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高冷仙尊怎么心软了?>第一百章 你怎么不去死

  闻言,孟玉神色间闪过一抹心虚,随即脸色马上变得强硬起来,“宗门有令,如今世间诡物作乱,仙门弟子皆可下山历练除祟,不必一定留于宗门!”

  “哦~~”

  晏子殊微微笑着,一双澄澈的眸子慢吞吞打量在几人身上,最后不紧不慢地疑惑道:“太景九都十三城,下属镇上千数,怎么会这么巧?你们刚好就来了琉城?”

  “更巧的是,不久前有人模仿徐宗主偷袭我,我能力有限,让对方逃走了。”

  “如今我刚和徐宗主分开不久,你们就来了。”

  “不得不说,你们这行为真的很让人觉得怀疑啊!”

  “如果你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

  晏子殊手指慢慢摩挲着落于衣袖间的一只灵蝶,某种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杀意四现。

  “那我只能……忍痛杀了你们了。”

  他音调凉薄,一双眸子分明充满了笑意,可孟玉却觉得不寒而栗,更加不可置信。

  “你竟然要杀我们?”

  他嫌弃地打量了晏子殊一眼,眼神中的轻视显而易见。

  “你看看你那弱鸡一般的身体,能打得过我?”

  “呵呵。”

  晏子殊冷笑一声,在曲幽兰想开口阻止时,一只灵蝶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头。

  孟玉整个人顿时觉得肩上好似背了一座巨山一般,压得他动弹不得,连身体内的灵力都不翼而飞。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你这蝴蝶……”

  看清肩上的灵蝶以后,孟玉瞳孔猛地一阵剧颤,语气间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和愤怒,通红着一双眸子怒瞪着他。

  “这是蝶杀?”

  晏子殊微微一笑,“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奈何不了你吗?”

  他看向孟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糟心和怜悯。

  他实在是想不通,徐行那般高贵冷艳谪仙般的人物,是怎么会教出孟玉这样调皮捣蛋不知人事的孩子的!

  既然徐行教不好他,那就他替他教。

  他自己捡回来的小孩,怎么着也不能出去在别人手里吃亏不是。

  但孟玉眸底的恨意却越来越深,不但不知道怕,甚至还开始挣扎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你这个妖人!”

  “你怎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拖累我师尊!”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晏子殊听得一愣,似乎是没听清孟玉在说些什么,更像是无法理解他的愤怒一般。

  “为什么?”

  他只是想让孟玉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怎么就把事情做成了这个样子?

  旁边一直沉默的曲幽兰叹了一口气,故意转移话题道:“是魇族回来了吗?”

  他当然知道晏子殊的用意,可他不知道孟玉身上发生的事,用这样的方法是最不正确的。

  甚至,可以说是错得离谱。

  但听到曲幽兰的问题,晏子殊却倏地愣住。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对方是魇族这个可能。

  魇族,他们当时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将全族毁灭,他当时亲自清点过的,不可能还有余孽。

  如果真有余孽,那对方为什么要隐忍到现在才出手?

  而且,如果是魇族的余孽,那对方就不应该来抢灵囊,而应该布下天罗地网来杀了他。

  但当他抬眸看向曲幽兰那双明媚的眼睛,他还是下意识地掩瞒了心底的真实想法。

  “不确定是不是魇族,他并没有对我使用幻梦之术,身上似乎也没有魇族的特征。”

  “比起魇族,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尤其是对方身上那道暗紫的光芒,虽然并没有和他正面对抗,但给他的感觉却无比危险。

  “哼!”

  孟玉轻蔑地发出一声冷哼,“所有的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们可没有人见过,谁知道是不是他说谎!”

  “你说有人冒充师尊,我怎么觉得你才像是那个冒充他人的假货!”

  他现在身体不能动,可他说出的话和他毫无顾忌打量的眼神,倒像是淬了毒的冷刃一般,一刀刀将晏子殊剜得体无完肤。

  晏子殊眸底闪过一抹痛色,再抬眸时就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笑意。

  “我倒是不知道,这地方对你的影响竟然这么大。素日里最是阳光开朗的剑宗大弟子孟玉,竟然还有如此邪恶狠毒的一面,今日一见倒也不亏。”

  没错,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激怒三人。

  他刚走进明月楼就发现这地方的布置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尤其是月光透过琉璃照射进来时,更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欲望来。

  这种欲,可以是情欲,也可以是杀欲。

  他刚才看曲幽兰的打扮和帝灵脸上的巴掌印就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可反倒是一脸冷静没有动静的孟玉,最是让他生疑。

  他是从明月楼外面进来的,刚一进来就发现这地方的特殊,所以马上用了清心诀。

  可他们三人却是从里面出来的,谁又知道他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但不可否认的是,时间肯定不短。

  不然曲幽兰不会连走路都困难。

  那孟玉就不可能毫无问题。

  只是他没有想到,孟玉最恨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当初孟玉周岁时他还亲自来剑宗看过他,平日里也时常上胭霞山陪他,怎么他死过一回以后,这孩子对他的怨恨这么大?

  而且他看曲幽兰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孟玉这事儿另有隐情。

  可不管是什么隐情,孟玉中招这是事实,死不悔改这也是事实。

  他晏子殊可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退缩一步。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亮起,一脸纯真又无奈地对孟玉摇了摇头。

  “虽然我确定你是真的,但我还是不想放了你。”

  “孟小仙师这张嘴里喷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臭了。”

  孟玉听得脸色都扭曲了一瞬,咬咬牙又继续往下说道:“皇族路氏正在四处寻找燕王的遗脉,我看你还是回去继承王爷之位逍遥快乐一生的好。”

  音落。

  咚咚咚咚——

  来自门外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晏子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人敲三声,鬼敲四声。

  这些东西倒是把自己的定位都选择好了,还挺有自觉性。


第一百零一章 那个人回来了

  “多谢孟小仙师好意提醒,若有朝一日我真能继承燕王之位,必去上都城外最有名的菩提庙中找孟小仙师请一尊本身长生牌回来,日日夜夜供奉才好!”

  晏子殊说这话时嘴角漾着盈盈笑意,配合着那一双单纯嬉笑的眸子,看起来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会去继承燕王的位子,除非孟玉叛出剑宗,出家当了和尚。

  那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请一尊以孟玉为原形的本身菩萨,拿回来每日每夜都细心供奉。

  他这话无伤大雅,但这话对于一心只有剑宗的孟玉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身上灵力忽强忽弱不停窜动着,好似一颗走近尽头的繁星将要爆炸一般,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你……噗……”

  一口黑色的鲜血从孟玉口中喷射出来,顿时在地面上点缀出一串刚刚盛放的红梅,连绵不绝地纠缠着那身玄色的衣摆。

  晏子殊勾了勾手指,那只灵蝶马上就脱离了孟玉的肩膀,解开了他身体的束缚。

  他贴心地替孟玉拍了拍背,缓解了对方刚刚吐血的难受以后,马上笑容灿烂地说道:

  “好了没?好了就起来干活,这地方就你一个能打的,你也好意思闲着?”

  “你……”

  孟玉脸色一白,差点被他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来。

  最后还是旁边的曲幽兰看不过眼,扶着腰瞪着他道:“行了,你要是真给他气出点好歹来,我看你就找地儿哭去吧!”

  咖嚓——

  摇摇欲坠的大门已经出现裂缝,在门外一堆人僵的猛烈攻击下,大门还没支撑过三息功夫,应声便倒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艹!这么猛!”

  晏子殊暗砸了一下嘴,“孟玉,你主攻,我辅助你!”

  孟玉虽然心底依旧有反抗之意,但如今事急从权,他也顾不得私人的喜恶,皱着眉提剑挡在几人面前。

  看着他身上杀气腾腾的暴戾之势,晏子殊不得不提醒了一句。

  “他们都是活人,只能挡,不能杀。”

  孟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你怎么不说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死?这么多游尸我就算能杀都会被耗死!你不让我杀他们,那和把我丢出去喂他们吃夜宵有什么区别?”

  言罢,他毫不客气地开始扎起晏子殊的心,满脸轻蔑地笑着。

  “天道院的弟子果然不一样,时时刻刻注重着自身气运,为了气运,甚至连谎话也张口就来。”

  “不像我们这样粗人,眼里只有善恶,没有活死。”

  晏子殊皱了皱眉,他觉得现在的孟玉做事实在是有些偏激了。

  看来,他还是得找机会问问曲幽兰孟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

  但现在,他必须和孟玉解释清楚。

  这些人真的不能杀。

  无关自身气运,而是这些人僵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修仙者如果滥杀无辜,不顾普通人的死活,那他们还修的什么仙?匡扶什么世间正义?

  他抿了抿唇,“他们不是游尸,他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感染了尸毒,所有才会显现出僵尸的特征。”

  “但他们真的是人,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人。因为生活在琉城,所以被人下了尸毒,又有人用铃铛声控制他们的思想,所以他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杀他们,就相当于在斩杀一名名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你真的能下手吗?”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他的问题好似千斤重的巨锤一锤锤打在孟玉的心口上,击得他心口发痛,脸色苍白。

  但很快他再次变了脸色尤其是看到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是晏子殊后,他脸上的反抗之意更甚。

  “要你管!我要杀就杀,要留就留!你根本没资格管我!”

  晏子殊自嘲一笑,“行,既然你能下得了手,那就随便你。”

  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对于孟玉来说竟然都跟屁话一般。

  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只要清楚一点,只要孟玉敢动手,那他就敢扒了他的皮!

  话锋交杂之间,人僵已经朝他们冲了过来,口中还喷洒着腥臭的粉末,刚进入明月楼就将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最中心处是晏子殊、孟玉等四人,他们护着正中间一脸虚弱无力的曲幽兰,警惕地盯着这群人僵。

  但可疑的是,这群人僵只是将他们围困在此地,却并没有再对他们出手,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晏子殊抬眸一看,绯色的月亮越来越圆,似乎还离他们更近了些,他现在都能清晰地看到月亮上清晰的女相和圆润的兔子。

  看着周围那群一动不动的人僵,晏子殊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们可以往后撤吗?”

  “不行,我们刚从那地方逃出来,绝对不可以再回去。”

  曲幽兰开口就是拒绝,只要一想起刚才在哪地方经历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浑身发软脸色通红。

  最后,他连想都不敢想,侧头狠狠地瞪了帝灵一眼。

  正在专心保护师尊的帝灵被他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满头雾水地看向曲幽兰,“师尊,你是不是腰还难受?我给你揉揉?”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曲幽兰的腰间,一脸认真的模样似乎真的打算帮他按摩腰部。

  曲幽兰:……

  “滚啊!!!”

  “你们两动静小点,生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晏子殊气急骂了一声,回头看到大堂里又厚又软的地毯后,心里忽然多出一个主意。

  这些人僵现在不攻击他们,不代表一直不会攻击他们……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晏子殊的目光落在地毯上,又落在头顶正对着的琉璃圆月上,最后落在孟玉的身上说道:“把头顶的光挡起来,只要我们能撑到天亮,这些人僵就会恢复正常。”

  “徐宗主也在琉城中,待他解决那个用铃铛的人以后,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叮当——叮当——

  听到铃铛的声音后,晏子殊脸色随即大变:“不好,那个人回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献祭之印

  铃铛的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儿好似飘忽到远处的山边,一会儿又好似在耳边叮当作响。

  人僵群也随着铃铛的声音从沉静变得逐渐暴躁起来,腥臭的粉末霎时朝几人扑来。

  攻击粗暴且简单。

  他们要是染上这尸毒早晚也会变成人僵。

  背后那人可真是好算计。

  晏子殊眸子微冷,那个持铃铛的人就根条泥鳅一般滑不溜秋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他的痕迹。

  徐行追踪能力无人可及,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逃脱徐行的追踪,又转而跑来攻击他们。

  在尸毒将要接触到几人时,双手迅速结印,一只只灵蝶从他的掌心中活过来,将尸毒全数挡下。

  看到他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灵蝶,孟玉眼神更加阴沉,握住长剑的手微微一紧,随即又马上放松开来。

  正是他这片刻的怔愣,一只速度极快的人僵忽然穿过他往几人中最弱的曲幽兰腰上抓去。

  在漆黑獠长的指甲即将抓住曲幽兰时,一只莹白偏小的手轻飘飘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漆黑的指甲顿时无法再前进半分。

  晏子殊惊讶嬉笑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他腰不好,你抢他腰子也没用啊!”

  作为一个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

  曲幽兰当即就翻了脸,“你特么说谁腰不好,我腰好的很!”

  晏子子笑着挑了挑眉,转头就给曲幽兰一记暴击。

  “听到没?你师尊说你不够努力呢!”

  曲幽兰脸色变了又变,一脸恨不得要跟他当场决一死战的模样。

  “晏子殊,我艹你大爷!”

  “仔细算算,我大爷似乎就是太景如今的国主,你若是不嫌弃他年老体迈,实在想的话那便去吧。”

  曲幽兰:……

  他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晏子殊了,打这些人僵还不够忙吗?还有心情来捉弄他?

  这厮一整天就是吃饱了闲的吧!

  他一双美眸怒瞪着对方,“你消失这十八年就是专门磨嘴皮子功夫去了对吧?一回来就知道怼我?”

  晏子殊短刃一挑,顺脚往他屁股上一踹将人往后踹了一步,又抬手扬起外衣挡住他头顶的光芒,悠悠地说道:

  “比不得曲阁主,这么多年修为无半点长进还往后退了不少。”

  他的目光落在曲幽兰眉心中随着铃铛声出现的绯色半月痕迹,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是一阵嫌弃之色。

  “我心哀矣!”

  他伸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只灵蝶顺着他的手钻进曲幽兰的墨色发丝间,瞬间不见踪影。

  他的语气也变得十分沉重。

  “长点心吧!小兰子!”

  看着曲幽兰眉心中慢慢变深的半月痕迹,晏子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回事?

  曲幽兰这傻子在明月楼里撞见了什么?

  那枚半月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印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眉心中?

  而且,这印记竟然敢吞噬他的灵蝶!

  晏子殊的脸色募地一沉,他的目光冷冷地瞥向旁边正一脚踢开人僵的帝灵。

  “你们在里面碰到了什么?做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一向稳重有度的帝灵脸色顿时通红起来,回答也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晏子殊脸色更冷,“你看看你师尊眉心中多了什么东西?”

  “你最好把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否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帮不了你们。”

  “什么意思?我身上多了什么?”曲幽兰一脸怀疑地看着晏子殊,眼神赤裸裸地表达着一个意思。

  晏子殊怕不是在诓他!

  听了晏子殊的话后,帝灵难得羞涩的脸色也正经起来,他凝眸开始仔细观察起曲幽兰身上的特别来。

  但奇怪的是,在晏子殊眼中明显可见的绯色半月痕,对于帝灵来说却好似不存在一般。

  他仔细在曲幽兰身上观察了一遍,最后甚至输入一丝灵力进入脉门开始察看。

  但最后的结果毫无改变,他根本看不出曲幽兰身上有什么地方特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要晏子殊,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我师尊……他怎么了?”

  晏子殊紧蹙着眉,“他眉心处多了一枚绯色半月痕,看上去十分诡异,而且这半月痕还可以吞噬我的灵蝶。”

  听到他的话后,帝灵的脸色越来越冷,身上的杀意也越来越重,好似一座沉寂千年的古墓,因为他的愤怒而在疯狂咆哮。

  晏子殊神色疑惑,正打算开口询问时,便听帝灵忽然说道:

  “是献祭之印!”

  见晏子殊不解的表情,帝灵便继续解释道:“这是琉城的传统,每年都会随机产生一名祭品,祭品由琉城之外的苦海河神自行选择,一旦被选中,祭品眉心中就会出现一枚绯色的半月痕。”

  “等明天一到,这里的人就会把祭品送去给河神。”

  “这里的人把献祭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河神娶妻。”

  什么?

  晏子殊惊得瞪大了眼睛,琉城还有这种传统?他怎么不知道?

  “河神娶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我们今日是跟着你和徐宗主的脚步进了城,但进了城后在鸳鸯街上我们就没有找到你们的踪迹。”

  “后来天色渐晚,我发现明月楼气息有异,便和师尊还有孟师弟一起其中,进入明月楼后,师尊跟这里的姑娘闲聊时,我正好在旁边才知道这个消息。”

  晏子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行啊!

  看得挺紧的,曲幽兰和姑娘闲聊时还得盯着!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是要解决眼前的人僵和曲幽兰身上的献祭之印。

  有东西选中了曲幽兰,想拿他去献祭。

  而且这东西能量还不不小,至少在帝灵之上。

  不然以帝灵的警惕性肯定会发现。

  曲幽兰修为虽差,但这么多年好歹也熬到了合体期。

  这太景国的合体可少得很,若是遇到一般敌人,他只需要释放出合体期的威压便没有人好冒犯他。

  但实际上,曲幽兰的战斗力还不如晏子殊十分之一。

  算下来,这些年没被人抓去炼丹全靠他气运强盛和每天源源不断的逃跑。


第一百零三章 破蝶杀

  想到这里,晏子殊的目光再次落在帝灵身上。

  “我们得进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在进去之前,我希望你能将里面的一切告诉我。”

  “不行!”

  帝灵还没有回答,曲幽兰就先一步拒绝道。

  他还是想要点脸的。

  要是晏子殊看到他和帝灵纠缠的那些画面,那他这辈子还想不想抬头看人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这时,孟玉在一旁悠悠地开口。

  “他告诉你也没用,我和他们同时进明月楼,天黑时也待在一处,但血月刚出我就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但我所看到的是一副墨色江山壁画,其中一湖泊一眼就摄人心魄,上层混浊似血,下层清澈见底。”

  “上层之中,是层层叠叠漂浮的尸体,下层却是好似仙人一般虚无缥缈的东西,眼神渴望地看着上层的尸体。”

  说到这里,帝灵和曲幽兰的脸色同时一变。

  曲幽兰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在庆幸,庆幸孟玉和他们看到的不是同一副壁画。

  不然他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等等,你说壁画?”

  晏子殊脸上笑意加深,“这样的话,我们就更得进去看看了。”

  他倒是要看看,魇族已经被灭族多年,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想掀起波浪!

  晏子殊打了个响指,周围一直阻拦人僵的灵蝶便瞬间化入众人僵中,每一只人僵眉心中都多出一枚蝶印,与原本血月的光晕在每一只人僵的身体中不停挣扎着。

  “我们走!”

  蝶杀可以控制这些人僵不会到处乱跑,保证他们不会在今夜伤害到无辜之人,也能够保住他们的性命。

  但他此举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逼幕后之人现身。

  除非幕后之人原本的用意就是想将他们逼入明月楼深处,那他也还有后招逼对方现身。

  叮当——叮当——

  熟悉的铃铛声再次响起,带着深远绵长的回音,催促着人僵开始不断挣扎。

  开始的时候是第一只人僵挣脱束缚,紧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接着就是成千上百只灵蝶在人僵体内破碎。

  数以千计的人僵,在这一刻得到解放,尸毒全部朝着几人喷出。

  晏子殊脸色一白,身体在这一瞬间差点没能支撑住。

  这个人,竟然能破蝶杀?

  虽然他刚才使用的只是最基本的蝶杀控术,并不是他平日里惯用的蝶杀幻术。

  但这些灵蝶每一只都与他本身相连,若是先后被吞噬倒也无妨,可在这一瞬间全部破碎,倒也对他这个主人的身体造成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他如今这幅虚弱的身体。

  晏子殊咬咬牙,吞咽下口中的鲜血,双手再次结成蝶印。

  旁边孟玉手中的长剑挥动,迅速将尸毒用剑光扫出去。

  这时,晏子殊手中的蝶印已经结好,灵蝶再次飞出。

  但无形中,那些人僵身前好似多了一道屏障,让他的灵蝶无法前进半步。

  “怎么了?”孟玉有些奇怪地问道。

  晏子殊没有回答,一双澄澈的眸子危险地盯着门外,手中结印的速度更快。

  叮当——叮当——

  对方一次次给他们希望,又一次次在他们准备好时又出手将他们留下,好似猫儿故意逗弄猎物一般,悠悠懒懒的铃铛声再次响起。

  晏子殊脸色铁青,就连孟玉都感觉到他的不正常。

  叮当当——

  一道黑色的人影徐徐从门外走来,对方浑身上下都被一顶漆黑的斗篷罩住,微弓着腰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衣袖间不时响起的铃铛声让人浑身警惕。

  晏子殊却猛地瞳孔一缩,这样的打扮……

  “几位远道而来,在下怎么能不招待一番就放你们走呢!”

  对方声音似男似女,有些尖利,又带了几分女子的绵软,让人听得耳朵发酥,心头不禁一阵柔软。

  但再听到铃铛声时,又是沁骨的杀气。

  晏子殊神色凝重,“我与你无冤无仇,这些百姓更是无辜,你为何要将他们变成这番模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也是情非得已呀!”

  对方慢悠悠地回道,黑色斗篷下微露的朱唇微微翘起,带着几分轻蔑的讽刺,还有些惑色的暧昧。

  “不过用我来对付你倒也算术业有专业。”

  “毕竟,我才是玩虫的祖宗。”

  音落,慕漠直起身体,他的脸也在这一刻彻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张脸肌肤白嫩细腻,眉如山黛眼如画,发似漆墨随风起,唇若点朱一般红。

  很美,美得让人心惊。

  分明是女子的容貌,可身体特征却又是男子,好似一朵长满尖刺的荆棘花,美丽而让人不可摩挲。

  晏子殊抿了抿唇,伸手将同归令拿在手中。

  “你是南疆人?”

  慕漠点点头,看向他时一双狐狸眼里满是赞叹之意,接着就变成满脸的惋惜。

  “你这眼力不错,不过我还是得杀了你。”

  晏子殊轻笑一声,灵蝶瞬间布成一个小结界将那些尸毒挡在外面。

  他的目光挑衅地看向对方,“怎么?你觉得刚才震碎了我的灵蝶就一定能对付我?”

  “放心,对于你的底细我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慕漠伸出手,掌心中是一枚极小的玉简。

  他手指轻轻一点,玉简中的内容便呈现到众人面前。

  “晏子殊,天道院逍遥道主,年二十二,境界渡劫期,自创蝶杀幻术和水月镜花,略得一些天道院法,气运极强,可夺之……为人重情,情为难关……”慕漠的声音不缓不慢地在明月楼中回荡着。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在一众人僵的嘶吼声中无比清晰,惊得晏子殊连使用手上的同归令都忘了。

  怎么会?

  这些都是他上辈子的事,慕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慕漠勾了勾唇,“怎么样?还需要我继续念下去吗?”

  他的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晏子殊,眼中满是嗜血的欲望。

  “对于你的生平和未来,我觉得我比你本人还清楚。”

  他的目光看向晏子殊手中被捏得出汗的同归令,勾了勾手指,同归令就好似被周围的空间吞噬掉一般,瞬间消失。

  晏子殊没有丝毫阻拦的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归令消失。

  “怎么?你想找刚才那个持剑的男人来救你?”

  慕漠拍了拍手,眼中是对强者的敬佩和赞叹。

  “我承认他的修为确实很高,剑法也极好,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太过在乎天下大义……”

  目光一转,慕漠的目光戏弄地落在晏子殊身上。

  “或者说,他太在乎你的命。”

  “我刚才不过是略施小计,就将他彻底困死。”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在这里?”

  晏子殊神色不变,只是趁慕漠不注意时,倏地朝天喊了一嗓子。

  “徐行,救我。”

  慕漠痛苦地捂住耳朵,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杀意凛凛。

  “别喊了,安静点等死不好吗?”


第一百零四章 噬灵蛊虫

  晏子殊朝他做了个鬼脸,面色淡然毫不惧怕他的威胁,故意跺跺脚斜睨着慕漠。

  “我就喊,我就喊!”

  “徐行,快来救我啊!有人要杀我!”

  慕漠被他刺激得额前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

  “你找死!”

  停顿的人僵群再次动起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慕漠手中多出两把把弯刀,一左一右拦住晏子殊的去路,趁机朝他砍去。

  这两刀要是砍在身上,他这辈子直接可以回炉重造了。

  晏子殊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在慕漠回手将弯刀再次袭向他的腰间时,他抬脚就往对方臀部一踹。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慕漠乱了攻势,两刀砍了个空。

  但晏子殊却笑得更加厉害,他这一脚可并没有想给慕漠造成什么伤害。

  主要是侮辱。

  慕漠想杀他,他就往他屁股上梦踹一脚,看着慕漠气急败坏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他就笑得肚子疼。

  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慕漠眸中杀意更重,几只透着油黑色的小虫从衣袖中飞出,径直朝晏子殊飞去。

  偏偏晏子殊还不知死活地拍了拍手,躲过那几只虫子后满脸惊慌,眉眼中却荡漾着笑意大叫着。

  “打人啦!打人啦!”

  “徐行,你再不来你媳妇就被人打死了,你马上就没媳妇了!”

  慕漠勾唇冷笑,两把弯刀再次朝晏子殊挥舞而去。

  好似两把勾魂之链,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让晏子殊避无可避。

  “温柔乡,英雄冢,你以为他那么容易就能出来?”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般,一道冷蓝色的剑光从天边穿来。

  人还未到,同归剑就已经来到晏子殊面前,一剑将那两把弯刀挡了回去。

  慕漠这次的攻击几乎用了他十成的力量,目的就是为了一次取走晏子殊的性命。

  可同归剑的攻势更猛,剑光划着两把弯刀擦过,火花四溢,接着用了十二分的力将弯刀挡了回去。

  慕漠两手的虎口顿时就被震裂,两把弯刀回到他手中时也只剩下两把刀柄,刀刃早已经碎成几块落在地上。

  晏子殊微微一笑,同归可是仙剑,守于剑宗不知道承受了几代人的剑意,更是有整个宗门的气运淬炼,再强韧的刀剑对于它也只不过是两把废铁。

  拿这两把启灵的刀跟仙剑硬刚,慕漠这把局输得可不冤枉!

  晏子殊踢了踢地上黯淡无光的铁片,神色体贴地劝道:“如果我是你,那我就趁他人还没来赶紧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见慕漠一脸惊疑不定的 铁青脸色,晏子殊语气更加柔软,满脸我都是在替你着想地说道:“人家虽然给了你报酬,但那报酬总比不上你的生命。你要是为了那点报酬没了性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眼看着慕漠的神色开始动摇,似乎真的要听信晏子殊的话逃跑时,天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

  是毫无电光的空雷,声音大得好似就在耳边放炮仗一般。

  像是为了提醒,更像是警告。

  慕漠犹豫的脸色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晏子殊:“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的话?”

  “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死。”

  晏子殊的心情肉眼可见低落起来,他原本还想着靠慕漠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那个一直隐藏的幕后人到底是谁呢!

  结果这人宁愿和他同归于尽都不愿意给他带个路,实在是难!

  那还能怎么办?

  打呗打呗!他总不能这样干巴巴的等死不是?

