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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藤新一, 十七岁,帝丹高中二年……不,三年B班生, 日本警察的救世主, 新世纪的福尔摩斯,即将前往帝丹高中参加一年一度的开学礼。

  “真遗憾,江户川柯南在开学礼这么重要的一天出国了, 不能参加二年级的分班仪式了呢。”灰原哀环抱双臂,倚靠在楼梯口开着玩笑。

  “灰原,可别取笑我了。”新一从二楼的房间里走出来,有些虚弱地说。他在五分钟前刚刚服下一颗试验品解药,换上了帝丹高中的男生校服, 手里还拎着一条领带。

  “我只是在观察实验数据而已。”灰原看着自己的手机计时器。“这次药效发挥作用仅用了两分二十六秒, 可以推测解药失效的过程也在两分钟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三分钟。”

  她声音微微变冷,继续说道:“保险起见,你要随时做好在两分钟内脱身并寻找安全保密地点的准备。”

  “两分钟啊, 这可算是生死时速了。”他熟练地系好领带, 又拎起手边的书包, 那里面藏着一套属于“江户川柯南”的衣服。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灰原说:“这岂不是意味着, 只要我消失五分钟, 就能再次变回现在的样子?”

  “你可能会变成尸体的样子。”

  “别那么凶嘛。”新一咋舌。“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安心啦安心啦。”

  “我可是命硬得很呢。”他又拿起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帽沿遮住了他的头发和明亮的眉眼。“回见啦。”

  灰原继续抱手站在原地, 安静地目送工藤新一走出阿笠博士的家门。

  “哎呀,新一已经走了吗?”博士用托盘端着几份三明治从厨房走过来。“我还想和他一起吃顿早饭, 饿着肚子出门怎么行呢。”

  “不要找借口了博士。”灰原从下而上用严厉地目光指责阿笠博士。“因为要和别人一起吃早餐所以擅自给食物里加上三片芝士并且去掉番茄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没收。”

  “……真的不行吗?”

  “没收。”

  “……真的真的不行吗?”

  “没收,并且午饭要多吃半个番茄。”

  我好可怜。阿笠博士一脸辛酸地交出了手上心心念念的美食,并决定今天趁小哀上学出门后,偷偷多叫一份炸鸡。

  以及披萨。

  还要可乐。

  *

  “喂,小兰你过来看看,楼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鬼鬼祟祟的。”

  毛利侦探事务所,正打扮得衣冠楚楚等待客户上门的毛利小五郎不经意间透过窗户一瞥,就注意到楼下有个穿着诡异的家伙。那人在温暖的春季穿着厚实的可以掩盖身形的长风衣,还用帽子和口罩以及竖起的高领把脸挡得严严实实。

  “什么?”小兰凑过头来看了一眼。

  “啊!是新一来了!”然后她就欢快地跑下楼。“爸爸我先去学校啦。”

  ……这你都能认出来?

  毛利小五郎在楼上看着自家女儿跑到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身前有说有笑,不知道什么心情地哼了一声。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楼下的小兰看着对面许久未见的工藤新一,有些困惑地问:“你很冷吗?”

  因为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啊,稍稍有点感冒。”新一笑了笑,想把这个话题揭过。“我们走吧。”

  “你等等。”可小兰并不想揭过这个话题,她伸手探上新一的额头,又在他紧张到眼睛乱瞟的神情里把自己的额头贴过去。

  “没有发烧,太好了。”小兰微微松了口气。

  新一也跟着偷偷舒气。

  “总觉得新一最近一直都在生病,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小兰目光中充满担忧地询问。她说的是最近几次难得见面时,新一总是会突然间面色惨白地自己跑远,之后要么大汗淋漓地出现,要么直接消失,只留下一通简短的电话来报平安。

  看来以后要换个借口了。新一有些愧疚地想,他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摆摆手,说:“没有啦,我身体很健康的,根本不需要担心。”

  “是么?”

