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堡的内院里种了很多的花, 争奇斗艳,各有千秋,每一朵花瓣上都纤尘不染, 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越往里走,鼻尖萦绕的香气便越是浓郁, 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腻得慌, 而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
忽地,危朝安余光瞥见了一簇花丛中有几株熟悉的花苞, 用手肘碰了碰司砚南,示意他去看。
司砚南顺着危朝安的目光看过去, 顿时神色一凛, 那几株红色的花, 不就是那无名山下的花吗?就是那花造成的幻觉让他看到了别样的危朝安……
“李家堡的人果然去过那里。”
司砚南眼神微暗, 不动声色地传声道:
“小心些, 这花出现在这,我担心李家堡心术不正,现在这李家堡内修行者少说也有三五十人, 若是中了幻境对彼此出手,不是小事。”
到时候若是这些人发起疯来下杀手,他们是杀还是不杀?
“我倒是觉得,李家堡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人, 这么多人会牵扯到很多势力, 单单一个李家堡,还招惹不起这么多门派。”
危朝安表面上一副好奇打量的模样观察着李家堡和来往的修行者, 同时传音给司砚南:
“所以, 就算是李家堡想要害人,也得是推给那所谓的邪祟诅咒, 这花,多半是用来做个引子,制造出一些不痛不痒的假象,潜移默化的让来到李家堡的人看到些什么,给他们的心中种下一颗此处有古怪的种子。
这样一来,之后不管见到多么离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修行者都会首先想到邪祟和诅咒。”
“那你觉得,邪祟和诅咒,是真是假?”
司砚南是半点没感觉到这里有什么邪祟的气息。
如果是隐藏起来了,那这邪祟的来头恐怕不小。
“不好说。”
危朝安不确定地摇摇头,视线看向正厅,说道:“随机应变吧。”
司砚南挑眉不语,跟着危朝安很是低调地随着人流进了正厅,见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两人便寻了个门口位置站定。
“诸位英雄,大恩不言谢,若诸位有谁能助我李家堡渡过难关,李某人说话算话,必将奉上神器窥心镜。”
正厅首座旁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背上背着一把不合身量的巨剑,和他那一身书卷气十分不搭。
但危朝安能从这人周身散发的气息感觉到,此人修为不低。
再听这人言谈,多半就是堡主了。
果不其然,下方有一年轻男子出声道:
“李堡主,不是我等胆小怕事,但这诅咒之事凶险异常,李堡主总得和大伙儿说些已知的情况,也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是啊,李堡主只说让我们帮忙,却一点关于邪祟和诅咒的事都不提,是不是有些不妥?”另一人也配合道。
危朝安和司砚南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有些离谱,合着这李堡主找人来猜谜来了?什么都不告诉人家就让人家玩命?
然而,李堡主闻言顿时面露凄惨,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哀怨道:
“诸位有所不知,不是李某缄口不言,而是这邪祟只在夜间害人,凡是见过这邪祟的人,都死了,不论我们怎么防着,都防不住,意识到出事赶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邪祟也早就没了踪影。
至于诅咒,之所以说是诅咒,是因为这邪祟专挑成年男子杀害,女人和孩子都没事。
李某也想过带着大家躲得远远的,可李某试过了,不管李家堡的人逃到哪,都会被邪祟杀害,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被害人的死状呢?”一绿衣女子问道。
李堡主稍作思索,蹙眉回应道:“像是被一瞬间吸干了生气,顷刻死亡,死状……有些吓人,浑身都干瘪了下去,像是死了很久的干尸。”
听到这,司砚南眼神微变,传音给危朝安:“和无名山上的情况很像。”
危朝安也想到了之前那只瞬间被榨干生机的鸟,淡然地点点头,示意司砚南先别急,再听听。
这时,那绿衣女子身旁戴着斗笠,手持一把阔刀的女子低声问道:
“既是瞬间死亡,李堡主又如何意识到有人出事,又带人赶过去的呢?”
