范无咎?

  这话一出, 谢必安更可以肯定男子是外乡人。

  看来他们的赌约他快要赢了。

  没有立即回应范无咎的自我介绍,谢必安推开衙门的门,径直将范无咎带去衙门的牢中。

  牢狱中阴暗潮湿, 一进去就有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面, 让人忍不住掩鼻。

  在上京衙门的牢中只有一名狱卒看守, 谢必安带着范无咎进来时, 这名狱卒还趴在桌上香甜地打着呼噜。

  毕竟上京的牢狱中空无一人,根本不需要看守,在这的狱卒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清闲职位。

  以至于谢必安拍他时他还觉得恍若梦中。

  这个牢狱里还有活人?

  “谢护卫, 你怎么来了?”

  狱卒慌乱地挠头, 但只慌了一下又想到狱中本就没人,马上变的理直气壮起来。

  “可是有什么事?”

  “打开这一间, 把他关进去。”

  看着都长的差不多的牢房, 谢必安随意指了一间牢房示意狱卒打开。

  “这……”

  狱卒愣了一下,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需要关到牢中的犯人,但还是很快反应回来。

  “好嘞, 我这就打开。”

  他掏出挂在裤腰带上的一大串钥匙, 找出已经生锈的钥匙,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牢房走去,艰难的将牢门打开。

  谢必安回头看了一眼被绳之以法的犯人范无咎,这人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无所谓模样, 看着实不像是来这坐牢的。

  狱卒打开的这间牢房相比其他阴暗的牢房, 还有一个高高的小窗, 从外头漏进些许光亮, 勉强可以照亮。

  谢必安拉着范无咎, 将他带进了这间牢房,而范无咎也十分配合, 甚至不需要谢必安强制将他带进去,差点就自己主动走进去了。

  “这就是我将要住的地方?”范无咎双手交叉放置在自己胸前,桃花眼环视打量面前的牢房,因为没有完全痊愈的伤口和病情他的脸色还是偏苍白,透着无法掩饰的倦怠。

  只是不羁的表情勉强遮掩了这一切。

  范无咎的伤确实不可能好的那么快,在牢房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只会愈合的更困难。

  于是谢必安又动了恻隐之心,他冷着脸说道:“我回去给你带些被褥。”

  有干净被褥会好一些。

  只是说完后觉得这句话显的自己心软,谢必安继续冷冷地补了一句:“毕竟你要在这住很久。”

  听到谢必安的话,范无咎偏过脸,唇色偏淡的嘴唇翘起。

  “多谢郎君好意。”

  他一撩袍子在肮脏的稻草上坐了下来,丝毫不介意自己衣服被沾染上无意,范无咎看着谢必安笑。

  “不过我明日就能到谢郎君家借住了。”

  范无咎面上笑意不减,似乎已经肯定自己胜券在握,明日就能从这森严的牢中大摇大摆地出去。

  一旁的狱卒看的云里雾里,虽然牢中已经很久没来人了,但是这样的犯人还是第一次见,明明都被关在牢中了还一副风轻云淡的傻乐呵模样,好像是来这旅游观光而不是来坐牢的。

  于是狱卒适时开口问谢必安,“谢郎君,可是要现在严刑逼供他?”

  牢中的刑罚,总能让嘴硬的人显出原形来。

  “不用。”谢必安摆摆手,“看好他就行,明日会有人来审讯。”

  没有再看还扒着铁杆看着他的范无咎一眼,谢必安转身离开。

  “谢郎君,可是要想我哦~”

  身后传来范无咎可以捏的刻意的声音,谢必安走的步伐更快了,立刻就将范无咎连同他的呼唤一同抛在身后。

  谢必安需要去衙门提交有关范无咎的事情经过和相关报告。

  “你确定他真的是歹徒?”

  老马看着谢必安刚写好的报告,再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难道不用审讯就可断定他的清白吗?”

  听到老马明显怀疑的话语,谢必安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小谢,我不是这个意思。”老马憨厚地笑了笑,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为难,“只是如果他真的是歹徒,那昨日你眼皮下犯人逃走你也会担责,到时也有处罚。”

  到后面他的话带上了商量的语气,“要不……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就当这人没出现过?我见了下,他也不像是歹徒的模样,大抵只是个爱玩的富家子弟。你写的诉罪状和报告我也都还未交给大人,现在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老马的意思谢必安明白,只是谢必安做不到,他拒绝了老马的“好心”。

  “若那人真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呢?将一个凶恶的歹徒放在上京,如果真的有百姓受伤,那谢某万死难咎。”

  谢必安与范无咎交手过,清楚范无咎不可能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那身手明显是专门练过的架势。

  “唉。”老马叹了口气,谢必安的父亲曾经是与他一起共事的捕头,因此谢必安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后辈。

  他清楚谢必安刚正的性子,谢必安的父亲也是如此的一副脾气,如此公正刚直又善良,也不知在这摇摇欲坠的王朝中是福是祸。

  不过不管如何,皇都再如何的风雨飘摇,也是与小小的上京无关。

  最终老马妥协似的点头,收好了谢必安递交的纸张。

  “你已经忙了两天了,先回去休息吧。犯人的事我会将这些交给大人,立即派人前去审讯的。”