  “看来!那你只能去死了。”晏子殊深神色悲悯地望着他,双手迅速开始结印。

  此时此刻,同归剑就好似守卫一般,坚定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那可说不定。”慕漠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只是一把剑而已。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剑的主人却迟迟没有出现,那就说明徐行还被困在阵中没有出来。

  就凭眼前这几只老弱病残,能有什么本事奈何得了他!

  慕漠再次朝几人发起攻击,却并未再用弯刀,身体移动出响起的铃铛声催促得人僵群发狂发疯,挥舞着双爪抓向几人。

  人僵群数目太过庞大,密密麻麻的人僵一起挤来,便是挤也能将中间的几人挤死,更何况他们还不能对这些人僵下死手。

  孟玉有几分躲避不及,闪身移动时被一只人僵抓伤了手腕,手腕上的肌肤迅速就开始发黑发胀。

  这时,慕漠的攻击已至,晏子殊不由多想,提起同归剑就挡在两人中间。

  同归剑的剑意杀性极强,散发的剑光让人僵群面上微显惧意,不敢再向几人发起袭击。

  慕漠冷笑一声,漆黑的斗篷如风吹落叶一般扬起,一群繁密的小虫从斗篷下飞出,一只只不惧剑意油黑小虫朝众人袭来。

  头一个遭殃的就是曲幽兰。

  一只油黑的小虫闯过结界落在他的衣裳上,只是眨眼的功夫,曲幽兰身上的灵力便分毫不剩。

  他双腿一软,在倒地时一双大手忙将他扶住。

  “师尊!”

  一道剑光倏然而至,直接将落在他的肩头的那只小虫挑起斩成两段。

  曲幽兰顿时如释重负一般,轻呼出一口气,“我没事。”

  仅刚才眨眼的功夫,曲幽兰身上的灵力就已经耗尽,连两鬓多了两缕青丝。

  帝灵目眦欲裂,盯着地上那只斩成两段的虫子恨不得满脸愤怒,“这是什么鬼东西!”

  晏子殊面色肃然,“往后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能吞噬灵力和生机的虫子,而且这虫子的吞噬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心惊。

  若是所有虫子一起对他们发起攻击,那他们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噬灵蛊虫。”

  “一旦被这蛊虫沾上,就会灵力耗尽而亡。若没有灵力,它们恐怖的吞噬力也会瞬间吃光你身上的生机。”慕漠笑盈盈地为他们解释道。

  “放心,它们都是非常温柔的小宝宝,在你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取走你们的性命。”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晏子殊讽刺一笑,说出的话好似淬了毒一般。

  “贴心你大爷!”


第一百零五章 天明时

  “你那么贴心怎么不跪下来求你爹饶命?”晏子殊微微笑道,“呵呵,我忘了,南疆蛮子,懂什么尊父重孝?”

  “你……”

  刺啦——

  慕漠的话没有说话,斗篷就被剑光劈成两半。

  黑色的斗篷落下,一道肢体扭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薄薄的衣衫布料下,是坑坑洼洼的肌肤在扭动。

  他的面色痛苦,好似其中有千万幼虫沿着肌肤在蠕动一般,就连他脸上那白嫩的肌肤上都明显有幼虫蠕动的痕迹。

  在他的面前,徐行手持同归剑,正冷冷注视着他。

  “走开!不要看我!”慕漠惊恐地捂住他的脸颊,“走开!快走开!不准看我!你们谁也不准看我!”

  晏子殊心里一个激灵,眸光一转便瞪大了眼睛,一脸赞叹地说道:“哇!你长得真丑!”

  既然慕漠这么在乎他的脸,连看也不敢让别人多看一眼,那他也不介意让他再多看几眼。

  当然,看的同时肯定也不会忘了多损几句。

  如果能刺激得慕漠说出点什么他想知道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果然,一听有人说他长得丑,慕漠的脸色顿时就狰狞扭曲。

  他抬眸恶狠狠地看向晏子殊,“你说谁丑?”

  “你竟敢说我长得丑,我要让噬灵蛊虫咬死你。”

  “不,我要让噬灵蛊虫吞噬掉你所有的生机,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容颜老去,直到老死。”

  这死法,也就慕漠这人认为恐怖恶毒了。

  晏子殊无奈地撇了撇嘴,“你也就只能对付对付我了。”

  他伸手指指面前的徐行,一双眸子中带着闪闪发亮的喜爱。

  “你看看他,脸是一等一的俊俏,身材是一等一的好,宽肩窄腰大长腿,更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儿,不知道比你这白斩鸡一般的身材好多少倍!”

  “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和他比的?”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慕漠哑着嗓子愤怒地嘶吼着,如果不是徐行手中的同归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恨不得能冲上去将晏子殊撕得粉碎。

  “想要我闭嘴可以,先回答一个问题,你和鬼老头什么关系?”

  慕漠和鬼老头还有南笙的打扮分明就是一派风格,要说他们之间没点关系那他是打死都不相信。

  自无生老母神像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南笙。

  当时分别得匆忙,他也没来得及询问南笙的住处,让他如今连南笙情况如何都无从得知。

  南笙的王蛊在金妶体内,金妶已死,虽说鬼老头带他回去医治,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晏子殊还不知道他的身体恢复了没有。

  “哈哈哈哈……”慕漠捂着脸疯狂地笑着,“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话音落下,慕漠的身影随着血月的隐下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在几人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嘶……”

  晏子殊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意,一直没有动静的执念之伤忽然开始疼痛,伤口处难以控制的血液不停地在流淌。

  天,亮了。

  在天边一抹鱼肚白跃出墨绿色的山脉时,刚才还在挣扎低吼的那一群人僵,在这一瞬间募地就恢复了清明。

  晏子殊站得位置比较尴尬,刚好包围他的人僵就是明月楼的姑娘们。

  在血月退去后,这一群姑娘一个个都柔弱无骨地倒向他所在的方向。

  一道冷蓝色的剑光忽然在他的周身亮起,原本朝他倒下的姑娘们惊讶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朝他脚边倒去。

  晏子殊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惊恐地看着脚边柔声呻吟、衣着清凉的姑娘们,心道还好徐行出手够快,不然他指不定得被压死!

  客栈老板娘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被一群姑娘包围在中间的晏子殊,惊呼一声忙捂住了眼睛,一副难以直视的模样。

  “哎呦喂!小郎君,你怎么往这地方跑?这地方都是大人来的,你小孩子家家的可别学坏了哦!”

  晏子殊皮笑肉不笑,“多谢婶婶关心,婶婶今日感觉可好?”

  “我可好着呢!你等着我城门口找老李头买菜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这话,客栈老板娘便扭着腰朝明月楼外走去,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所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不止是她,就连其他醒过来的百姓也走出明月楼就朝着各家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有什么不对。

  好似,天亮以后,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晏子殊还想再问点什么,就发现徐行微不可察地朝他摇了摇头。

  他按耐下心中的疑惑,打算跟随着徐行一同离开。

  “哎呦!这位姑娘怎么了?怎么带着这么可怕的一面面具?”发髻上簪着一朵巨大红色莲花的老鸨惊呼道,手中的帕子嫌弃地扇着周围的流风,好似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事物一般。

  帝灵扶着曲幽兰的身体,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他身体不舒服,脸上长了不少痤疮,怕吓到你们,所以戴面具示人。”

  闻言,老鸨顿时满脸嫌弃地拿扫帚开始赶人。

  “真是晦气,你们这样的人也敢进我明月楼,还不快滚!”

  “姑娘们可擦亮了眼睛,别什么人都往明月楼里带,晦气得很!”

  老鸨的声音越说越大,好似曲幽兰是什么人人都想避开的毒物体一般,引得周围的人连连侧目朝他们看来。

  “这小哥儿长得不错,就是眼睛有点瞎,这样一个老娘们也能贴心贴眼地护着!”

  “依我看,说不定是得了脏病,那小哥儿敢贴这么近,肯定也不干净!”

  帝灵眸中杀意显现,手紧紧地攥成一团,掌心中一根透色的琴弦被他渐渐染红。

  但琴弦想吞噬的并不是他的血,而是这些人的,这些在周围不停嘲笑他师尊的人。

  晏子殊不动声色地压住他的手,眼中满是对帝灵的警告。

  一旦被这些人发现曲幽兰眉心的半月痕,那到时候只怕会让曲幽兰的境况更加危险。

  到时候把那个什么河神引出来,他们还怎么解决曲幽兰身上的献祭之印!

  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摸清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而不是打草惊蛇。

  帝灵闭了闭眸,抱起曲幽兰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老鸨伸手想拦住他再说点什么,被旁边热心肠的晏子殊拉住衣袖,掌心翻转,一块沉淀淀就塞了进来。

  老鸨眼中满是惊讶,晏子殊继续笑眯眯地说道:“婶婶莫怪,他们也是情非得已,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将人逼急了不是?”


第一百零六章 苦海情人泪

  “毕竟,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婶婶说对不对?”

  听到晏子殊的提醒,老鸨本想再反驳两句。

  可看着晏子殊那双笑意盈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她就好似失了魂一般,一句反驳的话再说不出来。

  待她回神时,晏子殊几人已经走出了明月楼外,向着城中心处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一个能够解决献祭之印的地方。”

  晏子殊笑意不达眼底,“琉城只有一个湖,明曰苦海,相传苦海乃情人的泪水汇聚而成,每一滴苦海之水都是一滴情人泪。这负心的人多了,情人泪便慢慢聚成了海。”

  孟玉眸光微显惊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我哪里能不清楚,我前世……”

  看着孟玉紧盯的目光,晏子殊话锋一转尴尬一笑,“咳咳咳,我前些日子在剑宗观书楼里看到的。”

  他一脸苦口婆心地压制住孟玉怀疑的目光,“你平日里不要总是把注意集中在你的剑上,多看些书可以给你下山历练时带来极大的帮助。”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晏子殊带着几人一路出了琉城左拐右拐后才找到苦海。

  马车停下,晏子殊看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湖面难得发出一阵惆怅,“哎!不知道小珍珠在山里过得怎么样了?也不晓得它吃不吃得惯剑宗的果子。”

  “你要真想他你就回剑宗好好待着,何必下山四处乱跑!”

  孟玉的眼神隐晦地打量在他和徐行之间,意思非常明显。

  但凡晏子殊在山上好好待着,那他师尊这一宗之主何必丢着剑宗不管到处乱跑!

  “那不行,我的命也是命啊!”晏子殊立刻噘着嘴反驳道,抬脚就往那片散发着咸腥味的湖泊走去,再不看孟玉一眼。

  但实际上他心里头糟心得很。

  这孩子也不知是学得像谁,整日里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苦海位于群山之间,呈群山环抱之势,要找到苦海就必须先通过周围这一圈高大严密的山峰。

  马车穿过两山之间,在苦海之外一圈开得正茂盛的花海之外停下。

  花海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胜在花开繁华,又多又细,好似一朵朵盛开的雏菊,却又比雏菊更加娇嫩鲜艳。

  晏子殊和徐行穿过花海在湖泊岸边停下,正值清风吹起,湖面上顿时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但咸腥味也更重。

  晏子殊蹲下抄了一捧水仔细闻了闻,神色更加奇怪。

  “这湖,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点。”

  但是,他手腕上的伤口流血却流得更加厉害了。

  晏子殊只蹲了一会儿,起身时便觉得头晕眼花,直接就往苦海中栽去。

  一只大手很快揽住他的腰,虚抱着他往后退,接着口中被塞进一颗莲子糖,甜丝丝的糖霜很快就让晏子殊缓解过来。

  他反手就搂住徐行的腰,脑袋在徐行的胸口上依恋般地蹭了蹭,嘟嘟囔囔地说着,“徐行,给我抱抱。”

  下一瞬,晏子殊迷离的眸子顿时清醒起来,他像一只猎犬一般仔细在徐行身上嗅了嗅。

  “咦?你身上怎么有一股香味,是不是昨晚慕漠给徐宗主安排了什么了不得的艳事儿?”

  闻言,徐行抿了抿唇,“昨夜之事的确难缠。”

  “慕漠身边跟了一只合欢花妖。”

  所以,这就是慕漠特意为徐行准备的温柔乡喽?

  这小子准备得倒是挺齐全的。

  不过……晏子殊唇角勾起危险的笑意,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一双浅眸藏着潋滟的笑。

  “怎么?徐宗主中招了?”

  “让我看看,徐宗主是不是为这温柔乡献身了?”

  他作势便要去扯徐行的衣裳,手都已经伸进了那身玄色的外衣间,徐行却并没有动静。

  晏子殊暗自撇了撇嘴,徐行现在不仅年纪长了,连脸皮都厚了,他这都把手伸进去了,徐行也不会骂他无耻了。

  真是……让人怪尴尬的。

  晏子殊讪讪地缩回手,低着头根本不敢和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

  他就是故意撩徐行的,还害羞个什么劲儿?

  “你们是什么人?”

  不远处一条渔船慢慢划来,船头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面色严肃地盯着二人,时不时看向二人身后的马车,目光凛然。

  晏子殊眸子微眯,他倒是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还有专人看守。

  但他很快就扬起笑脸,“大叔,我们是来琉城游玩的,听说这边有一湖泊名曰苦海,又叫情人泪,因觉名字奇特,所以特地前来一观。”

  “你们回去吧!这地方不许外人参观。”男子眼神犀利,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几人。

  “再不离开,我现在就会叫族人一起将你们抓住沉湖。”

  “叔叔别生气,我们现在就走。”

  晏子殊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旁边不远处高高架起的台子,神色间多了几分考量。

  “这台子挺好,用来跳舞倒是不错。”

  “就是太高了,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命肯定没了。”

  见他一脸好奇又可惜地盯着那台子,男子神色先是一惊,眸底凶相毕露。

  接着听到晏子殊的后半句话时,才觉他只不过是个小郎君,对于事物好奇算是正常,才慢慢地放松了眼中的警惕。

  晏子殊和徐行也不再多做逗留,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台子后,上了马车迅速离去。

  远远地,台子还屹立在湖泊之边,好似守卫这湖泊的巨人,千年不倒。

  只见那台子高高垒起,下宽上窄,最上面的小台搭了一根通体黢黑的木棍,周围还有火焰烧过的痕迹,一看就是火祭之台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跳舞的痕迹!

  马车驶出去很远,晏子殊手腕上伤口流血流得更加厉害,连徐行最好的止血灵药都无法缓解片刻,好似白嫩肌肤上被人恶意地开了一道血色小意,潺潺流个不停。

  这时,马车中的曲幽兰忽然发出一声嘤咛。

  只见他眉间的半月痕发出耀眼的红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他整个人也开始挣扎起来帝灵险些被他打伤。


第一百零七章 婶婶别激动

  晏子殊脸色顿变,“不好,有人在召唤祭品。”

  他的双手迅速结印,一只透色的灵蝶从掌心中飞出,落在曲幽兰眉间,与那枚半月痕在曲幽兰体内挣扎抢夺。

  一红一白两道灵力光芒在曲幽兰的身体中不停乱窜追赶、互相吞噬,时不时就互相碰撞,将曲幽兰身上的筋脉撞得遍体鳞伤。

  曲幽兰脸色苍白扭曲,双手紧攥着帝灵的肩膀,在帝灵的怀中不停的挣扎、惨叫过度用力的指甲开始断裂,还有一部分插进了帝灵的骨肉中。

  没一会儿,他身上的血迹就已经染红了莲花衣裳,在花瓣中映出鲜明的血色痕迹。

  帝灵急得心慌意乱,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上的痛意,通着着双眸道:“师尊!”

  “徐行!”

  晏子殊惊呼一声,徐行马上反应过来。

  纯净的灵力以晏子殊的身体为转化媒介,迅速涌入灵蝶之中,强行压制住那枚闪耀的半月痕。

  就在这时,半月痕却好似忽然找到了什么目标一般,突然脱离曲幽兰的身体,顺着灵力闯进晏子殊的身体中。

  “唔…嗯……”

  半月痕带了巨大的冲击灵力,晏子殊如今的身体又太过孱弱。

  在半月痕闯进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就无法支撑地晕了过去。

  “师尊!”

  “臭疯子!”

  帝灵和孟玉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两人的目光也朝着不同的方向看去。

  孟玉虽然嘴上说着讨厌晏子殊,恨晏子殊,但他眼里的关心做不得假。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想着晏子殊千万不能有事。

  “师尊,他还好吗?”

  “不好。”徐行神色淡淡地回道。

  孟玉被他的冷淡噎了一下,但心中实在担心晏子殊的情况。

  “那……那怎么办?”

  “我会保护好他。”

  看着徐行将晏子殊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腿上,帝灵满目深情地看着他的师尊曲幽兰,莫名的……孟玉感觉自己十分多余。

  而且,他还十分尴尬。

  这马车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我……我去赶车。”

  孟玉结结巴巴地说道,接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马车。

  坐在车沿上,手中拿着马鞭时孟玉才觉得自己敢大口地呼吸,身边那尴尬的气氛也彻底消失得干净。

  另一边,漆黑粘稠的黑潭中央,正在石头上打坐的盛彦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地融入石块,发出一道道焦糊的恶臭味道。

  “慕漠,你给我滚过来!”

  慕漠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上在没有幼虫蠕动的痕迹,依旧是一袭黑色的斗篷,听到盛彦的话后迅速来到他的身边。

  盛彦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平静的好似这一潭黑。

  但慕漠知道,现在的盛彦很生气。

  他掩下眸底的恨意跪在盛彦脚边,再抬眸时脸上已经换上了谄媚的笑意。

  “主人,请吩咐!”

  盛彦冷哼一声,抬手就拑住他的脖颈,眼底的怒意好似将化作实刃将他一刀刀千刀万剐一般。

  “说,这次到琉城的到底是什么人?”

  慕漠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却被他很快掩藏下来。

  “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明月楼有动静时我亲自去察看过,只知道其中有一个用剑特别厉害,修为也极高,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呼吸一点点变得艰难,慕漠终于在盛彦想完整夺走他的生命前,语速极快地将话迅速说完。

  盛彦对他的解释并不算很满意,但对方能破半月印的消息更让他心惊。

  他不动神色地掩下眼底的惊讶,拑制慕漠的手上却慢慢用劲。

  在慕漠眼白翻起,将彻底失去呼吸时,又嫌弃地将对方如丢垃圾一般摔在石头上,语气高高在上。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

  盛彦微微握拳,慕漠顿时就疼得脸上青筋暴起,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冷汗。

  “哼!”

  盛彦冷哼一声,算是结束了这次对慕漠的惩罚。

  慕漠咬了咬牙,脸上笑容更加谄媚,贴心地替盛彦揉了揉因过度用力而发红的手指后,媚笑着说道:“谢主人赏赐!”

  “滚下去!”

  在盛彦不耐烦的目光中,慕漠冷漠又谄媚的笑着,慢慢地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从台阶上滚下去。

  他做这一切已经轻车熟路,知道往什么方向滚能够更轻松一些。

  没一会儿,在一阵悉索的摩擦声中,慕漠的身影彻底消失。

  黑潭,再次恢复平静。

  琉城,鸿运客栈。

  “就是他们。”老鸨恨恨地指着戴狐狸面具的曲幽兰,“我看他们早上的时候行事的时候就鬼鬼祟祟的,说不定就是他们藏了圣女。”

  晏子殊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耳边一阵震耳欲聋的狗吠声,吵得他耳朵都开始震疼。

  他起身掏了掏耳朵,浑然不在意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余光扫了身旁几人一眼,心中稍放松了些。

  曲幽兰如今已经换了衣裳,不再是那身粉色荷衣。

  没了证据,他看那老鸨还能怎么说。

  晏子殊抬眸看向对面的老鸨,眼中笑意灿烂。

  “婶婶可说错了,咱们这里都是大男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

  “你胡说,你们早上从明月楼出来的时候,分明带了个穿荷衣的姑娘出去!我活了四十多年,这一双眼睛跟鹰一样,怎么可能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哦?”晏子殊挑了挑眉,笑意更浓。

  “那要不要我们把裤子脱了给婶婶验明正身呀?”

  老鸨还没作回答,晏子殊便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水悠悠道:“我倒是不知道,如今明月楼做生意都要来客栈强看强卖了。”

  老鸨被他气得胸前起伏不停,脸上的白粉也索索落了满地。

  晏子殊贴心地送上一杯茶水,临了还不忘给老鸨狠扎一针。

  “婶婶可别太激动,年纪大了容易中风!”

  老鸨手持浓香手帕指着他身后戴着狐狸面具的曲幽兰抖个不停,眼底掠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你说他是男人,可他分明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你凭什么说他是男人?”

  “露脸呀?”晏子殊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抬手就做了一个让众人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拿下了曲幽兰脸上的狐狸面具。

  面具之下,一双狐狸眼狭长惑人,肌肤莹白细嫩,长睫卷翘好似蝶翼。

  虽紧闭双目,可略苍白的唇色和憔悴的脸颊更了些破碎的美。

  美则美矣,可这张脸分明就是男人的脸。


第一百零八章 良家妇男

  老鸨不敢置信地看了曲幽兰好几眼,从上到下,从眉眼到喉结再往下,最后落在他的下腹紧紧盯着,似乎恨不得将他的裤子都扒开看一看一般。

  晏子殊微微一笑,侧身挡在曲幽兰的面前,不让他的视线越过前去。

  “好婶婶,您如今人也看了,我们这儿可没有你们想要的圣女,能不能放我们进去了呢?”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琉城大欺人呢!专门挑我们这来自远方的客人为难,这以后可不敢有人来了。”

  晏子殊睁着最无辜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却气得老鸨脸色一下比一下红,最后变成了紫红色,好似下一刻就要气得背过气去一般。

  最后还是一直隐在老鸨身后的白袍人开口说道:“既然这里没有,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找。”

  “若是送晚了,河神会发怒的。”

  白袍人全身都被白色的棉布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双白嫩的手。

  他的声音苍老嘶哑,好似多年未曾转动的织布机一般,轰轰隆隆满是年老的气息,同那一双细白的手和灼灼有神的眸子区别甚大,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身上的部位。

  音落,他又移步来到晏子殊的面前,微微欠身道:“几位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了,希望你们在琉城玩的开心。”

  “我们走!”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对老鸨说的。

  老鸨咬牙切齿地看了几人一眼,急忙跟在白袍人身后迅速离开,而客栈门口两排似雕塑般的一群白袍人也跟在两人身后浩浩荡荡离开。

  回过头,刚好对上帝灵满是担忧的目光。

  “世子殿下,你还好吗?”

  晏子殊脸色难看地揉了揉胸口,“放心,死不了。”

  说完这话,晏子殊就拉着徐行往楼上走。

  刚回到房间,他回头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晏子殊?!”徐行惊得伸手扶住他。

  晏子殊反身就将徐行压在门板上,动作暧昧勾着对方的腰带。

  “徐宗主呀徐宗主,你说你跟人吵架这么笨,要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呐?”

  他的唇瓣殷红,带了一抹血气得润色,勾唇抬眸看向徐行时,好似一朵让人上瘾的罂粟花正在徐徐绽放,让人上瘾又着迷。

  “晏子殊……”

  “别说话。”

  一根凉凉的手指堵在徐行的唇上,晏子殊血色的唇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软。

  “徐行,我的心口好疼,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好疼好疼。”

  他扯开衣服将徐行的手放在心口处,眸中带了几分朦胧。

  “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晏子殊?”

  徐行眉头越蹙深,手指落在他滚烫的肌肤上,眼神中都是疑惑。

  他的体温怎么这么高?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时不时就从下往上擦过徐行的耳垂,让他整个人都僵得厉害。

  但晏子殊却并没有放过他,好似将要喷发的火山找到清冷甘甜的泉水一般,不自觉地将两人的距离扯近,越靠越近。

  “晏子殊。你清醒一点。”

  徐行说这话时,嗓音中已多了几分压抑的哑意。

  “徐行,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办?我感觉我快要热死了。”

  晏子殊拿着他的手好似在解渴一般,不时擦过他胸前的肌肤,又从下颌往下滑过锁骨,一寸一寸地用徐行的手指临摹着滚烫的肌肤

  他却没有发现,徐行的手已经越来越僵硬。

  终于,在一阵摸索中,徐行终于发现他胸前一块肌肤的特殊之处,带了些许的凹凸不平,还有一点弧形的勾勒痕迹。

  徐行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枚半月痕。

  此刻这半月痕已经完全显露出完整的形状,一颗血色的月牙痕,正长在晏子殊的心口处,一寸寸地占领着他的身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行伸手轻轻地压了压,垂眸仔细感受了片刻。

  仅这片刻的功夫,晏子殊的血脉间就布满了从半月痕中长出来的血丝,每一缕血丝都好似有生命一般,疯狂在他的身体内撒欢流窜。

  “唔……嗯……”

  徐行简单的触摸,却让晏子殊顿时就无法自制,脸色潮红地勾住他的脖颈,喃喃道:“徐行,我好热。”

  徐行冷着脸将他推开站好,“不行。”

  “徐行~~”

  晏子殊双眼迷离,衣裳微敞,尾音发软带勾般地呼唤着徐行的名字。

  徐行只觉得身体上也传出一阵热意,他伸手轻轻擦了擦额头,才发现额头上早已挂起了细密的汗珠。

  他扯下衣袍上的一根布条将晏子殊的双手双脚捆住,接着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晏子殊说道:“至少,不能是在现在的情况下。”

  他并不是不想与心爱的人共赴云雨之乐,但是现在不行。

  他绝不会比晏子殊不够清醒的时候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必须在双方都清醒,且是情动之时,那样才不是强人所难。

  如果他现在应了晏子殊,那他和强抢民女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徐行~~”

  床上的晏子殊不时扭动着身体,看上去难受到了极点,身体感觉热得快炸一般。

  随着他身体的扭动,身上的衣服已经乱成一团,声音中也多了些媚意。

  但徐行明白,晏子殊会忽然变成这样的原因是那半月痕。

  那半月痕具有催情效果,而且只催情欲,所以晏子殊才会这般难以控制。

  “你稍等片刻,我这就为你想办法。”

  徐行先将同归剑放在他的额头给他降温,又拿出储物袋仔细寻找着。

  晏子殊满脸期待地看着徐行,当看到他仔细寻找一番拿出了药王谷的心经后,脸都黑成了锅底色。

  满腔热意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寒水,晏子殊当时就炸了。

  “徐行,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老子都特么的脱光衣服躺在这儿,你他娘的给我来这出?”

  “你特么要是不行就出去给我找个男人来,我用谁不是用~~”

  晏子殊原本就因为半月痕的催动搞得情欲难耐,又看徐行这样磨磨蹭蹭坚守自我的君子之行顿觉欲血冲头,整个人都爆发开来。

  手腕上和脚腕上的布条直接就被挣脱碎了一地,同归剑识趣地躲进了床底。

  徐行害怕伤害到他,不敢使用太强的灵力来对付晏子殊。

  可就是他这样的思想,晏子殊忽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下一跃而起,下一瞬徐行就被人按在床上,四肢被无数的灵蝶束缚着。

  晏子殊跨坐在他的腰间,眼神中散发着狠厉。

  “你他娘的要是不会!就躺好!我!来教你!”

