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朝安……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司砚南……”
司砚南并不反抗, 甚至毫无顾忌地收起了寒霜剑,一手攥住危朝安掐着他脖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危朝安的侧脸, 比起危朝安此刻的行径,轻柔了百倍不止。
曾经他不记得危朝安, 甚至因为错误的记忆将危朝安当做仇人时, 危朝安也曾赌过,结果赌赢了, 所以这次他也选择赌一次,他不信自己会输……
“?”
危朝安阴诡的双眼中透出些许茫然, 蹙眉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 手上力道再次加重, 同时无情地拍开了那只大胆触碰自己的手。
忽地, 识海中传来尖锐的刺痛, 危朝安蹙眉晃了晃头,眉宇间生出几分不耐,抓着司砚南的脖子迫使对方靠近自己:“你认识我。”
“不仅认识, 关系还很好。”司砚南眼中满是心痛,却在笑着。
危朝安真的不记得他了。
怎么可以……
“哦?好?怎么个好法?”
危朝安眉头轻佻,突然松开了手,笑吟吟地看着司砚南, 像是期待着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惹人发笑的话。
司砚南喉结滚动, 青紫的掐痕在那白皙的脖子上显得触目惊心,可他却神色平静, 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 顶着危朝安周身萦绕的魔气,一步步向前。
“……”
危朝安看着对方那过于诚挚认真的神情, 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嘴角笑意收敛。
心突然很痛,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揪住,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这人不断靠近,那种要命的窒息感愈发强烈,危朝安有些受不了,突然抬手阻拦,刚好按在对方的心口,感受到那颗心的跳动,心神不由得乱了一瞬。
“做什么?”
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危朝安心底的杀意从未减少,可莫名的,他看着这张脸,突然就不是很想看见眼前这人死去,于是硬是将那滔天的杀意压下,任凭那抹意识煎灼着内心。
“不做什么,你不是问我怎么个好法吗?我来告诉你。”
司砚南丝毫不惧危朝安眼中的警告,一把抓住危朝安的手,猝然凑近,狠狠吻住了危朝安发冷的唇。
唇齿碰撞,没有丝毫的温存,很快便有丝丝的血腥气在两人口中蔓延。
危朝安瞳孔震颤,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忘了推开。
察觉到危朝安的反应,司砚南喉咙里满意地挤出一丝闷笑。
瞧,他也不是完全忘了我……起码潜意识里,并不抗拒……
可下一秒,司砚南就看见一丝魔气聚集在危朝安的眉心,危朝安眼底的情绪迅速归于平静,再找不见半点旖旎。
“砰——!”
危朝安毫不留情挥出一掌,狠狠推开了司砚南,冷厉的目光如淬了毒的暗刃,杀气腾腾。
司砚南捂着胸口倒退几步,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就是这么个好法。”
“放肆!”
危朝安冷喝一声,周身气息狂躁,掌心汇聚骇人的魔气,像是要生生将那人撕碎。
【住手!】
心底突然冒出的呵斥让危朝安一怔,凝实的魔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解皱眉。
他为何会听见自己的声音?
司砚南见危朝安变了脸色,似乎也猜到了什么,急切大喊:“危朝安!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清醒点!别信那些家伙说的鬼话!!”
“嘶……”
识海中陡然加剧的疼痛让危朝安倒吸一口冷气,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紧闭着双眼捱过这阵不适。
疼痛和混沌的感觉相交叠,将危朝安此刻的烦躁拉到了一个峰值。
偏偏司砚南还在那边吵嚷个不停。
“闭嘴!!”
危朝安冷然怒喝,抬手一挥,可怖的魔气轰然荡开,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去。
司砚南脸色大变,周身灵气凝实,却不忍对危朝安出手,只是匆忙抵挡,结果硬是被那股力量逼着狠狠撞到了石壁上。
“哈哈哈哈……”幽篁讽刺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仙尊入魔,还打了自己人,真是让人意外啊……”
危朝安闻声凛然抬眸,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目光危险地锁定这个多嘴的家伙。
一张丑陋的鬼面,还有一双让人讨厌的眼睛。
“嗖——”
危朝安瞬息间来到幽篁身前,利落的一掌猛地轰向幽篁的心口。
心里的声音告诉他,想让这家伙永远闭嘴。
“砰!”
幽篁被这陌生的魔气激起了战意,不躲不闪对上了这一掌。
却不料危朝安入了魔还有这么强的力量,震得他整个手臂都发麻。
狂烈的战斗一触即发,本就岌岌可危的山洞摇摇欲坠,两人周围几乎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饶是司砚南,都插不进手。
“轰——!”
山洞终究是不堪重负坍塌了大半,大大小小的碎石争先恐后地落下,又被激荡的魔气震碎,化为粉尘。
司砚南焦急地在一旁看着,他试了无数次阻止这场打斗,却都会被狠狠弹开。
是危朝安在排斥他加入。
意识到这一点,司砚南更加暴躁了。
“轰——砰!!”
