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儿这几日实在是委屈坏了, 先前新奶奶没进门的时候 ,她在这个院子里怎么着也能算上一个二等的丫鬟,说话很有分量, 上头的莲子和莲心,紫儿也服气。
但是新奶奶一来, 院子里的格局马上就改变了, 虽然明面上瞧着, 新奶奶对她们这些旧丫鬟客客气气, 但是和大爷相关的事半点都摸不着,再这么下去,肯定就是失宠的份儿。
林如海那样的模样出身, 旁人家的姑娘都要梦一回,紫儿也做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美梦。
这位新奶奶像是给大爷灌了迷魂汤, 两个嬷嬷略念几句, 就被大爷打发走,紫儿一面是恨, 一面又不敢真怎么样,只能私下里狠狠骂几句泄愤。
莲心听她这话,赶紧去捂她的嘴,但是手上拿着花叶子, 只能作罢。
“你说的什么话?”莲心厉声斥责,“她是正经奶奶, 怎么就霸着大爷了?咱们大爷历来就是这个脾性。”
紫儿冷眼看向莲心,若不是新奶奶和那些陪嫁丫鬟作怪,莲心怎么会来到这边侍弄花草。
紫儿又道:“莲心姐姐你不会忘了, 原先咱们大爷还没第一次去京城的时候, 才不是这样的性子, 还会问我们冬衣够不够穿,现在却一个眼神都不给,半句软和话都没有。”
莲心和莲子都沉默了,原先的林如海知礼守节,但也不是那等油盐不进的样子,待丫鬟宽和,说话也是温温柔柔,从京城回来一次就变了许多,乡试中举之后,两位嬷嬷出过那一幢事情,少爷和丫鬟们的隔阂就更大,恨不得直接让小厮服侍,半个丫鬟都不近身。
小玲心里也憋屈着,跟着紫儿的话:“可不是,先前我还想着以姐姐的样貌品格,怎么说……也跑不了的,咱们奶奶瞧着宽厚贤德,背里手段不知多厉害,把大爷都收服的服服帖帖。”
紫儿将手上那几支枯枝一扔,越说越起劲:“前儿我听嬷嬷们讲,那些温柔有贤名的后妃,什么娥皇女英、长孙皇后都不会独霸君主,反而是专宠那几个,妲己、杨玉环之流,就没做什么好事!”
她这么一引经据典,众人愈发信服,殊不知隔着一道雕花墙,出来散步的林如海和贾敏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丫鬟们都以为这个角落僻静,殊不知后面就是林家花园,雕花墙上爬着藤蔓,她们没注意到这一堵墙是花格镂空的!
贾敏听着她掰扯,不气反而笑,与林如海大眼瞪小眼。
贾敏笑道:“读书只读了一半,最是害人不浅。”
林如海心头不是滋味,林家下人说贾敏坏话,偏让他和贾敏听见,现在出声的话,那几个丫鬟就非罚不可。
可是他这几日已经罚了好几个人,母亲放在他院子里的耳报神,要是赶出去,不知道后面还会放什么大罗金仙进来。
林如海皱皱眉:“何止,世上好些人,连一半也没读得。”
所谓非礼勿听,他们虽是无意间听见,却也算偷听了。
贾敏掩口小声道:“大爷看我作甚,我可是狐媚子托生,几时被我吸了精气,仔细你的小命。”
林如海牵着贾敏轻手轻脚从小路那边走开,停在一颗红灿灿的枫树下面,单手握拳放在唇边 ,轻咳一声。
“咳……奶奶吸的精气,也不少了。”
贾敏被他一说,一张俏脸由白变粉,由粉变红,一通粉拳送上。
“读书多了也不好,青天白日的不正经。”
林如海先前就不正经,成婚之后就更不正经了!
这厮居然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一本正经:“所谓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本来就是一件正经事!”
