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写的不错, 就是太长了】
【换设施可以,招人也可以,店的经营权在你,这些改变可以不用汇报, 你自己决定, 我只出钱】
【告诉我也行】
【国庆出来, 我们见一面吧】
看到这些消息时,苏别作为一个打工人,内心还是有些慌张的。
特别是联系上下文后, 这条消息怎么看怎么有种“我们见面, 你亲口给我解释你的计划” 的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 自签合同开始,他这个老板就没有刁难过他, 不论是开流浪猫主题猫咖, 还是其他决策,都毫不干涉, 一言不发就是打钱。
这么一个大方、靠谱且爱猫的老板, 应该就是单纯想见一见员工,才这么说的吧。
于是国庆节当天,苏别送走三位依依不舍的舍友, 又略微捯饬了自己一番,按约定前往了市地标广场附近。
大街上, 节日的氛围很浓重。
马路中间和街边店铺都插着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街道上的人们结伴出游,大声笑闹, 市地标广场上更是热闹。
“幸会……”苏别轻声念着店名,抬头四顾, 寻找这家糖水店。
阳光有点刺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地处南方,即使已经十月,也还是需要泡在空调房里的天气。苏别很快就感觉到热了,不由加快了寻找的脚步。
街边,顾明璀一下车,遥遥就看见了广场上唯一落单的身影。
苏别穿着一身白T和黑色长裤,身材高挑清瘦,迈着两条长腿,走在人群里显眼异常。
顾明璀在原地停住脚步,握着司机递来的伞,莫名觉得今天的苏别和之前不太一样。
可是哪里不一样?
思来想去,顾琰认为应该是苏别今天戴的帽子的原因。
他明明穿了一身低调的颜色,连斜挎包都是黑白的,却偏偏戴了一顶耀眼夺目的红色帽子,阳光落下来,被帽檐挡去一半,只点亮了他半张白得晃眼的脸。
总之很不一般。
顾明璀觉得这样的苏别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但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样想。
一个男生忽然出现在苏别附近,手拿一台相机,脸上带着灿烂而友好的笑容跑过去,让苏别看他的相机屏幕,同时说了些什么。
顾明璀辨认出了一句口型,说的是:不好意思,拍了一张你的照片。
然后,他看着那个男生拿手机让苏别扫他的二维码,就这样成功拿到了联系方式。
就这样、轻易、拿到了?!
顾琰忽然想起来,他还没加苏别的联系方式——是他本人没有,“老板”加的不算。
他默默握紧伞柄,抬步走了过去。
苏别还在对着周围的商铺探头探脑,忽然,一片阴影盖过了头顶。
他抬眼,发现头上多出了一把黑伞,转身,看到了持伞的顾明璀。
“顾先生,”苏别意外道:“您怎么在这里?”
顾明璀慢条斯理地看他一眼:“和人有约,我来找人。”
苏别意外:“好巧啊,我也是来找人的。”
听到这话,顾明璀眸色微动,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很巧。你在哪里等,今天太阳大,我遮你一程?”
苏别下意识要拒绝:“不用,我还没找到那家店在哪……”
“走吧。”顾明璀已经迈开步子了,回头催他:“我对这里的店铺很熟,可以带你过去。”
苏别见拒绝不成功,自己找也不知道会找到什么时候去,干脆跟上了:“……好吧,谢谢顾先生。那家店叫‘幸会’,好像是家糖水店。”
“嗯,你站近一点。”顾明璀把雨伞往旁边那送了送,“走那个方向。”
雨伞要遮住两位男性,而且是两位个头不小的男人有点勉强,苏别不好意思让伞主人晒太阳,只能又往里迈了一点,两人挤在一起走路。
顾明璀稍微侧目,发现刚好能看到苏别的帽子顶。
他之前远看,就知道苏别肯定不矮,保守估计有一米八以上,不过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稍高了一截。
因为这个小事实,顾明璀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旁边的苏别正在心中默默吐槽。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顾明璀每次在室外见到他,总是执着于撑伞,就连一年前他们遇见的那次也是这样。
难不成有什么喜欢给人撑伞的怪癖吗?
