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如今对冥封格外重视, 想要接近并没有那么容易。
危朝安这一路上过去都是被蒙着眼睛的,途中还被魔族士兵硬喂了一颗药,是用来压制法力的。
一颗药下肚, 不论你是哪一族类,都会变成使不出法力的凡人。
只不过, 有圣物在, 这东西对他没用,无非就是难吃了点。
一路周转,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左右,危朝安被粗鲁地推了一把, 随即周遭便陷入了寂静。
危朝安知道, 这是到了。
抬手解下蒙眼的布条, 一屋子晃动的烛火让危朝安不适地眯了眯眼, 本就模糊的视线愈发看不清了, 闭眼缓了缓,才稍微好了些。
“这……”
危朝安嘴角抽了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偌大的寝殿中暗红纱帘高悬垂落, 层层叠叠,隐隐可见正中央摆着一张宽敞的床榻,上面铺着火狐的皮毛,在暖黄的烛火映衬下, 氛围旖旎。
危朝安暗自吐槽了一番冥封的品味, 见寝殿内除他以外再无旁人,便谨慎地拨开纱帘转了一圈。
这里的摆设几乎一眼就能看全, 都一样的……没品味。
唯有一样东西, 显得格外突兀。
在寝殿的角落里,有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古朴大气,和危朝安在凡界见过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门很像,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这后面会不会就是冥封说的——寝殿地牢?
不知为何,危朝安觉得那后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鬼使神差地,危朝安缓缓伸出了手。
只是,当他把手搭在门环上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湿冷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扇门……是活的。
“!!!”
危朝安一脸嫌弃地缩回了手。
下一秒,那大门突然开始蠕动,分化成无数条暗红色扁头尖嘴的蛇,纷纷扭动着凑近危朝安,琥珀色的蛇瞳中映照出危朝安的模样,直视时叫人遍体生寒。
危朝安眸光骤冷,仙尊之威不经意释放。
差点就碰到危朝安的几条蛇突然发出嘶嘶声,猛地后缩,瞳孔骤然竖起,竟是想要蛊惑危朝安。
危朝安眉头微挑,眼底闪过几许不屑,缓缓抬手,指尖无妄之法凝聚。
废了这些蛇,应该就能看到这后面有什么了吧……
忽地,危朝安蹙了蹙眉,无妄之法悄然散去。
下一秒,阴恻恻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这次倒是送来一个胆子大的,不过你最好离它们远点,它们现在很饿。”
冥封慢步走来,随性地坐在床榻上,隔着纱帘打量着这次送来的“侍者”。
宽肩窄腰,墨发如瀑,宽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臂,彰显着这具身体的力量感,仅一个侧脸,便叫人生出无限遐想。
“过来。”
冥封将玄阴剑放在一旁,冲着“侍者”招了招手。
危朝安唇角微压,感受到那玩味的注视,他突然就不想慢慢来了。
反正搅乱魔界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大不了,这次跑快点。
“是。”
危朝安嗓音模糊地应了一声,垂着头走向冥封。
按照年岁来算,冥封应当是没见过自己的,但危朝安不确定魔族的人有没有给冥封看过自己的画像之类的,所以掀开纱帘时,总有意无意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也让冥封愈发的心痒痒,忍不住起身迎了上去。
只是,当冥封走进了才发现,这次的“侍者”,好像比他高了太多。
“跪下。”
距离还有几步时,冥封不悦开口。
“……”
危朝安幽深的眸子暗藏霜雪,脚步不停,朝着冥封走去。
冥封蹙眉:“听不懂吗?我让你跪下!”
“刷——!”
殒尘剑猝然出鞘,银光割断纱帘,狠狠冲着冥封的脖子落下。
“!!”
事发突然,冥封怎么也没料到手下的人会出这种纰漏,竟会放这等危险人物进来。
玄阴剑还未完全为自己所用,这个距离想要拿剑已经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冥封掌心魔气汇聚,全力轰向迎头落下的利剑。
“砰——!!”
强横的力量冲击将两人双双震开。
冥封眼前一亮,他能感受到对方力量之强,兴奋自己能与之抗衡的同时,也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就在冥封打算趁机反击时,却惊诧发现那人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强烈的危机感陡然升起,冥封心头一跳,本能回身挥出一掌,却打了个空。
下一秒,冰冷的利刃贴在了冥封的脖子上,划破皮肤的尖锐刺痛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资质不错,实力也算强,但……实战经验太少了。”
危朝安出现在冥封的侧方,漫不经心地笑着,殒尘剑精准抵着冥封的颈动脉,只需轻轻划过,便可夺其性命。
“你……危朝安!”
冥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送来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什么侍者,而是危朝安假扮的!
“警惕性还是差了些,玄若海,可从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危朝安遗憾摇头,为魔族的未来感到担忧。
说起玄若海,危朝安虽然厌恶其作恶多端,但实力上来说,玄若海的确是他尊敬的对手。
“他还活着?!”
