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咳咳咳……咳……”
危朝安几乎是被一股大力硬甩到地上的, 胸腔猛地一震,顿时弓着身子咳个不停。
脱离了那股力量的包裹,森然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呼啸的阴风吹的衣摆猎猎作响。
耳边的声音十分杂乱,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风声还是魔兽的嘶吼。
神识探出的瞬间, 就会被不明的力量搅碎, 但好在灵力还可以正常使用。
危朝安按着胸口缓了缓,眯着眼睛费力地观察着四周。
“啧……”
危朝安烦躁地眨了眨眼, 视线一片模糊。
四周的环境在他的眼里就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几乎同色。
“这是……雪?”
危朝安迟疑地抬手接住了零星飘落的东西, 触感有些像是雪花, 却并不会因为他手上的温度而融化, 而且, 这东西本身也并不凉。
不对。
危朝安眉头微蹙, 随手在地上抓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不知道累积了多厚, 除却表面的一层,下面的已经成了坚实的地面。
“呼……”
一阵不同寻常的凉意爬上危朝安的脊背,像无形的手轻轻拂过。
危朝安登时打了个寒颤,蹙眉回头。
空荡荡一片, 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方才的感受太过真实, 危朝安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感知混乱了。
“咯咯咯……好久没来活人了……”
缥缈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危朝安兀地一愣。
“也快死了……你们猜猜这个能坚持多久?我猜一个时辰……”
“我猜一天, 好不容易来个模样俊的, 死那么快太可惜了。”
“他的味道好香……”
“他体内有个东西,好想要, 嘶……好烫!是什么?好想要……让我碰一下……嘶……好烫……是什么……嘶……”
“我看看……嘶!真的!我看看……嘶……”
“……”
危朝安嘴角抽了抽,这禁地里的东西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
轻如微风的触碰其实并不会带来什么不适,但这种被看不见的东西摸来摸去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
危朝安不动声色起身,打算先换个地方,离这帮不正常的东西远点。
然而刚一起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危朝安趔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蹙眉适应着眩晕感。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里影响的缘故,危朝安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完全看不见了。
“他是要死了吗?”
“别死啊……我还没看够呢……”
“死之前能不能把体内的东西给我啊……嘶……好烫好烫……啊……好想要……”
“……”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危朝安本就混浆浆的脑子愈发不清醒。
危朝安这才意识到,这些家伙的触碰,似乎也并不是完全的无害。
“飒——”
无妄之火在指尖跳动,耳边的声音顿时弱了很多,似乎是那些家伙躲远了。
“嗖——”
有什么东西正急速下坠,危朝安凛然抬头,指尖无妄之火骤然扩散,明艳的火光使得眉眼染上了些许凌厉。
然而下一秒危朝安就察觉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脸色一变,立马将无妄火收了起来,迅速起身,脚尖一点,飞跃而起,半空中接住了急速下坠的人影,落地卸力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冲击的力道并不小,危朝安缓了半天也没能摆脱眩晕感,索性摆烂不管了。
“危朝安你逞什么能?!这个高度又摔不死我!”
趴在危朝安身上的司砚南连忙撑起身,上上下下检查着危朝安有没有受伤。
危朝安晕的不想说话,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接都接了,还计较什么?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司砚南见危朝安不说话,认定了危朝安是伤到哪里了还在忍着,不由分说就去扒危朝安的外衫。
好巧不巧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声音再次在两人耳边响起:
“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干嘛呢这是……”
“世风日下啊……”
“别说话,别打断,我想看……”
“嘘……别打扰他们……”
“诶你别挤我……你起开……挡着我了……”
“……”
司砚南双手骤然僵住,猛地抬头扫视四周。
掉落的雪花是灰色的,覆盖了周遭的一切,一眼望去,像是到了某个虚无之地。
可声音的来源,他却没看到。
“诶……怎么停了?”
“肯定是你们太吵了被听到了……”
“没关系,看我的……”
“???”
诡异的声音戛然而止,司砚南正警惕着,突然一股大力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一时不察,手上没处撑着借力,直接扑倒在危朝安身上,薄唇贴上了一片温热。
“!!!”
