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无比清晰, 周遭的黑影仿佛都因为这猝然出现的血腥气变得更加狂躁了起来。
纷纷朝着半空中的两人涌去,却又被飞速追来的无妄火阻隔逼退。
然而,司砚南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半空中, 危朝安和那人的位置恍然调换,泛着魔气的刀身完全没入那人心口, 而刀柄一端却易了主, 稳稳地握在危朝安的手中。
“你……”
那人嘴巴一张一合,却被喉咙涌出的鲜血呛到说不出话来, 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嘴角带笑的危朝安。
他致死也没能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这人不是信了他,已经把他当做幸存的修行者救下来了吗?为何还能防备的如此及时?
不是仙灵受损灵力枯竭吗?为何还有灵力施展仙法?
不是被圣物之力折腾的虚弱濒死吗?为何还有力气夺了他的刀?
一切突发状况不过转瞬间, 危朝安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攥着短刀的手, 那人的尸体砰地一声掉进黑影当中, 被饥渴多时的黑影疯狂吞噬。
危朝安和司砚南亲眼看着那黑影是如何将一个鲜活的躯体夺去一切生机的。
看着血肉一点点失去光泽变得干瘪, 看着枯槁的表皮渐渐贴上了凸起的骨骼, 看着原本立体的五官慢慢变得凹陷可怖……
“下次再做这种事,记得提前说一声。”
司砚南靠近危朝安,半是埋怨, 半是后怕地说道。
危朝安心思都在这怪异没有实体的邪祟上,随口回道:“不是给你使过眼色?”
“……”
司砚南嘴角抽了抽,是,是使眼色了, 那刀都快戳心窝子上了, 和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怀疑,危朝安那时不过是因为凑巧和他对上了视线, 所以才“顺便”给他提了个醒。
深吸一口气, 司砚南看着那干尸,指着胸口的短刀语气凝重道:
“这人的确是寻常修行者不假, 也不是邪修,但那刀却是魔族的东西,看来魔族正在逐渐渗透进入凡界。
不过看样子,魔族目前能自由离开魔界的人手应该不多,这都开始拉拢凡人做爪牙了。
危朝安,你说最近是不是还有藏在暗中盯着你的魔族我们没发现?要不然怎么你我刚到李家堡,这人就闻着味儿跟来了?
就他刚才想拿刀刺你那一下,说不是为了圣物,谁信?你又没得罪什么凡人,总不可能是寻仇的。”
“真是阴魂不散啊……”
危朝安略显疲累地啧了一声,看着无休止追着邪祟黑影的无妄火,突然面色古怪地说道:
“司砚南,你说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有人在暗中盯着我,而是他们从始至终都在追着圣物的气息?就像是这些会锁定邪祟的无妄火一样……”
司砚南一怔:“你的意思是,圣物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暴露了?”
“对,我早该想到的,虽说很久之前就有魔气找上过我,但频率远没有最近这么多。
仔细想想,那些盯着圣物的家伙,就是在那次圣物力量爆发之后,才开始多起来的。
所以我们每次停下找地方歇息的时候,总会有麻烦找上来。”
危朝安脸上的神情有些阴沉,喃喃道:
“圣物的气息对于我们仙族来说,或许并没有那么明显,但对于魔族或是邪修妖物来说,就像是散发着香气的美食,有着放大无数倍的诱惑。
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压制住圣物的躁动就不会有事,没想到……”
“行了,别想了,三界之中就没人能掌控圣物,这不是你的问题,相反如果不是你护着圣物,让圣物被那些魔族夺了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司砚南按住了危朝安的肩膀,虽然有些话危朝安没说出口,但司砚南光是看危朝安那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自责神情就知道,这人多半是将那些被魔族残害的无辜凡人的死,都归结为是因为自己的失策才害他们牵连其中了。
看危朝安没什么反应,司砚南叹了口气直言道:
“我知道你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旁人带来麻烦,但危朝安,麻烦不会自己消失,你如果……”
“如果麻烦的根源消失了,问题就解决了。”
危朝安突然接过话茬打断了司砚南的话,语气冷得有些瘆人。
司砚南一惊,按着危朝安肩膀的手都加大了力度,严肃道:“把你危险的想法收一收,我是让你振作起来恢复实力解决麻烦,不是让你解决自己。”
危朝安一愣,茫然转过头:“我想的是把圣物处理掉。”
“……啊?”司砚南尴尬地眨眨眼。
危朝安忍俊不禁地拍开司砚南的手,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想什么呢?我疯了?”
“……”
司砚南盯着危朝安那双明明笑着却依旧漠然的眼睛,眸光渐深。
可不是疯了吗?当初自爆仙灵,还不够疯吗?