这话一出,顿时大厅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李堡主的身上。
被这般怀疑,李堡主也没生气,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这样的事发生不止一次了,我李家堡至今已失去了近半的男丁,其中不乏天资佼佼的青年一辈,他们之中有人能感知到邪祟来临前的危机,做出了警示,但……还是没来得及救下。
邪祟似乎知道我们的所有举动,我们守着哪边,它就会避开,寻找任何可乘之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家堡……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能动用的人了。”
“抱歉,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了解详情,如有冒犯,还请堡主海涵。”
那斗笠女子抱拳颔首,礼数还算周到。
李堡主摆摆手,说了句无妨。
之后其他人又问了一些和邪祟诅咒相关的问题,李堡主也都一一耐心回答,但很可惜,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简单点来说,就是,只有死了的人见过邪祟的样子,知道邪祟是如何动手的,知道邪祟动手前会有什么征兆,但很显然,他们没法开口告诉在场的各位了。
商讨接近尾声时,时间已近傍晚,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沉重。
天快黑了,意味着邪祟很有可能会再次动手,这次会不会死人,死的会是谁,大家心里都没底。
“李某给诸位安排了客房,为了方便行事,客房环绕李家堡,每间客房都相距不远,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李堡主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许试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司砚南用只有他和危朝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啧啧两声,传音道:“这李堡主这么安排,不就是想让这些人保护李家堡吗?”
“也有可能是想把大伙儿分开,方便他搞鬼。”
危朝安总觉得这李堡主身上有一种违和感,这种违和感不只是外貌上,还有气息上的。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让他很不舒服。
“那我们呢?”司砚南问道。
“什么?”危朝安疑惑侧头。
“你先前和守门的说我们是师兄弟,那我们是住一间还是住两间?”
司砚南像是随口一问,可心底那隐隐的期待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危朝安没多想,琢磨了一下,说道:“一间吧,方便行事。”
“好。”
司砚南平静地点点头,看向李堡主那边,像是在观察大厅内这些人的动向,实际上却是避开了危朝安的视线,将眼底的光亮遮掩。
“李某再次感谢诸位仗义相助,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先回到客房休息吧,房门上有蓬莱仙岛求来的驱邪符,虽不能完全抵挡邪祟,但聊胜于无。”
李堡主冲着众人抱拳,随即又劝说道:
“李某知道诸位都是有备而来,如果有哪位英雄想在夜里查探,还请诸位以自身安危为先,千万小心。”
“李堡主放心,我们这次来就是解决邪祟来的,一定不会再出人命了。”
“多谢提醒,李堡主大可安心,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定能降住那邪祟。”
“李堡主有心了,邪祟诡谲,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应着李堡主,大都是让李堡主放心的。
危朝安和司砚南从始至终只是在一旁听着看着,偶尔和李堡主或是某些好奇他们的人对上视线,也只是微笑点头,不出头,也不露怯。
直到大家寒暄的差不多了,陆续离开正厅前往客房,危朝安和司砚南才混在人流里离开。
“这位兄台。”
突然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叫住了危朝安,但想要拍危朝安肩膀的手却在半空中被司砚南攥住。
“不好意思,我师兄不喜旁人触碰。”司砚南冷声道。
危朝安眉头微挑,司砚南这声毫无违和的师兄叫得他很受用,毕竟他之前只说他们是师兄弟,和没说谁是兄,谁是弟。
按年岁来说,他和司砚南差不多,但从位列仙尊之位来说,他的确要比司砚南早很多,担这一句师兄,倒也不为过。
“师弟说的没错。”
危朝安冲着司砚南勾了勾唇角,随即转头看向来者,可当他看到那人的衣衫时,心底划过一抹异样。
这人的衣着,怎么和商珏这般相像?难道是同宗同门?
短暂的疑惑只在一瞬,并没有叫对面的人察觉,危朝安礼貌颔首,问道:
“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不是见过?”那人语气带着三分不确定。
危朝安神态自若,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印象,兄台可是认错了人?”
“这样啊……抱歉,打扰了。”
那人遗憾地摇摇头,似乎很是失落的样子,歉意地看了一眼危朝安,便快速离开了。
只是……
“呵。”
危朝安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手掌一翻,一个小虫子就从他的肩上被弄了下来。
“窃声虫?好大的胆子!”司砚南面色一沉,那人想监听他们的对话?
说着,司砚南就要将那小虫子碾碎。
危朝安却躲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道:“他不是想听吗?那就说点什么,让他听着好了,至于说什么,让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