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 西西里,彭格列总部城堡。

  三个月前,沢田纲吉在这间房间里收拾好了回到日本所需的行李。三个月后, 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间房间。房间内的一切与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负责清洁的人员把桌上的鲜花换了一束,以及坐在沙发里的里包恩又长高了两厘米。

  “距离你的继承式,还有三……”

  里包恩看着手里的列恩顿了片刻, 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只机械的怀表。他咔哒一声把怀表按开看了一眼。“还有三个小时零两分零一秒。”

  好不容易学会计时,并掌握变出可以旋转的表针能力的列恩,正瘫在里包恩的掌心里。大概是由于新技术依旧不熟练,它只让指针动了两下,秒针(它的一根脚趾)与分针(另一根脚趾)就缠绕在一起, 并打了一个悲伤的结。

  它变成一颗圆球, 在里包恩的手心里滚了两圈。

  “其实我现在倒没有很紧张。”纲吉瞄了一眼正在努力解开自己的列恩,低头从桌上抓起一条黑色的领带。“不需要缓解或者释放压力,这样的状态就很好……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领带是完全的纯黑单色,没有暗纹, 低调内敛, 只在领带细端尽头的正面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烫金图案。那是彭格列的纹章, 当这条领带被系在身前时,被粗端正面遮挡在后的领带细窄笔直, 如同一柄竖垂的短剑, 而位于剑尖的彭格列纹章,会恰巧落在胸骨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上。

  纲吉看着那枚纹章安静不语,而沙发里的里包恩正看着他。既然自家学生已经说“不需要缓解情绪”了, 里包恩索性把那句“忘记如何打领带了吗”的调侃咽回肚子里。

  “你做了一个很惊人的决定。”里包恩想了想,还是决定与纲吉聊一点正式话题。“九代目他真的被你吓了一跳,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是么,看来我真的太任性了。”

  纲吉转过身面対镜子,把手里的领带系在白衬衫的翻领之下。

  “这样的决定,可以称得上史无前例了吧。”

  “确实如此,你是彭格列的历史上,唯一一个选择在继承式上这么做的人。”里包恩唔了一声。“虽然出席继承式的,只有彭格列和可以信赖的同盟家族的首领与干部,彭格列的安保系统也并非鼠辈,但是身为一名Mafia,永远不可以轻视身边的危机。”

  里包恩看向纲吉的左手。

  “而你把彭格列指环放在九代目那里了,不只有你的,还有你六枚守护者的指环。”

  “没办法啊。”纲吉轻声回答。“毕竟现在没有半彭格列指环,它们都已经合二为一了。”

  彭格列的首领继承式,严格来讲起源于三世时期。为了实现首领之位得到交接的仪式感,当年的三世及其守护者会在继承式前,带上属于门外顾问保管的那半枚彭格列指环,并在继承式的现场,从二世和二世的守护者手中分别接过另外半枚。

  后来这项流程一直沿袭了下来,并成为继承式上的核心部分之一,只有经过指环的交接,彭格列的下一代才算得到了完整的继承。

  九代目提议过直接取消继承式中的这一环节,不过被纲吉否决了。

  “彭格列指环暂时没有重新一分为二的必要,况且我也不忍心拿这点小事去麻烦塔尔波爷爷,不然他一定会骂我的。”纲吉把领带系好,対着穿衣镜整理好衬衫,接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三件套西装里的马甲。“索性把完整的彭格列指环都交给九代目,用它们来完成继承式好了。”

  西装也是纯黑的,而且在制作时采用了特殊的材料,即使经过激烈的打斗动作,被熨得笔挺的衣服上也不会留下任何褶皱。

  纲吉把马甲穿在身上,认真地系着一排纽扣。

  “九代目也应该告诉过你们,在继承式上接过彭格列指环之前,你们是不可以使用或者带上其他指环的。所以你已经打算好,如果在指环交接之前遇到了麻烦,你会亲自解决,而不会指使你的守护者代为出手,是这样吗。”里包恩轻手抚摸着列恩。“站在九代目的立场上,他的忧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啊。”

  毕竟九世与十世交接伊始,需要抬高声望的可不只有纲吉一个人。就像为了打造山本武在彭格列内部的影响力,九代目与里包恩不惜亲自下场,描绘渲染山本与雕金师塔尔波之间的忘年交情谊一样。

  “那么你呢,里包恩。”纲吉看向镜子中里包恩的方向,即使他只能看见対方的帽子和鬓角。“你也会忧虑吗?”

  “完全不会哦。”里包恩勾着嘴角。“毕竟我可是连发生你突然放弃继承转身跑掉这种情况,都不会感到忧虑的呢。”

  “……真的吗?”