贾敏懒得和他理论,反正她理论不过,背过身去,一只手揪着枫树叶子:“那几个是大爷的丫头,妾身不便处置。”
反正她不要在蹚浑水,现在就是狐媚子,将来指不定又要成什么恶鬼。
林如海思索片刻,“以我之见,且放她们几日,若是再撵人,母亲那边又要心焦,总要留着人,她才安心。”
他既是如此安排,贾敏也懒得插手,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晚间奉茶的时候,刚好就是那个紫儿。
林如海见她捧茶过来,顺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紫儿被吓得一跳,差点撒了茶水,弯着脖颈垂头:“回大爷,奴婢、奴婢叫做紫儿。”
林如海今日话比往常多,上下打量几眼:“瞧着眼生。”
紫儿柔声道:“奴婢自从七岁被买来就在院子里伺候,现下已经八年了。”
林如海点点头,看着手上那卷《南华经》,“今后书房的茶水,你负责。”
紫儿欣喜若狂,这么久了,还是大爷头一回亲口派差使,这是不是意味着大爷多注意到了自己。
紫儿恨不得当朝跪下去,但是又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于是给林如海标标准准行礼万福。
“是,奴婢多谢大爷。”
紫儿还在窃喜,脸上笑容盖都盖不住,贾敏听见这个消息,心头为这丫头一叹,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事?
紫儿被林如海钦点去书房伺候茶水的事一传出来,丫鬟小玲也坐不住,凭什么这样的好差事要轮到她。
要是大爷知道她骂新奶奶狐媚子,看她还能不能在院子里立足。可惜小玲自己也不干净,她也嚼舌根,不然肯定去和奶奶告紫儿的状。
小玲表情很不服气,白了外面的紫儿一眼,对莲心说:“前儿还给姐姐抱不平,转头马上就攀上高枝,怎么不见她给姐姐美言几句,真真是个忘恩负义!”
莲心比她们大两岁,这两个小丫头的心思一眼就看得穿,她心里不舒服,但也不会傻子一样受小玲挑拨。
莲心拿着小银剪子,把络子上多余的线头慢条斯理的剪掉,风轻云淡:“她能入大爷的眼,是件好事,你急什么,兴许下回就轮到你了。”
小玲见莲心不和她站在一处,吃了一记闷亏,愤愤出去浇花了。
过不得多时她又折返回来,满脸堆笑:“那是什么好差使,你们还不知道?老爷让大爷不要呆在家中,回馈乡里,去书院帮忙讲学,眼看着就要出去,能在书房几日?”
莲子也懒得搭理她,敷衍道:“不知道哪些人能跟着去。”
听到这里小玲又泄气了,神情萎靡:“总归不是我们。”
莲心让小玲把剩下的针线收起来,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各处乱窜,有个丫鬟忽然跑进来,扶着门框踩在门槛上,声音清脆:
“莲心姐姐、莲子姐姐,管家传话,让你们预备衣裳,交代好手上的事,跟着大爷去书院那边当差。”
小玲一手拿着针线篮子,眉开眼笑:“我就说,咱们大爷心里明镜儿似的,有些人呐,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不是她去,但也不是攀高枝的紫儿去,小玲心中平衡了!
莲子和莲心听了消息,赶紧收拾自己的铺盖和衣裳,不一会儿就有嬷嬷来搬东西,两人跟着管事嬷嬷,坐着牛车,提前一天去书院那边洒扫布置。
第二天一大早,林如海带着贾敏拜别父亲和母亲,侍奉过一回汤药,两人乘着一辆大马车,悠游自在往城郊的书院去。
午间的时候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住,贾敏难得出来一次,暂且不想进宅子,林如海见她想走动,就领着她在书院周边看看风景。
这一处除了书院,有几处院子聚落,现下秋日里,好些农人忙着秋收,学子们多半在课上,路上冷冷清清,根本没人。
门房见有马车停下,张望了几回,似乎有女眷,又不敢过来问。
林如海看着书院的青瓦白墙,心头涌起一阵遗憾,外面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书院里却还有几处景致可以一观。
“书院不便让你入内,原先我住的院子已经住进别人,不然真想带你去瞧瞧我原先读书的地方。”
贾敏看那高高的院墙,脸色露出无奈的一丝笑意,又透着几分失落:
“前几朝书院还有过女科,书上有载,男女学子共听讲学,现下风气反而越过越回去。我原先在书上读过江南书院盛行,今日托大爷的福,也算开眼了。”
以贾敏的学识,完全够去书院读书,若是跟着那些大儒学一学,考教之时没准还能得一个甲等,可惜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现在的贾敏进不去,以后的女儿黛玉何止进不去,一辈子活了十几岁,都没见过书院大门往哪儿开。
贾敏又道:“其实我说的也不对,不单是风气的事,寻常人家生活尚且艰难,怎么有这样闲钱,舍得给女儿读书?”