倏然一道身影飞出,生生穿透了一道石壁摔了出去。
紧接着,便看到危朝安漠然落地,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不自量力。”
甚至没有给司砚南开口的机会,危朝安迈步追了出去。
心中烦躁更甚,危朝安却不知这烦躁从何而来,跨过一堆碎石,直奔幽篁而去。
望着地上一身狼狈毫无反应的人,危朝安沉寂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抬手就要送这人最后一程。
然而就在这时,幽篁突然暴起,诡谲的魔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悍,快如闪电般袭向危朝安心口。
目标赫然是圣物。
“刷——!”
一道暗芒轻快闪过,只见一片赤红的温热液体飞溅,幽篁瞳孔骤然收缩。
“啊——!!!”
伴随着断臂落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洞。
危朝安冷漠地看着幽篁捂着流血不止的断臂,指尖擦去眼下溅到的血珠,蹭开的殷红更显他此刻面容森寒。
“……”
司砚南跟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头登时一颤,很显然,鸠罗覆的治疗效果很好,危朝安越来越强了,可与此同时,魔气也在成倍滋长,这样下去,危朝安……怕是真要堕魔了。
痛苦的哀嚎声仍在继续,可司砚南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挣扎的幽篁身上,而是错愕地看着危朝安手中泛着暗紫流光的漆黑长剑。
危朝安……拔出了玄阴剑!?
簌簌阴风渐起,吹动危朝安垂落的发丝,他侧目瞥了一眼司砚南,眼底无声敛去茫然,突然一剑刺入幽篁的胸膛,玄阴剑开始源源不断地汲取幽篁的魔力,直到榨干最后一缕。
“呃……不……”
幽篁浑身僵硬颤抖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论如何挣扎都动不得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流失,很快便归于死寂。
危朝安平静注视着幽篁,若有所思道:
“……你好像说过要留我一命,可我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便也留你一命吧。”
“你……不如杀了我!”
幽篁目眦欲裂,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般下场,没了能力,再无法在魔界立足,与死有何分别?
可危朝安充耳不闻,甚至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抽出玄阴剑,转身就走。
旁人死活,与他何干?
你要留我一命,那我便也留你一命。
“危朝安——!!”
幽篁慌了,他重重摔倒在地,四肢传来的无力感让他连自裁都无法做到,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折磨。
眼看着司砚南也要离开,幽篁连忙叫住他:公众 号梦白 推文台 “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杀了我!!”
“他说了要留你一命,那你就自生自灭吧。”
司砚南毫无起伏的话语将幽篁打入绝望的深渊。
幽篁力竭嘶吼,换来的却是危朝安和司砚南渐行渐远的背影。
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愈发清晰,暗处蠢蠢欲动的东西逐渐逼近……
良久,漆黑的山洞中传出似疯癫又似绝望的嘶吼,在一阵诡异的咯吱声后,归于平静。
【死了吗……】
【半死,还有口气……也快没了……】
【不好吃……】
【不吃别玩,吐出来……】
【呕……】
……
“危朝安!”
司砚南紧追着危朝安出了山洞,外面黑暴已经停歇,旷野之上一片灰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刷——”
玄阴剑直指司砚南喉咙,危朝安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却很快被冷血替代。
“趁着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最好别跟着我。”
“如果我偏要跟着呢?”
司砚南坚信,只要他一直不放弃,就像当初危朝安待他那般……危朝安也一定会想起他的。
“那我就杀了你。”危朝安语气森然,玄阴剑锋利的剑刃一转,抵上了司砚南的肩膀。
司砚南笑了:“想杀我,还换个地方?”
“这里,死得更快。”司砚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
危朝安脸色愈发阴沉,面上虽不显脆弱,但识海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几乎让他快要疯掉,攥着剑柄的手都肉眼可见的发抖。
司砚南抿了抿嘴,看见危朝安极度隐忍的模样,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危朝安的手,试图渡给对方灵力来压制魔气。
“呃——!”
灵力的注入不但没有唤醒危朝安,反倒是令危朝安脸色一白,似乎是痛极了,根本不受控地弓起了脊背,手死死按着头。
“危朝安!?”
司砚南没想到会是这样,连忙要去扶危朝安。
可下一秒,噗呲一声,玄阴剑猛地刺入司砚南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危朝安双目血红,紧抿着嘴唇压下急促的呼吸,缓和两秒,冷然开口:“别再跟着我,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
司砚南沉默片刻,并未因这一剑心生芥蒂,反而一把抓住了剑身,迈出一步向前,直视着危朝安复杂的眼神,带着玄阴剑缓缓用力:
“你若是真想杀我,就该刺得更深一点,刺得更准一点,你真的想杀我吗?要不要……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