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两人状态都不好, 这条路走得格外安静。
待周遭雾气完全散去,脚下的水面也渐渐转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红土地,若是仔细闻闻的话, 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但危朝安和司砚南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一点,就他们目前的情况, 不希望因为“乌鸦嘴”出现任何意外。
不多时, 远处的地平线处渐渐露出了一栋简陋的竹楼,四周围满了及腰的枯草, 看上去格外荒凉。
“看来你的运气比我好。”
危朝安扯了扯嘴角,示意司砚南一起过去。
“怎么说?这竹楼不会也是你盖起来的吧?”
司砚南莫名想起了当初西荒镇外竹林里的木屋。
危朝安摇摇头:“四百年前我来时, 这竹楼就在了, 应该是前人留下的吧。”
司砚南一愣, 问道:“你当初就是住在这养伤吗?”
“算是吧, 一开始是在树林里, 到这是后来的事了,只不过当初来这里时,走的路可没现在这么复杂。”
危朝安话说到这里, 神色微怔,是现在的路变复杂了……还是当初有人替他扫清了障碍?
目前他只知道明德仙君来过这地方,会是他吗?
“危朝安,门上有东西。”
司砚南突然出声打断了危朝安的思绪, 抬头一看果然看见竹楼的门上插着一把生锈的匕首。
“像是凡间的东西。”
危朝安有些在意, 这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进来的。
两人并肩走近,司砚南上手将那匕首拔了出来, 上面串着一片破布, 上面用血迹歪歪扭扭写着:“李家堡有邪祟作乱,救人……”
“这‘人’字有些奇怪, 写血字的人应该是想写‘救命’,但‘命’字没来得及写完,就匆匆把这血书送出来了,想必情况紧急。”
危朝安蹙眉分析着,指腹揉捏着这血书的布料,沉声道:
“这东西在这有段时日了。”
司砚南觉得这血书来得蹊跷,警惕道:“怕不是又是想引你过去的手段,凡人怎么可能进得来这地方?”
“李家堡在凡界有些地位,家族中供养了几位功法高深的修行者,若是他们出手,走到这里或许会耗损些人手,但也不是不能,不过……他们不去别处求援,反倒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求救,的确不现实。”
危朝安不是同情心泛滥的菩萨,自然不会看见血书就傻傻地赶去救人。
思虑过后,危朝安暂且将这东西放在了一旁。
毕竟从这东西存在的时间来看,就算是真的出事了,他们现在过去也晚了。
“这里有两间屋子,你我一人一间,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危朝安指了指竹楼右侧那边的卧房,然后取了一瓶药递给司砚南,说道:
“你那伤口,用这个吧,也是药君调配的伤药,药效更好些,这地方的力量古怪,别再留下什么隐患。”
“好,那你也休息吧,有什么事就叫我。”
司砚南接过药瓶,随口叮嘱了一句,可还没等他再继续说点什么,危朝安就已经转身进了卧房。
说实在的,危朝安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给他上药,他是有点失落的,垂眸苦笑了一声,也回身进了卧房。
另一边,危朝安刚一进门便趔趄着坐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压抑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这人就要咽气了。
体内的躁动愈发强烈,危朝安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仙灵受损引起的,还是圣物的气息暴动引起的。
他只知道,他现在疼得要死。
时间无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众 号梦 白 推文台 直到危朝安维持坐在地上的姿势已经有些发麻了,才仰头长吐了一口气,满是冷汗的手掌撑着地面起身,艰难地把自己挪到了床榻上,盘坐调息。
体内仅剩不多的灵力勉强游走经脉,危朝安尝试着以自己的力量引导圣物的力量在体内流转,过程虽然有些难捱,但也好过被这一次次的气息暴动冲死得好。
人终有一死,仙也是一样,他可以死,但还不想死得这么早。
“砰! ”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拳头捶打桌面。
危朝安蹙眉睁眼,想到了司砚南手臂上的伤。
照理来说,他给的药完全足够治好司砚南的伤了,不会出什么意外才对。
危朝安这么想着,又闭上了眼。
可这次,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调息了,脑海中一次次浮现出司砚南毫不犹豫替他挡箭的模样。
“危朝安,谁让你欠他的呢。”
危朝安自言自语了一句,平息静气,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发丝,推门出去,拐了个弯就进了司砚南的卧房。
“哗——”
大门敞开的时候,司砚南还在和自己的手较劲,手中的杯子再一次啪嚓一声落地摔碎。
见危朝安进来,司砚南下意识的想要藏起伤口,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硬是忍住了没动,就这么抬头看向危朝安:“你怎么过来了?”