  “假的。”里包恩的表情骤然深沉。“你猜我为什么会在继承式前出现在这里。”

  纲吉没有看见里包恩突变的表情,不过他还是低声笑了笑。

  “不会突然跑掉的啦,我还有事情要做呢。”他继续看着镜子里的里包恩。“况且如果要跑掉,我也不会提前几天就回到意大利了。”

  “说实话,我没料到这件事。”里包恩说。

  列恩由圆球变成一颗三角饭团,又变成一対金属探测针,在里包恩的双手里欢快地绕着圈。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在日本拖延到最后一刻,直到被彭格列的飞机绑架回西西里。”里包恩又唔了一声。“错过了这样的场面,我対此深表遗憾。”

  “我也很惊讶啊。”纲吉歪了歪头。“里包恩你居然……错过了很多事情。”

  坐在这里的里包恩其实已经琢磨不透纲吉现在的计划了,毕竟他真的错过了很多事,而且也没有事后调查的想法。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继承式的这一天了,彭格列的十代目想要做什么事,也不是里包恩需要去过度忧心的了。

  不是吗。

  “……毕竟我可是很忙的。”里包恩说。

  纲吉终于把马甲上的所有纽扣都系好,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穿三件套的西装吧。”他自言自语着。“有点不习惯。”

  “就当做是并盛中学的校服好了。”里包恩把玩累了的列恩放回帽檐上休息,他抬起头看着纲吉的背影。“并盛中学的校服款式里,不是也有一件马甲吗。”

  “如果当做并中的校服……”纲吉眨了眨眼。“……会让我想起指环战的那天晚上。”

  “是列恩送给你的那一件吗?”

  “是啊。”

  纲吉轻声回答着,他继续穿好西装外套。

  “回想起来,那个晚上就是我第一次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时候吧,今天的继承式,也不过是一场迟来了几年的仪式而已。”

  纲吉整理着前襟,接着系上外套的两粒扣子。

  现在的他已经全副武装了。白色的衬衣、打着温莎结的领带、黑色的西装三件套、以及脚下的皮鞋。他打了一层薄薄的发蜡,虽然棕色的发丝还是在头顶上蓬松着,不过额头前的几缕总是随风乱飘的刘海已经略微定了形状。这使他的眉眼比平时更显出几分锐利,像是因为湖面上结了冰,所以那湖水必然很凉。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纲吉最后対着镜子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衣着没有问题。他回过头问里包恩。“我要出发了。”

  他知道里包恩是不会出现在继承式现场的,毕竟里包恩既不属于“彭格列”也不属于“彭格列的同盟家族”。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里包恩还在担心自己会临阵脱逃,这个神出鬼没的人,此刻都不会出现在彭格列的城堡。

  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里包恩対他的“逃跑”颇有执念,这可能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唔。”里包恩上下打量着纲吉的造型。“感觉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纲吉微微一愣。他看着里包恩摘下帽子的动作,纠结地皱了皱眉。“不,我是不会带上那个的。”

  里包恩低着头,同样思考了两秒,还是把帽子带了回去。“确实,这样的礼帽非常不适合你。”

  “嘎嗷——”

  纲吉和里包恩同时看向一个隐蔽的角落。纳兹挥了挥爪子,从厚实的窗帘后钻出来。它轻轻地叫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看上去睡眼惺忪。

  它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対着里包恩歪歪头,然后走到纲吉的脚边,拿尾巴蹭了蹭他的裤脚。

  “幸亏你不会掉毛。”纲吉低头看着纳兹,小声吐槽道。“否则我现在一定很狼狈。”

  “我还以为你把它和大空指环一起交给九代目保管了。”

  “让它在房间里睡一觉也是一样的嘛,毕竟继承式几个小时后就结束了。”

  里包恩看着逐渐精神起来的纳兹,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什么?”

  “还缺少一件披风,你觉得呢。”

  ……

  “対了,继承式之前,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

  纲吉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听到里包恩的声音,停下脚步慢慢回头。他身后纳兹变形的披风半扬起来,底端的直角在他的脚踝扫过一道弧度,连接披风两端的金色细链坠在他的身前,又向上映着暖色的光,轻柔地落在他的下颌。

  里包恩坐在他的沙发里,低头捋着他的鬓角。

  “是一个好消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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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没想把卷名定为十日谈的,因为感觉有点奇怪的碰瓷(?),但确实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合适的卷标那么就先暂定吧()

  总之这一卷会插叙着讲继承式当天以及继承式的前十天里,发生在意大利与日本两边的故事

  久违久违久违的无责任小剧场:

  27:我要做一些史无前例的事情了

  R:唔,问题不大

  27: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吗

  R:毕竟据记载,四代目在他的继承式上给自己剃了头发,五代目在继承式上用自己杀人的武器吃了一整块烤小羊排,七代目在继承式上举办了彭格列时装表演秀……这些都是史无前例嘛

  27:………………

  27:这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场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