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懒得理他,目光仔细的打量着许家的祠堂。
祠堂里灵位的排放同时也象征着地位和威望。
一般家庭里面有祠堂,第一排也就是最高的那一排灵位放的都是家里的长辈或者是元老级别的人物。
奇怪的是,许家第一排的灵位是一个年轻人,比他年纪大的人物大有人在。为什么会把这么一个年轻人放在最上面?
最关键的是,方书发现那人与许止卿是同一年出生的。
在许止卿的那一辈,听张叔说,许家最年轻最出众的长辈莫过于许止卿,那这许故又是何人?
许止卿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见他如此认真却又忍不住好笑。
听见许止卿的笑声,方书以为他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于是顺着那个方向偏过头去。
正好碰上了许止卿伸过来的手指。
额前的碎发被冰凉虚无的手指在一瞬间轻轻拂过,许止卿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许故就是杀死我的那个人。”
许止卿因为饲养恶灵而臭名远外,许家派出众多年轻优秀的风水师对许止卿和其恶灵进行镇压。
许止卿以血肉之躯养恶灵,自然他也没什么好下场。最终被许故杀死,用黄符将尸体镇压在桃木棺内,最后进行焚烧。
那时张哲见方书对这件事感兴趣,说的还十分详细。
以血肉之躯饲养恶灵之人,其身躯也必定会被恶灵所污染,一个控制不慎,可能会被恶灵夺舍。
所以许止卿被黄符强行压制住,然后灌入焚烧之后的驱邪符咒的水。最后被压进桃木棺,用鲜血作符,在棺木上形成血符,从而压制其肉体和灵魂。
为了防止恶灵夺舍作恶,许止卿连尸体都不能留,最终被焚烧致死。
在这期间,许止卿一直都是活着的,清醒的。
然后被同辈长辈当众压制住,生生灌入符水,亲眼看见自己被关入桃木馆,然后焚烧致死。
甚至因为生前棺木上被人画了血符,灵魂不能转世,最后成为一只虚无缥缈的鬼魂。
在遇见方书之前,许止卿甚至还是一只形魂不稳的鬼魂。
这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人不人,鬼不鬼。
桃木棺和符水一般只对怨灵和恶灵这类充满恶意和邪气的鬼魂有用。
如果许止卿真的没有用血肉之躯饲养恶灵的话,显而易见,他被人算计了。
至于是谁,真相已经随着岁月沉淀了。没有人会在意。
甚至连许止卿自己对生前的记忆都十分破碎,根本无从考证。
方书注视着那些灵位,默不作声。
忽然,祠堂门口经过一个男人,见到方书立刻喝止:“你是谁?这里是许家的祠堂,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方书仿佛这才回过神,低声道:“抱歉。”
今天来许家的人都是家主十分重视的客人,男人见方书诚心道歉,倒也没再说什么。
方书立刻退出祠堂,与那男人擦肩而过。
肩膀微微碰了一下,男人转头看去。
直到注视着那道身影离开,男人才将目光转回来看向祠堂。
怪异的是,就在他走进祠堂想看看的时候,一阵大风吹来,吹的人睁不开眼。
就在男人睁开眼时,惊讶的发现面前的灵位大部分都被大风刮倒了。
男人连忙去扶,一边扶一边嘴里念道:“抱歉,抱歉。请各位前辈先辈莫要怪罪。”
扶着扶着,男人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手边,一个角落里,一个灵位立的好好的。虽然落上了灰,但是镀金的字体依旧看得清楚。
许止卿之墓。
所有的灵位全部都倒了,只有这一个,安安稳稳的立在原地,就像是谁故意这么做的一样。
男人没有过多怀疑,只是嘴里念着:“奇了怪了……”
这边的方书重新回到活动的场地,远远的站在一边观望着。
很快人群出现骚动,有人很快就算出许家某个方位出了问题。
在场的人对于辩位都再熟悉不过,很快就推算出许家的西南方向出现了不邪之物。
日出于东,落于西。西为阴,本就是不好的方位。
在许家出现这种事情,人群里很快开始就窃窃私语。
但是马上就有许家的人出来解释,说是度化的恶灵没有驯服好,闹出了动静。
在场都是这行业的,没有给他找补的机会,顺着方向就去了。
嘴上说是帮忙,实际上看热闹居多。
方书尾随而去,发现这里居然是另一个祠堂。
只不过这里供奉的不是先人,而是佛。
那佛像是金身佛像,脸上挂着祥和慈悲的微笑,一手执着佛珠,一手作揖。在他的道袍上,贴着一道符咒。
看起来像是平常的驱邪符咒。
如今的许家大不如前,从事生意方面信任佛也不为过。
奇怪的是,到了这里,那股不祥的感觉却消失了。
无论反复查算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许家的人再次出来解释道,大概是恶灵被驯服了。
这套说辞其实难以服众,众人也纷纷表示不信。
方书保持着冷观的态度站在一边,他看着许家的人,发现这些人虽然是在解释,但是越解释越给人一种难以相信的感觉。
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许止卿自从进了许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看着方书的一举一动。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他记得他的死和许家脱不开关系。
他不喜欢许家,却喜欢方书下意识维护他的模样。
注意到方书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许止卿终于肯给他一个答案了。
众目睽睽之下,几乎大部分的厉害的风水师都在现场,但是许止卿却能够肆无忌惮的在场,还能够毫不隐晦和方书交谈。
这种场面莫名的怪异又滑稽。
许止卿贴着方书的耳朵,声音顺着呼吸的气流钻进耳朵里:“知道为什么他们想要杀死我吗?为什么到最后我死了?”
为什么许家的人要杀死许止卿,为什么到最后许止卿死了?
许止卿死了,那他饲养的恶灵呢?
方书骤然醒悟。
许止卿的死或许只是个掩盖,掩盖真相的手段。
许止卿站在方书的身后,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两人的目光逐渐重叠在祠堂那座高大的金身佛像上。
许止卿轻声道:“看到我了吗?我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