  新一从小兰突然转变的语气以及四周突变的气氛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信号,他的身体反应迅过大脑,当即抱头蹲下。

  “哦。”小兰收回侧踢而出的右腿。“行吧,姑且相信你身体很健康了。”

  啊,又得意忘形了。新一在心底悲伤地对自己说。

  “呦,小兰!”园子隔着老远就开始欢快打招呼:“等很久了吗?我在路上还碰到小世良了哦,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这家伙是谁?”还蹲在地上的新一听到身后世良在说话,他顿时预感不妙。

  世良真纯只看到小兰身边蹲着一个打扮得可疑的男人,又看到小兰出招的动作,思路不知道拐去了什么地方。“这家伙是不是在干什么恶心的勾当?让我来教训他!”

  “误会!停!是我啊!”

  新一当即躲到小兰身后,从她肩膀旁露出自己摘下口罩的脸。他胆战心惊地看着世良已经蓄力完毕即将挥出的拳头,忐忑地咽了一口唾沫。

  好险,差一点就要鼻青脸肿了吧。

  工藤新一?世良眉头一跳,她不动声色地询问:“原来是你啊,新学年你要回校上课了吗?”

  “倒也不是,我依旧有点忙。”新一余光瞥到小兰突然失落的表情,又匆忙找补道:“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忙啦,打电话什么的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的,只是没办法每天去学校而已。”

  世良若有所思。

  园子用手肘顶顶小兰的腰侧,表情戏谑。“什么嘛小兰,居然还瞒着我。”

  “才没有要刻意瞒你。”小兰有些羞涩地辩解:“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恩恩爱爱了。”园子拉过世良的胳膊,带着还在沉思的世良先行离开。“学校见啦。”

  小兰听到新一在她身侧长舒一口气。

  新一在小兰疑惑的眼神中含糊解释道:“没什么,对了,以后依旧不要对其他人太过透露我的消息,特别是世良——还有沢田纲吉!”

  说起这个他就一阵不爽。“千万要记得保密!”

  “不要对世良说太多,我知道的,因为你说过侦探都是一群无法控制自己好奇心的人。”小兰十分不解地继续问:“可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沢田同学?他也是侦探么?”

  不,他比侦探要危险多了——但这不是可以告诉小兰的理由。

  “我有一点自己的想法……总之拜托你保密啦。”新一双手合十讨好地笑笑。

  *

  纲吉站在三年B班班级门口,轻轻推开教室的门。

  感谢帝丹高中没有每年重新分班的传统,让他这个本就不常待在学校的人省去重新认识新同学的时间。不过说起分班,纲吉又想起刚刚认识里包恩时,在并中那些鸡飞狗跳的热闹日常。

  “想要感谢我?”某次闲聊时聊起这个话题,里包恩这么说。他们当时刚刚结束在靶场里的射击训练,里包恩取下由列恩变成的降噪耳机,任由列恩爬上帽沿。

  “嗯,虽然当时并不明白,不过后来我渐渐懂了。”纲吉也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挂在脖子上。“如果没有那些像是在整蛊我的活动,逼迫我主动走出自己的世界,那么我永远不可能拥有现在这么多朋友,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开心。”

  “唔。”里包恩沉吟一声。

  “所以那些看似在恶作剧的计划,其实都是帮助我的工作对吧。对我而言,你真的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家庭教师了。”

  里包恩不说话了,他露出一副十分复杂的表情。

  “看见你做出这种表情还真是有点奇怪……”纲吉有些尴尬地挠挠脸颊。“你不会是害羞了吧里包恩。”

  里包恩的表情更复杂了。

  “蠢纲。”里包恩看着纲吉说:“是什么给了你,我不是在整蛊你的错觉?”

  纲吉:……啊?

  里包恩在纲吉宕机的表情中继续说:“不需要怀疑,大部分情况下,我确实是在一边整蛊一边教育你。”

  纲吉心有不甘,还想挣扎。“那还有小部分情况呢?”

  “当然是只有整蛊啦。”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单纯!纲吉在心底无声呐喊。

  “噗嗤。”

  ……那个笑声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字正腔圆的笑声啊!

  “好了,阿纲,继续训练吧。接下来的任务是倒立然后打靶两百次哦——倒立是整蛊。”

  ……你完全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啊!