而且,以危朝安现在的状况,没了圣物的力量维持生机,危朝安会死。
啧,得想个办法,既能保住危朝安的命,又能取出圣物。
说起来这倒是和幽篁之前要做的事有点像了……只不过谋求的结果不同罢了。
危朝安被司砚南这直白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兀自岔开话题道:
“先解决邪祟吧,无妄火遛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你。”
“行。”
司砚南没拒绝,他顾及危朝安的身体,很乐意包容危朝安这种偷懒行为。
危朝安默默退到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干尸,再看那被无妄火追得已然陷入颓势的邪祟,总觉得好像差点意思,李家堡那么多修行者都对付不了的邪祟,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司砚南瞥了一眼沉思的危朝安,麻利干活,寒霜之力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去,迅速清除那些邪煞之气。
若是他知道方才危朝安的腹诽,定然要说,那可是无妄之火,鼎盛时期连魔族长老都要退让三分,哪怕如今弱了许多,也不是这寻常邪祟抵挡得了的。
很快,司砚南便将着屋内的邪煞之气清理了个干净,那邪祟的本体似乎就是邪煞之气和死气凝聚的影子,随着邪煞之气一同消散了。
没了邪祟搞鬼,屋子的大门风一吹就开了。
然而,随着大门一同吸引危朝安和司砚南注意的,还有一具几乎贴在门板上的干尸。
那尸体的生机流失程度远比屋内的还要严重,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干尸,完全就像是一片干瘪的皮影,随着阵阵阴风微微浮动,脸上已经模糊的五官紧紧挨着门边,露出半边窟窿一样的眼睛。
司砚南眉头紧蹙,提醒危朝安:“这人方才进主宅时,就跟在我们身后。”
危朝安警惕了几分,看着那死者眼底生出几分悲悯:“看来,李家堡的邪祟不止屋里这些。”
“危……”司砚南刚要开口,突然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靠近,当即止住了话题。
“出来吧。”危朝安冲着门外淡漠开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道水蓝色的身影迈步从左侧的门后走了出来,正是先前把窃声虫放在危朝安身上的男子。
“抱歉二位,在下不是有意要听你们的对话,只是大家都说这边情况不对,这才跟着过来看看。”
男子脸上的惧意还未褪去,拍拍心口像是为看到的是活人而不是邪祟松了一口气。
这时,院子里窸窸窣窣地来了几个修行者,都或多或少带着好奇的目光朝着屋子里看来。
危朝安拉着司砚南径直越过那男子,出了大门,让开些位置,冲着门外想进屋又忌惮的人们说道:
“死了两个人,和李堡主描述的死状相同,但我们处理掉的邪祟,应当不是李堡主说的那个。”
“你如何确定?”
开口询问的是白日里那位头戴斗笠,手持阔刀的女子。
只是她先前似乎遇到了点麻烦,胳膊上一道血口子还在流血。
“我们到的时候,有一个人还活着,而且屋子里的邪祟能力明显不强,没有李堡主说的那般神秘诡谲,若这就是李堡主说的那个邪祟,早该解决了才对,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危朝安解释道。
“我觉得这位兄台说的没错。”
那身着水蓝衣衫的男子附和道:“他们和邪祟都在屋内,门口却也死了一个,这李家堡内的邪祟,不止一个。”
男子说着就要站在危朝安这边,像是站队一般。
但司砚南断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步上前隔开了两人,冷眼扫了那人一眼,道:
“离我师兄远点儿。”
男子:???
危朝安:……怕不是入戏太深?
话落,司砚南突然转头看向危朝安,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幽怨道:“师兄,你说过只和我结伴历练的,不许和旁人组队。”
“……”
危朝安眉头微挑,他当然看出司砚南是不想给那个人接近他们的机会,同时也是通过一点小矛盾佐证他俩师兄弟的身份,降低那些修行者的戒心,但……这方法是不是有点过于……激进了?
瞧瞧那些人看他们都是什么眼神??
“师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许带上他。”
司砚南不依不饶,说着还瞪了一眼在一旁盘算着想要借着说和加入他们的男子。
开玩笑,这人和商珏估计是同宗,也是奔着圣物来的,当然不能让他靠近危朝安。
持刀女子身旁那名绿衣女子胳膊肘飞速怼了两下,压低声音道:“诶,师姐,我赌一包杏花酥,他俩绝对有情……”
“嘘,你直接趴他俩耳边说呗?生怕他们听不到?”
持刀女子一巴掌拍在绿衣女子的头上,歉意地看向对面那两名浑身透着危险气息的男子。
危朝安无语扶额,已经懒得解释了,再看司砚南还兴致勃勃地演着,无奈答应:
“对对对,答应你,只带着你,别的谁也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