  他的双手迅速结印,灵蝶从他的身后迅速飞出,接着冲向徐行。

  撕拉——

  这一瞬间,徐行身上的衣服瞬间只剩下空中飞舞的碎片。

  看着每一寸肌肤都开始通红的徐行,晏子殊慢慢俯低身子,声音媚得好似带着带了一把软勾。

  “徐宗主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一个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第一百零九章 丰衣足食

  徐行身上的肌肤是红的,脸却是白的。

  偏偏这灵蝶的束缚他一时没有办法挣脱,灵蝶也是晏子殊身上的一部分,如果他用强力,那样的话就会伤到晏子殊。

  但如果不挣脱,可现在发生的事情……

  “晏子殊,你冷静一点。”

  “我不要!我不要冷静!我要热情似火!”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徐宗主不满足我,我只能靠自己了!”

  晏子殊语调绵软,脖颈高高扬起好似一只乘风飞翔的鹰隼,迎着风在一场云雨中热烈翱翔。

  老实说,他对云雨之事并不是很了解,虽然上辈子跟云华整日混在一起看了不少春宫图,还听了不少荤段子。

  但这实战经验,他却是半点也无。

  他听说,要是技术太差……似乎会受伤比较严重?

  不过徐行皮糙肉厚的,剑修最耐得住折腾,他肯定不会连这点分寸也没有。

  晏子殊眯了眯眼,眸底已多了几分猩红。

  入夜,血月降临。

  徐行侧目看了看身边正熟睡的晏子殊,皱着眉将人抱起。

  晏子殊脸上泪痕未干,连睫毛上都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感受到徐行的双手后,身上都不自觉多了几分颤意。

  “唔……腰好酸……我不要了……”

  徐行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冷,抱着人放进准备好的浴桶中,浴水药香四溢,有他他特意往里面添加的灵药,可以 促进伤口的愈合。

  刚碰到水,晏子殊就条件反射地抱住徐行的脖子,整具身体都用力向上窜了上去,根本不敢接触水面。

  “嘶!好疼!”

  徐行垂眸看着他心口变得平和的半月痕,眸色晦暗不明。

  “现在不清洗干净上药,等会儿会更疼。”

  “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

  扑通扑通——

  水声在房中不断回荡。

  晏子殊龇牙咧嘴不停地倒吸着凉气,恨不得能当场撞墙去世。

  他第一场云雨,他自己亲力亲为,竟然将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此时此刻,他看向徐行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要是徐行配合一点的话,他说不定就不用受这么大罪了。

  “哼!”

  晏子殊气哼哼地将头扭到一边,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理徐行了,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他不理徐行,却不代表徐行会停止手上的动作。

  徐行不紧不慢地撸起袖子,又往浴桶中倒入一瓶青色的灵药,手指轻轻在在水面上晃动。

  “唔……”晏子殊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错着错牙,一双眸子满是怒意瞪着对方。

  “你他娘的干什么呢?”

  徐行面色淡定,“不洗干净的话,时间久了可能会发胀发脓。”

  晏子殊:……老子信了你的邪!

  但现在的他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水中的灵药开始起效果,热意中带着沉沉浮浮的浑噩,舒适的热水疏解着他劳累后的疲乏,让他根本连动也不想动。

  他就只能由着徐行动作。

  徐行漆黑的眸子里盈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灵药随着清水流便四肢,正眯着眼睛休息的晏子殊身上顿时一阵战栗。

  他咬了咬牙,一双疲惫的眸子好似火山一般即将喷发,“你他娘的快点!”

  “好。”徐行轻声应道。

  桶中水声四起,徐行一本正经、满脸严肃地仔细清洗着,动作认真得一丝不苟,好似在对待一件神圣易碎的宝物。

  晏子殊双手紧攥着木桶边缘,一次次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忍。

  半盏茶的功夫后……

  晏子殊:……

  酥麻的感觉让他的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今天就要把这把刀拿下来砍了徐行!

  晏子殊殷红的唇瓣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徐宗主伺候我这么久,我总不好不回你一点报酬!”

  说话的同时,他倏地朝徐行伸出手,动作之快打了徐行一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晏子殊拖进了浴桶里。

  浴桶并不小,先前晏子殊一个人在里面时还绰绰有余,现在多了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连稍微多余的动作都做不了。

  晏子殊勾了勾唇,“徐宗主这么主动?”

  音落,他的手已经伸向了徐行。

  但他作乱的手还没抓到目标就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徐行冷淡的脸色亦多出热意。

  “看来,我还不够努力。”

  晏子殊脸色由白变红,最后所有肌肤都红得透顶。

  “徐行,你无耻!”

  二人你来我往间,木桶顿时炸裂,所有的清水流了房间满地。

  晏子殊刚准备骂娘,一块轻盈的红色绸布就将他整具身体都裹成了一个卷儿。

  这个卷儿滚了一圈最后滚进紧拉绸布的人怀里,让他挣扎不开。

  晏子殊抬眸怒瞪对方,“徐行,你放开我!”

  “夜里很冷,别乱动。”

  当正在二人对峙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谁?”

  门外的声音欲言又止,“师尊,你们……没事吧?”

  “房间里的水……从地板溢到大堂上了。”

  在晏子殊愤怒的目光中,徐行淡淡应道。

  “无事。”

  无事你大爷!

  晏子殊狠狠剜了他一眼,接过话去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刚才一直在泡澡他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现在他才听到窗外一阵阵沙沙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在下雨。

  孟玉的声音顿了片刻,接着又迅速回道:“许是外面一直在下雨的原因,今夜并没有人僵袭击。”

  哦?

  果然是下雨了!

  白日里他特意看了天色,可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第一百一十章 人皮红灯笼

  晏子殊虽觉疑惑,但嘴上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现在身上一干二净,只剩一块一动即落的绸布。

  真要想查点什么,那也得他穿好衣服再说。

  募地,他忽然想起先前遇到的慕漠,还有拦住徐行的合欢花妖,再结合他因半月痕而导致的身体异样。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儿,那个只看得见眼睛的白袍教派,该不会是什么专门弄双修的邪派吧?

  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药物以外,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印记就能让人欲火焚身神志不清的。

  这时,徐行已将他身上的衣服穿好,用灵力拢干他的头发后,视线落在晏子殊出神的视线上。

  “在想什么?”

  晏子殊抬手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腰带,“你不觉得下雨很奇怪吗?”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入了夜就细雨连绵不断。”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事出有异,必有因。

  晏子殊系好腰带后打开房门就大大咧咧往楼下走,动作太大,在抬脚下楼梯时,脸色当即就白得如面粉一般。

  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他的腰,动作轻柔小心,让他再次抬脚时再不会感觉到疼痛。

  他莫名地看了对方一眼,暗自咬了咬牙,继续微笑,“我还没那么娇弱。”

  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晏子殊用力想将手抽回来,“我还没那么娇弱。”

  可徐行一手紧紧拑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牢牢扶着他的左手,根本让他无法挣脱。

  稍微用力,他的身体便酸软无比。

  晏子殊索性放松了身体,直接将身体所有重力都压在徐行的身上。

  “徐宗主可得稳住了,要是不小心将我摔了,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放心。”

  啪嗒——

  当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客栈大堂中时,刚好夹了一筷子鳝鱼丝的孟玉顿时惊呆了。

  他连手上的东西也顾不得,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徐行揽住晏子殊的手,又移向两人手掌交叠握紧的地方,把目瞪口呆演绎到了极致。

  “师……师尊……”孟玉结结巴巴地说道。

  虽然他刚才上楼的时候,帝灵就提前给他提了个醒,说晏子殊和他师尊关系微妙。

  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他家冰冷无情专修无上剑道的师尊,怎么才几个时辰过去就变得柔情似水,连动作里都透出了温柔?

  他这师尊……莫不是被夺舍了吧?

  帝灵一副过来人的微笑,看着神色惊慌的孟玉皱了皱眉,再次提醒道:“放心,你师尊没事。”

  不止没事,他敢保证,徐宗主前面那三十多年可从来没这么清爽过。

  大堂间一时陷入尴尬的场景,一人走得小心翼翼连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一人扶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将人摔了。

  还有一人表情愈来愈惊悚,另一人抿了一口茶,眼中尽是看戏的神色。

  唯有一人对着桌上一盆红枣南瓜小米粥喝得十分认真,不时扶腰不时脸色扭曲,此人正是曲幽兰。

  昨夜过渡放纵的后果就是今日的他直到现在还缓不过来,只能对着

  两人遥遥相望一眼,同时对对方投去同病相怜的目光,接着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他们早晚得扑倒对方以解今日之痛!

  “河神发怒了!”

  一声苍悲凄的声音忽然在几人耳边响起,好似一道黑夜的警钟一般。

  声音很大也很近,就像有人对着晏子殊的耳朵怒吼,惊得他瞬间转身望去。

  但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

  “河神发怒了!”

  “河神发怒了!”

  声音一道比一道大,一道更比一道凄厉,好似刚翻爬出地狱的恶鬼,扭曲的迷惑恐吓着众人。

  最后,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大堂里那盏忽明忽暗的红灯笼上面,面露诡异。

  一盏普普通通的红灯笼,竟然会说话?

  晏子殊向前几步,围着这盏红灯笼仔仔细细地转了几圈,最后落在那副带红描墨的画前。

  他刚才还以为这是一副奇景怪异的山水图,可再仔细一看,这分明更像是一个人的五官。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晏子殊眼中先是一阵惊讶,随即又被迅速掩盖住,变成了和善的微笑。

  “婶婶,这城里的人都去哪里了?”

  那双被勾勒成山峦的眼睛慢慢聚焦过来,落在晏子殊同样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上,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河神发怒了,有人玷污了他的祭品!”

  她的眼睛倏地盯上晏子殊,勾勒成红色圆点的唇部一张一合。

  “是不是你?”

  突然,她的眼睛又咕噜噜转向他身旁的徐行身上,桀桀怪笑一声。

  “还是你?”

  那一抹好似血月一般的圆点张张合合,声音又尖又细地将恶意对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河神发怒了,你们都要遭报应了!”

  “哈哈哈!!”

  晏子殊皱了皱眉,反手丢了一只灵蝶过去,聒噪的声音顿时消失。

  抬眸看去,不过是那红灯笼上面多了一只正在翩然起舞的灵蝶而已。

  灵蝶羽翼初展,短小的喙却让那双山峦般的眼睛满是惊恐。

  见此,晏子殊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在这里这么久,就没有发现这盏红灯笼的异常吗?”

  孟玉侧过头去,不去看两人挨得好似一个人般的身影,道:“在你们下楼以前,这里只有雨声格外异常。”

  看来是有人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人皮红灯笼,就是特意做给他看的。

  他刚下楼,这红灯笼就迫不及待开始乱喊。

  晏子殊掩下眸底的怒意,抬眸看向身边的人,“能送她去往生吗?”

  “如今鬼府事态不明,你即便是两将她送入黄泉路,她也不一定到得了往生台。”

  晏子殊苦涩一笑,他只是不想有人平白丢了性命。

  这客栈老板娘若非和他多说了几句话,也不会落得个被人剥皮的下场。

  到时他将此间事了,老板娘说不定还能恢复正常。

  “她如今魂魄困于红灯笼中,又被人故意染了邪气,时日一久,肯定会化作无智的妖祟,伤害此城百姓。”

  徐行温热的手掌慢慢揉捏着他的腰部,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

  晏子殊的目光再次回到那盏红灯笼上面,神色间已经有了决定。

  与其红灯笼来日成为妖祟为祸一方,不如……

  直到看着孟玉连连闪躲的目光,他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他人都站这里了,徐行却没有片刻停歇为他揉捏腰部,就差脸上将两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写出来了。

  晏子殊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徐行,“徐宗主,可以把你的手先拿来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雨成丝

  不是,徐行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巴巴地这么体贴?

  这样搞得他非常不习惯啊!

  徐行眸光一动,抬眸正好与孟玉好奇的目光对视在一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孟玉敢当众顶撞晏子殊,却不代表他敢顶撞徐行。

  他垂眸掩住满是心虚的目光,“师尊,我错了。”

  他认错态度良好,晏子殊却不干了。

  这孩子哪儿错了?

  小孩子好奇心重点不正常吗?

  那样冷冰冰的干什么?

  他一巴掌拍掉徐行的手,侧身挡住徐行冷漠的视线。

  “你看你那么冷冰冰的干什么?你都把小孩吓坏了!”

  呜呜呜呜呜——

  一道凄凉的哭声忽然在几人中传开,声音中满是委屈和悲伤,好似有万千无法言喻的伤心事儿一般。

  晏子殊头也不回满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只是瞪你一眼,我都帮你教训回来了,你还哭什么?”

  孟玉脸色通红,攥着拳头根本不知道改如何答话。

  帝灵强忍着笑意,“世子殿下,不是他。”

  晏子殊疑惑地转过身,见孟玉一脸红白交错的脸色,的确跟这哭声儿是一点都不沾边,神色更是迷惑。

  “那是谁在哭?”

  他的问题并没有人回答,而那哭声也是一个接一个,整栋客栈都开始恸哭起来。

  轰隆隆——

  黑夜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雷声好似巨锤击打着地面一般,整座客栈都开始震颤。

  吱嘎一声,木门被狂风倏地推开,血色的雨丝在暗红的灯光下散发着诡异的红色,一缕缕细碎的珠帘迎风飘来,好似漫天垂落下的细雨纱,随时都会将人揉进湿冷的黑暗里。

  “什么东西?跟我玩这套?我吓唬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

  晏子殊骂骂咧咧地吼着,双手迅速结印,一只只灵蝶迅速飞出。

  暗红的客栈顿时变得明亮起来,灵蝶好似黑夜中翩然起舞的萤火虫,给客栈带着光芒,也让他们彻底看清客栈内的情景。

  木制的墙壁渗透出诡异的暗红色,随着下雨的时间越来越长,墙壁上的红色就越来深,就像一座吞噬血液后重生的恶笼,居高临下地玩弄着其中的玩物。

  “那是什么东西?”

  晏子殊冷眼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是雨水,雨水浸透了整座客栈。”

  这些雨水诡异得很,看这样子早晚会浸透整座客栈。

  恐怕当客栈被雨水浸透后,这里就会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哭声还在继续,且一声比一声大,听起来就好似响在他们的耳边一般。

  晏子殊凝神仔细听了片刻,忽然持剑挑了一只茶碗出去。

  茶碗在空中转了一圈,淋过血雨后被晏子殊挥剑一扬,掷在桌面上。

  茶碗周围的血雨很快,不是单纯的雨迹滑落,而是沁入桌木中的渗透,整张桌子被血雨迅速渗透,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难以想象,如果这血雨落在人的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晏子殊用剑尖挑着茶碗凑到面前仔细看了看,碗中血雨猩色浑厚,散发出的却是苦涩的甜味,还有几分熟悉的气息。

  呜呜呜——

  晏子殊突然一惊,手腕一抖,剑尖上的茶碗差点抖落在地,徐行迅速扶住他,稳住他的手腕。

  两人的目光同时惊疑不定地看着剑上的茶碗,神色满是诧异。

  这哭声,竟然是从雨水中传出来的!

  这雨水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还会发出哭声?

  晏子殊诡异一笑,抬手就将那只红灯笼递了出去。

  再往前两分,这盏红灯笼就会被血雨淋个透彻。

  “婶婶,这雨水是什么东西?”

  “你如果不告诉我,那我就把你扔进雨里。”

  他提着手里的红灯笼脸上笑得邪气,“这雨连客栈的墙壁都能强占,想必对你这盏人皮灯笼作用也大得很。”

  “呜呜呜——”

  人皮灯笼发出的声音分明是哭声,可她的五官却笑得灿烂,眉眼弯得烂漫,连那一点圆正的红点都咧成了形态诡状的月牙形。

  俗话说不怕诡哭,就怕诡笑。

  当人皮灯笼纵容开笑时,客栈外的雨势颓然变大,好似苍穹被人捅了个窟窿,雨势顿然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座琉城都融入血水中一般。

  晏子殊远远眺目看去,只见琉城街道中,暗红色的雨水蔓延了一条条街道。

  没多久,门外的的血色雨水便穿过门槛漫进大堂,血色很快就将浸透整座客栈。

  “这样下去不行,雨势这么大,迟早会把整座琉城都淹了。”

  为今之计,必须解决这血雨。

  “婶婶真是不识好心。”

  人皮灯笼却并不回答他,只是一直嘿嘿笑着,口中哭声不断。

  晏子殊喟叹一声,“既然婶婶不告诉我,看来我只能自己摸索了。”

  音落,他抬了抬手,便将整只人皮红灯笼都掷了出去,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发出几声尖利的叫声后便没了声息。

  雨声沙沙不断响着,雷声不时在众人耳边催促着。

  借着雷电模糊的光芒,晏子殊却看到天层血色中有隐隐约约有人形在其中游动。

  “那里面的是什么?”孟玉定神疑惑地说道。

  他怎么看着像一具具尸体在天上那云层中漂浮着?

  “尸体。”晏子殊眸色阴沉回道。

  不,不仅仅是尸体。

  其中有一具尸体晏子殊认识,是上一任天尸门门主苏白。

  他死时苏白在琉城风头正盛,二十多岁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会融入这血层云海之中?

  晏子殊按下心中疑惑,伸手掐了蝶印,几枚灵蝶落到众人身上,他眸色稍沉,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我们进去。”

  “进去?”孟玉怪叫了一声,“那血海那么诡异,我们还要进去?”

  他就只差说晏子殊是不是疯了,这种时刻竟然还要他们进血海里!

  “在这里待着迟早会被这血海吞噬,血海中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得而知。这血海的目的就是逼我们进去,我们又岂有不进之理?”

  晏子殊眸中一片算计,“灵蝶落身,能保住你们的神智。”

  他垂眸看向手腕上的伤口,伤口已经变宽了很多,血流得也更快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样小街

  照这流法,怕不是想让他血脉流尽而亡!

  晏子殊轻轻地啧了一声,正打算出门时徐行拉住他的袖子,与他一同出了客栈大门。

  二人刚出客栈,天空翻涌的暗色血海顿时开始沸腾,直接瞄准了晏子殊和徐行,一股血流直下。

  这一股血流要是冲身上,人都可以直接被冲走,也不用再想什么救人的法儿了。

  当血雨将要冲到二人身上时,徐行手中忽然多出一把浆色纸伞,伞面上画了一株并提粉红红杜鹃花,将雨水全数挡在伞外,顺着边缘如丝绸一般顺滑流下。

  晏子殊勾唇一笑,“倒也不必这么客气,一滴就好。”

  音落,晏子殊伸出右手,轻轻接住一滴从油纸伞上滴落的一滴血珠。

  血珠滴落在白嫩的掌心中,顿时散成一朵娇艳的血花,顺着他的掌纹渗透入肌肤中。

  这时,脚下的血水翻腾,化作一眼望不到底的黑井,卷着晏子殊的双脚将人往下用力扯。

  徐行应声而动,温润的手指接过一滴血珠,二人的身影倏地从伞下消失。

  这时,客栈门口只剩下一把米色杜鹃花油纸伞在风雨飘摇不定。

  孟玉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帝灵看着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的曲幽兰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后认真问道:“师尊,我们要进去吗?”

  “想什么呢?”曲幽兰一双美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们要是不进去难不成等着那群怪东西来打我们?”

  “走!现在就走!”

  “要是去晚了说不定晏子殊他们都走了,靠我们两单打独斗可不现实。”

  曲幽兰一边说着,一边拽着帝灵就往坑里跳。

  血海之下,又是另外一番风景。

  晏子殊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去看身旁的徐行,见徐行果然在他身边,眼中盈出一层笑意。

  他手指勾着对方的腰带,眯着眼睛靠近对方,“徐宗主可真是跟得紧,莫不是怕我被别人诓骗了去?”

  “你说得在理。”

  徐行认同地点点头,“血气灵媒在你每一道执念解开后就会自动解开,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觉得应该再多加一重枷锁!”

  “什么枷锁?”

  晏子殊这话刚问出口,手腕上就多了一只手镯。

  手镯通体为黑白两色,远远看着像是一副雨后山水墨画,唯独边缘之处,点了红艳艳的一枚红点。

  再仔细一看,那枚红点分明就是山边红日初升的场景。

  整副山水之画,也因这枚初日红点而染了色彩,显得栩栩如生。

  晏子殊压下心底的喜悦,满脸嫌弃地晃了晃那只手镯,“谁要戴这么娘们唧唧的东西!”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眸底的开心根本无法掩藏,好几次都悄悄用余光去打量手上的手镯,越看越喜欢。

  “这手镯只有一只吗?它有名字吗?它有什么作用?”

  努力平静了片刻后,晏子殊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心底的喜悦心情,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底的疑惑一次性全问出口。

  徐行拿出同归剑,剑柄上镶一枚如意扣玉,那玉正是山水墨玉的材质。

  不同的是,晏子殊的手镯上面多了一轮红日,而徐行剑柄上的山水墨玉却像是一条浩渺无边的锁链,半黑半白,黑白为链,无形之中将一小点红色锁得无法逃离半分。

  徐行温润的手慢慢摩挲在他的手腕上,腕上的手镯不时划过那两道执念之伤,伤口的流血速度也减慢了许多。

  他垂眸认真地看着那枚手镯,“手镯只有一只,但与手镯同源的还有一块玉,这么多年一直在同归剑的剑柄上,与我道法同源。”

  “它的名字,锁心。”

  “哇哦!”晏子殊眸中盈满了玩味的笑意,“徐宗主,你这是想把你的心同我永远锁在一处呀!”

  “你的野心还挺大的,知道我被不少人惦记着,所以趁机给我弄了个锁心的枷锁是不是?”

  他的头靠在徐行的胸口上,微微扬起,“不过我觉得与其锁心,不如锁身。”

  徐行缓缓摩挲着他的手腕,却不再答话,气氛不禁变得有几分缱绻。

  “你老实告诉我,这玉是不是你后来弄上去的?我以前可从没见过这剑柄上有玉。”

  晏子殊所说的以前,自然是他上辈子的事儿。

  因着对同归剑的阴影,他这辈子压根就没那个直视同归剑的胆子。

  若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他别的不怕,就怕同归剑忽然发疯。

  “嗯,后来镶上去的。”徐行淡淡地应道。

  他平日里冷淡无情的语气,今日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悲伤。

  这时,一名身穿红袄戴墨色披风的小孩忽然满眼泪光地扯住晏子殊的衣裳,指着不远处行走在闹市中卖花灯的小贩说道:“父亲,我要那盏兔子花灯。”

  晏子殊闻言一愣,上下打量着对方,脸色渐渐不可思议,最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紧紧掐着掌心的嫩肉才忍住彻底大笑的想法。

  他侧目悄声问道,“他……他是不是孟玉啊?”

  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前这还没莲藕高的小屁孩分明就和孟玉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孟玉小时候那可是一模一样,真由不得他不多想。

  “这地方竟然还能压缩人的年纪,孟玉这一趟可赚大发了,哈哈哈!”

  晏子殊笑舒服了,终于仔细看起了面前的小孩。

  小孩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穿得富贵暖和,长得白净圆润,一对跟蝴蝶翅膀似的长睫毛眨呀眨呀眨个不停,眼中疑惑又好奇地看着他。

  晏子殊憋住呼之欲出的笑声,强行铁着脸严肃道:“你叫什么名字?”

  “二蛋。”奶声奶气的声音回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又戳中了晏子殊的笑点。

  他把二蛋塞进徐行怀里后就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眼角泪光都笑出来了,笑声根本连停都停不下来。

  “二蛋!可真是为父的好二蛋!”

  “你说我以前怎么没想起来给孟玉取名二蛋?孟二蛋,这名字多么洒脱气派!”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道身影,闻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恩……咳咳咳……”

  晏子殊顺着声音回眸一看,正好看到脸色青红交错复杂的孟玉,大大方方地惊讶道:“哎呦!孟玉你没变小呀?我还以为你吃了回春丹变成二蛋了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狐狸尾巴

  晏子殊抱起二蛋跟孟玉不停地对比打量着,边看嘴里边啧啧赞叹。

  “你看看这孩子跟你多像,不会是你偷摸下山留的种吧?”

  孟玉怒得咬牙切齿,“晏!子!殊!”

  他的手紧攥着剑柄,腕上青筋暴起。

  晏子殊敢保证,要不是徐行在这里,孟玉绝对敢拔剑朝他砍过来!

  见此,晏子殊连忙摆手认错。

  “得得得!我不说了不说了,别生气,气大伤身呐!”

  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孟玉,反而让他更加生气,铁青着一张脸愤愤地扭过头去,明显不想再看他一眼,别别扭扭地说道:“办正事儿要紧。”

  听了他的话,晏子殊却忽然发现这里少了两个人。

  他眺目四处看了看,发现除了不远处几名鬼鬼祟祟货郎打扮的人外,并没有多余的人。

  这人数不对啊!

  晏子殊拧眉看向孟玉身后,“那家两师徒呢?”

  难道他俩没下来?

  在上面等着跟那群人僵来找他们打一场?

  曲幽兰那厮没那么蠢吧?

  “这地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也许是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了。”

  行吧!

  还好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一家四口都在一个地方!

  晏子殊举着二蛋越看越满意,心底忽然生出特别的想法来,眯着眼睛笑问道:“二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父亲的?”

  二蛋眨了眨眼,很是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朗声道:“母亲说了,长得好看的都是父亲,长得不好看的是叔叔。”

  “那他呢?”晏子殊忍着笑意指着徐行说道,“你该管他叫什么?”

  二蛋怯怯地看了徐行一眼,脸色看上去似是十分为难,最终声音弱弱地回了一声。

  “老父亲。”

  “噗呲——”

  晏子殊再也忍不住,当场笑出声来。

  “这小孩也太好玩了,真是太好玩了!”

  笑够了以后,晏子殊将二蛋放在地上,余光不留痕迹地划过不远处的几名货郎身上,微微笑道:“走!父亲带你买兔子花灯去!”

  此处街市甚是热闹,一盏盏形态精美的花灯在货架上悠然晃动,蝴蝶花灯翩然起舞,兔子花灯凌空飞跃,莲花花灯徐徐绽放………每只花灯都精美绝伦。

  晏子殊和徐行一左一右牵着二蛋的小手深入闹市,由着身后那几名货郎打扮的小尾巴跟着,好似根本没有任何察觉一般。

  几人在那卖花灯的小贩前停住,孟玉别别扭扭地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跟家里闹脾气的小屁孩。

  尤其是二蛋时不时抬头傻乎乎地同他对视,更是让他别扭得厉害。

  别说晏子殊觉得二蛋跟他长得相似,他本人面对二蛋也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每一次对视就好像他在照镜子一般,诡异得很。

  这时,晏子殊正点了点那只蝴蝶花灯的翅膀,紫色的蝶翼在舞动下顿时变成了耀眼的红,一双绿豆大小的漆黑眼睛也像是在这一瞬活过来了一般,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二蛋,这盏蝴蝶花灯好看吗?”晏子殊满脸慈祥地笑着问道。

  “好看!”二蛋一双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喜悦色彩,小手巴巴地拽着花灯,就等着晏子殊付钱了。

  晏子殊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要兔子花灯吗?”