  那次最后,纲吉还是用正常的姿势完成了里包恩给定的射击训练。他的射击成绩在里包恩的评分标准里只能算作刚及格,在这方面狱寺是个天才,而且是只靠研读资料就能在第一次进入靶场时发发命中的理论型天才。但射击确实是他少有的可以产生兴趣的项目之一。

  “因为感觉很酷嘛。”被问及感兴趣的理由时,纲吉曾经这么说。

  “小时候我超级羡慕那些在庙会的打气球游戏上可以拿到很多奖品的人。”

  还在妄想从纲吉口中听到一些“正常”理由的里包恩,阴沉了脸色。

  但不管怎样,对纲吉来说,兴趣大概是除里包恩外最好的老师。他凭借自己的满腔热情,成功进修为一个射击高手,毕竟“刚刚及格”只是里包恩的评价标准,而他的标准对普通人来说,高到没什么参考价值。

  不过为什么纲吉会一直联想到这些事呢?

  因为他推开帝丹高中三年B班的教室门后,发现里面躺着一把CZ75,那正是里包恩最常使用的型号。

  这也太奇怪了。纲吉麻木地想。

  *

  “上条同学,请你先冷静!”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上条健一郎是B班的一名学生,成绩平平长相平平家世平平人缘平平,是那种高中学校里一抓一大把的普通人。他最能被大家记住的地方在于他的视力,由于高度弱视,哪怕已经带上了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他还是经常眯着眼觑看面前的景象。

  所以与他同窗两年的这些同学,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上条不眯着眼的时候,眼睛可以瞪得这么大。

  上条瞪大双眼,手里举着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一把CZ75,但他还不敢瞄准什么,只是颤抖着手把枪。口垂向地面。

  这让工藤新一稍稍安下心来。

  “上条同学,请你先冷静。”新一像教室里所有人一样高举双手,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后继续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告诉我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可上条只是着了魔似的低声重复自己的话。“所有人都帮不了我。”

  情况有一点糟糕。新一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同学们接触过了,很多事情变成了他的知识盲区,就比如他现在无法推测上条的压力源,究竟来自学校的哪个方面。

  “那么你一定有想要的东西吧。”新一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你想要什么呢,说出来吧。”

  挟持人质是一种威胁手法,而威胁意味着挟持者一定有求而不得的目标。只有搞清楚这个目标,才能对症下药。

  可上条依旧神情恍惚,似乎完全没听见新一的话,只顾喃喃自语,嘴里嘟囔些其他人听不清也听不懂的东西。

  “情况不对。”世良悄悄挪到新一的背后,用细小的声音悄声说:“他不久前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么夸张的转变简直就像直接换了一个人,是不是吃了什么……”

  工藤新一猛地一激灵。

  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对里世界神秘侧一无所知的人了。世良在怀疑上条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而他则想得更多,他在怀疑对方是字面意义上的“着了魔”。他重新打量起上条健一郎的动作:双眼睁得很大但十分无神,枪。口看似无力地冲着地面但实际上手腕一直在用力向下压,重心集中在一条腿上而另一条腿的脚尖一直在轻碾地板——是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

  工藤新一有点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面应对来自那个领域的难题,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来,他努力运用过往经验思考着解决方案。

  似乎看起来只有把武器夺下来这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怎么夺?

  如果他现在还有柯南的装备,说不定还有一些选项可以选择。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柯南”了,脚力增强鞋和足球腰带根本没带在身边。麻醉手表虽然在手腕上,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使用势必会惹上很多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时他并不想就这么暴露。工藤新一迅速思考完毕,有些恍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工藤新一”的身份在这种时刻甚至还不如“有装备的江户川柯南”好用。

  只不过……

  他看着小兰冲上前去一个侧踢,就把那把危险的CZ75从上条健一郎手里踢飞的动作,嘴角微微颤抖。

  “哦哦哦小兰好帅!”园子十分心大地发出一阵欢呼声,带动着整间教室里劫后余生的学生们都一起兴奋起来,气势热闹得堪比小兰在空手道大赛上夺得优胜的场面。

  小兰在这种场面中,后知后觉地羞涩地笑笑。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门外的沢田纲吉正准备迈步走进来,他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附近地上的那把枪上。

  工藤新一注视着沢田纲吉的神色,看着他茫然但异常熟练地俯身捡起地上的枪,看着他拉保险卸弹夹一气呵成,最后看着他表情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

  “你们在玩什么?”纲吉茫然地问。

  你哪里看出这是在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起发出吐槽。

  新一走到教室门口,示意纲吉递出手里的枪。他用正常的音量对教室里所有人说:“没什么事啦,接下来的事我会拜托目暮警部来处理。”

  他从纲吉手里接过枪和弹夹,又压低声音用只有面前纲吉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上条同学刚才有些不对劲,你能看出是什么原因吗?”