冥封听见玄若海的名字就像是被刺激了似的,瞪大着眼睛盯着危朝安。
危朝安故作思索,认真道:“死的不能再死了。”
冥封怒火中烧:“那你……”
“骗你的。”危朝安微微一笑。
“……”
冥封目光怨毒,却突然笑了:“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拔出玄阴剑的办法就好,若是连这个也是骗我的,那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的那位朋……”
“砰——!”
殒尘剑猛地侧过,快又狠地拍晕了冥封,又迅速封了冥封几处大穴。
“咳——”
危朝安蹙眉闷咳,压下了喉咙涌上的血腥气,神色凝重。
方才只是稍稍动用了灵力,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不能再拖了。
原本是想着除了冥封,再废了那些守门蛇的,但现在危朝安不确定自己再乱用力量会不会撑不到离开魔界。
斟酌再三,危朝安转身拿上玄阴剑,拖着昏死过去的冥封走向那扇“门”。
一把将冥封怼在了“门”上,那些蛇顿时纷纷散开,露出了刚好一人高的入口,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危朝安微不可见地咬了咬牙,拖着冥封继续深入。
狭长阴暗的长廊由黑石堆砌,两侧是一间间隔开的牢房,空间逼仄。
潮湿,阴冷,泛着尸体的腐臭味,枯骨腐肉,随处可见。
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大一些的困兽笼更为贴切。
越往里走,危朝安的脸色就越难看,他一想到司砚南被关在这种地方,心底就说不出的暴躁,连带着拖拽冥封的力道都大了许多。
凸凹不平的硬石剐蹭着冥封的后背四肢,没一会儿就留下了一路触目惊心的血迹。
只是……那血迹的颜色有些不对,而一心找寻司砚南的危朝安根本没注意到。
“哗啦——”
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突兀响起,在这死寂弥漫的地方格外清晰。
危朝安眼前一亮,却没敢贸然出声。
只是加快了步伐,也不管身后的冥封多么狼狈。
很快,危朝安找到了传出声音的牢房,看清里面的情况时,登时呼吸一窒。
肮脏阴冷的牢房里,缚仙索固定两边墙壁,司砚南就被这么悬挂在空中,原本白皙的手腕早已血肉模糊,此刻低垂着头,似是晕了过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心脏狂跳的却不止牢房外的危朝安。
还有里面的司砚南。
是的,司砚南没晕,他早在危朝安出现在牢门前就知道了来的人是谁。
只是……顽劣的心思作祟。
这一刻司砚南突然疯狂的想知道,自己在危朝安的心里,到底重不重要。
“砰——!”
清脆的崩裂声响起,殒尘剑生生劈开了牢门。
“司砚南!”
危朝安语气中满是急切,随手将冥封扔在地上,快步来到司砚南面前,单手抚上司砚南的侧颈,指腹下的脉搏有力跳动。
还好……
危朝安瞥了一眼缚仙索,双手捏诀,指尖灵力闪烁,不消片刻便解开了缚仙索。
失去束缚,司砚南直直掉了下来,落进危朝安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充斥鼻腔,司砚南眉睫微颤,下一秒却感觉到一股灵力注入体内,登时心头一紧,连忙装作微微转醒,抓住了危朝安的手,阻断了灵力的输出。
危朝安扶着司砚南站稳,眉宇间不掩担忧:“感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
司砚南被危朝安那关心的眼神看得心虚,心里却恶劣地感到满足。
危朝安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凛然地看向地上的冥封,抬手一挥,缚仙索凌空而起,将冥封吊了起来,和方才司砚南被束缚的姿势完全重合。
司砚南见此,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然而下一秒,冥封突然头一歪,脑袋啪嗒一声从肩膀上掉了下来,咕噜噜滚落老远,最终停在了司砚南的脚前。
“……”
司砚南僵硬地眨眨眼,侧头看向危朝安:“你……也太狠了。”
危朝安蹙眉:“不是我干的。”
“……”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检查冥封的“尸体”。
身体柔软,却异常冰冷,皮肉触感也有些奇怪。
“撕啦——”
危朝安用剑挑开了冥封的衣襟,只见胸前有大片诡异纹路几乎爬满了上半身。
脖子断口处也十分平整,像是被人斩断后又用了某种秘法接了回去。
“糟了,是魔种操控的傀儡。”
大意了,在寝殿的时候他居然没发现!
危朝安懊恼地抚上视线模糊的眼睛,偏偏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司砚南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拉着危朝安就往外走。
危朝安匆忙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玄阴剑。
“玄阴剑是真的。”
“什么?”司砚南一愣,这就奇怪了。
难不成在魔族看来,能拔出玄阴剑的冥封比能破开封印的玄阴剑重要吗?
很快,危朝安和司砚南就冲出地牢回到了寝殿内。
冥封和三位长老早已等候多时。
见两人出来,冥封面无表情地盯着危朝安,玩味道:
“无妄仙尊,也会犯轻敌这种低级错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