别人舍不得但是林如海舍得,以后他还要给黛玉请进士当先生,一个不够就请两个!
林如海正盘算着,远远看见巷子里有个瘦高个子走出来,似乎有点眼熟,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几眼。
贾敏问:“大爷认识那个人?”
一旁的嬷嬷笑道:“奶奶,咱们大爷在此处读书多年,肯定有不少认识的人。”
林如海努力辨认:“看不太分明,不知有没有认错。”
那人也看见了他,朝这边走过来,贾敏领着丫鬟和婆子回避,又回到马车上。
瘦高个子走进来,粗布衣裳,因为消瘦而高高的颧骨,是先前给自己拮据的朱谦。
朱谦见到林如海,古板的脸上露出笑容:“林探花。”
林如海也很高兴,看朱谦的打扮,应该是在书院里任教,他能找到一个赚钱的营生,是件好事。
林如海还礼,看见朱谦,就有很多问题想问。
“果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你在此处任教?今年怎不见你进京,可是遇到难处?”
43 四十三章
◎“书院社会人”◎
四十三章、“书院社会人”
林如海只记得朱谦在官场上铁面无私, 至于他是哪一科的进士,没有半点印象,二人前世交集寥寥, 他现在能认得出来朱谦,也是因为他瘦高的模样, 实在深入人心。
朱谦冲着林如海拱手作揖:“在下祖年前过世, 而今家中已无亲眷, 山长见我孤苦无依, 让我到此间来任教。”
听得朱谦解释,林如海点头道:“原来如此,朱兄节哀, 正好我也到此间来帮个忙,今后还要仰仗朱兄的照拂。”
怪不得朱谦能够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原来是个实打实的孤臣, 古往今来皇帝陛下最喜欢用这样的臣子当刀子。
林如海前世死得早,也不知朱谦有没有落个好下场, 希望龙椅上那位不要做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的事,朱谦进入官场之后,得罪过不少人。
朱谦今日在书院里就听见有人议论, 林探花会来学中交流考试的经验,在书院门口见到林如海, 并不意外。
朱谦又道:“探花过谦了,先前我祖父病重,花去不少银子, 欠您的债务……”
朱谦还记着银子呢!不过对于他而言也正常, 林如海没担心过还钱的事。
“人人都有犯难的时候, 朱兄现在最要紧的是好生进学,养好身子,京中不比江南,春日里会试,冷得很!”
林如海话音刚落,就有三五个人从书院大门出来。
循着声音望去,是苏哲的一个远方堂亲,名叫苏诚,在书院当中讲学的夫子,领着三两个举子出来。
肯定是门房进去报的信。
苏诚穿着一身上好的儒衫,衣着比林如海还要华丽,褐色粗布衣裳的朱谦在他面前更是相形见绌。
苏诚捏着扇子,冲着闲聊的二人笑道:“我说是谁能入朱举人的法眼,原来是林探花。”
林如海见常安探头探脑的过来,侧身过去小声叮嘱他:“去和你们奶奶说,让她先往宅子那边去,我这会儿一时半刻,脱不得身了!”
常安得令,点头退下。
“是。”
苏诚和几个学子簇拥过过来,指了指书院大门的方向。
“林探花既已经到了,何不进去?”
林如海颔首,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歉让道:“请。”
一行人簇拥着林如海进书院,一路进去,正是书院的课间,好些学生围过来。
这里面有些是原先就认识林如海的,也有今年才入学,只听过林如海的传说的,议论纷纷。
“林探花,真是年轻啊!”