  “兔子花灯好看,可是蝴蝶花灯也好看……”

  二蛋一张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看一眼兔子花灯,又看一眼蝴蝶花灯,小小的天真脸上满是纠结,视线在两盏花灯中难以抉择。

  见他小脸都纠结得皱成一团,手却还巴巴地扯着花灯,一双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晏子殊,眶里的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晏子殊只能好听地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袋非常严肃地说道:“小孩子不可以太贪心,只能选一盏花灯哦!”

  二蛋委屈地撇了撇嘴,最后将手放在蝴蝶花灯上面。

  “那我……我要蝴蝶花灯好了。”

  “好的,那父亲给你买莲花花灯。”

  孟玉:……

  “你这人无不无聊!他只是个小孩你也要这么欺负他?”

  晏子殊斜了他一眼,“你管我!我爱咋滴就咋滴,看不惯你就闭上眼睛呀!”

  “你!!!”

  孟玉咬咬牙,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轻声道:“想要这盏蝴蝶花灯是不是?”

  二蛋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子,见孟玉打算给他买花灯时,脸上顿时就洋溢出激动的笑容。

  “我要蝴蝶花灯!”

  “好,我给你买。”

  “谢谢你,叔叔!”二蛋单纯天真地说道,手中的蝴蝶花灯翩然起舞,每一面灯面上都勾勒了不同的图样,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好似都活过来了一般。

  晏子殊:(ω)

  孟叔叔真好听,他绝对不会是想嘲笑孟玉的意思。

  孟玉咬了咬牙,脸上笑容都有几分扭曲,“不客气!”

  见他脸色不太好,二蛋主动将莲花花灯塞进他手里,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叔叔你别担心,你人虽然长得丑,可是心地善良,我母亲说了,心地善良的人都会有好福报。”

  孟玉:“那真是谢谢你母亲了!”

  晏子殊偷偷一笑,他算是看明白了。

  二蛋这小孩是懂怎么在人心口上剜刀的。

  就这样,二蛋提着心爱的蝴蝶花灯,孟玉提了一盏莲花花灯,几人顺着人群走向朝着闹市深处缓缓走去。

  街边的景象都很熟悉,熟悉的明月楼,熟悉的客栈,甚至还有不少熟脸,只不过现在这些脸都稍微年轻了许多。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孟玉心头疑惑不由越来越深。

  他快步走到晏子殊身旁,低声道:“我们如今是在梦境中,还是幻境中?”

  晏子殊斜斜懒懒地打量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怀里昏昏沉沉的二蛋身上,笑意莫名。

  “梦也,幻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何必刨根问底呢?”

  “这地方不错,你正好可以好好玩会儿,放松放松心情。”

  “你看你师尊冷得跟一根铁棍似的,难道你想变成跟他一样变成小铁棍吗?”

  “什么铁棍?那是我师尊!”孟玉愤怒地反驳道。

  晏子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双眸子里都是倦意,大大方方地回道:“知道啊!可他还是我男人呢!”

  “你……你不知羞耻!”

  “羞耻是什么?能吃吗?”

  远处响声忽起,晏子殊的眸子微微眯起,“你还是趁现在好好去玩会儿,顺便还能找找那俩师徒的下落,过会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可就走不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既定轨迹

  孟玉顿下脚步,神色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狐狸尾巴?你发现什么了吗?”

  晏子殊神色无辜,“什么都没有发现呀!”

  听听他这话,还有他说着话的语气,孟玉都能把自个儿给气死。

  在他将要暴起时,晏子殊又不缓不慢地提醒着,“但狐狸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骚气,又能在人群中隐藏多久呢?”

  “小子,钓鱼是需要非常大的耐心的。”

  他眯着眼睛微微勾唇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极了一只狡猾算计的狐狸。

  晏子殊的视线再次移向怀里正在熟睡的二蛋身上,这小孩在这地方这么特殊,说不定就是破开线索的关键。

  想到此处,晏子殊再次扬起亲和友善的微笑。

  “父亲好不好?”

  二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糯糯地回了一个字。

  “好!”

  “那带父亲回家见你母亲好不好?”

  “不好。”

  二蛋认真地摇摇头,“母亲说我不能回家。”

  “可是二蛋难道不想母亲吗?”

  晏子殊活脱一副人贩子诱哄小孩的模样,循循善诱地哄道:“上元佳节正是团圆时,二蛋难道忍心你母亲一人孤苦守于家中,而你自己却在此地吃喝玩乐吗?”

  “若我是你,那此时定会不顾一切回家同母亲团聚,与她一同吃上一碗甜丝丝的汤圆,方才不辜负此美好节日。”

  二蛋脸色犹豫,神色间充满了纠结。

  “可是,那样的话,姐姐会伤心的,她好不容易才让我出门的。”

  “哦?”晏子殊微微挑眉,“你还有姐姐?”

  这他倒是没想到,他还以为这孩子就他母亲一个亲人。

  但再听他这话,倒像是另有隐情,他那个姐姐似乎才是他才应该重点关注的人物。

  可晏子殊这人生性倔强,他倒是想看看,如果他硬要带这小孩回家,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他倒是更想看看,比起会伤心的姐姐,不允许孩子回家的母亲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二蛋,你家就住在这鸳鸯街上是不是?”

  二蛋听话地点点头,可一双眸子却并没有刚才那样闪亮,就好似一尊牵丝木偶失了魂一般,表情木讷得很。

  倒是孟玉觉得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他住鸳鸯街?”

  晏子殊微微一笑,“我不止知道他住鸳鸯街,我还知道他住明月楼。”

  他的手指捏着二蛋身上绵软的里衣和暖和的外衣,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对他是用了心的,这一身冬衣若是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出来。

  可这身衣服却并不合身,里衣过短,外衣过长。

  富贵人家的公子每一身衣服都会做的贴身又舒服,绝对不会出现太短或者太长的情况。

  这一点,他在他那个好弟弟路涵的身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二蛋身上这身衣服是为了过节而特意准备的,他母亲见过世面,有一定的审美,特意帮他搭配了这一身小公子装扮。

  再结合他母亲教他的话,“凡是好看的男子都是父亲”,连二蛋说起话来也是哄人得很,每一句话都说得让人甜到心里。

  凭他这些举动,再加上他身上无法掩藏的浓郁脂粉香气,就可以判断他身处在什么样的地方。

  琉城最大的妓院——明月楼。

  这里就是他每日生活的地方。

  二蛋能遇见人就喊人家父亲这瞎毛病,定然与他母亲有关。

  说不定,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具体是什么人。

  “他这一身衣服富贵华丽又暖和,第一眼看来的确是个富贵小公子的打扮,可他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身上的脂粉气实在太重,脖子上戴的玉与他属相也并不合……”晏子殊缓缓解释道。

  看着二蛋疑惑的目光,晏子殊不由分说,直接就抱着二蛋往前走。

  “那好,我们就去看你母亲。”

  孟玉无语:这个人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但当几人出发前往明月楼时,周围的景色却突然变得扭曲模糊起来,所有的事物都在扭曲中慢慢消失。

  不一会儿,周围就只剩下一片黑暗,连晏子殊手上抱着的二蛋也不见了。

  孟玉看得瞠目结舌,“这是怎么回事?”

  晏子殊殷红的唇瓣勾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事情可就有趣了。”

  下一瞬,晏子殊和徐行再次出现在街头无人的黑暗处,周围暗黄的灯光照亮着晏子殊阴沉的笑脸。

  一半阴沉,一半灿烂,拭目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看来,他们在这里只能遵循既定事物的发展,一旦轨迹脱离既定的路线,他们就会重新返回原点。

  二人刚站定一会儿,二蛋就跑来抱住晏子殊的腿奶声奶气地唤道:“父亲,我想要那盏兔子花灯。”

  晏子殊垂眸温温柔柔地看着他笑着,却并不说话。

  这时,孟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眼中难掩诧异。

  “怎么会这样?”

  晏子殊没有解释,还是和徐行一起,一左一右拉着二蛋的手往街市中走去,正好站在卖花灯的小贩面前。

  这一次,晏子殊买了二蛋心心念念的兔子花灯。

  他弯腰将花灯塞进二蛋手里,语气温柔得不像他本人。

  “既然你不能回家,那我们去看看姐姐好不好?”

  听到晏子殊这句话,二蛋神色间多了几分憧憬和向往。

  “今天,是姐姐出嫁的日子。”

  “那正好。”晏子殊微微一笑,“你姐姐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

  “新娘?”二蛋低低地笑了一声,再抬眸时,几人已经身处喜堂之中。

  见此,晏子殊眼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果然,只有按照对方需要的既定发现展,他们才能继续走下去。

  喜堂红烛高燃,周围没有一名宾客,只有一名充当宾相的尸体,正高高喊着——“一拜天地!”

  看到新郎的脸后,晏子殊瞳孔却倏地一震。

  这一动作被孟玉迅速捕捉到,“你认识他?”

  “天尸门门主苏白。”徐行简明扼要的一句解释,却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一宗之主,若是成亲何必躲躲藏藏?

  而且,天尸门乃六大附属门派之首,附着于四大仙门存活。

  成亲这样的大事,若是没有仙门之人的参与,可不太合规矩。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喜堂拜茶

  晏子殊微微勾唇,看来这幕后之人想表达的东西还挺多呢!

  “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过苏白成亲的消息。”

  他的上半身微微贴近徐行,勾着一股子别样的缠绵意味。

  “徐宗主,你听说过吗?”

  “未曾。”

  “这红烛高燃,喜气洋洋的地方,岂能没有宾客呢?”

  “既有宾客盈门祝贺,又岂能没有贺礼?”

  晏子殊伸出手,从徐行储物袋里找了根喜庆的红腰带,又将红腰带在二蛋的发髻上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粉雕玉琢的小孩头顶一颗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看上去就很过年时门上表的年画娃娃一般可爱。

  尤其是二蛋极为庆适合红色,加上这腰带蝴蝶结,倒是真有几分喜礼物的看头。

  晏子殊挑挑眉,“贺礼这不就有了吗?”

  孟玉神色不解,送礼跟揪出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想看看幕后之人想干什么吗?”

  “对啊!”晏子殊微微笑着点头,“可我不去试探,我怎么知道他的容忍度有多高呢!”

  他这话刚说完,提着二蛋就从角落里走了出去。

  堂上红烛摇曳,光芒攒动间,人影参差不齐。

  “新人大喜,特来恭贺!此良辰美景,天作之合,远客不请自来,还请主人家不要见怪!”

  苏白看到他的出现似乎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晏子殊身旁的徐行后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原地拔腿逃窜,可身上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束缚着,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最后只露出一个僵硬得不得了的笑容,雪白的牙齿从红艳艳的唇中露出来,粗声粗气地回道:“欢迎客人,请客人入坐!”

  见此,晏子殊笑意更深。

  这可了不得了,这血海的傀儡竟然还有自个儿的意识呢!

  苏白不识得他手上的贺礼是他今日新娘的小舅子,却知道徐行的身份,这游戏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晏子殊自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鸳鸯盖头下的新娘,无声地向手中的“贺礼”问道:“这是你姐姐吗?”

  二蛋胡乱地蹬着两只小短腿,脸上的神色明显激动,“姐……唔……”

  晏子殊伸出手,在苏白目光投来之前,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唯独说出的话却吓得二蛋连一声都不敢吭。

  只见他眉眼荡漾着柔和的光,轻声说道:“二蛋要是敢喊出来,父亲只能把你丢进池子里喂鱼了哦!”

  二蛋看着晏子殊柔和的笑脸,小小的年纪头一回知道了害怕,身体不由打了个冷颤,嗫嚅着道:“父……父亲放心,我不会喊的。”

  “嗯,二蛋真乖。”

  晏子殊露出满意的笑脸,视线划向与苏白并排站立的新娘身上。

  新娘身段柔美,拥有女子特有的女性柔和身姿,鸳鸯盖头下微微露出的一点白嫩下巴和若隐若现的唇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只是唇色十分苍白,根本不似活人般的颜色,但晏子殊却确实能感受到这新娘还活着。

  他心头一转,再次看向二蛋,神色更加温柔。

  “二蛋,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柔歌,姐姐叫盛柔歌。”

  柔歌?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这盛柔歌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能让苏白这一宗之主来亲自迎娶?

  再看着这周围喜堂的布置,龙凤红烛,红绸满堂,喜字贴窗,看上去确实是一片热闹景象。

  只是这喜堂之中,每张桌子上面都摆满了美味佳肴,用的却是白色的桌布,就连新郎和新娘脚上的鞋子也是红底白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是,充作宾相的那句具尸体再次挤出一方笑脸,脸上白色的脂粉梭梭掉满了衣裳还浑然不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时辰已到,送入洞房!”

  “等等。”晏子殊忽然开口叫停。

  他的声音不大,在这一瞬间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那具充当宾相的尸体,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脑袋诡异地从脖子上转了一个角度,身体不动,脑袋却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正阴沉地盯着晏子殊。

  晏子殊仔细观摩了片刻,心头啐了一声。

  啧啧啧,做工真差!

  看来苏白炼尸体的技术也不咋滴,卖相这么差的尸体也拿出来做宾相,他可真是穷到家了。

  晏子殊来不及感叹太多,抱着二蛋徐徐走到苏白面前。

  “好女婿,既摆高堂,怎么能忘了我这位岳父大人呢?”

  苏白愣了一瞬,眸色从平静的惊诧刹那间变成愤怒,“你喊谁为女婿?”

  晏子殊挑了挑眉,将怀里的二蛋递出去给苏白看得仔仔细细。

  “这孩子唤我一声父亲,我唤你一声女婿也不为过吧?”

  “敬茶吧!我的好大儿!”

  晏子殊抱着二蛋坐在高堂空白的位置上,一旁的徐行在他身侧坐下,正高高在上地看着二人。

  苏白嘴角抽了抽,表情还没整理好,身体就先机械地跪在蒲团上,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奉了一盏茶。

  “岳父大人,请喝茶!”苏白平和的声音中还多了几分扭曲,要是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手中的茶现在说不定都泼晏子殊身上了。

  晏子殊脸上笑容满面,抬手接过了那盏茶,“恩,我的好大儿真乖!”

  下一瞬,他抬手就将这盏茶灌进了二蛋的嘴里。

  “二蛋口渴了,多喝点你姐夫的喜茶,这可是能驱邪的。”

  二蛋满脸不情愿地想要反抗,可他的身体太小,与晏子殊的力气相比根本就是以卵击石,生不出任何水花。

  不一会儿,二蛋的小肚子就灌满了整盏喜茶,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上面满是幽怨。

  开玩笑,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囍茶他可不敢碰,要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这幕后之人绝对跟苏白有仇,不然不可能看着苏白吃这么大亏还无动于衷。

  不过想想也是,在众多人僵中,苏白还能保留神智本来就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阳之尸

  杯中喜茶已经见底,可蒲团上的新娘新郎却并没有动静。

  看样子就像是在等晏子殊发话一样。

  咋滴?

  莫非那人还希望他再蹉跎苏白一会儿?

  但就算那人想看他也做不出来,毕竟老相识一场,意思意思得了,别将人往绝路上逼。

  “送入洞房吧!”晏子殊摆摆手笑着加了一句。

  “佳偶天成,早生贵子!”

  闻言,苏白眸色微动,盛柔歌身形不动,身子僵硬跟在苏白身后慢慢远去。

  晏子殊抱起二蛋就想跟着,可眼前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着几人,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开。

  晏子殊眉头拧成一团,不对呀!如果是想让他们知道真相,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跟上去?

  他垂眸看向手上的二蛋,心中思衬良多。

  看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在这小孩身上。

  “二蛋,你想不想去看看喜房长什么样?”

  晏子殊眯着眼睛笑道,“我们去喜房看看好不好?听说喜房可好看了,还有很多好吃的。”

  “不行,母亲说外人不能进喜房。”

  “但你是柔歌的亲弟弟,你们血脉相连,你们一脉同源,又怎么会是外人呢?”

  晏子殊循循善诱继续说着,“你看你姐夫的脸色那么差,你就不担心他会背地里欺负你姐姐吗?”

  “咱们去看看,也能安心不是?”

  二蛋被他说得动了心思,小脸纠结着,在晏子殊鼓励的目光中,慢慢地点了点头。

  见此,晏子殊笑得更加满意,他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二蛋真乖,二蛋是最关心姐姐的乖小孩。”

  音落,几人眼前的景色又迅速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不是红墙喜字,而是阴暗潮湿的洞穴,洞穴中还散发着咸腥臭腻的味道。

  洞穴中两方潭水呈现太极形,一方潭水雪色腥臭黏腻,好似沸水蒸腾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泡泡,唯独中间位置是一方腻清的黑色。

  另一方潭水又黑又香,波澜平静无纹,晏子殊找了颗石头顺手一丢,发现那石头沉得飞快,却根本没有在这潭黑水中掀起一丝波澜,只有中间那圆白色还在咕噜噜地冒泡。

  一黑一白,白中有黑,黑中有白,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在用阵法炼制什么邪物一般。

  黑水白池的正对处,是两道熟悉的红色身影。

  一道是作为宾相的那具男尸,正躺在对应雪色池子的前面,神色肃穆不见颜色。

  另一道则是盛柔歌,红色的鸳鸯盖头牢牢地罩在她的脸上,消瘦的身子好似黑水般凄怜无靠。

  在黑白池子的正中间,苏白阖眸而坐,双手飞快地掐着法决,周围白雾升起,渐渐地朝着两人身上蔓延而去。

  晏子殊越看越觉得心惊,苏白这人他上一世还是浅交过的,为人正直谦和,并不像是会炼这样邪法的人。

  “师尊,他在炼什么东西?”

  “阴阳尸。”徐行冷冷地回道。

  晏子殊笑得坦坦荡荡,“集三千童男阳精又集三千童女阴精,再以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童女与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童男祭之,可得阴阳之尸。”

  这是他在天道院禁法中看到的炼制方法,听冷钧师兄说必法过于阴毒,所以由天道院出面封锁此法。

  除天道院外,没有任何人再知道阴阳尸的炼制方法。

  苏白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这时,晏子殊才忽然注意到神色怪异的二蛋,他小小的身体现在已经站得笔直,小脸认真阴沉地盯着盛柔歌身体所在的地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暗色。

  苏白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一黑一白两股混浊的气流在空中渐渐凝聚,好似开工造物一般,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人体的弧形。

  最后,一具完美的黑色女人裸体在空中慢慢凝聚成形,而女人的另一面,则是一具壮硕的雪色男人裸体。

  一面为阴,一面为阳,阴阳相合,同存在一身,共同化成阴阳尸。

  晏子殊不知道苏白炼制这样邪恶的阴阳尸想干什么,只见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激动,一双黑眸都变成了猩红色,看着悬空的阴阳尸满是兴奋。

  “尊者,请享用我为你们准备的美食。”

  阴阳尸倏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睁开后冒着诡异的绿光,邪恶的绿唇微微翘起,地上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就朝着他们漂浮而来。

  黑色的阳尸在看到盛柔歌后眼睛中迸发出诡异的光芒,他一伸手,就扯掉了盛柔歌头上的盖头。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盛柔歌的模样。

  很小很稚嫩的一张脸,看着不过才刚十一二岁的模样。

  红色的鸳鸯盖头滑落在地,盛柔歌的瞳孔募地震颤了一瞬,这是看到极度恐惧的事物时才会发生的反应。

  她的恐惧,对于阳尸来说却是最渴望的美味。

  她朱唇微动,“救命”两个字还未喊出口时,生命就再次戛然而止。

  阳尸满足地埋头吮吸着她脖颈的鲜血,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最后连尸体都被阳尸一点点吞食。

  盛柔歌竟然还活着!

  盛柔歌竟然是在活着的条件下,被阳尸活活吞食而死的。

  孟玉脸色铁青,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挡住二蛋眼前的景象。

  可年纪小小的二蛋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具阴阳尸,让他根本无法出手阻止。

  最后孟玉只得看向晏子殊,“我们不出手阻止他吗?”

  晏子殊眸色深沉,面上笑意坦然。

  “为什么要阻止?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你我不过是陪着这里的主人再经历一次而已。”

  “我们就算能阻止这一次悲剧的发生,可是也阻止不了曾经悲剧的发生。”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才是真实。”

  “那我们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孟玉不敢置信地问道。

  修仙的意义不就是要除魔卫道吗?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冷漠地看着他人遭于苦难?

  “对啊!我们就这么看着。”

  晏子殊微微勾着唇,笑意不达眼底。

  “我们不看得清楚一些,怎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分得清谁对谁错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醋了

  接下来的时间,二蛋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他就那样沉默着,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姐姐一点一点消失在阳尸口中,最后一眨不眨地看着苏白,好似要将这个人的容貌深深刻入心底脑海,每一处眉眼表情都看得十分仔细。

  苏白满眼痴迷地看着那具阴阳尸,脸上神色猖狂。

  “哈哈哈!”

  “终于还是让我炼出来了!”

  “阴阳尸在此处,我看这世间还有谁敢看不起我!”

  苏白猖狂的笑声在山洞中来回飘荡着,弥漫了整个山洞。

  二蛋却变得越来越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出了山洞。

  晏子殊浑然不在意他的表现,徐行神色淡然,唯有孟玉看着前面那一只小小的身影觉得心酸得厉害。

  他深深地觉得在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话来安慰二蛋,“二蛋,你……”

  孟玉话还没有说完,几人的眼前便又转换成另一副场景。

  面前是一块四尺多高的巨石,石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天尸门。

  周围有许多携带幼儿的百姓走过石头面前,接着头也不回地上了山。

  只有二蛋一只小小的身影,仰头直直地看着巨石上面的那几个大字,像是要把那字一个个从石缝里扣出来一般。

  今日,是天尸门开山收弟子的时间,琉城极其周围城镇有意的百姓,都会带自家孩子来碰运气。

  天尸门虽然是四大仙门的附属门派,但进入四大仙门需要灵根和机缘,而附属宗门就不讲究这些。

  只要百姓愿意,他们招收弟子都是广泛收之。

  但二蛋的年纪明显太小,又没有家人陪同,如同怕是连这天尸门的山门都爬不上去。

  “他要去干什么?”

  孟玉疑惑地看着前面那只小小的身影,连爬上楼梯都费劲,可那一双小眼睛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往上看着,好似不爬上顶端就绝对不会罢休。

  “想为姐姐报仇,自然是需要先拜师学艺喽?”

  晏子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摘了一朵花叼在嘴里,悠悠然地跟在后面走着, 听到孟玉的疑惑后懒洋洋地解释道:“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长大,足够他摸清敌人的所有特点。”

  “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设防。”

  眸光一转,晏子殊忽然看到先前在街市中鬼鬼祟祟的那几名卖货郎,心下忽生一记,拉着徐行就往山下走。

  “我与你师尊四处走走,你在此处盯着他。”

  孟玉眼神难懂,“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晏子殊朝他抛了个媚眼,转身挽住徐行的胳膊,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的别瞎问。”

  “我与你师尊两情相悦,正是情浓时,你觉得我们会去干什么?”

  孟玉:……

  合着他就是个多余的!

  在孟玉满是怨意的目光中,晏子殊拉着徐行头也不回地就下山了,脚程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那两名货郎的身后。

  这两名货郎在上元灯节时曾出现在鸳鸯街,鬼鬼祟祟地跟在二蛋的身后,如今又出现在天尸门,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徐行,你看这两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徐行凝眸细看了片刻,淡声道:“客栈的伙计。”

  晏子殊顿时恍然,“你要不提醒我都没想到这茬,的确像客栈的伙计。”

  他微微眯着眸子,“这么算起来,这两名伙计还挺重热闹的,凡是热闹的地方,准少不了这两人的身影。”

  从客栈开始,到上元闹市,再到天尸门。

  短短一日的时间里,他就碰见了这二人三次,可他却对这二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就好像是每次他们出现时,旁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将他们忽略,下意识地将他们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人不去察觉。

  晏子殊心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有人曾经跟他说过天地间有过这样的一类人。

  这天地之间人的面相有万万千,可有一种人生来平凡,一张脸泯于众生无人记得,身材外貌平凡得让人直接忽略。

  这样的人,一生无富无穷,饿不死却也不可能腰缠万贯,无妻无子,多是孤苦伶仃漂泊一人。

  他们不沾坏事,不碰好事儿。

  可是每当有大事儿发生时,却总免不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会出现在任何地方,却任何人都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

  “师兄说,他们是天地的漏洞,也是天道的眼线,是天道在借用凡人的眼睛来控制此间事态的变化。”

  晏子殊几乎瞬间就理清了这两人的身份。

  若琉城有异动,师兄冷钧掌管天道,天之眼监视万物,不可能没有发现此地的异常。

  所以师兄派耳线前来此地探路,也实属正常。

  晏子殊一通解释后,抬眸刚好看到徐行正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那一双眸子里多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在天道院修道时主课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倒是没想到你对天道所了解的还不少。”

  说起天道院,晏子殊面上就忍不住出现一片自豪之色,“这些都是和师兄交谈时,他无意间告诉我的。”

  闻言,徐行神色渐冷。

  “你很信任他吗?”

  “他是我师兄,我当然相信他了。”

  晏子殊觉得徐行这问题十分摸不着头脑,冷钧是他们三人中最稳重最得信任的,别说他自己,就连徐行以前不也对师兄言听计从吗?

  乍一想,他忽然反应过来徐行冷脸的原因了。

  吃醋了!

  徐行绝对是吃醋了!

  所以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这倒也正常,恋爱中的男人嘛,都比较敏感一些。

  “你放心,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对师兄只是小辈尊敬长辈的信任感,绝对无关男男之情。”

  “只要你别拿同归剑捅我,那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言罢,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徐行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放心,越不过你去。”

  徐行笑意沁凉,“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谢你?”

  “不用客气。”晏子殊眉眼弯弯地回道,根本没有意识到徐行情绪的不正常,等他反应过来时,徐行已经朝着来路往回走了。

  “徐宗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晏子殊遥遥招手喊道,“咱这眼线你也不跟了?”

  无奈徐行并不理他,他只能扶着腰忙追了上去。

  没走两步,腰间便又多了一双大手,冷冷地带着他往山上走。

  晏子殊在心里撇了撇嘴。

  臭男人!

  就是惯了!

  一面生气不想理他,这会儿又眼巴巴地赶来扶他,见不得他受罪还冷着一张脸,真是白长了一张嘴,还没有院里的铁锹好使!

  两人下山时为了跟踪那二人废了不少功夫时间,如今上山有徐行带着,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二人进入天尸门时,二蛋已经在弟子院住下。

  见晏子殊和徐行进来,眼中的激动压都压不住。

  晏子殊摆摆手,“不用急着告诉我,让我来猜一猜。”

  “二蛋肯定成功拜入山门,而且还拜了苏白为师,对不对?”

