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剑彻底刺穿司砚南的肩膀之前, 危朝安强势收了手。
“你似乎笃定我不会杀你。”
危朝安拧眉擦拭着玄阴剑,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司砚南殷红的伤口上。
司砚南轻笑:“难道不是吗?”
“……”
危朝安手上动作一顿,突然收剑走近司砚南, 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司砚南的下巴,轻轻抬起:“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你还真是愚蠢的可以。”
看着近在咫尺, 却熟悉又陌生的危朝安,司砚南第一次知道, 原来这张脸上还能露出如此邪肆的神情,还真是叫人……心驰神往。
“你不是别人。”
“够了!”
危朝安不想再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真挚情深的表情, 趁其不备, 速度极快地封了司砚南的穴位, 一脚将其踹回山洞, 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
司砚南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嘴角却近乎病态地溢出低笑声。
他放任危朝安对他的所作所为,可危朝安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而不是点了他的死穴。
危朝安明明可以扔下他不管, 任由这鬼地方的怪异将他吞噬,又或是任由他被不知何时到来的黑暴搅碎,可危朝安却将他推进了山洞避开了外面的危险。
瞧……危朝安是舍不得他死的。
体内灵力寸寸冲开被封的穴位,完全无视强行冲穴带来的疼痛, 司砚南定定望着危朝安离开的方向:“不管你去哪, 我都会找到你……”
……
风沙遮眼,魔气缠身, 危朝安一口气冲出了很远很远, 直到落在了这片旷野的边缘,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按着心口的手背青筋暴起, 危朝安抿唇忍耐着。
他已经分不清这疼痛到底是体内的东西躁动带来的,还是因为那个奇怪的人……
【该出去了,杀了那些伤害过,算计过你的人……杀了他们……】
【杀了谁?可我不记得……】
【没关系,不记得,那就都杀掉好了……】
诡异的声音充斥识海,危朝安眉头紧锁,双眸愈发猩红。
【别听他的……危朝安……】
微弱的声音不断地回荡,是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声音。
“啧。”
危朝安面上发狠,猛地抬起玄阴剑照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了一下。
霎时间,鲜血洇透了衣袖,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
短暂的疼痛刺激让危朝安找回了一点理智,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脑海中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快到来不及抓住,来不及细想。
【我要做什么来着……】
【杀……】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清净了……就不会有人再来找我的麻烦……】
“咔——”
玄阴剑在危朝安手中凌然一挥,生生将禁地的结界劈开一道缺口。
混沌中,危朝安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寒意,视线中飘来了几粒冰霜。
压下心头的悸动,危朝安漠然踏入了缺口。
……
司砚南还是来晚了一步,追着危朝安的气息过来时,只看到了尚未恢复的结界缺口。
从这里离开,会去到哪?回到他们进入这里之前的位置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算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危朝安从这里走了。
深吸一口气,司砚南一头扎了进去,只希望快点去到危朝安的身边。
……
“辛成和左护法进去那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冥封在禁地入口处等了许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大长老倒是沉得住气,摆摆手:“莫急,毕竟要对付的是仙尊,哪能那么快。”
“幽篁去了仙界,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三长老却没有大长老那么恬不为意,心思略显沉重:
“仙帝是被人牵制住了,不是死了,幽篁此番贸然前去仙界,不是打草惊蛇是什么?如今正是突破封印的关键时刻,魔尊陨落尚未有新任魔尊出现,他身为先魔尊左护法,更该以大局为重,怎能如此独断专行?”
“诶,此言差矣。”二长老捋着胡子摇摇头:“仙族的人靠不住,失了手,幽篁去仙界也是为了取一样东西妥当取出圣物,若是有了圣物,我魔族何愁敌不过仙族?”
三长老闭目叹息:“行险徼幸,不可为之。”
“几百年过去,你倒是越活越胆小了。”二长老轻嗤一声,不以为意。
三长老面色一沉,正要驳斥几句,就听冥封一声冷呵:
“行了,都少说几句。”
“幽篁行事一向稳妥,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随他去吧。”
大长老不甚在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情,他仙界的仙尊都能偷来他魔界,那他魔族中人去仙界走一遭有何不可?
而他此时还不知,被他誉为行事稳妥的左护法幽篁,已经永远留在了禁地的山洞里,再闹不了什么事了。
“滋……滋……”
禁地入口处的结界突然生出异动,周遭的力量层层激荡,如水波纹般漾开一片片的涟漪。
“嘘,要出来了。”
冥封和三位长老紧张地盯着结界处,这一刻时间流速仿佛都慢了下来。
“飒——”
染血的衣衫越过结界,漆黑的长剑熠熠生辉。
过于纯粹寒峭的魔气让所有人都被玄阴剑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当他们看清持剑人是谁时,均是一怔。
危朝安……拔出了魔剑?!
“果真如此!”
冥封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若非情况不允许,他甚至想要冲上去抢过玄阴剑。
大长老眼睛微微眯起,的确是有些意外,竟真如冥封预料的那般,叫这仙尊拔出了玄阴剑!