还有缅因猫,当时说是寄养在他那里,但这么久了,顾明璀这个主人居然没有来关心过一句。
明明上次去顾家,苏别还看见了那些华丽的猫窝和猫爬架,猫玩具也是多得装满了一个箱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不爱猫的人家啊?
搞不懂啊搞不懂。
广场就这么大,没走多久路程,苏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糖水店。
店面不太显眼,能看到多亏门口摆着一个宣传架,上面印着Q版的店名“幸会”,以及列出来的优惠小字。
不知道他那位老板到了没有。
苏别在门口停下脚步,向内张望几眼,转身道:“就是这家店,麻烦顾先生带我过来了。”
这句话的潜意思是,我到啦,不麻烦您了,快去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但顾明璀“嗯”了一声,站着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
“?”
苏别又不理解了:“顾先生不是和人有约吗?快去吧……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直被遗忘的事,急忙去掏手机:“我们好像还没加联系方式,不然你扫我一下,加个好友吧。”
有个联系方式,以后缅因猫方面的事也好找人。
顾明璀盯着苏别的眼睛,不知道想了什么,眯了眯眼:“好啊。”
这可是他自己主动提起、主动要求的。
苏别见顾明璀同意了,举着手机凑过去,屏幕交汇,音响很快发出了“嘀”的一声,代表扫码成功。
“好了好了。”他收回手,看着扫码界面跳转到个人名片,点击添加。
接着,苏别愣住了,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这个号他怎么已经加过了,而且备注是——老板?!!
苏别猛地抬头看向顾明璀。
什么意思,顾明璀和他老板是同一个人?
那他说来这里等人,等的其实就是他吗,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等等,不对。
苏别忽然意识到,他签合同的时候就跟老板说过名字,顾明璀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所以……
这根本不是个巧合,顾明璀是故意的!
看着苏别瞪圆的双眼,顾明璀平日里总臭着的脸难得笑了,虽然看起来让人有点牙痒。
他心情大好。
鱼唇的人类,叫你天天欺负猫,没想到还有这一天吧。
“看来我们的目的地一样,苏先生。”顾明璀收了伞,先一步推开门,故意道:“真巧啊,不进去吗?”
“……”
苏别明白过来事实后,发现自己除了震惊外,连生气都多余,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他的“老板”多了一个身份。
反正生气又能咋滴,是能有骨气的不干了,还是能把钱甩老板脸上了?
与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还是接受事实吧……
苏别憋屈地跟在顾明璀身后,进了糖水店,发现里面的空间居然比外面看起来大多了,不过客人也不少,还有一个店员在开折叠椅,估计是位置不够了,要加座。
但顾明璀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空桌,随手掀掉了桌面上“已有客人”的提示牌。
“坐吧。”
苏别满头雾水地坐下了。
现在的糖水店已经这么高级了吗,还能预定座位?
顾明璀说道:“先点单吧,这里的冰饮还不错。然后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苏别只好随便点了个东西,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清清嗓子开口:“顾先生怎么会在农大开猫咖?”
顾明璀挑了挑眉,就问这个?
“我本来就有投资开店的习惯,这次刚好选在农大而已。”
他这话并不作假,在开猫咖店之前,他名下也盘过很多店铺,只不过这回多了一个目的——探究苏别为什么能听懂猫语罢了。
苏别总觉得奇怪:“那又为什么要……聘我做代理店长?”
而且还瞒着老板的身份不告诉他。
这么一想,苏别又回忆起了往事。
难怪送九九去宠物医院的那次,顾琰的反应会那么奇怪,原来是人是熟人,车是熟车啊。
居然兄弟两个一起骗人!
苏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某人根本不在意,甚至脸皮很厚地往椅背上一靠,道:“想聘就聘了,有什么问题。”
“……”那您可真是任性呢。
似乎感觉到他的无语,顾明璀补充了句:“好吧,其实也有……缅因猫的原因。”
提到猫,苏别就不自觉坐直了,“什么原因?”