  孟玉眼中一片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的骨。”

  晏子殊不缓不慢地解释道:“他姐姐盛柔歌一身阴骨适合当祭品,可阴阳双生,他母亲若只生他姐姐一个,那便会被阴气所克,终生倒霉而死。”

  “所以为了平衡他家的气运阴理,他母亲就一定会生出二蛋,他的一身阳骨刚好能够克制他姐姐的一身阴骨,也是很好的祭品。”

  “阴阳之尸大成,每一年都需要童男童女来祭祀,所以取白会急着收这么多徒弟,就是为了替阴阳尸准备口粮。”

  “可阴阳尸每九年一大祭,大祭需要的都是阴童女阳童男,不是一般童男童女可以代替的,需要早早准备好。那时候刚好二蛋十二岁, 正好可以拿来祭祀阴阳尸,让他永久为苏白所用。”

  音落,晏子殊的目光悠悠落在目瞪口呆的孟玉身上,“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罪魁祸首

  “对!”

  孟子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晏子殊神色泰然,“无他,唯年纪大了你两轮,所以见识也稍微多了许多。”

  听到他的话,孟玉脸上激动的表情愣住,转而变得麻木,麻木地转过身去,再不看晏子殊一眼。

  “哎!不是,你接着问呀?”

  晏子殊一脸你不接着问我浑身不舒服的模样,追着孟玉聒噪个没完。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刚才跟你师尊干嘛去了吗?”

  “我跟你说,我刚才跟你师尊……”

  见孟玉竖起耳朵认真听讲的模样,晏子殊笑意加深,凑近他耳朵旁边突然大声喊道:“就不告诉你!!!”

  接着一个闪身瞬间躲在徐行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调皮地看着他,让他一看一准个生气。

  “晏!子!殊!”

  孟玉转头怒瞪着他,一双眸子好似要喷火一般,提前着剑就朝晏子殊冲了过去。

  “我在这儿呢!别喊,别喊。”

  晏子殊捂着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刚说出一句话就彻底浇灭了他的怒火。

  “小兔崽子快看,那小屁孩是不是长大了?”

  “这么快?这才过去了多久?”

  孟玉心头一阵纳闷,抬眸看着二蛋所在的方向,见二蛋果然已经变成了八九岁童子的打扮,心中一阵惊奇。

  这地方竟然还能快速度过时间,而且他们这些身处其中的人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看着在弟子院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二蛋,孟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鼻子酸酸的。

  “他到天尸门这几年倒是过得滋润。”

  “那能不滋润吗?”晏子殊笑着说道,“你也不看看他钻研的是什么东西?从基本的控尸之术到炼尸,到如今为苏白打下手选取童男童女来喂养阴阳尸,他这进步可称得上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阴阳尸,苏白连他亲生儿子都不敢交授的存在,二蛋现在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出入阴阳池,你说他怎么能不滋润呢?”

  光是听听晏子殊所说的这些话,孟玉就已经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更别说是做出这些事的人就是二蛋,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连语气都变得颤抖。

  “你……你是说?”

  “对啊!”晏子殊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二蛋现在九岁,他已经掌握了炼阴阳尸的方法。”

  “所以,你应该能猜到遭成整个琉城变成人僵之城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能炼制出阴阳尸,那将整座琉城的百姓都变作人僵,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我不相信!”

  孟玉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在骗我,他那么小,怎么会……”

  “邪祟,是最擅长博取人心同情的生物,他们可以敏锐地感知到人所需要的情绪,转而通过这种需要来表达出你想要的情绪,继而增加信任感。”

  “这就是邪祟赖以生存的方式。”

  晏子殊的每一句话都在狠狠击溃着孟玉的心理防线。

  但这就是在人世间活下去的真理。

  这个世界不是你拳头硬,修为高就能横行霸道的世界,他们讲究是非对错,他们讲究情理之中。

  如果想在这里生活,那就必须先学会他们的生存法则,而不是一味善良。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选择继续看下去。”

  孟玉眼中满是不信,二蛋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可他的心思却被晏子殊一眼就看穿,他微勾了勾唇,眼中带了对孟玉的几分怜惜。

  “你觉得他的手段太过残忍,可他只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进入天尸门后一门心思只想报仇,唯一能想到的报仇方式还是来自于敌人的馈赠。”

  “你觉得他心思歹毒,可他的母亲和姐姐皆因苏白而死,或者说,整个天尸门,整琉城,都是杀死他姐姐和母亲的凶手。”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而已,你觉得他真的错了吗?”

  听到他的话,孟玉双目无神,好似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孟玉没事吧?”晏子殊无声地朝身边的徐行张口问道。

  他只是今天忽然发现孟玉对于人性的认知有许多错误的地方,如果不及时点醒他,随着他修为继续加深下去,到时候会养出什么心魔都说不定。

  这时,二蛋也再次有了动静。

  现在的他已经十一岁,按照苏白的计划,当他生辰之时,就会被送去当做阴阳尸的祭品。

  只是这段时间二蛋似乎越来越忙,连他的师傅在门中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

  这一日,二蛋刚从山下回来便急匆匆来找到苏白。

  “师傅,你有什么吩咐?”

  苏白感慨万千地看着面前小小的肉团变成的小小少年,明天就是二蛋满十二岁的日子,也是阴阳尸的最后一次祭祀。

  他绝对不能心软。

  他装作不经意的抿了一口茶,“你最近在忙什么?”

  “夏季多雨,雨水汇集之处对城中不少百姓财产都造成了损害,弟子跟几位师兄一起为百姓们搭建房屋,又熬了许多粥施恩于百姓。”

  “如今,城中百姓更加信任天尸门,唯师傅马首是瞻。”

  “恩,你做的很好。”

  苏白不咸不淡地表扬了一句,接着将话题转移到他最关心的问题身上。

  “盛彦,明日就是你的十二岁生辰,记得早些从山下回来,师傅给你准备了礼物。”

  盛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可他低着头,苏白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好,谢谢师傅!”

  “你先下去吧!”

  看着仅十二岁便已经有一门少主风度的盛彦,苏白心头亦是五味杂陈。

  他虽然有感于二蛋的天姿和努力,但这样的努力依旧改变不了二蛋是祭品的命运。

  最多,也只是一具能为阴阳尸增加不少修为的祭品而已。

  十二岁生辰当日。

  盛彦被他母亲拦在天尸门的半山腰上,年老的容色靠着几斤重的白粉才能勉强害盖住疲态,一看见盛彦便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腕不肯撒开。

  “二蛋,你快逃吧!”

  他母亲满脸惊恐地说道,“他们想要的是你的命啊!”

  “你要是不逃,你会死的!你今天会死的!”

  盛彦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我会死?”

  “母亲倒是知道得挺清楚,那母亲知不知道姐姐会死?”

  听到盛彦提起他姐姐盛柔歌,他母亲顿时像是被点了什么木穴一般,满脸惊恐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什么意思?”

  她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盛彦,“你姐姐她在富贵人家享福得嘞,根本不需要我去记挂她,你忽然提那个赔钱货干什么?”

  “赔钱货?”盛彦喃喃着重复了一句,“她连骨头都没剩下,换来的钱让你一跃成了琉城有名的花主,怎么会是赔钱货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海之祭

  盛彦母亲柳氏已经被他这番话惊得面色苍白,连唇都开始发紫。

  “你……你怎么知道?”

  但这样惊恐的面色仅仅维持了一瞬,下一刻柳氏又恢复了刚才的强势。

  “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母亲您心知肚明。”

  盛彦脸上笑容讽刺,“师傅今日找我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不!不!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柳氏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你会没命的!他们会要你的命的!”

  “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去!”

  “跟母亲回家好吗?我们回家!”

  柳氏的声音可谓惨烈凄悲,可盛彦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冷冷地俯视着抱在他大腿上痛哭流涕的妇人,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直到柳氏哭泣的声音渐渐变小,盛彦薄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知道会没命,可你还是送姐姐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姐姐会死,却还是热烈的送她出嫁,让她一步步走进坟墓。”

  “我的家,早在你送姐姐出嫁那一日,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说着说着,盛彦脸颊上的泪就滑落下来,一滴滴砸在柳氏的手背上,惊得她连哭泣都已经忘记。

  募地,他露出一抹依恋的笑容,双眼满是眷恋地看着他母亲,笑容悲凄。

  “母亲,就让我再为您尽一次孝心吧!”

  “千次哺乳之恩难忘,这些年来我为您带去的财富不尽其数,这最后一碗白粥,就当彻底了解你我之间的亲情。”

  “不不不!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柳氏崩溃地喊着,她自以为骄傲的儿子,怎么可以跟她断绝亲情。

  这可是她的儿子,比她命还重要的儿子。

  不可以这样对她!

  怎么可以抛弃她!

  “母亲,这是儿子孝敬您的心意,您怎么可以拒绝呢?”

  盛彦诡异的笑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碗香气四溢的白粥。

  还冒着热气,正在的掌心中稳稳的端着。

  柳氏还来不及反抗,那碗白粥就已经全数灌进了他的喉咙里。

  一滴未剩,所有白粥都被柳氏喝入腹中。

  这白粥并不烫,甚至可以说温度刚刚好,不烫,但也不凉。

  但柳氏喝完这碗粥后,整个人就忽然没有了动静,安安静静的跪在原地,一张脸青得发紫,手上的指甲变得青黑发长,又迅速恢复正常。

  “这粥,整座城的人都喝了,怎么可以有人没喝呢?怎么能有人没喝呢?”盛彦自言自语地笑道,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去。

  此时,整座琉城都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一点声音。

  天尸门。

  苏白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盛彦归来,马上就到阴阳尸享用祭品的时间,如果到时候盛彦还没有回来,那他就只能等下一个九年才能彻底掌控阴阳尸。

  不行。

  他等不了了。

  他需要阴阳尸的力量,他需要阴阳尸的力量去报仇!

  在他思虑之时,盛彦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走进,逆着光,好似携光而来,带着光芒出现在苏白的面前。

  “师傅,你是在等我吗?”

  听到他的声音后,苏白的神色不由一愣,原本的忧虑变成激动的兴奋。

  他小心翼翼地压下脸上的兴奋,带着几分谨慎,“盛彦,你回来了?”

  “师傅有命,我自然不敢不从。”

  盛彦眼底带着诡异的笑意,“更何况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自然是要与师傅一起过的。”

  “好好好!”苏白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的好徒弟,今日为师要送你一份大礼!”

  听到他的话后,盛彦笑意更加浓厚,“师傅给的,自然是好东西。”

  “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从师傅一件小礼物,还请师傅不要嫌弃。”

  苏白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发现盛彦语气里的诡异,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那就依你所言。”

  “还请师傅先闭上眼睛。”

  啪啪啪啪——

  一道拖沓着脚步的身影慢慢走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出现在苏白的耳边,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

  “师傅,礼物已到,不妨睁开眼睛看看?”盛彦含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白依旧毫无察觉,但当他睁开眼睛时,眼中霎时就被恐惧充满。

  “你……你……你……”

  苏白颤着手指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根本无法控制对方,这样的恐惧比直接让他死亡来得更加恐怖。

  “怎么样?这份礼物师傅喜欢吗?”

  盛彦冷笑着说道,“我用了许多年的时候才能拔出师傅在他体内放的镇魂钉,这样才能彻底控制他,可是废了我不少功夫!”

  苏白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还有对盛彦的愤怒。

  因为此时此刻,他眼前的礼物就是他精心照顾了九年的阴阳尸。

  现在的阴阳尸体内的镇魂钉已经被盛彦全部拔除,苏白根本不能再控制对方,更可怕的是,阴阳尸竟然愿意听盛彦的指挥。

  到了现在,他哪里还会不明白盛彦想干什么!

  就是因为苏白知道,所以他才更加愤怒。

  “混账!我是你师傅!你竟敢这么对我!”

  “呵呵!”盛彦喉咙间发出一声冷笑,“师傅,阴阳尸的九年之祭到了,你也不想这次祭祀失败吧?”

  “可是没办法,谁让师傅你不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童子呢?所以,这次九年之祭是注定失败了。”

  “混账!你三岁入我天尸门,如今已有九年,我亲自抚养你长大,你不但不报答养育之恩,还敢如此算计于我,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你想放过我,现在也晚了。”

  盛彦眼中流露出讽刺的笑意,“从你对盛柔歌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可能放过我。”

  “更何况,师傅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过我,不是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苏白瞳孔放大,脚步混乱地想要逃走,却被阴阳尸抓住双脚,一步步向他逼近。

  “不!不要!走开!!”

  在苏白惊恐的惨叫声中,盛彦笑得越来越疯狂。

  “九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九年了!”

  “对了师傅,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有了盛彦的指令,阴阳尸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拎着苏白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带着水气的咸风忽然吹来,吹醒了苏白混乱的脑海。

  “师傅,眼熟吗?这里就是你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可是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盛彦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你看,你的秘密还是被我发现了。”

  在二人的面前,是一汪如血一般的海洋,周被高大的林木遮挡着,密密麻麻的花丛将这汪血海牢牢实实地捂藏起来。

  苏白的脸色越来越白,眼前盛彦的身影已经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不知道盛彦的身份,只是他觉得盛彦年纪还小,不可能知道他姐姐盛柔歌离开的真相。

  他以为只要这些年他对盛彦足够好,就可以掩盖那个真实的、肮脏的真相。

  可是,他被骗了,他竟然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给骗了。

  何其可笑!

  “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白语气中已经满是疲惫,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整个人都好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疲惫但温柔地望着那方血海。

  “我想要你的命,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活在我的掌控之下!”

  “盛彦,有种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盛彦讽笑一声,“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不老不死的活着,我要你永生,永远离不开我的永生!”

  音落,高高的架台火光燃起。

  阴阳尸好似不知疼痛一般,一步步桎梏着苏白走向火焰的最深处,最后高台倒下,一人一尸也掉进血海之中。

  可如盛彦所说,火吞噬了苏白的身体,却并没有吞噬他的灵魂。

  这方血海,让他的灵得到了永生。

  “哈哈哈哈!!”盛彦发出一阵扭曲笑声,笑声一声声回荡在这片血色的空间中,渗人又刺耳。

  他的身形一点点长大,从幼童到少年,最后变为成年男子的身形,冷冷地盯着晏子殊所在方向,眼中是嗜血的笑意。

  “出来!”

  “怎么了?我的好大儿,你终于控制不住,想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吗?”晏子殊满脸慈祥笑着问道。

  盛彦冷眼看着周围破碎的记忆碎片,嘴角笑容冰冷。

  “他那样邪恶肮脏的人,自然要用这世间最神圣的明火将他的身躯燃烧殆尽。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的一世圣洁啊!”

  晏子殊眼前渐渐恍惚,好似身在此间,又好似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

  曾几何时,有人也对他这么说过。

  “你师尊乃天道代言人,一世孤僻自傲,将所有人都算作了他脚下的泥泞。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寻这世间最肥沃的土地来让他耕耘,这样方才不枉你师尊到这世间一趟。”

  “你看,她们都是我特意为你师尊寻来的。”

  “她们都是从小就生活在人人唾弃的妓院里,是人人嫌恶的贱命、烂命,只要是她们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有这么多烂命来伺候你师尊,你做徒弟的难道不替他感到高兴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代天道圣人,也不过如此!”

  这样邪恶至极的语气,在晏子殊记忆中似乎出现了很多次。

  可是现在他却想不起来是谁?

  到底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晏子殊~~”


第一百二十章 无情剑道被破

  “谁?”晏子殊的神智倏地清醒起来,警惕地在四周巡视着,“是谁在叫我?”

  “怎么了?”

  看到徐行后,晏子殊眼中的警惕也顿时柔软了下来。

  “没事,也许是我太多心了,我总觉得盛彦也只是一个替罪羊。”

  他一个普普通通天尸门弟子,就算有能力有定力在天尸门潜伏多年,也不可能有能力毒倒整座城的人。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看来,还发生了一些他们无法看到的事情。

  他的声音不大,但这个空间中任何人的交谈都会传入盛彦的耳中,刚才的那句话自然也入了盛彦的耳。

  盛彦脸上笑容邪魅,“要不怎么说,还是你够细心呢?”

  “但你们今天既然到了这里,那就也没有离开的必要了。”

  “来人,给我好好招待客人。”盛彦的声音传遍了此处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地面就传来了回应。

  咚咚咚咚——

  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周围慢慢包拢过来,将最中间的几人包围在其中,无论从什么方向都无法离开。

  他们的脚下和上空,都被有意识的血海包围,伺机想要将他们吞噬。

  晏子殊双手迅速结印,徐行手中同归剑朝盛彦划出一道剑意,他的身影顿时化作虚无。

  孟玉不敢相信地到盛彦消失的地方寻了一遍,直到寻觅不到一丝痕迹时,才下了结论。

  “是幻相!”

  周围血海蔓延,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黏腻的血海深处,仿佛还能听到曾经琉城百姓被血海浸染的惨烈咆哮声。

  灵蝶在几人身边翩然起舞,不时将血海的力量阻挡回去。

  但晏子殊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血海活动并没有先前那样灵活,好似失了控制一般,整片海都变得木讷起来。

  他的唇角为勾,手指灵活的运作下,一只只灵蝶如自取灭亡一般冲进了血海。

  “既然幻相如此逼真,那说明他的真人就在不远处,仔细找找便是。”

  灵蝶在血海中如鱼儿得水一般自由活动,时不时跃出海面向晏子殊汇报它们所搜寻到的信息。

  但毫无意外,血海中困了整座琉城的人,却唯独没有盛彦的踪影。

  见此,晏子殊心中也不觉奇怪了许多。

  难道血海并不是盛彦的老巢?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他似乎想错了盛彦,对方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不堪,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缘由。

  那他拉整座琉城的人下水又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不是他们撞破这场血月祭祀,那琉城的百姓此刻说不定真的已经变成了行尸。

  但血海仅迟钝了片刻,就又朝几人发起攻击。

  一只只血色的大手擦着同归剑划过,好似试探一般,故意想抓走晏子殊的时候先被同归剑斩成两段。

  有徐行在,晏子殊可以完全放心地去寻找盛彦的真身。

  这时,血海慢慢化出一道人影。

  盛彦的身影出现在血海上空,身上绑着千丝万缕的红线,全身每一个地方都与血海紧密相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晏子殊身后的徐行,目光间满是杀意。

  “我果然还是把你看低了,你的力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孟玉懒得听他聒噪,御剑将他斩成两段。

  身体断裂,说话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那些细密的红线重现归于血海之中。

  不出所料,又是幻相。

  “可恶!”孟玉的剑在血海中四处乱飞,将血海海面上的每一寸血液都削得平整,他的骂声也在血海上面回荡。

  “只知道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我们决一死战!”

  孟玉的动静不小,马上就让阖眸寻找盛彦的晏子殊注意他,旁边的徐行也顿时蹙紧了眉。

  孟玉跟随他们进来时,修为不过初初刚成金丹。

  可是现在他的修为猛进,已经从金丹一跃升到元婴,再让他这样增长下去,那孟玉定会活活被灵力撑爆而亡。

  “徐行,孟玉的状态不对劲。”

  音落,徐行的剑光已至。

  一道凌冽的剑意强行将正在血海中翻腾的孟玉打出来,几个翻滚后整个人倒在晏子殊的脚边,身上的灵力好似毒蛇一般,有目的性地在孟玉的身体中乱窜,在发现晏子殊就在身边后,瞬间就准备想自爆。

  但徐行的动作更快,在孟玉刚有动静时就瞬间出手封住了他体内的灵力。

  看着灵力渐渐平息下来的孟玉,晏子殊和徐行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骇然?

  鼎盛元婴修者自爆,身为大乘期的徐行固然可以幸免于难,可作为普通凡人的晏子殊必然没命。

  灵力自爆,那孟玉也必死无疑。

  对方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既想灭了徐行,更不可能放过晏子殊和孟玉,招式不可谓之不损。

  也就是因为明白对方的用意,所以晏子殊掩下了心底的怒意,淡淡地瞥了地上的孟玉一眼,道:

  “送他出去,此处力量污秽,若道心不稳很有可能会被此处的污秽所染。”

  对,孟玉的道心不稳。

  他对晏子殊有恨,从晏子殊上辈子死的时候就在他的道心里埋下了深深的种子。

  虽然晏子殊并不理解孟玉为何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意,但如今事急从权,保命要紧,什么怨不怨的皆推后再谈。

  “我不走!”

  孟玉满脸愤然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向 晏子殊的目光好似在看一团肮脏的泥泞,连正眼都不想看对方一眼。

  “要说最该走的人,也不应该是我!”

  晏子殊暗自错了错牙,心中几番安慰,这小孩大了,成日里总是打来骂去使不得,该讲道理还是需得讲道理,小孩子都不是骂大的,说通了就好!

  他咬咬牙,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玉玉刚才是不是被血海吓到了?没事,待会儿你师尊都会替你潭回来的,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闻言,孟玉忽然面带讽刺,神色古怪地看向对方。

  “这里的人最应该走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师尊他早就……”

  “孟玉!”

  徐行凛冽的声音瞬间就让孟玉打了个寒颤,在他正打算张口反驳时,一个巴掌猛地抽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抽偏向一侧。

  孟玉摸着被五根鲜明手指印占满的左脸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竟然会打自己?

  这一巴掌来自于一个最不可能打他的人亲自出的手,这个人就是晏子殊!

  孟玉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对方,像是被忽然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他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凭什么?”

  晏子殊揉着手腕,面上挂着轻蔑的笑意。

  抱歉!

  他这臭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好肚量了。

  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人,他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孟玉的脸上,劈头盖脸的骂声也接踵而至。

  “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愿意管你这破命?”

  “十几岁的人了,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除了会拖累别人你还会什么?”

  “你心中对我有怨有本事怎么不说出来?天天憋在心里有个屁用?”

  “你以为你自甘堕落我会伤心难过吗?”

  “你他娘的是在想屁吃吧?你自甘堕落伤的只会是从小养你教你的师尊,和我有毛线干系?”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非得发疯欠抽是不?”

  “你师尊舍不得打你我来,我非得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

  晏子殊边揉着手腕边骂,他这两巴掌,每一巴掌都用了十成的力道。

  他今天非得把孟玉打醒不可!

  连血海的秽气都能激得他道心不稳,那往后还能得了?

  若是他修为再高点,岂不是能被人教唆着成为作恶天下的魔头!

  但孟玉却依旧没有选择退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海的缘故,今日的孟玉格外气愤,也不再管脸上的巴掌有多疼,手指着晏子殊脸上满是恶意。

  “我没错!错的是你!”

  “如果不是你破了师尊的无情剑道,师尊他早就飞升成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钓鱼

  “你说什么?”

  晏子殊脸色苍白浑身摇摇欲坠,不敢相信他耳朵所听到的话,连看也不敢看身边的徐行一眼。

  “如果不是你,师尊的无情剑道不可能被破!就是因为你,所以师尊道心才会有瑕疵!”

  “你以为这些年为什么天道院敢如此嚣张都是因为你,剑宗势弱……”

  啪——

  这一巴掌不是晏子殊动的手,而是徐行。

  他比晏子殊用的力气更大,这一巴掌直接将孟玉嘴角都扇出了血迹。

  可徐行的目光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瞥向孟玉。

  “孟玉,你入妄了。”

  孟玉的目光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就变成了心如死灰的黯淡,最后是懊悔。

  “师尊,对不起。”

  他跪俯在地上,脸上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眼神中却依旧还是倔强的坚定。

  他说的明明就是事实!

  凭什么!

  “啧啧啧!你们这还真是苦难情深啊!”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抬眸看去,只见不远处慕漠周围盘旋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小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我来的不是时候,但你们实在没用,留着也是废物,不如快点去死,好为这地方腾出一块地方来。”

  晏子殊从刚才混乱的思绪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迅速掩盖下眸底的异色,冷声提醒道:“南疆蛊师出师都需要修炼多年,你这一身的本事出来助纣为虐真是可惜。”

  “不如你同我离开,我定会为你寻个更好的去处。”

  “什么去处?”慕漠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意,“让我去死,对吧?”

  “原来如此。”晏子殊一脸恍然地说道,“你是不是被这地方困住了,没法离开?”

  “只要你点点头,我们必倾尽一切送你离开。”

  不得不说,晏子殊的话对于现在的慕漠来说十分有吸引力。

  要是晏子殊的神色再认真一些,他说不定就真相信了。

  毕竟,他最想要的就是离开。

  但周围翻涌的血海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他,他逃不开的。

  慕漠的手指在空中缓缓滑动,那一圈细密的噬灵蛊虫围绕他的手在空中四处流动。

  “我只是来给你们提个醒,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不可能离开。”

  “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和这里彻底融为一体。”

  “多谢提醒!”晏子殊掌心中悄悄凝结出一把灵刃,与徐行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同时包围住慕漠。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实在的人,他们怎么可能这样放过对方!

  慕漠周围的噬灵蛊虫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凝成一片虫海。

  剑光即将来到他面前,他微微勾唇,身影迅速窜动。

  “就怕你们不来!”

  音落,噬灵蛊虫极速飞散出去。

  晏子殊先一步灵刃飞出,将慕漠身后的血海砍出一道层壁,下一瞬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玄色身影。

  “徐行!”

  徐行微微颔首,同归剑剑光倏地砍向慕漠,慕漠躲闪不及,剑光正好从他的大腿上贴过,沿着外侧切了一大块血肉来。

  慕漠痛得当即脸色煞白,眼神一狠,当即就指了吞噬灵蛊虫

  他身形翻转闯入血海之中,身上爆发出更加精纯纯粹浓厚的灵力,瞬间就吸引了所有噬灵蛊虫的注意。

  至纯至真的灵力,没有比这更吸引噬灵蛊虫的东西了。

  哪怕是慕漠这个主人,拿噬灵蛊虫的离去也没有任何办法,兽终究是兽,不管训化得怎么温顺,它的本质还是兽!

  现在,就是二对一的局面。

  晏子殊一手挥动着掌心中的灵刃,另一只手中是翩然起舞的灵蝶,不缓不慢地走向慕漠,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

  “这下,看你还怎么跑!”

  慕斯微微抬着头,目光斜斜地打量着晏子殊,姿态肆意猖狂。

  “你与其杀我,还不如担心担心那位被噬灵蛊虫追着走的兄台,能不能有遗体留下都还是个问题。”

  晏子殊面色镇定,“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你会被我杀死。”

  慕漠目光轻蔑,根本不知道不相信晏子殊能要他的命。

  但他不知道的是,晏子殊想抓得就是他的倚仗。

  只要对方敢冒出头来,必杀之。

  这时,晏子殊的灵刃已经落在慕漠心口除,他面无表情,一刀就砍了下去。

  这个位置要命,但不会很痛,也不会流太多的血,算的上是杀人的绝佳位置,只是没有多少人能摸得准。

  因为它与另外一个保命穴位相连,左偏一寸,便是杀人,右偏一寸,血量虽大,但在一定时间内止住血,便是保命。

  是杀是保,全在杀人者一念之间。

  晏子殊想要留着他的性命慢慢放长线,钓大鱼,自然不会杀他。

  噗嗤——

  灵刃穿透慕漠的血肉在身体的另一侧出现,刃尖上还带着点点明艳的血迹,一滴滴落在地上。

  鲜血流速很快,马上就浸染了慕漠的黑袍,灵刃划破的衣料上,狰狞的肌肤在破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慕漠像是发现了他的目光一般,几乎瞬间就将那块布料死死扯住,连伤口的血迹都顾不得止住,只是紧紧地抓着衣服,警惕地看着晏子殊的动作。

  见此,晏子殊喉咙间忽然嗤笑一声。

  “真是可笑,你在乎你这张脸竟然还重于你的性命!”