  纲吉一愣。

  “啊,是柯南啦,他把基德那次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新一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不应该知道这些事的,他有些懊恼地皱皱眉。“你懂的吧,小孩子总是瞒不住事,不过放心好了,他只对我说过,其他人都不知情的。”

  “哦……”纲吉挠挠头,自觉地向上条健一郎的位置走去。上条刚才被小兰卸去武器,又被世良提供的外套结实地绑在椅子上。不过他现在安静得很,头无力地垂下去,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纲吉行至半路,突然停下脚步,又回过头去仔细看着工藤新一。

  新一被他没有情绪的目光锁定,突然间有些心虚忐忑。不过纲吉的回头注视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接着之前的动作,走到上条的身边。

  上条看起来已经晕过去了。

  “上条同学这是怎么了,需要叫救护车吗?”纲吉对之前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他看着上条身上用来充当绳索的外套,伸出手指着问:“我能把这件外套解开吗?”

  “可以啊。”外套的主人世良真纯耸耸肩说:“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难道说他之前用枪攻击你们了吗!”纲吉后知后觉惊恐出声。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消息时表现得比看到装满子弹的枪时还要惊恐!教室里的同学们又忍不住发出共同的吐槽。

  世良和纲吉一起解开上条身上的外套。

  新一给纲吉擅自安了一个“熟悉医学”的人设,来打消其他人的疑虑。由于工藤新一在这个班级里的声望太过强盛,大家毫无怀疑地顺利接受了这个设定。

  纲吉依旧是个谎言苦手,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沉默。

  世良有些疑虑,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非常配合。毕竟看到得越多才能知道越多,她十分好奇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

  但是工藤新一脚下挪动,遮住了她的视线。

  “大家都散开一点,给上条留点新鲜空气吧。”工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同学们说:“让沢田自己做检查,无关的人要注意上条的隐私保护啊。”

  “得了吧你。”和新一关系不错的好哥们儿开始哈哈大笑着贫嘴:“班级里平时最不注意保护别人隐私的就是你了吧!”

  新一毫不介意地回嘴:“那么今天就是我改过自新的日子啦。”

  完全没有。在大家都背过身去的时候,新一依旧光明正大地看着纲吉的动作。

  其实纲吉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工藤新一对他的转述过于简短,满满都是侦探推理时说一句前进一百步的风格,以至于纲吉完全没有体会到上条有哪里是属于“不对劲”的地方。

  但他现在知道了。

  纲吉看着从上条口袋里露出一个小角的东西。新一打量着纲吉的神色。

  他无法形容沢田纲吉现在是一种什么表情,因为这种表情他只在沢田纲吉的脸上见到过,用冷静形容太过单薄,用冷漠形容又过于生硬,这是一种其他人完全无法模仿的表情,双眼与眉梢如同燃着升腾的火炎,可嘴唇与下颌又像凝着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甚至无法辨认,沢田纲吉现在是在愤怒还是悲伤,亦或二者皆有。

  但其实纲吉也并不能清楚分辨自己现在的情绪,或者说他根本没什么情绪。

  沢田纲吉缓缓从上条的口袋里取出那件物品。

  一个黄色的正方体金属盒子,某一面上留下了一个空洞,空洞的大小很适合嵌进一颗宝石。

  一颗可以镶嵌在指环上的宝石。

  纲吉沉默地把那个盒子收入自己的口袋。

  “……咳。”

  这种氛围太奇怪了,新一想,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上条没事了吗?”

  “我不知道。”纲吉看着工藤新一,表情有些怔愣。“希望没有问题吧。”

  ……有点糟糕。

  新一皱起眉。

  一般这种回答,明显意味着问题很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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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继续挤一章出来,不过大家别熬夜等因为我说不定要挤到后半夜,明早起床再看或者明晚再看都行……(吐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