“缅因猫是三个月前突然来我家的,当时因为…它太小,就留下了,结果后来又捡到两只。”
顾明璀坦言道:“但我个人并不喜欢猫,也没有时间养,所以就起了开猫咖的想法。刚好那个时候,顾琰提到你想养猫……”
“所以你就找上我了?”苏别忍不住接话:“万一我没同意怎么办?”
顾明璀摊手:“那就顺势而为,雇其他人。只要工资开够,愿意干的人很多。”
苏别:“……也是。”
工作就是这样,有钱就有人抢着做。
在失去兼职之后,刚好天降一份条件更好的工作,算起来还是他赚到了。
但想想还是很……苏别郁闷地闭上嘴。
两人相坐无言,气氛逐渐尴尬。
顾明璀开始频频看苏别。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不开心了?
他当缅因猫的时候天天被苏别各种逗,都还没怎么样呢(苏别:你确定?),居然这样就生气的话,苏别也太不禁逗了。
但这件事确实是他瞒人在先……
脑子里的想法变来变去,顾明璀又偷瞥了苏别数眼,瞥到苏别差点都忍不下去时,终于勉强开口找了个话题:“你……”
苏别松了口气:“什么?”
“你发给我的那个规划,太长了,我没看完。既然都出来了,你直接跟我讲吧。”
苏别:“……啊?”
不是,还真要他亲口来解释啊,他们见一面就为了这个?
顾明璀的语气当然:“快开始啊。”
“……”
苏别只好调出那份规划,从头讲起来:“我做了一份到店客人的问卷……”
他说了说准备改进的几点,集中起来,可以概括为猫德教育、店面改造和经营策略三个部分。
猫德教育顾名思义,主要针对猫,现在暂且不谈。
店面改造则是对店铺设施的升级和调整,比如店里桌椅还是原店的那些,也该换了,还有客人反应的店内位置不够等等问题,苏别准备根据问卷调查的结果,进行布局调整。
经营策略主要关于活动、主题、特色几个方面,前两点要怎样改进,苏别已经有了大致想法,只有最后一点“特色”,他还没什么头绪。
“想法不错。”
顾明璀听完,点了点头,先是肯定了他,然后才挑着几点说了建议:“经营策略还能再完善。活动的真正目的是增加客户粘性,而不只是为了一时的客流。除了根据节假日推出的短期活动外,长期的活动,或者说是反馈的‘福利’也很有必要。”
“例如奶茶品牌店,大多会有客人满几杯消费,就赠送奶茶或优惠券的模式,猫咖店同理。只不过福利要结合店铺性质,奶茶店送的是奶茶,猫咖的目标客户不同,福利就可以是赠送猫咪周边,设置成别的也行,我只是举例。”
说到这儿,顾明璀停下休息了一会,抬眼一看,忽然哽住了:“……”
苏别居然埋着头,正在奋笔疾书。
“你哪来的笔和纸?”
“笔是我带的,纸是刚才广场上接的传单。”苏别边回答,边抬头露出了亮晶晶的眼神:“老板别停啊,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本来顾明璀要他讲规划的时候,苏别还挺不情愿的,没想到老板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不愧是开公司的人,经验显然比他丰富多了。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他忍不住掏出纸笔,当场开始做笔记。
顾明璀不自觉清了清嗓子,心里升起莫名其妙的愉悦。
苏别居然这么崇拜他?
好吧,那他就勉为其难多说一点吧。
“有关‘特色’,可以跟猫咖店流浪猫的主题结合……”
这一说又说了很长时间,期间点品上来了。
苏别点的是一份叫冰沙冰淇淋蛋糕的甜点,本来以为会是个奶茶杯小蛋糕,没想到店家直接给他端上来了个圆盘子,上面的蛋糕足有五寸的大小,还贴心的配了两个小叉碟。
这哪是甜点啊,给他当饭吃都能吃撑了吧!
“顾…老板,”他不得不打断顾明璀,“你吃不吃蛋糕啊,我吃不了这么多,不然分您一些?”