“?!?!”
猝不及防的触碰让两人均是瞪大了眼睛,微颤的瞳孔彰显着两人此刻的震惊。
紧贴的唇瓣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是那么的真实。
危朝安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本就不太清明的脑子瞬间不转了。
司砚南只觉得自己心脏快要冲破胸膛,又唯恐这明显的悸动惊扰了危朝安。
可紧贴的距离让司砚南很快就发现,危朝安的心跳,除了一开始触碰时漏了半拍,之后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一时间,失落,无措,慌乱的情绪全都涌上心头。
司砚南猛地撑起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危朝安身上下来,拘谨地坐在一旁的地上,时不时偷看危朝安一眼,观察对方的脸色。
然后……他就看危朝安意味不明地舔了下嘴唇……
“!!!”
舌尖似是无意识地划过,留下一片亮泽。
司砚南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周遭的阴冷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燥热。
危朝安这是……干什么!!
“你这表达关心的方式还真是……”
危朝安抬手遮住眼睛轻笑了一声,停顿片刻,幽幽道:“热情啊……”
“……”
司砚南紧抿着嘴,没说话,心里藏着的那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几乎快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从前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可方才那一下……就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打开了紧闭的牢笼,释放心中的困兽……
这时,危朝安突然放下手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司砚南。
司砚南脊背一僵,对上危朝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顿时心中一紧,危朝安……生气了?
司砚南忐忑地等着危朝安开口,可危朝安却只是沉默,视线一直未曾移开。
短短几秒的沉默,却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司砚南攥紧了拳头:“你……”
会让你感到厌恶吗?恶心吗?
“真想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危朝安遗憾叹息。
司砚南一怔,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迟疑对上危朝安的眼睛。
方才心绪大乱,根本没注意到,现在一看才发现,危朝安那双眼睛,涣散无神。
“你看不到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砚南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弯弯绕,急忙抬手在危朝安眼前晃了晃。
危朝安不聚焦的眼睛眨了眨,明显对此没什么反应:“就刚才。”
可惜啊,真可惜,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彻底看不见了呢?
他还想看看司砚南方才是个什么样子来着,一定很精彩吧……
会害羞吗?还是窘迫?他还没见过司砚南那个样子呢……
他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突然,危朝安的手被握住了,不似以往的握住,而是十指紧扣,很用力,很用力。
危朝安眉头一挑,无神的眼睛朝着司砚南所在的方向“看”去,似是在疑问,又像是好奇。
司砚南顶着注视,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看危朝安的反应,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讨厌吗?”司砚南问道。
“什么?”危朝安明知故问。
许是因为危朝安看不到了,司砚南也变得大胆起来,心下一横,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突然凑上前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危朝安的唇。
“讨厌这样吗?”司砚南又问,固执地盯着危朝安的脸,试图找到些不一样的表情。
这一次若是细听,就能察觉到他声音里的微颤。
或许司砚南从前也是存了爱慕的心思的,只是他将那归结于慕强,归结于不服输,归结于将危朝安视为此生唯一的对手,寻找危朝安,也是因为想要再打一场。
可实际上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又或许,从前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从未想过亲吻危朝安,可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一吻,竟让他灵魂都为之一颤,心中郁结了多年的一股劲儿,似乎也在那一刻散开了。
危朝安从没想过,司砚南有一天会吻自己,毫无预兆,如此突然。
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是本心吗?
良久的沉默如同烈焰灼心,让司砚南无比的煎熬。
“危朝安?”司砚南握着危朝安的手有些僵硬。
他有些后悔了,危朝安若是说讨厌,那他以后要如何面对危朝安?
可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没可能收回。
危朝安勾唇浅笑,衬得那张脸更加温和了。
司砚南眼前一亮,整个人都雀跃了几分,却听危朝安平静道:
“不讨厌,但以后还是别再这样了。”
“!”
司砚南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一瞬间凝滞的表情如遭雷击。
手中危朝安的手似乎都变得烫手,却偏偏不想松开。
危朝安也没动,无神的双眼低垂,敛去深处的挣扎。
万一哪天他就死了,他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给不了,总不能只留给司砚南一个念想吧?
那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