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图书馆的奶奶一样,这里的知情人大都欲言又止,话说一半藏一半。
说完那句话,曲医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今天是基地发放奖励的日子,你们上回出去清场也有份,待会儿休息好了就去领吧。”
确实有特战队的份,时黎知慢吞吞返回会议室,发现危莉把他的份也一起拿了。
每个人都不太一样,属于他的那份是两套全新的纯棉上衣和经典版型的窄裤腿的麻制休闲裤。
冬天快到了,裤子定制地很厚,端在手里沉甸甸的。
时黎知伸手进去摸了下,夹层时有棉花的,如果有外套就更好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
另一样物品是个通讯器,跟危莉他们传讯息时用的一样。
“领物资的那块挤死了,你别去了,要凑热闹下次让老大带你去,没人敢靠近他。”危莉说着一脸嫌弃地拍拍肩膀,“狗屎男人,趁着人多摸我胸,下次再被我碰到就不止是断手了。”
今天危莉穿的是一套运动内衣加超短裙,十几度的天露出肚脐也不觉得冷。
时黎知没敢多看,就盯着危莉的脸看,简单叠了下两套衣服,他试探着劝慰道:“下次领物资可以让我去,我一个大男人,他们也不会想摸我。”
潋滟的桃花眼,认真的语气,介于男人与男生之间的体型,手上还抱着两套衣服。
危莉的一腔母爱要压不住了,她装模作样握拳抵住嘴唇咳嗽两声,手抬起很高,最后落到时黎知怀里的衣服上。
“下次让老大陪你去,那些老变态逮着好看的小男生也要摸的,你可别掉以轻心。”
看着时黎知似乎是吓到了,脸又开始泛红,整个人呆呆站着,危莉赶紧拿过沙发上另一套衣服塞进他怀里:
“这是老大的衣服,你俩住得近,等会儿老大回来了我让他去你那儿拿。”
“嗯……”时黎知的头发理得很规矩,根本盖不住他发烧红透的耳朵,离开之前,他还是又强调了一遍,“以后可以不开我的玩笑吗?危莉姐。”
作为前辈,被尊称一声“姐”无可厚非,基地里很多人都这样叫过危莉,但这是危莉听得最顺耳的一次。
属于秦乌的那套衣服,封口袋上贴了大大的“秦乌”二字。
不管是秦乌这个人,还是秦乌的名字,在基地里都是众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宿舍,时黎知低头闻了闻衣领,他已经三天没换衣服了。
天气不热,没有汗臭味,但是洁癖心理作祟,他还是端了盆去公共淋浴室洗了个澡。
今天运气不错,还领到了一小块香皂,不过淋浴间的水断断续续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不知不觉,时黎知就成了最后一个。
他扶着挡板探头看了下外面,天色不早了,灯泡是节能灯,照得室内很昏暗。
加之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淋浴的水流声也这挡不住。
时有时无的,听得他心里发怵,冷水也管不了了,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套上裤子,拿着盆,尽量冷静地往外走。
也许就是老鼠,不要紧的,时黎知安慰自己。
身后一间淋浴间的开关忽然打开,刷刷的水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时黎知面色一白,手指不听使唤地没抓住盆,没用完的香皂掉了出来,他正要去捡,又不小心踩中。
顿时整个人朝前摔去,时黎知脑子里“嗡”得一声,只来得及护住心脏。
闭眼半天了,预料中的疼痛却没到来,他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了。
秦乌见他睁开眼,扶着他站稳,手还放在瘦削的脊背上没挪开,垂目淡淡道:“怕鬼?”
水声还在,噼啪的水珠砸地的动静却不再吓人。
“没有…我不怕!”时黎知嘴硬,尚未褪去惊恐的眼睛暴露了他。
怀中的人小小的一团,秦乌仅靠一只手就能完美搂住,腰上的肉在基地养了半个月也没一点动静,还是很瘦。
“嗯,那陪我关一下。”秦乌也不戳穿他,带上了点不为人知的逗弄。
淋雨间的开关松动了很久,检修师傅是个半吊子,一直也没修好,偶尔半夜会突然发作一下。
就像现在这样,不过时黎知到基地的时间不长,不知道这件事,秦乌也没想起提醒这些琐事。
“不…嗯…你跟我一起吗?”时黎知嘴快想拒绝,又不想丢面子,硬是逞了这个强。
“不,是你跟我一起。”秦乌挑他的语序问题。
没想到平时那么正经的秦乌居然会挑这种刺,惹得时黎知惊讶地仰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还挤在对方的怀里,手还害怕地紧紧攥着对方胸口的衣料,赶忙松手,那块皱巴巴团成一团……
被这么一打岔,时黎知的害怕顿时去了一大半,现在都是尴尬,短短一天脸红了两次。
低着头小孩子气地嘟了下嘴,安安静静跟在秦乌喉后头关掉了开关,捡起地上掉落的香皂和脸盆。
那是自己的东西,时黎知有些不好意思,但秦乌压根不让他插手。
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啊,时黎知上回就说过了,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成年很多年了,早就可以独立生活了。
可是秦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回看他的碧绿眼睛里都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不能自理。
“对了,你的新衣服,危莉给我了。”时黎知走到房门口后想起来了,转身下意识拽住秦乌的衣角。
后者闻言停住脚步,时黎知见状松手,进房间拿出衣服交给他。
有些气恼被当成小孩子,但是又感谢秦乌肯陪自己回来。
就给他点面子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时黎知心想。
“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秦乌看了眼少年乌黑的发顶,每根发丝看起来都很乖顺地趴着,跟他这个人一样。
放弃了伸手摸一下的想法,想到待会儿还得去处理今天物资领取处的闹剧,隐隐有些烦躁。
稳重而清脆的脚步声离开,时黎知抬手摸摸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刚刚秦乌停住是想摸他头的错觉。
这夜,时黎知睡得很不安稳,加上白天心脏不舒服,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噩梦。
梦见他被怪物咬了,但是伤口很快又愈合,愈合以后又出现下一个怪物。
那个怪物变异的地方在头部,除了很长很粗的头发,每一个发孔下面都是一张微型的嘴。
黑长的头发延伸过来缠住时黎知的身体,勒得他无法呼吸,肺部火辣辣得疼,缠到最紧、贴近头皮时,就会被那些嘴要死,接着他又复活,又一次窒息。
在循环往复的折磨中,时黎知迎来了天亮,眼下生出了严重的黑眼圈。
“真是的,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