顾明璀停下嘴,瞅了那个蛋糕一眼:“行吧。”
苏别赶紧拿小碟子把蛋糕分了三分之一出来,犹豫半响,把更大的那一份推了过去:“您吃这份行吗,我吃不了太多甜的。”
顾明璀扬起一边的眉毛,没有拒绝,“我还以为你们小屁…年轻人都喜欢这些,特意把地点选在这里。”
苏别心说难怪,他就说成功人士不应该选择咖啡馆一类的地方会面吗,怎么会定在糖水店里。
这么想着,他正打算说不喜欢吃就算了吧……然后就看见某人开始猛下勺子,短短几秒,那个蛋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一大半。
吃完后,顾明璀优雅地坐正:“好了,我继续说。”
苏别:“……”
讲个笑话,“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些,特意把地点选在这里”………
到底是谁喜欢吃甜的啊!
——
等到话题聊完,那份蛋糕也吃完,苏别跟着顾明璀站起来,以为这一场老板和员工的会面应该就差不多结束了。
两人走到前台去结账,苏别叫来店员:“我们那桌多少钱?”
店员看了看单条:“两位点的东西加起来一共……五十八块。”
一个五寸的小蛋糕加上一杯饮品,这个价钱倒也不算太贵,苏别没有异议,准备付钱,但手刚抬起来就被顾明璀按住了。
“怎么了?”苏别心里小小窃喜了一下。
顾明璀是不是想要自己付钱?
快说出来,他肯定不会客气的!
“等等。”顾明璀对他说,然后抬头问:“你们店长在吗?”
“我在,谁找我?”
年轻的女店长正巧从后厨里走出来,看见人后赶紧打了个招呼:“老板,你来了啊。”
老板?
苏别惊讶地看了顾明璀一眼。
“嗯。”顾明璀的反应很淡定,随便问了几句店铺情况,就指着苏别拉过话题:“他点的那个冰沙什么蛋糕,是这次上新的新品吗?”
“冰沙冰淇淋蛋糕吧,是新品没错。”店长一拍手,问:“小帅哥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苏别没想到还有他的戏份,愣了愣才接话:“我觉得好吃…口感挺特别的,而且甜的刚刚好。”
所谓对甜品最大的肯定,就是甜度刚好,店长开心到捂嘴笑:“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也就还行,我觉得可以再甜一点。”顾明璀忽然插了一句嘴。
店长:“……”
苏别:“……”
他深吸气,感觉到尴尬了。
老板你有没有眼色啊……不对,老板好像不需要有眼色。
店长放下了手,笑容变为了标准的假笑:“知道了老板,我会多结合顾客的评价和口味来调整的。”
顾明璀满意地点头:“嗯。”
哇哦,原来还可以这么回答,苏别一脸学到了。
这次出门真是受益匪浅啊!
既然顾明璀是老板,两人的账自然也就免了,苏别向外走的时候,还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店长的说话声。
“小辛,刚才那位是我们店的大老板,你记住长相了没,下次聪明点别搁人家收钱啊。”
被叫做小辛的店员挠挠头:“哦,我记得了。不过我们店怎么还有大老板?”
“这就不懂了吧。”店长的声音得意洋洋:“要不是有一个只给钱不管事的老板兜底,我平时哪敢那么随便的实验新品、折腾装修呢……”
两人走出店铺,门合上后,声音被关在了里面。
苏别问:“顾老板,这家竟然是你的店啊?”
顾明璀不回答,只瞅他一眼,意思是净说废话。
苏别已经适应了他的性格,不就是傲娇嘛,面不改色的继续夸:“真厉害啊。”
所以顾明璀前面说的‘经常投资开店’并不是假话,他还真是有很多店,难怪说起店铺经营来那么头头是道。
顾明璀果然恢复了好脸色,还问起了他的行程:“你接下来去哪?回学校的话我可以送你。”
“不用,我不回学校。”苏别道。
“那你去干什么?”顾明璀眉毛一皱。
居然撇下一家子猫,自己在外面不回去?