“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院试都没过,人与人果然比不得……”
林如海已经习惯了,坦然和苏诚一路进去。
苏诚一面往里走,一面露出笑容与林如海寒暄:“你才来的时候,三天两头生病,那时我还担心你嘞,唯恐你熬不过科举考棚那几日,想不到有这样的造化,大约是天上的文曲星托生的吧!”
林如海免不得要走个过场,他年纪小,林家又舍得送礼打点,书院里的夫子对他一直不错。
林如海不敢居功,冲着几位讲学的夫子作揖:“学生一路走来,承蒙各位师长照拂。”
当中一个胡须花白的中年精瘦男子笑道:“我知道你天资聪颖,你与旁人不同,莫要撺掇着学子像你一样,他们可不是你。”
林如海认出他是早前在堂上批评自己的夫子。
林如海:“当然,先生说的对,书山有路勤为径,我自是要督促他们勤勉的,只是我年岁小,虽然能考试,但真讲习起来,却是不成,岂不是误人子弟。”
他们爱听什么话,林如海心里明镜似的,几句话说出来,在众人面前就是一个谦虚不自傲的学子形象,符合书院对学生的要求。
这时苏诚又摇着扇子道:“你也不必讲什么,只抽空将你考试时如何破题,如何作文,殿试之上如何应对,都说一说,他们听了心中也有几分底气。”
果然是他们早就盘算好的事情,连林如海要讲什么都排好了课。
林如海以前没讲过学,这辈子也不怎么会讲,事先要和他们提个醒。
为难道:“这个……学生回去斟酌一二。”
苏诚索性直接留他吃饭:“苏家那边早有消息递过来,今日书院设宴,你就不要走了!”
正说着话,人群外有人高声喊道:“苏举人来了。”
围着他们的学子赶紧让出一条路,清瘦的苏哲穿着杏色儒衫,披着一件褚色披风,飘飘荡荡走过来,看见林如海被大家团团围住。
一张比旁人稚气十来年的脸,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苏哲走到他身边,摊开扇子,在他耳边小声道:“莫要奇怪,这样的场合,如何能少了我。”
看来真是苏家那群人暗地里安排的事,林家只要搞定林家老爷,父亲一发话,林如海怎能推辞。
林如意失笑:“我刚刚还想说,若是要讲习,还不如找苏兄,将你那些笔记注释整理一二,比有些大儒讲的之乎者也有用。”
苏哲又小声回敬他:“你这话可是折煞我,若是说出来,上面有几个先生肯定多心你指桑骂槐。”
夫子们遣散学子,邀约教习人员都往山长的院子里去,今日在那边设宴。
人群散去,常安才费劲的上前来,仍旧是那副征询的面孔。
林如海想到自己的计划被大乱,心里不舒坦,又不能发作,敲着扇子叹气道:“唉!去和你们奶奶说,今日书院留客,我不回去用晚食。”
苏哲和林如海走在后面,边走边闲话,还好这次林如海没当着这么多老顽固的面说要出去陪娘子。
不然江南各处学馆,又要有乐子了!
苏哲打趣他:“你真是恨不得去哪儿都把弟媳别在裤腰带上,以后若是再有儿女,岂不是要拖家带口?”
林如海正色道:“我倒是想拖家带口,可是咱们书院门槛金贵,女子进不来。”
他才不稀罕,以后自己给女儿盖一间书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说到这里,林如海停住步子,反问苏哲:“我在京城的事传回来,学士应该没少骂人吧?”