  “晏子殊~~”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虚无缥缈,好似并不存在一般。

  但晏子殊非常确定,有人在叫他。

  那个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身边。

  不,是左边。

  晏子殊的身体瞬间往右一躲,他上辈子也是和魇族厮杀过的人,对于杀气的感知极其敏锐,在对方的杀意还未到达之时,他的灵魂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一道血色的拒巨手通过血海立时朝晏子殊的脖颈抓来,如果不是晏子殊闪躲够快这一爪落在他身上,绝对非死即伤。

  血色巨大手抓了个空,血海中眸人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凝化出一道身影来,正好挡在慕漠的面前。

  慕漠见此十分惊喜,但更多的是诧异。

  他以为,他对于盛彦来说已经是弃子。

  “主人,就是他们。”慕漠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他们修为浑厚,只要将他们投进血海中,必会为主人带来数之不尽的力量。”

  看见来人后,晏子殊也不着急去抓慕漠了。

  反正慕漠被他的灵刃所伤,只要时间拖得够久,他拖也能把对方拖死。

  倒是这盛彦,他眼中不禁多出几分同情。

  “苏白为炼制阴阳尸杀你姐姐,你报仇也是人之常情。可这整座琉城的百姓何辜?你有必要将他们所有人都拉下水吗?”

  “无辜?”盛彦擦拭掉唇上的血迹,挡住身后受伤的慕漠,眼神间满是暴戾的恶意。

  “你未曾经历我所经历的痛苦,凭什么敢说他们无辜?”

  “你不过是凭借我为你们展现出来的枝末片段来猜想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你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幼儿

  听到他的话,晏子殊诡异的陷入了沉默,不是他不同情盛彦,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选择的该走的路。

  他目光落在连一副实体都没有的盛彦身上,目光悲悯。

  “好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我相信每个人都生来恶意,但他们罪不至死。”

  “哈哈哈哈!”

  盛彦笑得凄惨绝厉,眼神阴狠地瞪着高高在上的晏子殊。

  “你既然那么喜欢劝人大发慈悲,那不如自己进去好好走一遭吧!”

  音落,一腔血色占据了晏子殊的视野。

  晏子殊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副场景,就是盛彦不顾一切挣脱血海朝他冲来的场面,呆滞的慕漠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就连孟玉眼中都满是惊慌之色。

  还有,冷冽冲破血海的剑芒。

  那是徐行。

  他是安全的。

  真好!

  晏子殊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往无底洞中不断下降,深不见底,只有无边无际的血色黑暗包裹着,看不到人。

  也没有人。

  “呜呜呜……”

  “呜哇呜哇……”

  这声音很吵很大,每一声都吵得晏子殊头疼。

  他有心想找一找这声音的源头,希望能在被吵死之前得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但晏子殊寻摸了片刻才忽然发现,这声音竟然是从他嘴巴里传出来的。

  这时,晏子殊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共情!

  因为盛彦的怨气太大,所以在盛彦朝他冲过来的瞬间,他也被迫共情。

  而他现在所经历的,就是盛彦已经经历过的一切,包括死亡。

  这样濒临死亡的绝望感,除了在蓝若那里体验过,晏子殊都快忘了这样的感觉有多么令人窒息!

  一次次经历死亡的人,死亡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说不定在哪一次死亡之中,他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个活人的事实,随着记忆中的场景而死去。

  而晏子殊需要做的,就是在一次次死亡中,努力保持着清醒。

  哭声渐渐停歇,被周围的欢声笑语所替代。

  晏子殊看着周围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一个个满身香气堵在他的面前,不时摸摸嘴,不是捏捏小手,眼中满是喜爱之色。

  “你们看,是位小郎君呢!长得可真俊!”

  “还不快抱去给妈妈瞧瞧,就说啊花给她生了个活招牌,调教调教,日后定能成为明月楼的头牌。”

  “头什么牌!啊花说要送他去修仙呢!”

  音落,众人又是一通哄堂大笑,指着襁褓中的婴儿,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脂粉洒了满地,一举一动间还激发着身上的奇怪香味。

  “啊花本事可真大,还要送他去修仙?你怎么不直接说他是城主的私生子,这话还来的现实一些!”

  “你这花要敢当着阿花的面跟她说啊,信不信她撕烂你的嘴!”

  “哎呦…我可不敢跟个月子妇人计较,一会儿染得我一身晦气!”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眼中虽满是调笑的心思,但该给的礼却一点都没有少。

  没一会儿,薄软的包被里就塞满了透着各种脂粉香气的金玉首饰,差点恍瞎晏子殊的双眼。

  画面一转,眼前已经变成摇晃高大的场景,周围的桌子椅子都在晏子殊眼中变得高大起来,放大了好几倍的桌椅在摇摇晃晃的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放大了好几倍。

  好一会儿,晏子殊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这些东西在摇晃,也并不是这些东西太大,而是他太小了,他现在连路都走不稳,看东西的视野自然是摇晃的。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现在的年纪应该也就一岁多的模样。

  这样的年纪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盛彦会有什么想不通的。

  晏子殊心中觉得纳闷,猝不及防小小的身体就被人拎了起来。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小仙人么?”

  对方妩媚的热气不停地吹在他耳边,“你姐姐那死丫头跑哪里去了?她是不是又偷懒不好好照顾你啦?”

  晏子殊想摇头说没有,可身体根本无法控制,由着对方夹在腋窝下,朝着满是酒气的屋里走去。

  “黄大人,这就是我们明月楼的活宝儿,您今儿个看个喜庆,来日还能承了大人您的恩泽!”

  黄大人脑满肠肥,小桃红扭着腰肢,将晏子殊放在对方的肚子上,便媚笑着靠在黄大人身上,“黄大人您要是喜欢,便是现在就将他买了去啊花也是会答应的。”

  “外面买的的调教得再好,哪里有自个儿亲自养大亲自调教得舒坦呢!”

  小桃红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黄大人滚圆的肚子,声音随着内容有节奏地起伏着,说得真让黄大人动了几分心思。

  他眯着眼睛看向肚皮上唇红齿白的小奶娃,眉眼清秀模样也生的不错,若是买回去差人仔细养起来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儿。

  黄大人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心中便已经有了决定。

  他油腻的大手揉过小桃红胸前一片白嫩,腻笑着说道:“小桃红,你可真是爷的心肝,你给爷提了这么好的一个建议,你说说爷该怎么奖励你呢?”

  小桃红笑容更加得意,得意中划过几抹算计的狠厉,长长的红指甲故意掐在晏子殊腰间的嫩肉上,他顿时就疼得出了泪花。

  “哇哇哇!!”

  嘹亮的哭声惊得黄大人差点跌落在椅子,幸亏他身体笨重,动起来手脚慢得令人发指,所以才能稳住身体没滚下去。

  而晏子殊却顺着他的动作滚在地上,一时间哭声更加刺耳。

  黄大人最是厌烦小孩子的苦恼,先前那点想法也在这一阵哭泣声中被刺激得荡然无存,眼中尽是凌冽阴寒的冷意,每一缕都好似淬了毒。

  晏子殊知道眼前这头猪想干什么,对方是真的想杀了他。

  对方此刻看向他的眼神,连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知道反抗叮咬,现在的晏子殊却只能哭泣。

  偏偏这时的小桃红还不肯放过他,火上浇油继续劝道:“小孩子嘛,多调教调教就好了,天寒地冻的,饿一饿,冻一冻,他不就乖了。”

  闻言,黄大人阴冷的目光中多出一抹热意。

  那是施虐狂嗜血的杀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双打

  “小桃红说得不错。”

  黄大人似鼠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听说幼儿体温多高于常人,不知在雪地中又能坚持多久?”

  角落里一个小丫头平日里跟啊花的关系不错,听到两人嬉笑之间就决定了晏子殊的生死,眼中不由不片惧意。

  惊慌之间,便不小心摔了手里的盘子,顿时就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连晏子殊都忍不住朝她看去,纯真的脸上布满了同情。

  黄大人最喜欢看血溅绸缎,一滴滴鲜血落在白色丝绸上化出的朵朵梅花,便是他最喜欢的美画。

  但今日,黄大人不想见血。

  他难得可怜这丫头长得标致,原本按照他的规矩这丫头今夜是必须得被打死的,但他现在有了新的想法。

  “你,按照桃红姑娘说得去做。”

  黄大人指着摔盘子的那丫头说道,神色间满是打量。

  “你去跟妈妈说,这小儿扫了我今夜的雅兴,若是我看得开心便不再同明月楼计较,可要是让我不开心了……哼!”

  听到黄大人的话,那丫头又是一抖,一双润润的眸子求助般地看向小桃红。

  但小桃红与柳花交恶多年,二人一个擅歌一个擅舞。

  小桃红一把水掐似的嗓子不知迷倒了多少琉城的公子,柳花一袭如柳枝一般婀娜的腰肢倩影,更是收下了不知多少金银。

  柳花未怀孕生孩子之前,二人就互相争抢着明月楼头牌的位置,再到后来有人看了柳花的八字后,特意让她怀孕,小桃红才一枝独大几年时光。

  但生完孩子的柳花却越来越嫩,一身肌肤嫩得好似返老还童一般,连腰肢都比十八岁的姑娘还要细,一点都不想是已经生育过孩子的模样。

  这怎么能让人不记恨?

  身为明月楼中的女子,哪里有怀孕生子的可能。

  几乎每一个进明月楼的姑娘在刚入楼时就没了生孩子的可能,可柳花却是个例外。

  不止生了一个丫头,现在更是还生了一个儿子,这让小桃红怎么能不嫉妒?

  看到那丫头求助的目光,小桃红露出一个和善温柔的笑容。

  再抬眸看向地上小小的一团时,眼中流露出恶毒的光芒,对上黄大人时说话的声音却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一般。

  “黄大人,你这般大肆用法儿对这孩子,若是叫花姐姐知道了,我日后可免不了有苦头吃了。”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娇柔模样,黄大人又是一阵心肝儿宝贝儿似的乱喊。

  “你放心,这事儿别说柳花,就是你们明月楼的妈妈亲自来了都没用。”

  “冲撞了你黄大人我,别说是幼儿,便是八十老翁都得剥下一层皮才出得去。”

  黄大人这话倒是没错。

  这两年天尸门越来越不管事,门主苏白整日里神神叨叨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手下弟子又多是琉城中人,自是多多为自家人谋取福利。

  他如今在琉城更是一人肚子独大,根本没有人敢招惹他。

  见那丫头脸色怔白怔白的,就是没有动作,黄大人脸上不由恼意更甚。

  “怎么?还不动手?”

  “是……是……奴婢……”

  丫头草儿瑟瑟发抖地朝着晏子殊挪过来,眼泪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

  怯怯的啜泣声在房间内不断回荡,那只发抖的手最终还是朝晏子殊伸开……

  虽然晏子殊知道最终能逃过一劫,可当他切身实地身处其中时,他才发现这种绝望感有多么炽烈。

  就好像所有的希望都被掐灭,独留他一个人身处黑暗。

  当那只手将要触碰到晏子殊时,一道小小的瘦弱身影惊慌失措地冲进房间挡在他的面前,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一张小脸上满是坚定地看着众人。

  “桃姨,二蛋他不是故意跑这里来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次。”

  小丫头的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每一下都磕到了实处,没一会儿就额前就高高肿起一片。

  小桃红两根手指轻飘飘地捏着手帕,柔柔擦拭着眼角努力挤出的几滴泪点,软声道:“歌儿,不是我不帮你,我这是心有余却力不足啊!”

  “你弟弟他惹到的是黄大人,与我可没有关系,我也想他好好的,可他实在调皮。”

  盛柔歌咬了咬牙,她刚才只是内急离开了一会儿,眨眼的功夫二蛋就不见了。

  二蛋如今不过一岁半,虽然已到蹒跚学步的时候,但柳院到桃院中间隔得尽是高高矮矮的阶梯,二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到桃院!

  分明就是有人……

  盛柔歌咬咬牙,她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她俯身在黄大人脚边,抬眸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无辜纯良的目光看向黄大人,娇声开口:“求黄大人垂怜,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还小不懂事……”

  盛柔歌,

  “小丫头,如今几岁了?”

  “你要是想让我饶过你弟弟,倒也不是不行,明月楼的侍奉规矩你应该清楚吧?”

  “是……是……可是母亲说……”盛柔歌吞吞吐吐地,根本不敢将话说下去,只是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小孩,生怕他受了伤害。

  砰——

  柳花一脚踢开门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来。

  看到二蛋和盛柔歌的可怜模样柳花当时就炸毛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碰她?”

  她从胸衣里拿出一枚令牌啪地摔在桌上,眼神高傲地扫向黄大人。

  “黄大人,我敬您一声大人可不代表我怕了你,您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这双儿女都是那位人物需要的。”

  “若您真的有能力将人收下,我今日就不再多话。”

  看到桌上的那枚天尸门门主真令,黄大人也顿时不再敢多言。

  接着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和小桃红扭打在一处,柳花扯过小桃红的发髻,小桃红也不甘示弱地掐住柳花的细腰,双方你来我往,实力根本不相上下。

  柳花抽出手就给了小桃红一巴掌,白嫩的脸颊上顿时生出五个巴掌印。

  “臭婊子,对付不了我就来糟践我孩子,你这个烂心烂肺的臭玩意儿!”

  小桃红不甘示弱地迎头撞了回去,“裤裆里吐不出象牙的臭娘们,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鸟?跟谁不知道你养媳妇两个孩子不是奔着飞黄腾达路上去的一样,你以为满天下的人都同你一般愚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添妆借运

  柳花与小桃红的战斗最终以小桃红哭哑了嗓子结束。

  柳花就像一只战斗胜利的母鸡,带着她的孩子气昂昂地走出了桃院。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在意料之中,因为柳花口中所说的哪位大人物迟迟没有出现,柳花一家三口再次成为明月楼的众矢之的,成了所以有人都可以任意打骂的对象。

  而盛彦,也就是此时晏子殊所送容纳的身体,在这些羞辱中首当其冲。

  他从一岁半到三岁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趁机要他的命,还想把他从明月楼骗出卖给城中的富商。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姐姐一直牢牢地守护在他的身边,用瘦弱的身体为他撑起一小方可以喘息的天空。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晏子殊眼前如走马观花一般,快速过完他成长的时间,这些时光过得并不算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痛苦。

  终其结果不过一个——被人欺凌辱骂。

  他们一家三口,在琉城几乎没有一处容身之所。

  哪怕他们的母亲柳花拥有天尸门门主亲令,哪怕他们的母亲腰缠万贯,但在琉城却连一个馒头都买不到。

  最后时间定格在上元佳节,就是盛柔歌成亲的日子,也是柳花扬眉吐气的日子。

  “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奶奶软软的声音从晏子殊的口中说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盛柔歌单薄的身子上,华丽的嫁衣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单薄得就像一场笑话。

  晏子殊感觉心口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不,这不是他该有的感觉,是盛彦。

  盛彦年纪虽小,但他已经有了预感。

  他心底有一种感觉,如果姐姐今天离开,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姐姐了。

  他不想自己没有姐姐。

  “姐姐,你要去什么地方?”

  盛柔歌抿了抿唇,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中盈出一眶泪水,好似将盈满的海洋。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以后每天都少吃一点,把钱省出来养姐姐好不好?”

  盛柔歌眼里的泪水再忍不住,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砸在嫁衣上,没一会儿就湿了半件嫁衣。

  “姐姐,姐姐……”

  盛柔歌拿起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仔细地上了妆,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二蛋,你以后要多吃一点,照顾好自己。”

  啪啪啪——

  鞭炮噼里啪啦响起,迎亲的礼乐传遍了半座琉城。

  “歌儿,迎亲的队伍到了。”

  今日是盛柔歌的喜事儿,柳花穿了一件红锦缎外衣,内里却是一件素白的里衣,还能看到衣服上素色的花纹,好似丧事儿孝衣一般,连妆容头饰也是难得的素色。

  “你们快看,那是天尸门的门主苏白吗?”

  “好像是!我看着像得很!”

  “苏门主是整个琉城顶顶的俊郎君,那塞仙人似的容貌除了苏门主还会是谁?”

  周围的人群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整个寂静的小院很快就热闹起来。

  这时,柳花忽然看到盛柔歌嫁衣上点点滴滴的泪痕,神色顿时一变。

  那位说过,新娘今日只能笑不能哭,若见泪水,恐怕会破法。

  柳花的目光倏地瞪向旁边的二蛋,“臭小子,是不是你惹你姐姐了?”

  “今天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你竟然还敢捣蛋,你看我不收拾你!”

  “母亲,弟弟只是……”盛柔歌不忍心弟弟小小年纪受罚,小声劝道。

  “闭嘴!”柳花猛地出口骂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就不要想你弟弟了!”

  “你在这里好好等着新郎!”

  盛柔歌脸色悲凄,在柳花扯着晏子殊离开时终于忍不住哭着喊道:“母亲!弟弟他没错!”

  柳花却好似见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倏地拉着盛彦躲开了她的触碰,远远地看着她面色扭曲又难看。

  “你……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马上就回来!”

  言罢,柳花扯着盛彦就往外走去,盛彦一双小手不停地往盛柔歌的方向抓着,口中喃喃喊着:“母亲,姐姐……姐姐……”

  “闭嘴!”柳花狠狠地捂住盛彦的嘴,一路半拖半拽地拉着盛彦到了院子最远的柴房,接着就将人丢进柴房。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晏子殊内心已经麻木,他已经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次共情和与蓝若母亲共情时的场景一模一样,晏子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的发生,却没有一点办法出手阻止。

  柳花刚走进院中,小桃红穿着清凉带着人便闯了进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腕,扎针一般笑道:

  “阴女阳男,啊花你可真是好福气!”

  柳花脸色僵硬地笑了笑,“别扯浑了,新郎官就快上门了,诸位快去跟他讨个红包添添喜气!”

  “哎呦!”

  小桃红捂着嘴笑得开心,“花姐姐改口真快,这人还没进门,倒是先把新郎官给叫上了。”

  “苏门主所愿多年,这声新郎官我怎么不敢叫?”

  这话说完,柳花的目光轻蔑地瞥向对方,“倒是你,今日竟也好意思来?”

  “花姐姐,谁不知道你怀这双儿女的意图?大家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这时,一道高声忽然打断了二人的争锋相对。

  “新郎官到!”

  柳花转怒为笑,“新郎官到了,大家就别在这里待着了,今儿可是大家的好日子,大家伙快一块儿热闹热闹去!”

  “也是,花姐姐辛苦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大家的荣华富贵吗?”

  柳花没理会小桃红的阴阳怪气,进屋扶了盛柔歌出来,又将她安置在一面大大的簸箕里,笑着跟众人说道:

  “请诸位为新娘添妆。”

  添妆礼。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苏门主早先在全城贴了告示,他迎娶盛柔歌是为了整座琉城祈福,盛柔歌就是祭祀中最关键的阴女,他是为了琉城才会将盛柔歌迎进天尸门。

  凡今日婚礼,城中百姓过观礼者,有妆添于新娘,来日都会化作福运回报在各位身上。

  所以,今日柳花这小小的院子里,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新郎官苏白终于穿过人群进入院中,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位有礼,有志者可为新娘添妆,来日必有福报。”

  苏白面若冠玉,貌比潘安,动作间一片稳重有礼,立马就吸引众人的视线。

  “苏门主,你说选了柔歌上山,咱们琉城就会慢慢繁荣起来,我们所有人什么都不用做也会大富大贵是真的吗?”小桃红大大咧咧地说出了所有想知道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添妆借运

  “当然。”苏白施施然一笑。

  “吾今日观天象知,盛柔歌乃天命之女,携大运而来。待她上山后,自会有福泽落入琉城。”

  “每家每户福泽有多少,就看你们今日的诚意。”

  话到这里,苏白笑得更加温训。

  “不过我今日出门时一观天相,发现天相忽然有变……”

  这时,有几名放了金钗银镯的妇人已经开始后悔,她就不应该动作太快,如今天相变了,也不知她这福报还能不能到她家。

  她可还指着这福报让她儿媳妇怀个大胖娃娃,她好来年多个大胖孙子呢!

  话锋一转,苏白便又继续说道:“天相有变,福泽深厚。今日过后,添妆之人,人人皆可入修仙之道,得长生万年。”

  全民皆可修仙,这是多少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苏白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激动得连脸都红了。

  尤其是小桃红,一张媚脸上满是潮红的颜色,“真的吗?苏门主,你说得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苏白笑得更加温和,“凡是今日添妆之人,日后皆可入我仙道,得长生永世。”

  “那她弟弟二蛋呢?”小桃红一双美眸里泛着猩红的激动,“二蛋是男娃,能反馈给我们的福报岂不是更多?”

  听到小桃红在打二蛋的主意,柳花眼中顿时就是一片泛红的怒意,她正想张嘴说点什么时,却看到苏白暗示她不要开口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想到二人一开始的约定,柳花还是本能地选择相信他。

  苏白冲着小桃红神秘一笑,微弯的唇角的深情的眸子顿时就迷得对方连方向都分不清东南。

  “二蛋自有他的福缘。”

  “我们如今,最需要的是享受当下,诸位觉得对吗?”

  他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一波又一波荡在众人的心间,很快就将众人心思搅得跟他一直,满脑子都是福报修仙。

  小桃红受身份所折磨最严重, 她原本也是秀才家的女儿,初初识得几点文墨就被卖入明月楼,学识不高不低身份却低贱得很。

  但她知道,若是她能修仙,这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所以,得到苏白的肯定答复后,她的态度转变的也是最快的。

  “花姐姐,从前是我错怪你了,你就是我的好姐姐。不,你是我亲姐姐!”

  柳花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放心,福报准有你一份。”

  有了苏白的保证,众人兴高采烈地将准备好的添妆礼放进盛柔歌脚下的簸箕里,一份比一份贵重,每一份都穷尽了一家所有的金钱,只为了来日所有人都可以修仙。

  整个琉城的百姓,无一例外,都加了添妆礼。

  他们现在都殷切地盼望着盛柔歌上山,殷切地盼着她去死。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很明了,盛柔歌入天尸门,而盛彦偷偷跑出来想去见姐姐,结果却见到被凌虐致死的盛柔歌。

  这,就是一切的源头,也是发生这一切的导火索。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无辜吗?”

  空洞的黑暗里,盛彦阴沉的目光凝视着晏子殊,好似刚爬出深渊的恶兽,随时想趁人不注意将人吞食。

  “添妆礼,添的是福运,却是众人的福运。苏白将整座琉城百姓的福运集结到一处,这才能瞒过天机炼出阴阳尸。”

  “而他所谓的人人都能修仙,不过是一颗颗类僵的药丸,长此以往服用,那些百姓一个个变得力大无穷,无病无痛,无生无死,自然是开心满意得很。”

  “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借一碗粥就将整座城的人变作人僵?”

  盛彦笑容讽刺,“苏白想要福运永存,又不舍得这些提供福运的畜生死去。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对方化作他最好掌控的僵。”

  “所以,我就让他和阴阳尸永远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分离,不也是全了他的心愿?”

  盛彦一边喃喃着,手指一边不自觉地抚摸着手腕上的一节骨链,喉咙间发出扭曲的嗤笑声。

  “毕竟,我也是他最宠爱的徒弟,为他尽孝也是应该的。”

  晏子殊神色平淡,手中灵蝶慢慢凝起。

  “我无言你们的对错,但你如今已经威胁到了太景国,我必须除你。”

  “无妨,左不过是这血海中再多一具残魂。”盛彦毫不在意地说道。

  看着他的态度,晏子殊竟然诡异的觉得对方一直在求死。

  活着,似乎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但晏子殊并没有因此轻敌,他双手迅速结印,一只只灵蝶从掌心中飞出,接着一齐全部涌入盛彦的身体之中。

  幻天蝶舞,美不胜收。

  如晏子殊所料想的那般,盛彦并没有反抗。

  他张开双臂坦然接受灵蝶的攻击。

  蝶杀,诞生于蝴蝶展翼入起舞最美丽的那一个瞬间,亦会将人停留在最美好的幻觉瞬间,不知不觉地要了对方的性命。

  “姐姐,你来接我了。”

  盛彦面带微笑看着血海涌现来的方向,不顾众人的阻拦,极力用自己的身体包裹着血海,任由血海将他一点点吞噬。

  最后,盛彦终于如愿以偿,和血海……也就是他的姐姐,融合为一体。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呛咳将晏子殊从共情中拉出来,睁开眼睛时,他刚好看到徐行喝了一口药汁,然后面无表情地渡进他的嘴里。

  恩,药不能停!

  徐宗主真是言出必行,他都晕倒了,药也不能停!

  他就说怎么那么苦呢?

  苦得他都想痛哭一场,原来是徐行的缘故,这药的苦涩……还真是深入人心!

  他抬手擦拭掉药汁在唇边残留的痕迹,眼神挑逗地打量着徐行的喉结,柔软的唇忽然覆了上去,待到对方身体僵硬的连动都不敢动才肯放过对方。

  “徐宗主,你这叫醒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呢!”

  “刚才是为了报答你,特意准备的小礼物。”

  晏子殊唇边盈着笑意,手指不缓不慢地点在对方的喉结上,声音中多了几分蛊惑。

  “怎么样?喜欢吗?”

  音落,一道血刃忽然从血海中飞出,直击晏子殊要害。

  但血光未至,就先被一道冷蓝色的剑光挡了回去。

  晏子殊看着血海中迅速隐藏的黑袍人影,笑容间多了几分危险。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能控制这血海?”

  慕漠冷笑一声,又是一道血刃闪出。

  “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

  “那倒是。”晏子殊就站在徐行身边,没有一道血刃能接近他一丈以内,好整以暇地看着不停忙碌的慕漠,眼中十分新奇。

  这家伙血还挺多,流了那么久的血竟然都还没死。

  命挺大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海归引

  但当徐行的同归剑再一次斩断慕漠的手臂后,晏子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好家伙!

  慕漠这身体是可以再生的?

  这怎么可能!

  盛彦控制血海那么多年都没有这个功能,慕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掌握血海?

  还有这血海给他的熟悉感,深深地让他觉得血海不可能认慕漠为主。

  可如果不是认主,他的手臂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再生?

  慕漠不止可以手臂再生,他的血刃还可以从血海的各个方向中忽然斩出,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小心!”

  徐行推开晏子殊,再一次执剑拦住血刃,一双冷眉锁得越来越紧。

  血刃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说明对方对于血海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强,也说明血海与慕漠的融合度越来越高。

  慕漠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你的剑不错,我就看你能全力斩出多少剑。”

  “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血刃更快!”