苏别解释道:“难得出来一趟,我准备去医院复查。”
如果放在之前,他估计就直接拒绝了,不会多说理由,但刚才有关猫咖店的一番讨论让他对顾明璀熟悉了一点,没多想就把行程交代了。
顾明璀听完眉头皱更紧了,最后道:“那走吧。”
“?”苏别:“走哪?”
“去医院啊。”顾明璀回头,“别墨迹,你要不是救顾琰受的车祸,我才不会管你去不去医院。”
苏别:“……哦。”
他无语的跟上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顾明璀就不能委婉点吗。
他算是发现了,之前不熟的时候顾明璀还挺收敛的,结果现在一聊,就暴露本性放飞自我了。
难怪顾琰说缅因猫跟他哥像,都是一样的脾气臭又死傲娇!
顾明璀自己开车,载着苏别去了当时他住院过的那个私立医院。
复查的流程并不复杂,当时苏别的伤就不算严重,检查主要是为了防止有后遗症,以及当时没检查出来的隐性伤处。
好在脑补CT和核磁共振做完,医生说结果一切良好。
“谢谢医生。”苏别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松了口气。
玄幻的东西没有实感,虽说猫猫之神给了他复生的机会,系统也说在任务期限内他不会有问题,但在健康这方面,人总是要看到具体、实际、科学的报告才会安心。
顾明璀还拿着片子和报告单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半天才放下:“没问题就行,走吧。”
出了就诊室,两人一身轻松往外走,看到外面依然一片翠绿的草地,苏别忽然想起了那些在中心湖蹭鱼吃的猫。
“老板,”他提议道:“这边有很多流浪猫,我以前还喂过,不然我们去看看吧,行吗?”
顾明璀回想起了那只骂过他的瘦狸花:“……行,去吧。”
他抬步要走,苏别又拦住他:“等等!空手去不太好,顾老板你车上有没有吃的?”
顾明璀“啧”一声,满脸不耐烦:“事情真多………车上有顾琰放的零食,你自己、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苏别笑嘻嘻:“谢谢老板啦。”
面对缅因猫时,这个笑容经常出现,但苏别似乎很少对人这么笑过。
顾明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利用腿长优势大跨步,走到了苏别前面去。
……笑得还挺好看。
两人跑去车上找了一通,从顾琰的零食袋里勉强翻出了几根火腿肠,又跑回了花园的中心湖。
“去哪找猫?”顾明璀问。
“就站在这儿……吧?”苏别挠挠脑袋,语气不太确定。
其实他也不太懂那些猫住在哪里,之前他钓鱼的时候,都是猫猫们主动来找他的。
两人就这样在湖边傻站了半天,猫影都没见着一个。
奇了个怪了,怎么没有猫出来?
苏别疑惑的东张西望,一回头,顾明璀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了。
他赶紧道:“我们沿着湖走走吧,那些钓鱼的人附近应该会有猫,要是还没有……那就当散步吧。”
顾明璀无语:“谁大夏天来医院散步!”
苏别小声道:“你还不是大夏天叫我出来讲规划……”
“……”
虽然嘴上不乐意,顾明璀还是黑着脸,跟苏别走上了湖边的石子路。
其实湖边波光粼粼,眼前草地碧绿一片,还是很适合走走路散散步的……如果忽略头上晒人的阳光的话。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溜达,每隔一段,就会路过一个晒得黝黑的钓鱼佬,看得苏别不由配服他们的毅力。
不过他看了一眼,这些人的鱼箱里都没有鱼,身边自然也就没有猫。
直到绕湖走了大半圈,来到苏别之前常待的一个钓鱼点,他终于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坐在小板凳上,一脸认真地把着鱼杆。
一条黄色的毛绒长条在大爷背后微微摇晃,看起来就像长了条尾巴。
“那里好像有一只。”苏别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
“人家在蹲鱼吃,会乐意搭理你吗。”顾明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肯定会的。”苏别道。
对于这方面,他一直很有自信,不只不过走近后,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这位大爷,怎么有点眼熟啊?