  “多谢马哥。”

  谢必安真挚地抱拳。

  再次回到牢房是谢必安扛着被褥来了,狱卒依旧在打着盹,谢必安顺手拿过狱卒放在桌上的钥匙走到范无咎的牢房前。

  从小床泻进的光恰好照在那个席地而坐的男人身上,男人姿态悠闲,和牢房的环境格格不入。

  察觉到了动静,范无咎看向铁杆外扛着被褥的谢必安,桃花眼立刻弯了起来,熠熠生辉。

  “谢郎君来啦。”

  谢必安则面不改色的一只手扛着被褥,另一只手用钥匙打开牢房,踏了一步在牢房内,毫不留情的将被褥扔到范无咎身上。

  见范无咎眼疾手快地接住,谢必安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拍去原本手上就不存在的灰尘。

  还没等范无咎说话,谢必安就已经将牢房门牢牢关上了。

  看着谢必安毫不留恋的背影,抱着干净被褥的范无咎忍不住咧嘴笑了出声。

  被褥干净还带着阳光的香味,似乎不久前才刚被晒过,抱着被褥也同时被温暖围绕。

  空寂的牢房中只能听到范无咎自己低低的笑声,大笑牵动他腰腹处还没愈合的伤口,让他疼的嘴角一抽。

  最后范无咎将脸靠在柔软的被褥上,深深嗅了一下。

  转眼谢必安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拿起一块布开始擦拭地上因为范无咎而留下的血迹,之前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的血迹已经干涸的像是一个烙印。

  谢必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地方收拾干净。

  收拾的间隙,那张烧毁的诉罪状和写着挑衅话语的纸条从谢必安的袋中滑落。

  昨日范无咎是如何从他眼皮底下逃脱的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难道范无咎的武艺真的高强到这种地步?

  但为什么好不容易离开后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到这谢必安将手中的纸条攥的更紧,添上更多的褶皱。

  真的当他谢必安的住处是无人之境,随意进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也不知道范无咎再次回来又是什么目的,不可能只是想与他进行那个赌咒。

  未免也太不合逻辑。

  收拾完一切的谢必安拿好衙门给护卫派发的武器之类用品,继续走向衙门。

  在等待范无咎审问结果出来前,他还需要去上京巡护。

  虽然上京不大,但是白日也算是热闹非凡,百姓都在街坊逛着走着,进行今日的交易。

  “谢郎君,今日您当值啊!”

  手携着一大篮花束,卖花的大娘看到带刀巡视上京的谢必安,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阳光下满篮的花朵娇艳欲滴,色彩鲜艳,让人移不开眼。

  “今日家中的狸奴还好吗?”

  谢必安回了一声,向来泛冷的脸上虽然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能让人感受到柔软和温情。

  狸奴是大娘家中的猫,大娘的丈夫很早离世,儿女也离开了上京。

  只有一人与猫为伴,对猫宝贝的紧,早就当作家人一样。

  前几日狸奴走丢,大娘心急如焚,上报衙门都没人处理这事,最终得到的答复只有不过一只猫而已走丢了会自己回来的。

  在那一群威严的护卫中,只有身姿挺拔的像一根劲竹的谢护卫走到她面前,搀扶起哭的眼睛都红了的大娘说他为尽力帮忙寻找。

  如果没有谢必安,那她的狸奴可能就永远离去了。

  “它胃口好多了,估计在外面受了欺负,现在怎么都不敢乱跑。”

  谢必安对她的这点恩情她不会忘记,大娘笑着从篮中抽出一朵不容分说地插在谢必安的衣襟中。

  红艳艳的衬着谢必安的护卫服十分显眼。

  大娘特地挑了一朵最大的,花瓣层层叠叠,花蕊金黄,在光下仿佛能嫩的滴出水,好看的不像话。

  于是谢必安只能胸上戴着这朵显眼的大红花继续沿着上京巡护。

  像大娘这样类似经历的人也不少,虽然上京的日子平和,并没有命案之类的事情发生,但是也免不了鸡零狗碎之事,虽然说出来事小,对百姓自己来说却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

  他们拿着这些事情报官,仅能得到其他护卫事情太小不予处理的答复,只有谢郎君愿意尽心尽力帮他们处理,任何衙门的回访,也只有谢郎君做的最尽心尽力。

  百姓不傻,自然会将这些事情全都记在心中,一看到是谢郎君今日在当值,路边的小贩都忍不住伸手拿点摊上的东西塞到谢必安的怀里。

  饶是谢必安运动功法飞速躲过,快步离开,也挡不住一心要塞点东西的百姓们,一趟下来,怀里和腰间的袋上还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谢必安知道百姓们的好意,但是这些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他自认为受之有愧,所以每次都尽量躲着不拿大家伙给他递的东西,只是难免会有落网之鱼。

  他看着胸前的花,袋中的木质小马和手上不知何时被塞进的大糖葫芦串苦笑。谢必安将这些都分给了在路边的小孩,只留下了那朵红艳艳的花。

  待谢必安手拿着那朵花回到了衙门,一到衙门口就看到有位熟悉的人影正靠在门前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范无咎:我free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