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帝的扮演者吴钦也是圈子内影帝级别的老戏骨,将近五十岁的年纪,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整套黑色大潜皇帝装束更是将他这种威严放大,让他只是坐在高处,垂眸看人,就让被看的人觉得背脊发凉。

  然而,单膝跪在下方的宗锐泽也丝毫不逊色,一点被压戏的迹象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路照刚刚因为军功成为路家军首领,他受命进帝都受封,但封帅地点却不是威严的朝堂,而是皇家平时用来狩猎的猎场。

  封帅是于国于民的大事,潜帝却把这种大事的地点放在了供皇家子弟游玩狩猎的地方,其用意不乏对新任路家军统帅的试探,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路家人的警告。

  路照的副将严域铁青着脸色看着上方的潜帝,要不是时刻记得路照的叮嘱,恐怕现在已经拂袖而去,不受潜帝的鸟气,反正他们天高皇帝远。

  现在朝廷积弱,也不能给他们这些边境军提供充足的军饷。他们路家军的军饷大部分来自于平时耕种、路老将军夫人,也就是路照他娘那通天的经商手段以及边境居民省吃俭用的捐献。

  所以,即使没了朝廷的军饷,他们也能打仗,根本就不用如此卑躬屈膝受懦弱皇帝的脸色。

  路照很明白严域的想法,但他们路家一门忠烈,断不会做出忤逆天子的事情。而且,现在的皇帝其实才刚刚登基不过月余,是老皇帝临死前才从旁支过继来的。

  到底是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如果不是,他在哪里受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弄到帅印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潜元帅,有权利调动各方兵力,可以更好守护百姓。

  如果是,他在哪里受封更加没有关系,能辅佐一个英明的君主是所有文臣、武将的梦想,这点敲打对于他看到的苦难来说完全就是微不足道。

  想到这,他淡淡地看了面色不虞的严域一眼,那眼神虽然平静,但就是有让严域冷静了下来能力。

  随后,路照收回看向严域的眼神,静静地跪在那里,抬眸和潜帝眼神相接。

  因为是来听封,也是来见大潜最尊贵的男人,路照浑身上下未着片甲。但他整个人却如同半出鞘的宝剑,让你能看见他的锋芒,却又无法全部知道他到底有多危险,是否一剑就能封喉。

  潜帝不开口,路照也沉默。

  两人深沉的眼神的交锋,流露出的压抑气息,使周围侍奉的内侍以及一同前来狩猎玩乐的皇亲国戚、各级官员同时后背流汗,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火速飞离猎场。

  左相和右相两个老狐狸悄悄往后挪了挪,然后装成一副我自己什么都没做的表情,一脸严肃、探究地看着场地中央的路照。

  似乎想看看路照和他爹路老将军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相同。

  其余人也有样学样,就是养气功夫没有两只老狐狸好,脸上多少带着一丝惶恐,落在了最上方王座上的潜帝眼中。

  潜帝垂眸一下一下抚着身前的酒盏,嘴角微微上挑。

  他知道,这些人其实并不真心臣服他这个半路上位的帝王。不过他不在乎,他有他的目标,臣子有臣子的目的,只要他们的方向一致,有点个人的小心思他完全可以容忍,比如他面前的路照。

  饶有兴致地看着路照半晌,他突然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王座,站在了路照面前。

  “好,好,好,我大潜帝国就需要这样锋芒毕露的将帅。来人,把孤准备给路帅的弓取来!”

  小内侍诺了一声,小跑着传潜帝的命令。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而侍卫抬着的正是潜帝说的那张弓。

  那弓做工精细、富丽繁华,但最吸引路照的则是那被称为龙筋的弓弦。

  潜帝指着弓,沉声道:“这是孤特地找最好的工匠花费上好材料制成的六石弓。我大潜积弱已久,孤希望卿能像这龙弦弓一样助孤收复山河!”

  路照看了一眼龙弦弓,又看了一眼已经两鬓微霜新继位的大潜帝王,缓缓曲起支着的那一条腿,双膝跪地叩首:“臣,领旨!”

  潜帝扶起路照,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让三皇子秦慕代自己将龙弦弓交到路照手中。路照这一接,接下帝王所赐龙弦弓,也接下了帝王委以的重任。

  一代君臣之义就此拉开序幕,一直延续了三代帝王。

  “CUT——”元让起高喊,“非常好,再补一下路照和潜帝眼神镜头,休息一会儿准备下一场。”

  众人一听过了,全都如释重负,这一场戏虽然语言戏份不多,但眼神的交锋往往才是最难的。这又是一场群戏,元让起要求又高,一个人眼神不对,就重拍。

  一场戏下来,众人足足在太阳下晒了快一个小时,那戏中被潜帝和路照吓出来的汗全是他们真实热出来的汗。

  这一通过,全都跑进遮阳棚瘫在椅子上看宗锐泽和吴钦补眼神戏镜头。

  冉时盯着导演面前的监视器,眼睛亮晶晶的,不断回味刚刚的表演。等镜头推进宗锐泽的眼神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又马上反应过来捂住嘴。