“爷爷,”顾明璀疑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苏别和老大爷同时惊讶地转头:“他是你爷爷?”/“明璀?”
在老大爷后头吃鱼的猫被吓到,“喵”的一声,叼鱼就跑。
哎呦,他还没摸着呢!
苏别差点伸手挽留。
不过这会儿除了他,也没人在意猫了。
顾明璀皱着眉:“顾琰不是说您回老宅了吗,怎么还住养老院里。”
“哼!我爱在哪在哪,谁管得着我。”老大爷注意到苏别,眯了眯眼,戴上老花镜:“哟,这不是那个……很会钓鱼的小子吗,怎么又来医院了,你俩认识?”
“认识,他是……”顾明璀犹豫了下。
“我是顾老板的下属。”苏别抢答。
“下属?”老大爷瞪眼看了看他:“你不是学生吗?”
苏别尬笑:“实习,实习。”
老大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的顾明璀:“你等等,我跟他说两句话。你小子过来!”
顾明璀有种不详的预感,顿了半天才迈步:“有什么好说……”
“我不说谁说,”老大爷一巴掌把顾明璀的头按下来,恨不得揪他耳根子:“你你,你跟我说喜欢男人就算了,我老头子管不着你,现在还给搞起学生来了?”
顾明璀:“……谁搞学生了!”
“不搞?不搞你会跟后面那个一起来医院?”老大爷边说边露出看破一切的表情。
他大孙子对一个普通下属会有这么好心,狗都不信!
顾明璀:“……”
他很无语,早知道就不那么早跟他爷爷出柜了,他随便认识个人,就拉着他猜来猜去,顾琰也是一个样,把他给烦的。
虽然他确实对苏别有点……
这爷孙俩的脾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苏别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听着时不时飚起来高音,甚至担心他俩会吵起来。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顾明璀臭着的脸都臭上加臭了。
苏别正漫步边际地想着,忽然肩膀上施来一股力气,扯得他向后踉跄了一步。
“呦,还真是小别啊,我就说没看错!”一个尖细的声音随之传来。
苏别全身一僵,没有回过头,即使后面那人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
另一个声音道:“那他怎么不理咱们。”
“故意的呗,爹妈都不理了…小别啊,我是二姨啊,还有你舅母,你出来几年连家里亲戚长辈都不认了?”
那人又拽了苏别一下,嗓门越喊越大,连顾明璀和老大爷都察觉到了这边,转过头看。
苏别只好转过身,看着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人,喊了一声:“二姨、舅母。”
“唉,这才对嘛。”二姨应了一身,拢了拢肩上姹紫嫣红的丝巾披肩。
旁边的舅母穿着黑色套裙打着小阳伞,在旁边讪笑:“好久不见了小别,我都认不到你了。”
苏别也只能笑了笑作为回应。
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个城市,这个地方,居然还能遇到本该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亲戚。
而且这俩亲戚在非要来一出相认之后,就站在那里一起,光看着,不说话,大有等着苏别先开口的意思。
这让苏别想起了小时候的噩梦场景。
过年的时候,他家每年都会有一大堆人来拜访,他爹妈总会让他叫人啊,但苏别一个都不认识,不知该怎么开口,而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或者其他人也是这样站着不说话,令人不适的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每次等到人离开后,苏别就会不出意外迎来一顿训斥。
回忆起这些已经远离了很久的事情,他心情落了下去,但还是习惯性的压着情绪道:“二姨,你和舅母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出来旅游,顺便陪你舅母来医院看看……”二姨说着,往舅母肚子上瞥了一眼:“看看她身子虚的问题嘛,这边医院有名,你舅舅特意托人找的嘞。”
舅母表情僵了僵,勉强应了一句:“是,来医院看看。”
“这边医院是不错。”苏别干巴巴道。
他舅母有什么身体问题吗?苏别从来没听说过,也不太关心这个,他只想早点脱身。
但二姨显然没那么容易会放他走:“哎呀小别还知道关心我们长辈,还是个好孩子嘛,就是怎么非得自己跑出来,连爸妈都……我每回去你家,你妈妈总是说你不听话,不过她肯定是念着你呢……”
苏别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不论开头说的是什么,这段对话最终的走向肯定是批判他“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的事。
任性、不听话、叛逆、天真、不切实际。
无非就是那几个词,他从小听到大,从抗拒听到麻木,从沉默听到争吵,最后反抗、逃离。
目前为止,离开家独立是他最成功的一次抗争。
“老实回去,跟你爸妈服个软,他们还能跟你计较吗,你爸那边那么大一个公司呢……”
“二姨。”
苏别打断了她,语气很是平静:“我和我们家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吧。”
二姨愣了愣,一下觉得没面子了:“嘿你这孩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出来几年学坏了是不是,难怪你妈妈说你叛逆,我为什么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来劝你,还不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个屁啊,你跟我妈关系都不好,来我这儿做什么面子!