学士怎么可能没有微词,他原先就认定了林如海贪图美色,沉迷男欢女爱,早前林如海在京中的爽快发言,落到他耳朵中,简直不知所谓,学风败坏。
苏哲想到学士还用林如海的这件事当成典型的反面例子,教育苏家的读书人,耳提面命,再三叮嘱苏家子弟不可耽于美色。
苏哲想到书院里面一堆老头子根基深厚,又有威望,一句不好的评价兴许就能毁掉一个人,提点林如海。
“如海兄高中探花,那些自然成了风流韵事,万幸、万幸!先前老头子不只敲打我一次,万万不可辱你这般行事,一个不慎,就落人笑柄。”
林如海当然顾忌这个,他们惯是爱在女子身上做文章,读书人传起流言蜚语,和后宅娘子们的闲话不是一个等级,批评他是小,牵扯到贾敏是大。
江南不像是京城,今儿那个世子有风流韵事,明儿那个伯爵又闹出新闻,一桩桩事情应接不暇,他念着贾敏那点儿女心思,在京城各样劲爆的新闻跟前不够看。
这群读书人惯是爱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与女子为难,要说江南也真奇怪,一面是扬州瘦马闻名遐迩,若是三月春时,女儿家还能出来踏青。一面又是很多老古板,竭力推崇《女戒》、《女则》,恨不得直给每个寡妇都安一座贞节牌坊。
他指了指那边衣冠楚楚的苏诚,冷笑:“我念着自家娘子,还成笑柄了,那一位在烟柳巷子不是有好几位红颜知己,那就不是笑柄?”
苏诚的风流韵事前世林如海在家中守孝都听到一箩筐,什么扬州瘦马带着私生子找上门,只是寻常事。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没有苏诚没玩过的花样,只是现在还人模狗样,顶着一张读书人的皮囊。
苏哲见他一针见血,心底一凛,苏诚这事做的还算隐秘,又有苏家帮忙遮掩,外面知道的人没几个。
或者说苏诚自以为瞒得好,其实早就人尽皆知了?
苏哲冷笑,玩着扇子上的玉坠子:“如海兄,你消息可真灵通,不过他没当官,官员不可狎妓那样的条款,管不着他。”
所以后面苏家这位远方堂族玩起了小少年,就是因为当上了芝麻官?
林如海凝眉摇头,苏哲也心中郁闷,不想再和林如海谈这件事。
当即岔开一个话题问他:“你在书院要住多久?我却是要长住。”
苏哲能长住,林如海不能,他摇头。
“我家中父亲身子不虞,至多逗留三五日,说来说起,乡试会试就是那么些事,也没几日好讲的。
山长招呼众人落座,让小厮泡着茶水,让林如海讲一讲进京的见闻。
林如海当着没什么好讲,他总不能把自己每日对成亲期盼透露出来,只好捡着殿试的事情讲一讲。
众人听到圣上赏赐糕点那一段,皆感叹林如海的奇遇,还有天家的宽容。
“圣上竟然这般平易近人?”
林如海见苏哲又对自己挤眉弄眼,似乎在说他惨了,要是让一板一眼的苏学士知道林如海在殿试上这么不尊重,肯定又要成学院的反面学子典型。
林如海冲那位举子颔首:“是,圣上仁爱,对生员礼遇有加。”
山长在主位上听着,清了清嗓子严肃道:“这是林探花运气好,年岁小,若是你们,万万不可。”
山长是新朝三年的进士,也在官场呆过几年,最后辞官回乡,兴办书院讲学,是江南一带很举足轻重的大儒。
在殿试之上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若是皇帝心情不好,随随便便就可治你御前失仪的罪。林如海心底念一声糟糕!
他又要教坏举子了,他是无所畏惧,最后反而得到圣上青眼,要是将来有人模仿……
林如海不敢想,赶紧站起身,冲着山长和几位年纪大的讲师作揖,神情严肃强调:
“方才山长所言极是,这也正是在下想要补充的,事后想来也觉是我运气极佳,再来一回,万万不敢的。”
看见林如海认错后怕,那几位大儒才心满意足的捋着胡须点头,苏哲在自己位置上,看着这样的场景发笑,果然江南自成一脉,圣上都没挑毛病,他们自己先挑起来。
恭维一声声,宾客一群群,言笑晏晏,说的都是林如海前世官场上最熟悉的话语,林如海左右应付之下,只留下满心疲惫。
44 第四十四章
◎“跟着如海学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