  元让起被冉时这副模样逗乐了,带着点点播意味道:“小冉,注意看锐泽眼神变化。他全程眼神都很平静,但这种平静是分成次的。”

  他指着监视器:“你看,他最初的眼神是不在意——警告严域的眼神却极具威严——与潜帝对视,试探潜帝的眼神到最后接下重任的眼神几经起伏,每一个都平静,每一个又都极具深意。”

  “只从这几个眼神,你就能看出,路照虽然年轻,但从来不会意气用事。他在下属面前很有威严,最初见潜帝的时候并没有双膝全跪,看得出他是一个不在乎礼节的人,这也很符合他从小上山学艺的经历,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礼节的人却郑重的叩首双膝跪接龙弦弓——”

  “他接的不是龙弦弓,”冉时开窍,“他接下的是保护天下苍生的责任。”

  “正解。”元让起一拍大腿,“小冉很有悟性嘛,锐泽很喜欢你,你好好跟他学学。”

  此时,已经补完眼神镜头的宗锐泽和吴钦并肩走了过来,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元导,还可以吗?”

  元让起竖起大拇指:“非常可以。”

  冉时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老戏骨吴钦,并把自己手上的矿泉水递给他:“吴老师,喝水。”

  吴钦笑呵呵的接过冉时拧开瓶盖的水喝了一口,吐出一口气:“小冉真贴心,锐泽你捡到宝了。”

  宗锐泽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他只对自己仰慕的前辈贴心,前辈也不能辜负小辈的贴心,多指点小辈一些。”

  吴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又看了看手上什么都没有的宗锐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儿。”

  元让起也呵呵地笑了起来,调侃冉时:“听听,听听,你老板这是不满意了,小冉还不给你老板捶腿揉肩以示忠心。”

  冉时面无表情地举起给助理不在身边的宗锐泽特地带的无糖花果茶,眼神危险:“老板,你要特殊服务吗?”

  宗锐泽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自己头上的巨大水瓶,沉默两秒:“不用,我怎么能欺负病号呢。”

  冉时一听,表情瞬间开花,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就知道锐哥宅心仁厚、体恤员工,是最最最好的老板了。”

  宗锐泽:“呵呵。”

  目睹冉时变脸的元让起和吴钦:现在的小年轻太厉害了,老板都不怕。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宗锐泽才带着冉时朝自己休息的位置走去。

  祁迎曼见两人过来,连忙收起自己伸出去的长腿,让两人轻松通过、坐下,才神秘兮兮地问:“冉冉,那个庄津什么来头啊?”

  冉时不明所以:“怎么了,曼姐?”

  祁迎曼撅了撅嘴:“就我不是他的三皇子妃吗?我们俩本来有一场吻戏,但刚刚导演说这段删了。”

  “那怎么了?”冉时安慰,“可能就是觉得不符合人设吧。”

  祁迎曼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也不是想要占人家小鲜肉的便宜,我觉得奇怪是我俩之前的剧本还有一场床戏。你不在那两天就要拍,但开拍前一天突然删掉了。”

  冉时微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估计是庄津的男朋友向桥不同意,他也不好直接告诉祁迎曼,只能笑着安慰:“可能只是巧合。”

  祁迎曼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别人才神秘兮兮地说:“不是巧合,之前我也以为是巧合,床戏我也不爱拍。可今天又临时通知吻戏删除了,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她身体探过来一点:“我经纪人说,是有人不让。你说,他是不是有对象,怕对象不高兴?”

  冉时无语,他没想到祁迎曼这么八卦。他是知道,但也不能说啊。只能呵呵傻笑敷衍,转头意真情切地呼唤宗锐泽。

  “锐哥,下场是路照和路七重逢的戏,咱俩找个安静的地方对对剧本吧。”

  宗锐泽就坐在两人身边,当然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冉时微微异常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他觉得冉时似乎是知道原因,只是知道不能说,才会向自己求助。

  想到那个可能,宗锐泽微微挑眉:“好,我们去那边对戏。”

  冉时如释重负,拿起剧本:“曼姐,我一会儿还有戏,先不说了。”然后拉着宗锐泽朝角落走去。

  等走到地方,他才松了一口气,略带撒娇的口吻:“曼姐好八卦啊,吓死我了。”

  宗锐泽落在冉时身上的眼神带着探究,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淡:“你什么都不知道,害怕什么?”

  冉时微愣,有点没明白宗锐泽的意思。

  宗锐泽笑了,言语不再意义不明,直接道:“你是知道庄津有男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冉时: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在线等,挺急的。

  宗锐泽:做贼心虚。

  冉时:......

  开始拍戏啦,综艺也要播出了,我们冉时要小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