  音落,上百把血刃立时从血海中飞出,四面八方朝着晏子殊袭来,每一把血刃所袭之处,皆是晏子殊的要改害。

  徐行神色平淡,将血刃将至时手中的同归剑忽然幻化作上千把剑意飞出,每一道剑意都护在晏子殊身边,每一道剑意都刚好能刺破一道血刃,保证中心处的晏子殊毫发无损。

  晏子殊眸色阴沉,慕漠这家伙,还是怎么阴怎么来!

  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徐行,所以专门怼着他一只羊狂揍,从而来分散徐行的注意力,真是阴到家了。

  他今天要是不把对方从血海里揪出来,那徐行岂不是要打个没完没了?

  晏子殊仔细想了想灵蝶在血海中寻觅过的痕迹,好似每一个地方都已经寻得仔细,但是他根本没有发现慕漠的踪迹。

  不,还有一个地方灵蝶进不去。

  “徐行。”

  晏子殊一个眼神,徐行立即就明白他的意思。

  “阴阳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血刃又一次袭击后,徐行忽然御剑带着晏子殊极速飞去。

  慕漠喉咙间发出一声嗤笑,“徐宗主不是剑术天下第一吗?竟然连自己的心上人都护不住?”

  “看着你们这样四处逃窜的身影,我觉得实在是开心得很!”

  音落,正挽着徐行的腰匆忙逃跑的晏子殊忽然回头对头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接着两人的身影就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血海之中。

  慕漠当即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他们疯了?

  故意在找死?

  不,不可能。

  徐行和晏子殊都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尤其是那位亲自说过,徐行拥有大气运,凡是绝命之境都必须会化险为夷,所以才让他从晏子殊身上下手。

  徐行那么爱晏子殊,怎么可能带着他去死!

  这时,慕漠的第六感忽然察觉到一缕威胁生命的危险。

  这是他修炼噬灵蛊虫多年得出的感觉。

  凡是他出现这样的感觉,那就说明有致命的危险即将出现在他身边。

  募地,慕漠忽然想到冲进血海的徐行和晏子殊,心底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好!

  他的真身……

  慕漠出现这样的感觉以后,当即就掐诀将神魂从血海中抽离出来,迅速回到真身之中。

  但他刚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手中的灵刃闪得耀眼,正仔仔细细地在他脖子上比画着。

  慕漠还没有动静,便听那对眸子的主人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说,咱们是把他片成片片比较解气,还是再往他心口处扎一刀?”

  “先前那刀我分明记得扎到了实处,这孙子也是流血流得满脸虚弱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那双眸子忽然眸光一转,吓得慕漠赶紧又闭紧了眼睛。

  接着就听那声音笑盈盈地说道:“兴许,我们都被他骗了,盛彦也被他骗了。”

  “可怜盛彦为了他还丧了命,没想到他却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专门将人诓骗出来,然后借你我之手杀掉对方。”

  “可惜呀可惜!”

  声音的主人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足够说明他对慕漠这番行为有多么不屑。

  但下一瞬,一声暴怒的声音随即响起,打断了晏子殊还打算继续看戏的想法。

  “你给我闭嘴!”

  慕漠脸色扭曲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将我强行留在这里不能,我早就回到我的家乡,怎么可能被困住此地这么多年?”

  闻言,晏子殊挑了挑眉。

  “所以,你承认你是被盛彦困在这里的喽!”

  慕漠脸色僵了一瞬,像是在这一瞬间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狠狠地瞪了晏子殊一眼,别过头去不再回答。

  “怎么?不装了?”

  冰凉的灵刃贴在慕漠的脸颊上,晏子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惊慌说道:“我还以为你心态稳得很,就算我在这里将你凌迟也不会出现任何反应,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他这话一出,慕漠干脆闭上了眼睛等死,一副打死都不回答晏子殊问题的模样。

  晏子殊眸子冷了一瞬,接着便又升起了兴致。

  他好心好意地为慕漠解了血海对他的控制,语气体贴又惋惜地说道:“你别急着等死啊!我们又没打算杀你。”

  听到这话,慕漠的耳朵一动,但并没有表达出任何动静。

  晏子殊微挑了挑眉,他就知道有戏。

  “你看啊!你被血海控制这么多年,血海一点点地将他侵蚀,再过两年你很快就变得不再是你。”

  “到时候你就算可以离开,说不定也只剩下一副枯骨,灵魂还被永远禁锢在血海之中,你真的甘心吗?”

  慕漠的眼皮动了动,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盛彦研究血海多年,可以说是对血海最了解的人,连他都没办法解决他这个心愿,更何况是别人!

  只有那个人,只有相信那个人他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任务失败了。

  他现在,只能在这里等死。

  慕漠表情里的意思晏子殊尽数看在眼中,自然知道他在顾虑什。

  刚刚好,慕漠所顾虑的,肯定就是他想知道的。

  “你不相信我们能帮你?”晏子殊继续问道。

  虽然慕漠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凭什么相信你们?

  晏子殊微微勾唇,轻轻伸手一点,血海就随着他的手指卷卷晃动,接着了那股血流就好似有意识一般,乖巧地听从他的指挥,然后倏地流入他的身体中。

  可是,晏子殊神色却并未有什么变化,连他的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慕漠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拔除血海

  盛彦和他只是控制血海,这么多年都被血海侵蚀无法离开血海半步,可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将血海之流注入身体之中,这不是在找死吗?

  看着晏子殊神色不变,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慕漠脸色扭曲得几近癫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恶狠狠地瞪着晏子殊,一副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模样。

  “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骗你?”晏子殊瑰色的唇瓣微微翘起,目光高高在上好似在俯视一只弱小的蝼蚁,“你觉得你配吗?”

  看着慕漠倏然挣扎得更加用力,晏子殊笑得更加轻蔑。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只是对方丢出来恶心我们的一粒灰尘,对方从来没将你放在眼里,我们自然就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我只不过可怜你一身蛊术修来不易,所以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不然,你一粒尘埃而已。杀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晏子殊的话虽然肆意轻蔑,但他表的是一番通情达理,满脸都是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模样,要是慕漠还不领情,那就真的是他不知好歹了。

  良久,属于慕漠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想知道什么?”

  “你幕后之人是谁?是谁让你来杀我?”

  晏子殊一针见血地丢出最重要的问题,也是他一直苦苦寻索不得结果的问题。

  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太久。

  普天之下,他真的不知道究竟有人会那么了解他,连他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细小心思,对方似乎都能摸得准准确确。

  这样的人,太可怕。

  不把对方找出来,他恐怕今后连睡觉都得睁着眼睛随时警惕。

  “他……”慕漠犹豫了一瞬,脑海中浮现一点关于对方的痕迹,暗紫的光芒、无处不在的视线……

  啪——

  徐行倏地射出一道剑芒,将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雷针弹飞在地。

  雷针跌跌撞撞,最后被冷蓝色的剑尖挑起,两根修长的手指迅速夹住,指缝间紫黑色的雷纹还在闪闪耀动。

  “是什么东西?”晏子殊问道。

  还好他刚才问慕漠话时提前做了准备,让徐行随时警惕周围的攻击,他刚才趁慕漠昏迷时检查过他的识海,发现他的识海中并没有人做下的记号。

  想来是因为血海存在的缘故,那人不好对慕漠的识海下手。

  那如若慕漠将要暴露对方的身份,对方唯一能够使用的办法就是迅速灭口。

  所以慕漠身边的空间刚出现晃动,徐行就已经出手,待那枚雷针射向慕漠时,徐行已经出手拦下。

  这才保住慕漠一命。

  晏子殊刚说完这话,就自行上前扒着徐行的手仔细看,直到看到他手里的雷针,瞳孔却猛地一缩,脸上一片骇然。

  这东西,他见过。

  而且,很熟悉。

  但他更多的是不愿意相信。

  世间修法千千万,便是多几人修习雷法似乎也说得过去。

  晏子殊伸手接过那枚雷针,神色变得越来越怪异。

  “雷针所伤,是否会残留雷力?”

  “自然会。”

  闻言,晏子殊默了片刻,接着抬手解开了慕漠的束缚,神色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解开你和血海的牵绊,但它所吸收走的生命精华我无法归还。也就是说,一旦你离开血海,你就会迅速衰老几十岁,这样你还愿意吗?”

  “当然。”慕漠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意,“就算我离开血海只能活一天,了可我终究是自由的。”

  音落,他神色怪异地看向晏子殊,“你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吗?”

  晏子殊微微一笑,“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这个答案还需要很多事情来证明。”

  听到他的回答,慕漠却诡异的沉默了。

  他神色怪异地看了晏子殊好几眼,一番犹豫后还是决定开口。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的声音和视线随处可见,唯一证明他存在的就是一道浓厚的暗紫色光芒。”

  听到他的话,晏子殊的表情又是一呆,随即挤出一抹微笑,“谢谢!”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又不敢去猜测。

  或者,他是怕猜测成真,到时候只会无法接受。

  晏子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之色,他的手中在空中悠然翻转,血海也随之一阵波涛涌动。

  看着突然动作的血海,慕漠被吓得猛地一颤。

  但他随即又镇定起来,一脸决绝地将所有信任一次性抛给晏子殊。

  只希望晏子殊不要辜负他这番期望才好。

  “阖眸,抱元守一。”晏子殊轻声说道。

  他的手指控制着一小股血流行走在慕漠的体内,流淌过每一寸肌肤经脉,从身体四肢到五官流下,最后聚集在心口处。

  这里就是血海的根,是整具身体中血海浸染最严重的地方,整颗心脏几乎都被血海所侵蚀,通过经脉可以看到其中泛着诡异的红色。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疼,你多忍忍。”

  晏子殊说完这话,手指突然抓紧,慕漠的心脏顿时好似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疼痛得无法呼吸,煞白的脸上满是冷汗,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疼。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慕漠想吼叫出声,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一般,呃呃呃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快了。

  晏子殊在心底说道。

  他也是刚才进入血海以后执念之伤忽然开始发作,一缕缕血丝根本不受控制地流入血海之中,而这之后,他就感觉自己似乎能感受到血海的存在。

  不,是控制血海。

  他心念一动,血海便随之一动,所以他才能那么快找到慕漠的藏身之处阴阳池。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血海终于从慕漠体内被成功拔除。

  一枚小小的红珠通过那根似线一般的血流来到晏子殊的手中,浑身被汗液包裹的慕漠也终于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感觉身体是一种久违的、无与伦比的 轻松感觉。

  困扰慕漠十几年的血海,在这一刻终于被全部拔除。

  慕漠有些不敢相信地动了动脚,接着又掐诀开始移动身体。

  虽然他移动得很慢,但他真的离开了阴阳池,而血海也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变成猫了

  只不过,在他身体向外移动的同时,慕漠的容貌也迅速随之老去。

  他向外走出第一步,两鬓的墨发已经变成了青丝,白嫩的肌肤也开始长出第一条皱纹。

  当他向外走出第二步时,他的身形已经变得佝偻,连脚步也变得蹒跚。

  第三步迈出时,刚才看上去才十几岁的慕漠顿时就变成七八十岁的白发老人,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晏子殊眸色深沉,看着慕漠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不再拥有从前的死沉之气,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阳光色彩,好似从前那些年从未这般的放松自由,整个人在脱离血海后才是新生。

  “慕漠,你后悔吗?”

  慕漠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畅快的笑容,“不后悔。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放松。”

  “谢谢你们!”

  慕漠扶手朝二人行了最盛大的圣礼,“血海之中还有我虚盛彦无法探索的存在,你们小心。”

  音落,慕漠的身影慢慢淡出血海之中,最后彻底消失。

  血海,此刻安静得像一块血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无法探索的存在?”晏子殊轻声呢喃重复了一句,随即唇角微勾,他什么时候怕过。

  他和徐行的视线一起落在手腕上的执念伤口上,伤口好似一道刚刚升起的月牙,勾着一扇未展的扇面,流下一缕缕细小的血迹。

  血迹顺着手腕滴落,最后顺着腕上的肌肤落回血海之中,血海层层翻涌,如一只将要醒来的恶兽,蛰伏在黑夜的黑暗里。

  “徐行。”晏子殊轻声唤道。

  徐行微微颔首,伸手扶住他的腰部,二人一起闯入血海之中。

  血海,才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

  进入血海后,徐行就迅速掐了枚剑诀,二人周身迅速被细密的剑意包围着,眼前一层层血意荡开,露出血海内里的景象。

  血海深处,天尸门安静地盘扎在那里,周围是一具具好似被血丝缠绕的尸体,他们被血海的丝线缠绕着,永远不会腐烂,成就一种异位的永生状态。

  “呜呜呜——”

  哭声再次响起,不同于先前在客栈听到的哭声悲惨凄厉,这里的哭声虽然也十分凄惨,但凄惨中却有婉转清贵的音色,让人不会同情这道哭声的主人,反而会从心底开始尊敬和崇拜。

  晏子殊挑了挑眉,眸底划过一道笑意,能让他尊敬和崇拜的人,除了徐行和师兄外还没出生呢!

  他双手结印,一只只灵蝶随之飞去,钻入血海中后就不见了踪影。

  “咦?”

  晏子殊微诧一声,“等等,你看那是不是那家师徒?”

  他手指着血海深处好似珍珠一般悠悠升起的圆形水球群,水球上面显示的是各种各样的记忆画面,每一个水球显示的画面都不尽相同。

  其中,有一个水球所显示的画面正是少年时期的曲幽兰和一个小孩,那小孩眉眼间与帝灵有九分类似,分明就是曲幽兰和帝灵二人。

  “我还说他们俩是被什么人给拐跑了呢?没想到却是被这血海吞了。”

  看到少年时期的曲幽兰满脸同情的抱起幼年时期的帝灵,帝灵眉眼稚嫩,但眸底满是喜悦的算计之色。

  晏子殊挑了挑眉,“这俩还挺会玩?!”

  徐行强行将他的头摆正,宽大的衣袖挡住他的视线,淡淡道:“正事要紧。”

  晏子殊撇了撇嘴,不满地瞪了徐行一眼,舌尖趁机滑过拑住他下巴的手指,眸底染了一道艳意。

  “这也算是正事?”

  这时,水球已经将两人包围,每一只水球中都是不一样的记忆画面,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应有尽有。

  最后,晏子殊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只水球之中。

  这只水球与其他水球最大的区别就是画面景色,这样的景色并不是太景国所有拥有的建筑,不同于晏子殊记忆中所记得的任何景色。

  其他的画面晏子殊都可以识别出来自什么地方,

  或者,这就是解开血海秘密的关键。

  像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一般,晏子殊看着这颗水球,情不自禁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戳……

  砰地一声——

  水球顿时就在晏子殊面前炸裂,水波携带着的记忆霎时朝晏子殊卷来。

  徐行瞳孔猛缩,待他想出手阻止时,整个人已经随着晏子殊一起被卷了进去。

  砰砰砰——

  五彩绚灿的烟火在空中徐徐绽放,彩色的烟花在江面上也慢慢展开,同天上的烟花一起遥遥呼应,美得不似人间,好似仙画。

  晏子殊还未稳住身体,便听江边一道爽朗的叫卖声忽然响起。

  “卖汤圆喽!卖汤圆喽!宋老儿的汤圆,又香又甜的大汤圆,大家快来尝一尝!”

  晏子殊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浓郁的花生芝麻香随着锅中翻滚的汤圆四处飘散,馋得他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在凌冽的寒风中,身体摇晃得有些异常。

  但他此刻被美食诱了大脑,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踉踉跄跄地就朝着卖汤圆的小贩走去。

  见到来人,卖汤圆的小贩已经笑眯了眼,“两位公子,要不要来碗汤圆?”

  “我家的汤圆是整条街手艺最好的,不少客人吃了一回以后还会回头再来买第二回呢!”

  晏子殊闻言急忙点点头,要要要!他当然要!

  要两碗!

  不,是四碗!

  他两碗,徐行两碗,一次性就吃得够够的!

  但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听到小贩的回答,耳边也没有响起属于他的声音,反而是一道陌生的、从未听过的小猫叫声。

  晏子殊:喵?喵?(怎么回事?他怎么变成猫了?)

  这时,他身后走来两名矜贵的身影,一人配剑一人执笔,二人关系亲密,一人边说边笑,一人冷淡点头,很快就来到那小贩的面前。

  “两碗汤圆。”

  见那两人坐在小贩擦干净的饭桌上,晏子殊诡异得陷入了沉默。

  所以,刚才那小贩说的是这两人?

  那他呢?

  他算什么?

  徐行呢?

  募地,晏子殊忽然抬眸看向那名配剑的黑衣人。

  虽然对方的眉眼与徐行并没有半分相似,但对方却觉得对方诡异的熟悉。

  如果说徐行是那高岭雪山的冷花,那眼前这人就是独居黑崖在石缝间苦苦挣扎的松柏,清冷高傲,带着一种不易折的直气。

  很类似,却是两种风格。

  晏子殊低头想了想,接着抬脚身子一歪就朝那黑衣人靠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如梦

  管他是不是徐行,他先蹭个汤圆解解馋再说。

  就在晏子殊的身体即将靠上那黑衣人的脚上的靴子尸,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如闪电一般从旁边冲了出来,就口咬住晏子殊的脖颈,接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滚作一团,在那黑衣人还未察觉时晏子殊就被带了出去。

  晏子殊气得想挠人,他马上就可以吃到汤圆了这哪里跑出来的野猫来捣乱?

  臭野猫就知道怀他的好事,看他不把对方揍得喊娘不可!

  两道小小的身影刚刚落地稳住身体,晏子殊顿时就炸着毛粗着嗓子一声尖叫后扑向那团白色身影。

  晏子殊:喵喵喵!喵呜喵呜喵呜…(让你打扰我吃饭!揍你揍你揍你!)

  晏子殊下手极其狠烂,从上到下,凡是他的手掌能触碰到的地方,都免不了一阵猛挠。

  偏偏那白猫就跟哑巴似的,整个过程硬是没喵一句,一脸肃穆严谨地着脸和晏子殊对打,根本就是还很轻松的模样。

  晏子殊看得更是生气。

  他咬了咬牙,忽然猫爪一探,不顾一切地朝着白猫下腹挥去。

  大有一种你坏我晚饭,我灭你子孙的架势!

  下一瞬,他就被那只白猫四仰八叉地按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再动。

  他的四肢都被对方紧紧按住,柔软又敏感的腹部被彻底暴露出来,而那只白猫正垂眸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着晏子殊。

  喵的,这个姿势太羞耻了!

  晏子殊又恶狠狠地“喵”了一声,挣扎起来就想反躺为压。

  白猫:喵、喵。(我是、徐行。)

  晏子殊瞪大了猫眼,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

  他试探性地看向对方,“喵喵?”(你真是徐行?)

  白猫脸色微僵,但还是迅速点了点头,接着放开了对晏子殊的束缚。

  晏子殊歪了歪头:喵?(所以我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小猫咪吗?)

  徐行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想。

  晏子殊愣了片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眼前这只高傲的白猫好几眼,看得白猫从一脸傲气到无奈,最后宠溺地舔了舔他身上的毛,他才彻底确定对方的身份。

  嗯,是徐行无疑了。

  连他身上的衣服都能下的人,除了徐行他也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了。

  晏子殊:喵喵喵?喵呜,喵呜?(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咱们两只猫,怎么解决这里的幻境出去?)

  徐行一脸为难:喵、喵喵。(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随机应变。)

  看得出来,如果可以,徐行根本不想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晏子殊却听得越来越开心,两只爪子不停地扒拉着徐行,嘴里发出软绵绵的喵喵声,央求着徐行多喊两声。

  徐行:……

  “喵、喵喵喵。”(我们现在先找到问题的关键,我感觉刚才那两名男子肯定与我们此行有关,我们可以跟着他们。)

  晏子殊:喵喵喵~~(好呀~)

  这时,一名身着幻色琉璃宝衣的男子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身上的宝衣在街边影影绰绰的光线照射下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似繁星点点在黑暗中悠然眨眼。

  徐行最先反应过来,炸着一身毛挡在晏子殊前面,阴厉的叫声逼迫着对方,不让对方靠近。

  晏子殊也不甘示弱,低沉的吼声在徐行身后此起彼伏,只要对方再敢上前一步,他们就一起冲上去撕烂对方。

  但对方似乎已经隐于黑暗中观察了许久,见两猫尖炸的样子也不觉得起恼,只是轻轻朝着晏子殊勾了勾手,晏子殊整只猫就不受控制地朝那人飞去。

  那人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揪住了晏子殊的后颈后,一只手将他抱在怀里。

  但晏子殊却无法挣脱开这只手,对方力量异常,看似没有用任何力气,却柔软好似泥泞一般,深深地裹住晏子殊的身体,让他不管往什么方向都无法挣扎开。

  可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一只猫,修长的手指舒适有度地抚摸在晏子殊的身上,视线却对准了徐行。

  “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可就带他走了哦!”

  他刚才隐在黑暗处看得分明,怀里这只黑猫贪吃得很,但动作却十分阴损,所以绝对不能让这只猫有余地挣扎,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

  不过这只白猫嘛就更特殊了,高傲的像一朵不涉世的雪花,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怀里的这只黑猫。

  这不,他只是摸了这只黑猫两把,这白猫就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好不好笑?

  最特别的是,猫这种动物等级分明,雌雄相吸,同性排斥。

  这两只雄猫关系如此暧昧,倒是叫他不禁好奇起来。

  他养猫千千载,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有灵性又特别的两只猫,一时心痒便将猫抱在了怀里,实在满足。

  他这心念电转间,便见那只白猫纵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的黑猫,还有他放在黑猫身上的手。

  仿佛他再敢摸这黑猫一下,这白猫诀就会冲下来不顾生命地跟他决斗一般。

  如梦微微眯眼,在白猫一瞬不瞬的凝视目光中,最终还是选择规矩放好双手,老老实实地抱着怀里的黑猫。

  “你们这两只小猫还挺有趣的,我一个人逛灯会无聊得很,正好你们陪我一起。”

  “走吧!咱们这就逛灯会去!”

  如梦是九重天上唯一的神,掌管着九州百姓梦境。

  如今百姓安乐,风调雨顺,他也趁机从九重天上下来,陪着百姓一起过过这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又名情人节,道的是这九州之地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梦没有什么情人,在这世间也甚少有在乎的事物,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养猫,唯一的陪伴也就是猫。

  所以在晏子殊和徐行出现在街头时,他就注意了这两只特别猫。

  如他所料,的确很特别,他很喜欢。

  此刻,在如梦怀里不能挣扎的晏子殊腹部忽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徐行,这丫是不是有病?他逛灯会就算了,为什么要抱两只猫?)

  如梦:喵呜,喵?(我会一点点猫语,要不要我教你说?)

  晏子殊:……活了两辈子,他竟然被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男人给教育了。

  这猫,他不做也罢!

  徐行:……


第一百三十章 吃汤圆

  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晏子殊不再和徐行交谈,浑身警惕窝在如梦怀里,徐行也没有任何反应,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梦微微一笑,行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那卖汤圆的小贩面前,“给我来一碗汤圆。”

  旁边唯一的桌子上是两只空碗,小贩刚才忙着包汤圆,还没来得及去将碗收回。

  见如梦移步缓缓朝那张桌子走去,他忙几步上前去收好了碗筷,又用毛巾仔细擦拭过桌面后,谄媚地朝如梦笑着,“客官请坐。”

  晏子殊垂眸看着热度还未散去的长椅,好似上面还停留着那两道让人熟悉的人影一般,不禁多看了几眼。

  看来,刚才那两人刚离开没多久。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人那么熟悉呢?

  实在奇怪。

  那小贩见如梦落了坐,怀里却依旧紧紧地抱着那只黑猫,一副舍不得放下的模样,连肩膀上的白猫也坐得稳当,如梦一路走来,这白猫的身形也没有一丝晃动,不由赞叹道:

  “客官,您这两只猫养得真好,油光水滑的,性子真亲人。”

  如梦笑得温柔,“这是我刚捡来的。”

  小贩脸上笑容一僵,急转了话语。

  “客官想吃什么馅?咱这有肉馅,黑芝麻花生馅,还有纯糖馅的,看客官你喜欢什么?”

  “黑芝麻汤圆吧!”

  如梦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怀里黑猫的脑袋,不知道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无奈地放下手。

  “近日馋得很,对着黑芝麻花生汤圆馋得很,有劳老板多下几碗,少了可能还不够馋猫解馋的。”

  晏子殊:……他怎么觉得这人在阴阳他?

  那小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应下。

  今日运气不错,连着几位都是有钱的公子,小老儿的日子可有盼头了。

  小贩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一碗甜香四溢的汤圆就放在一人二猫的面前,花生和黑芝麻混合包裹在糯粉皮中,经过热汤烹煮后变成一个个白得膨大的团子漂浮在碗中,隔着距离就能将人勾得口水直流。

  如梦一只手抱着黑猫,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在碗中缓缓搅动。

  白色的团子沉沉浮浮,芝麻和花生的香味更加浓厚。

  晏子殊气得咬牙,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吃不到所以就放面前来勾引他,真是个坏人!

  如梦却好似能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主动将怀里的黑猫放在桌上,又用勺子舀起一枚煮得膨大的汤圆,笑着说道:

  “来,喵一个,我就给你吃。”

  晏子殊气愤地扭过头去,下巴高高抬着,一副高冷傲气的模样。

  还真当他是猫了?

  他才不吃这种看起来一肚子坏水给的食物!

  他做猫也是有原则的好吗?

  “你不吃吗?”

  如梦轻轻地勾着笑,“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把这碗汤圆全塞他肚子里了。正好,我还没见过猫儿吃汤圆,此次刚好可以看看会出现什么效果。”

  闻言,晏子殊一张猫脸上顿时满是愤怒。

  他当然知道如梦嘴里说得“他”是谁!

  如果他不吃的话,对方就会将这碗汤圆全塞给徐行。

  要么他吃,要么徐行吃。

  反正这碗汤圆必须进他们两其中一只猫的肚子里。

  天晓得这人往汤圆里放了什么,要是什么要猫命的毒药……算了,他吃就他吃。

  在白猫弓着身子准备从如梦的肩膀上跳下去抢那碗汤圆时,晏子殊忙张大了嘴直接将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将汤圆吃了个干净。

  见此,如梦笑着拍了拍白猫的脑袋,“放心,等会儿他剩下了再给你。”

  听到他的话,晏子殊沉默了一瞬,然后更加努力地开始吞吃碗里的汤圆。

  那小贩见此脸色有些紧张,这些达官贵人养的猫儿最是娇贵,平日里连吃食也精细到极致,若是将这碗汤圆悉数吃下,恐怕要将那肠子都粘在一处了。

  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跑来找他的麻烦。

  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客官,这猫儿肠胃都弱,怕是吃不得糯食,这糯食大多难以消化。”

  “无妨,他们比较特别,汤圆而已,害不着他们。”

  如梦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放心,这碗钱待会儿另算。”

  话都说到了这里,要是小贩还继续说下去,那就有些不识抬举。

  又见黑猫吃汤圆吃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他直接闭上了嘴,再不多说。

  这时,晏子殊已经吃完了一碗汤圆,如梦微微颔首,那小贩便又上了一碗汤圆。

  白猫眸色微动,正想伏身往下冲时,便见黑猫恶狠狠地朝他龇了龇牙,顿时就停下了动作。

  到最后如梦喊停时,晏子殊已经整整吃下了两碗汤圆,小肚子撑得鼓圆圆的,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肚子不大,装得到挺多。”

  满脸生无可恋的晏子殊: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汤圆了。

  如梦见桌上肚子滚圆的黑猫一动不动,一双狭长的眸子中满是怨念,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手想借机摸摸黑猫的肚子。

  见他有所动作,肩膀上的白猫立时就不动了,满脸警惕地盯着他的手,仿佛他再敢前进一寸,便会不记生死扑上去一般。

  “你不必如此紧张,好歹我也养他一场。”

  如梦话虽这么说着,但手指可没有收回来。

  跃跃欲试的,明显就是想去戳那只黑猫的肚子。

  肩膀上的黑猫马上咕噜噜地响起一阵警告声,连身上毛发都气得炸起。

  如梦看得无奈,只能先收回了手。

  “行,我不摸了,你先将毛放下去。”

  “好好一只清冷高贵的白猫,动不动就炸毛,成何体统,忒丑了!”