只是……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幽篁和辛成呢?司砚南呢?
冥封可不管这些,他眼中只有那把剑,那把能为他带来一切所求之物的剑。
有了这把剑就能斩破封印,他所渴求的一切,也都指日可待。
“把剑给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仔细瞧瞧吧,这周围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是逃不出去的。”
冥封双臂展开,彰显他此刻对这里的绝对控制。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侯着的魔族纷纷现身,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数以万计,就连空中都盘旋着魔兽,可见为了夺回玄阴剑和留下圣物,魔族是下了血本儿。
危朝安充耳不闻,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给面前这几人一个眼神,五指轻撩被风吹乱的发丝,平静的环视一圈。
被无视的冥封怒意上头,掌心魔气聚集,抬脚就要上前。
“等等,别过去。”
二长老看出来危朝安身上的力量波动不对,眼疾手快将冥封拦下,面具下的神情愈发严肃。
“他入魔了。”
“?!”
冥封一愣,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堂堂无妄仙尊,曾以心性坚定,破除邪魔著称,竟也会入魔?
许是终于看够了周围的风景,危朝安总算是分给了面前几人一点注意力。
“让开。”
冷冰冰的语气,没有丝毫情绪。
仿佛面前挡了路的这些人,与木石无异。
冥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微微探头,一手拢在耳边,故作疑惑:
“我没听错吧?你叫我让开?你是对自己的处境认知不够清楚吗?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
“嗖——”
玄阴剑没有半点花哨,凌空斩向冥封。
若非几位长老及时出手,冥封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胸口撕裂的衣衫彰显着方才的凶险,冥封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后怕地盯着脚前地面上,透着惊人杀意的剑痕。
周围接连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些魔族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那道颀长飘逸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震惊。
此人驾驭玄阴剑释放出的魔气,竟隐隐可与先魔尊看齐!
大长老见此登时浑身紧绷,他无比沉重的意识到一点,此番若不尽全力,怕是留不住危朝安。
玄阴剑决不能被带走,否则,魔族将再无翻身之日。
“杀!”
陡然一声令下,大长老迅速拉着冥封后撤,与此同时,乌泱泱的魔族士兵群起而攻之。
可如今的魔族与仙魔大战前的魔族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又怎能奈何得了入魔后手持玄阴剑的危朝安?
“你干什么!?”冥封显然有些不满大长老的自作主张。
“封印还未破,玄阴剑不能丢,你不能死。”
大长老冷眼睨了冥封一眼,若非魔族之中只有冥封能够使用玄阴剑,他早就不想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三长老此时凑近低语:“可是圣物怎么办?”
“圣物?”大长老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左护法还没能从禁地里出来,多半是折在了危朝安的手上,你觉得,连他都没办法取出圣物,我们可以吗?圣物是好,可也得有命用才行。
靠着玄阴剑我魔族一样可以冲破封印,与那仙族再来一战,至于圣物……就让它随危朝安一起消失吧,谁都得不到,最是公平。”
“轰——!!”
魔气冲天,肆虐狂躁,混乱的战局中早已看不见危朝安的身影。
只有修为较高的几人能勉强看到快速穿梭于人群中的一道残影,看着那被惨烈掀飞的士兵和魔兽,以此判断危朝安的位置。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进攻的力量就已经折损近三成。
“疯了……”
大长老喃喃低语,内心无比纠结,他想夺回玄阴剑,只靠这些兵力恐怕不行,可有些底牌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咻——!”
爆裂的破空声突兀响起,玄阴剑穿透战场直直冲向冥封。
【聒噪的嘴,就该永远闭上。】
极致冰冷的话语在冥封脑海中响起,下一秒,危朝安冷酷的面容贴近视线。
糟!三位长老根本来不及反应,仓促间只能拼尽全力去救冥封。
“砰!”
三人合力将玄阴剑击偏,却仍被那骇然的魔气震飞。
冥封更是当场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周遭的魔族还在合围,危朝安无心纠缠,只想速战速决,握紧玄阴剑,慢慢逼近几位长老。
突然,细密的刺痛从经脉深处疯狂叫嚣,危朝安身形一顿,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下意识地想要用剑撑地。
可眼下周遭虎视眈眈的家伙们不允许他露出片刻脆弱,危朝安紧抿着唇,忍痛提了一口气,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玄阴剑势如破竹,斩断一切阻拦之物,危朝安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这座城,朝远离魔界的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禁地结界再次发出动荡。
在一众魔族期待而又忌惮的注视下,司砚南一身寒意现身。
看着这遍地狼藉,感受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魔气,司砚南咬了咬牙。
又慢了一步。
“飒——”
混沌的魔气渐渐围了上来,没能捉住危朝安的一众魔族,将挫败的怒火对准了司砚南。
司砚南将寒霜剑横于身前,周围渐渐凝聚无数尖锐的寒冰,气势汹汹:
“本尊没空和你们在这耗,想死的尽管来,本尊这就送你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