苏别真想爆粗口,但强行忍了下来。
没事没事,他在心里默念,不就是想蹭他家关系的亲戚吗,他从小就应付过不知道多少个了,这种话也早听过八百回了,就当耳边有人放屁就行。
“为他好个屁啊!”但一个声音替他吼了出来。
苏别吃惊的回过头,看着老大爷沉着脸,气势盖人,走过来就是一阵输出。
“为他好?好在哪啊,好在仗着长辈的身份一通说教吗?说了半天连人家为什么在医院都没问一句,我可没看到好在哪里。”
“你谁啊你!”二姨脸都胀红了,差点没扑上去跟一个老年人打架,被舅母拦住了还张牙舞爪的挥着手,“我说我外甥两句关你什么事……”
舅母见状赶紧截下话茬:“好了姐,别吵了。”
然后转头斯斯文文道:“大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姐刚才说话直了点,但我们绝对不会要害孩子的是不是。您可能不知道情况,小别他因为……”
“停!”老大爷看着她,十分不屑:“不害他你把他隐私随便往外说?那你可是爱护孩子啊!”
“我我、”舅母一下结巴了,说不出话来反驳。
苏别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大爷舌战群雄……群雌,把她们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旁边干挨骂。
他跟这大爷的交情也就是在湖边一起钓鱼了两三次,名字身份都互相不知道,苏别完全没想到老大爷会为这样维护他,跟护鸡崽子似的把二姨和舅母每句话挨个怼一遍。
不过也多亏了老大爷,二姨和舅母很快就受不了,没来得及跟苏别多说一句话就扭头跑了。
立了大功的老大爷成功归来,背着手哼道:“跟我装长辈的谱,也不看谁是爷爷。”
“爷爷,”苏别真诚地叫了一声,还半鞠了个躬:“……谢谢您帮我说话。”
对于他的称呼,老大爷理所当然地应下了,挥挥手:“小事,我家烦人亲戚都是我骂走的,熟练的很。”
他现在是越看苏别越顺眼,长相周正这些就不提了,据顾明璀说的做事能力也不错,这点很难得,现在年轻人很少有上进的,最重要的是,苏别钓鱼技术还一流!
相比之下,他那嘴硬不承认的真.孙子就显得很不上道了。
“唉,”老大爷恨铁不成钢看了顾明璀一眼,“你们俩年轻人自己玩吧,我老头子有事,先走了。”
他把钓鱼用具一收,跟以前一样,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路过顾明璀时,他说了句本地方言,苏别听不懂。
顾明璀的表情顿时无语了,因为他爷爷说的是:“抓紧机会哄人啊孙子!”
苏别愣愣看着老大爷离开,回过头:“这,鱼都不钓了?”
顾明璀看他那傻样,啧一声:“管他钓不钓鱼,反正也钓不上几条。你……过来。”
“哦,怎么了?”苏别听话地走了过去。
“你不是要找猫吗,”顾明璀犹豫了下,后退一步,露出了身后被挡住的猫猫们:“在这儿呢。”
苏别微微睁大了眼睛。
“啊,好多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