危朝安目光落在司砚南发抖的右手上,什么都没问,径直走到司砚南面前,一手托起司砚南的手臂,另一只手掌缓缓从伤口上方扫过。
“用过药了,没伤到经脉,但就是抖,是吗?”危朝安问道,眼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自责。
“啊,可能是太疼了。”
司砚南干笑了一声,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其实他也不算是说谎,伤口的确很疼,只是这疼不会引起手抖罢了。
危朝安抿抿嘴,手抖意味着无法握剑,意味着实力骤减,这些都是因为他。
“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
危朝安说着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泛着清冽香气的丹药,直接送到了司砚南嘴边。
“吃了。”
“什么东西?”司砚南直觉告诉他,这丹药,绝非凡品。
“自然是好东西,吃了就好了。”
危朝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把那丹药又往司砚南嘴边送了送。
司砚南没多想,以为又是什么药君经手的药,便张嘴吞了下去,那丹药入口即化,一点都不难吃。
但下一秒,司砚南就意识到,这东西绝对不只是丹药那么简单。
因为他手臂上的伤几乎是瞬间就不疼了,就连伤口都在慢慢愈合,虽然手还是有些抖,无法握剑,但比起刚才要好了不少,起码能使得上力了,不至于连个杯子都拿不住。
这样的程度,即便是药老的药也做不到。
“你给我吃的什么?”司砚南异常严肃地问道。
“怎么?还怕我毒你不成?”危朝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司砚南。
司砚南连忙摇头,有些着急道:“有这么好的伤药你为什么不自己用?这药不是普通的伤药吧?对你仙灵的伤……”
“这药对我没用。”
危朝安打断了司砚南的话,耸耸肩说道:“要是有用的话,我还能剩下?”
“真的?”
司砚南将信将疑地盯着危朝安的眼睛。
危朝安认真点头:“自然是真的,难道我很傻吗?有治伤的药不吃,非要干挺着?”
那药确实修复不了他的仙灵,但能在仙灵伤势发作的时候,缓解一点疼痛,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少用一次也没什么。
见司砚南还是一脸的纠结,危朝安摆摆手:“行了,别想太多,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你的手就能彻底恢复了。”
司砚南心情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见危朝安要走,心思一转把药瓶递了过去,说道:
“能再帮我个忙吗?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你不是上过药了?”危朝安疑惑道。
司砚南讪讪地抬起胳膊,说道:“刚才没注意蹭掉了不少。”
危朝安一看还真是,也没多想,接过药瓶轻轻上药。
微凉的指尖抚过结痂的伤口,司砚南莫名觉得痒到了心里。
然而,危朝安的手法很熟练,再加上刚才的丹药让伤口愈合加快,这药膏很快就上好了。
“危朝安,我觉得……”
司砚南本想找个借口让危朝安留下,结果话说了一半危朝安突然起身就走,一只手抬起来在身前似乎捂着什么。
“危朝安?”
司砚南眼神一变,觉得不对劲,两步上前窜了过去,拦住了危朝安,见危朝安捂着鼻子,登时心头一紧,当即上手拽开了危朝安的手。
“你……”
危朝安方才有一瞬间的意识恍惚,没反应过来就被司砚南拉开了手。
霎时间,鼻子下流出的猩红映入司砚南的眼中。
“……”
司砚南镇定下来,先是拿了帕子擦去血迹,然后才极其严肃地问道:
“危朝安,到底怎么回事?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再加上这阵子的交情,怎么着也算得上朋友了吧?所以,别瞒着我好吗?”
“……”
危朝安被司砚南突然这么认真的样子搞得有些起鸡皮疙瘩,知道这次是敷衍不过去了,要是不给个说法,司砚南不会作罢,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
“可能和圣物有关,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圣物的气息躁动,我快要压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