  如梦满眼嫌弃地抱起桌上的黑猫,黑猫吃饱喝足已经睡了过去,睡梦中不停地舔舐着爪子,舌尖还带了点点血迹。

  如梦眉头一皱,低头一看正好看到爪子上两道鲜明的伤口,其中一道血迹斑斑,想必是一直都在流血。

  他平生心善,最不喜见动物陷入灾难痛苦,当即就施法想愈合这两道伤口。

  但灵力滑过伤口,伤口却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流血流得更加厉害,像是在恶狠狠报复对方侵扰了它,伤口的血迹流得更加厉害。

  不一会儿,几滴点点的血珠就砸在他的宝衣上,流光溢彩之中,多了些诡异的红晕。

  如梦眼中多出几分沉思“小猫咪,你这爪爪上的伤口可不简单呢!”

  他又将目光划向那只白猫,发现这白猫爪上也有两道一模一样的伤口,目光更加怪异。

  “你俩这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连伤口都伤在同一个位置上,果真是奇特得很。”

  但白猫并不理他,视线直直地凝视着他怀里那只黑猫,对待旁的事物连看也不看一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世之选

  晏子殊迷迷糊糊醒来时,他又回到了如梦的怀里。

  如梦老老实实地抱着他,肩膀上白猫像座小山一样守卫在身旁,目光紧紧地盯着黑猫。

  而他们面前是银波粼粼的春江江水,好似苍穹之上的银河一般,携带着点点星星般的灯光,一盏盏河灯在水面上缓缓荡漾。

  “很美,是吗?”

  如梦忽然开口说道,“只可惜,时辰要到了。”

  音落,原本平静无波澜的江水忽然开始泛滥,先是荡漾出一层浅浅的波涛试探,然后就变成万丈多高的巨浪朝着正沉浸于灯会的小城袭来。

  “发水了!”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

  蓦然回首间,江水已席卷至脚边,如毒蛇的蛇信一般将毒素迅速喷发,接着将人一口吞噬。

  接下来就是房屋、街道、人群,全数都被江水吞噬,惨叫声此起彼伏。

  如梦和一黑一白两只猫就似两只旁观者一般,不知何时立于云端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现在还觉得美吗?”如梦冷冷地说道,“还是觉得很惨?”

  “这世间沧海桑田,星辰斗转都在规律之内,没有人会坏了这样的规律。”

  看着最后一盏明灯被河水吞噬,如梦冷冷一笑,随即转身将要离去。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两道身影忽然飞出江水之中,一人执笔,一人御剑,开始救落入江水中的人。

  一名又一名百姓被他们救起,执笔者笔画山河,凌空刻画出一座通天的长桥,支撑着百姓不断往上攀爬。

  执剑者则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她选择将人送至远方的高山之巅,江水蔓延,但越不过层层高山。

  可他能力有限,一把剑一次只能救两个人,而且他运送的距离太远,待他一来一回将两人送走时,执笔者所画的长桥之上已经集满了上百人。

  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所有人为了那唯一求生的希望,不顾一切地朝那座长桥奋力游去,哪怕在这个过程中被江水所吞噬,他们也在所不惜。

  甚至还有人不愿意让那御剑者救他们去高山之巅,更愿意让他送他们前往长桥之上,或者直接拒绝御剑者的救助。

  “谢谢仙师!仙师您先去救别人吧,我自己可以游过去。”

  “对啊对啊!那桥更方便,那桥更稳当,只要上了那桥,我们就有救了。”

  就这样,长桥之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当又一名百姓拒绝御剑者的救助时,他终于忍不住朝那名执笔者飞去,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师兄,桥上的人太多了。”

  执笔者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声音温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放心,我能支撑得住。”

  御剑者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去救陷入江水的百姓。

  一次次的救助后,御剑者已经有些力竭,他回眸看去,执笔者的手腕已经在微微颤抖,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在那些百姓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长桥已经开始微微地晃动。

  可是,爬上长桥的百姓依然络绎不绝。

  此时此刻,这座通天的长桥便是他们求生的希望。

  御剑者神色更加凝重,他再一次忍不住飞向前去。

  “师兄,桥上的人太多了。”

  执笔者轻轻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温润的笑。

  “无妨,我还撑得住。”

  御剑者不再说话,回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江面,神色更加凝重。

  整座城的人,都在那长桥之上。

  师兄会撑不住的。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当御剑者准备去帮助执笔者时,一道微弱的求救声忽然响起。

  “救……救命!”

  他顺着声音望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道小小的瘦弱身影被江水猛地吞噬,又猛地吐出,脸色苍白脆弱,看上去连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都即将失去。

  “救……救我!”

  说完这句话后,那黑点就再一次被江水卷入其中,好一会儿都不见浮起。

  御剑者略一犹豫,抬眸看了一眼执笔者的方向,最终还是飞去速地飞向那抹身影,在那道身影即将被江水吞入腹中时,御剑入水,将人救了出来。

  只要……只要他速度够快,那他就可以再回去帮师兄一把。

  快些,再快一些。

  御剑者在心中焦急地催促着,很快将那道小小身影送去高山之巅。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去帮助师兄了。

  轰隆隆——

  一道巨物破败的声音忽然响起。

  御剑者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去,只见执笔者手中的笔已经断裂成几截,而那只笔所刻画出的长桥,在也在笔断裂时轰然倒塌。

  那些好不容易脱力游上长桥的百姓,此刻一个个面色惊恐地看着脚下的长桥慢慢断裂,眼中的失望慢慢变成了绝望。

  轰隆隆——

  长桥彻底变成碎片,桥上的百姓也如同蚂蚁一般,一只只绝望的坠入水中,接着被江水吞噬,不见踪影。

  “等等……再等等……”执笔者慌乱地拿着手中的笔,努力想将他们凑到一块,一次次念咒,一次次失败。

  “不要……不要……”

  他眼中的绝望之色越来越强,最后手中的笔也散落至疯狂的江水之中。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师兄!!

  御剑者惊呼一声,冷色的剑光应声随之飞去。

  云端之上,黑猫和白猫两猫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一齐看向中间已经走空的地方,又看向在江面上浮浮沉沉的那道小小人影,神色中透着疑惑。

  为什么?

  如梦这个时候跑下去干什么?

  让他们两师弟共同协作救人不好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披着羊皮的狼

  御剑者救下的那人因呛水时间太长,在山顶上躺了没一会儿就身死。

  没过多久,如梦的身影再次回到云端。

  晏子殊没有开口说出他的想法,如梦就像是已经事先预知一般,先一步有了答案。

  “生死,乃是天命。”

  音落,天空出现彩色的光云,一身琉璃宝衣的如梦立于云端,飘飘然好似隔世的仙人,他垂眸看向人间的一片惨状,目光哀伤又充满着赞叹。

  “你二人救人有功,可愿与我前往九重天修炼,来日造福世人。”

  御剑者和执笔者自然应下,二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救这世间的苦难,不愿世人为苦难所束缚,如今仙人降临,比起他们登上九重天,他们更愿意让神出手救救这些可怜的百姓。

  梦神目光悲悯,“万物生死,各自有命。”

  “死去的人无法让他们再活过来,但这扰乱你们家园的江水,我可以出手帮你们退去。”

  只见他右手轻挥,滔滔不绝的江水就归于平静,迅速将破败的房屋显露出来。

  但执笔者眼中满是愤懑,他看着手中只剩下一截的神笔,还有自己原本已经救下,最后却仍然被江水吞噬的百姓,心中一片凄然,眼底冒着猩红的疯狂。

  “神,你为何不早点出手?”

  “生死,各自有命,神只能按照每个人的命运来行事。”

  音落,御剑者脸色一变,执笔者的神色却慢慢平和下来。

  “我懂了,我愿意跟随您去九重天。”

  如梦点点头,视线看向旁边还在犹豫的御剑者。

  “你呢?你愿意吗?”

  “我……”御剑者面带犹豫,他的本意是救世,可如果成为神以后是眼睁睁看着世人去死,那成神还有什么意思?

  他久久没有回答,执笔者先一步替他给了答案。

  “他愿意,我师弟愿意,我们师兄弟二人努力修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神,谢谢您给我们这个机会。”

  “是吗?”如梦微微勾着唇,凝眸细细看向对方,“你是这样想的吗?”

  “唯一心修行,持心中正道,匡扶苍生正义。”

  “好。”

  如梦莞尔一笑,世间春暖花开,一切灾难痛苦已成过去。

  晏子殊和徐行以猫身也跟了上去。

  九重天上有许多猫咪,他们俩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两只,没有人会去特别看重他们的存在,就连如梦也好似已经将他们忘记,他现在一心只有那名御剑者。

  好似从那一日他主动入水御剑者救他开始,二人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三个月后,如梦和那名御剑者的情意越来越明显,执笔者的情绪却越来越暴躁,他常常被困在那日长桥断裂的场景之中,梦到一名名死去的百姓来向他索命,一次次盘旋在他的梦境中。

  这一日,刚与如梦交谈后的御剑者持剑归来,见执笔者所的住所中恶梦溢出,心中一片骇然。

  砰——

  房门被一把寒剑劈开,御剑者满脸担心地冲了进来,刚进门就碰上正沉浸在修炼中的执笔者。

  在他走进院子中的那一刻,执笔者倏地睁开双眸,周围暴虐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双温润的眸子自带笑意。

  “师弟,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御剑者抿了抿唇,还是沉声提醒道:“师兄,你这几日心境不稳定,还是少修炼多休息为妙。”

  “多谢师弟,师兄心里有数,放心吧!”

  御剑者微默片刻,留下一声“师兄保重”,便打算转身离开。

  在他将要出院子时,执笔者忽然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听说近日北方恶梦肆虐,我在梦中几次解决不得他法,还请师弟替我禀告如梦一声,让他亲自去看一眼。”

  御剑者脚步微顿,眉头微微蹙起。

  “如梦今日恰好闭关,恐怕还要些时间才能结束。”

  言罢,他又多加了一句。

  “师兄放心,北方恶梦之事,我会亲自前去解决。”

  执笔者微微颔首,“师弟修法纯正,能亲自前往再好不过。”

  但御剑者没有想到,当他与执笔者再次相见时,已是决裂之时。

  北方噩梦肆虐,御剑者调查多日不得结果,只能先以武力强行镇压,顺着一条线调查到九重天上。

  他心里浮现一抹不好的预感,回到九重天时,恰好看见执笔者手中多出一柄黑色的利刃即将刺破如梦的胸膛。

  如梦浑身伤痕还在维持着人间梦境的平衡,眼看着就要被这一剑了断性命。

  御剑者心中只是犹豫了片刻,黑色利刃就已经刺破如梦的胸膛,他不敢再作多想,手中长剑挥出,斩向那柄黑色利刃的主人。

  “师兄,为什么?”

  执笔者脸上带着一抹惨然又讽刺的笑意,“你看,你谁也拯救不了,你才是那个懦夫!”

  “懦夫!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被缓过气来的如梦抢过御剑者手中的长剑,挥剑斩于剑下。

  “敢趁我被恶梦缠身时出手,没让你魂飞魄散已是仁慈!”

  执笔者身体已无,可他的神魂讽刺之声尽出。

  “你以为你算什么神?连拯救人间都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百姓摔下长桥而死,你算是什么神?你算个狗屁的神!”

  如梦眼中杀机再起,“你找死!”

  “哈哈哈哈!”

  执笔者神魂的笑声越来越癫狂,“你以为你能平息这世间善恶之梦,我告诉你,这才是开始!”

  音落,执笔者便以自身神魂迫散为代价,碎裂的神魂迅速飞往人间各地,好似黑夜中坠落的一点点星辰,将所有人都拖入恶梦的深渊。

  痛苦、恐惧、懊悔、憎恨……等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整个世间爆发出来,带着生命的毁灭气息,吸引着地震海啸山崩来侵袭百姓的住所。

  灾难,最畏惧光明与美好,灿烂向上的笑容就是它们最恐惧的东西。

  可痛苦、憎恨等一切让人心生恐惧的情绪,就是不断滋生它们成长的美味食物。

  不行,不能让他们再这样下去。

  如梦眼神一狠,心中当即就有了决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汪春水

  “你要干什么?”

  御剑者心中一阵恐慌,他刚刚失去陪伴多年的师兄,不想再在此刻失去爱人。

  他无法接受师兄与爱人反目但同样也无法接受他们同时离开。

  看到他,如梦心中一片柔软。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他说得对,神就应该履行神的职责。”

  “不,不要。”

  长剑在主人的手中发出一阵悲鸣,听者悲伤闻者流泪。

  如果,他们没有选择上九重天,这一切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是没有如果。

  如梦双手迅速结印,他决定以自身消逝为代价来拯救此刻陷入苦难的人间。

  当他的神魂开始分裂时,一道精纯的神力忽然将他的动作禁锢住。

  紧接着,那道精纯的灵力将他的神魂一点点融合加固,身影主人的神魂却在此时开始消散。

  “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安抚这人世间的恶,那就由我来。”

  “你本自由来,你便自由去,不应该被这人间牵扰。”

  御剑者的身影在他的面前一点点消散,很快就只剩下那把无主的长剑,盘旋在空中寻找着主人的踪迹。

  最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好似已经失了灵一般。

  如梦寻遍整个天地都没有爱人的踪迹,最后只能在天地间收集到爱人一缕残留的魂魄,守着这缕残魂不停地哭泣。

  呜呜呜——

  哭声还在继续。

  可晏子殊和徐行已经脱离水球的记忆画面清醒过来,二人依旧还在血海之中。

  但此刻他们的眼前却多了一道血色的、浑浑噩噩的身影——是如梦。

  如梦回过头,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他像是在看向徐行,又像是在看晏子殊,声音飘飘袅袅地说道:“我已经选错了一次。”

  “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选错了。”

  这时,御剑者的长剑忽然出现在如梦的手中。

  这一刻,沉寂多年好似古铁一般的长剑,却好像是忽然活过来了一般,在如梦手中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接着,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时,一剑穿过徐行的胸口,血色的身影更加黯淡。

  如梦缓缓地转过身,手中的长剑已经开始消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晏子殊的眼睛。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咚咚咚——

  混乱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晏子殊像是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那群人僵在疯狂攻击客栈的大门,乌泱泱地爬满了整座客栈的外层。

  “你醒了?”

  听到这声音的主人,晏子殊还有些恍惚,他情不自禁地上手摸了摸,发现对方确实存在灼热的体温后,才怯怯地收回手。

  “刚才那些……是梦?”

  “半真半假,看你怎么理解。”

  就算是梦,晏子殊也无法接受徐行在他眼前被人杀死的场景。

  还是一剑穿心,想想都觉得疼。

  想及此,晏子殊又情不自禁地抱住对方,声音中满是后怕。

  “我还以为,你被如梦杀了。”

  天知道他刚才都想和如梦拼命了结果他一睁眼就看到徐行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这叫他怎么能不惊喜?

  徐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如梦杀我,是想让我醒过来。”

  “滚开!”旁边一声暴躁的怒吼响起。

  二人一起看去,便见曲幽兰满是愤怒地推开帝灵,“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说,你是不是一直在算计我?”

  帝灵眼眶中盈满了泪水,语气也暖呼呼的,“师尊,我没有……”

  看着曲幽兰被帝灵这一番操作又弄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晏子殊就知道,不管曾经帝灵怎么对曲幽兰,但现在的曲幽兰,可是被帝灵吃得死死的。

  晏子殊收回视线,“先不管他们,救人要紧,等今夜一过,这些百姓被血海彻底侵蚀,那我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还是刚才如梦告诉他的。

  如梦说血海力量精纯,与晏子殊一脉相承,想要拔除血海的侵扰也很简单,只需要用他本人的水月镜花术便可以让这些百姓找回迷失的自己。

  只要他们离开血海,就可以恢复正常状态。

  按照如梦的说法,晏子殊大胆地猜想了一番。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血海恐怕就是他前世的身体血脉灵力凝合而成,所以他才会感觉这血海中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吸引着他。

  所以,他使用水月镜花让这些百姓剥离血海的同时,只需要让徐行收服血海,那他的第三道执念之伤就可以迎刃而解。

  他和徐行说明决定以后,二人就开始动手。

  一人掐诀结印,一人执剑防守,随时准备出手控制血海。

  原本晏子殊还想过用美人皮或者美人骨来吸引一下血海的注意力,可二者自从上次融合后就再难分离,让他自己用暴力手段强行分离自己前世躯体的皮肉,他也着实做不到。

  所以一番考量后,晏子殊还是决定以自身为诱饵,吸引血海过来,再由徐行出手压制,这是最好的方案。

  这时,晏子殊手中的水月镜花一朵朵飞向客栈外的人僵身上,一只只人僵随着花落于身后迅速倒地。

  晏子殊心中那股冥冥之感也越来越强,锁灵囊中那具尸体也越来越激动,有几次差点挣脱出束缚,徐行迅速加了两道剑意后,那具尸体也只能在里面挣扎蠕动。

  他倏地睁开双眸。

  “来了。”

  在他们面前,不再是先前那片猖狂暴虐的血海,而是一小片鲜红的人形,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试探性地看向晏子殊手中的锁灵囊,又看向晏子殊,眼中疑惑明显加深。

  这才是血海真正的本身。

  他似乎是在问,为什么你还活着?

  晏子殊实在不想承认这么愚蠢的东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扶了扶额,摆摆手让徐行快点将血海收服。

  再耽误片刻,他怕是会被这团人形血团给气死。

  徐行微微颔首,对比前两次收服美人骨和美人皮,这一次他的动作也明显要温柔得多。

  他拿过晏子殊手中的锁灵囊,在满是剑意的袋口微微开出了一条缝隙,这团人形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晏子殊:……实在是蠢得很!


第一百三十四章 瘆得慌

  美人骨、美人皮与血海在锁灵囊中彻底汇合,变成晏子殊上一世的身体。

  这具身体,此时此刻正一丝不挂地立在二人的面前。

  他睫毛微垂,一身莹白的肌肤在烛光的照耀下好似一尊美玉,美得让人不敢抬头看他,好似多一分眼神,都是对他的亵渎。

  晏子殊脸色泛红,迅速从储物袋中掏了一件外衫来给面前的身体披上。

  虽然这也是他的身体,但太多年没见,一见面就这么坦诚相待,他还是会非常不好意思的。

  “收起来吧!怪瘆得慌。”

  徐行微微颔首,将这身体收回锁灵囊中后,端端正正地系在他的腰间。

  晏子殊眨了眨眼睛,“你不怕我带着他跑路吗?”

  徐行手上的动作顿住,眸色微凝,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幽深之色,像是黑夜里的饿狼遇到了美味的食物,赤裸得让晏子殊不敢直视。

  “你逃不了的。”

  良久,徐行忽然这么回答了一句。

  他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晏子殊,根本不允许他有分毫躲避。

  “我不会让你离开。”

  虽然徐行什么也没做,可他这样直视的眼神却看得晏子殊双腿发软,连腰也不自觉地酸了起来。

  “开……开玩笑的!徐宗主天容玉貌,我好不容易到手还没吃透呢!哪里舍得跑路呢!”

  “最好是如此。”

  “哈……哈哈……”

  晏子殊尴尬地转移着话题,忽然想起前两天晚上来偷他尸体的黑衣人,神色一下子正经起来。

  “徐行,它上辈子是怎么处理的?”他指着锁灵囊中的身体说道。

  按照他的理解,他好歹也是天道院的一名道主,天道代言人冷钧的唯一师弟,怎么着也有那个入归兮墓的资格,这身体应该在里面安享晚年直到化作尘土才是,怎么会跑出来被人东分一块,西分一块的?

  徐行目光晦涩,“你的遗体自然是入了归兮之墓,还是冷钧亲自为你入葬。”

  至于他的遗体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事儿恐怕得问他人。

  看来,他们现在是必须去一趟天道院了。

  晏子殊垂眸看去,他手腕上的第三道伤口已经消失。

  接下来,还剩下最后一道伤口。

  最后一道伤口还没有动静,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去天道院问问师兄。

  正好,他对师兄也还存有很多疑惑。

  比如,无妄境的真相……还有那个黑衣人……以及慕漠……

  他们都将这一切的线索指向一个他不愿意去相信的方向。

  现在,他亲自前往这个方向寻找答案。

  须弥山天道院。

  一道冷冽的剑光缓缓从空中降落,在接近天道院大门时,晏子殊轻轻一跃就从同归剑上跳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院中。

  但他刚跑了一半,后衣领就被人轻轻扯住。

  “护山大阵呈开启状态,你贸然闯入恐怕会被阵法所伤。”

  闻言,晏子殊顿时如小鸡丧气一般耷拉着脑袋。

  他倒是忘了,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天道院的人了,护山大阵不认他,要是他一蒙头撞上去,天雷保管把他劈得外焦里嫩,三魂七魄通通飞散。

  “哎!世道不比从前啊!”晏子殊悠悠地感叹道。

  他站在一旁等着徐行递上剑宗宗主令牌等待着护山大阵的开启。

  旁边和帝灵闹别扭的曲幽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他的身边,见他一副哀愁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冷钧是你师兄,你跟他说一声再让阵法认认你不就行了吗?你可是他唯一的师弟,他还能不要你?”

  晏子殊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

  这世间总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能够超越师兄弟几年的情谊。

  如果没有那么多怀疑,他也愿意天真的相信师兄依然是他唯一的师兄,是整个世间最会为他考虑的人。

  可是,这些事情的指向通通都朝着一个方向,让他怎么能安心?

  帝灵这时候也走得过来,身上的委屈气息比晏子殊还要厚重。

  “就算世子殿下与冷院长情谊深厚,可如今已经过去十八年,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世子殿下还是莫要将人心想得太好!”

  他这一出声提醒,曲幽兰顿时又炸毛了。

  “小兔崽子你天天就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冷钧最宠他这个师弟世人皆知,哪怕当年晏子殊身死遗体被徐行困住,他都敢上胭霞山讨回遗体,又亲自为晏子殊下葬,这样的情谊世人有哪一个人能拿出来?”

  “哦?”帝灵意味深长地话音拐了一下,“可是遗体现在四分五落,连尸身都凑不全,这也不知是谁的过失?”

  曲幽兰眼中怒意更甚,“那是天上人间那群蠢货看守归兮慕不利,关冷钧什么事?”

  “天道之下,万物无所遁形,我可不信冷院长什么都不知道。”帝灵双手抱胸悠悠地说道。

  他这番有恃无恐的模样惹得曲幽兰更是气愤,出口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七八遍还不带重复,难听得让晏子殊都皱紧了眉。

  但就是帝灵这番有恃无恐的模样吸引了晏子殊的注意力,直觉告诉他,帝灵肯定知道点什么。

  当他正打算开口询问时,护山大阵忽然缓缓开启,几名身穿雪色弟子道袍的弟子走了出来,一人手中持着一把落神鞭,恭恭敬敬地邀请几人进去。

  曲幽兰轻轻地“啧”了一声,“徐宗主这可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进天道院,若是以往遇到冷钧不在徐行又拜访的情况,这群弟子可是连门都不敢开。”

  晏子殊刚才在想事情,所以对那几名弟子所说的内容听得并不真切,直到听到曲幽兰这句话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你说冷师兄不在天道院?”

  曲幽兰点点头,手指着前面带路的几名弟子。

  “他们说的,归兮墓有异,冷院长前往查看,并不在天道院中。”

  “但冷师兄离时曾特别叮嘱过,如果徐宗主带人登门,无论是何种原因,他们都必须放行。”

  话到这里,曲幽兰又朝晏子殊挤了挤眼睛。

  “你看吧!早我就跟你说了,冷钧可比徐行考虑得周到多了,就是可惜他的动作太慢,如果让他早一步找到你,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天道院了?”

  闻言,晏子殊神色莫名。

  回到天道院?

  那可不一定。

  毕竟,当初他遇到那几名天道院弟子时,只是放出类似蝶杀的术法都险些被他们鞭打致死,若是他真的回来了,恐怕还会不会留有命在都是个问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替身吗?

  抱着对整个天道院怀疑的态度,晏子殊跟在徐行身后,一路边走边看,偶尔看到熟悉的地方便低声跟徐行耳语几句,全然未注意为首那弟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没走一会儿,那几名天道院弟子便带几人来到住所。

  住所处于曾经的琼花仙谷,所有的楼阁已经重新修筑,全然看不出半分当年的场景,如今改名叫四季春,意为一年四季皆春意黯然。

  入院以后,四处皆是盛意花色,倒也担得起这“四季春”的名。

  徐行看他的目光中有所怀念,主动询问道:“可想四处看看?”

  晏子殊摇摇头,“天道院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再看也没有意义。就听师兄的吩咐,在这里休整一夜再去寻他。”

  “正好,这一路东跑西跑的我觉得累得很。”

  他边说边伸了个懒腰,许是他这懒腰伸得实在太没有形象,那几名天道院弟子中有一名脸上尽是嫌弃的怒意,好似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丢出天道院去。

  不是,他在自己家伸个懒腰还得遭人嫌弃?

  晏子殊多看了那弟子一眼,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又多看了两眼,心里怪笑一声,这不是他的老熟人吗?

  同样的雪衣白发,眉心间一枚鲜红的太徽印记,手中执一条银色长鞭。

  这弟子在其中是如此的突出,他想不看到都难。

  听说,这还是如今天道院的首席弟子,他还真是为天道院感到悲哀,竟然招进来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是遭人恨得紧!

  晏子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朝那弟子走去,几步就走到那弟子身旁,状作不经意地撞了对方一下,抬头才一脸恍然的惊喜之色。

  “罗平师兄,当日一别未想过还会再见,师兄这几日过得可好?”

  看着他这一脸激动又崇拜的表情,罗平暗自咬了咬牙。

  别的他看不出来,但刚才晏子殊绝对是故意撞他的,真当人瞎是不是?

  但不远处一道冷冽如剑的目光正在他的头顶悠悠地打量着,根本容不得他放肆。

  等罗平抬眸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尊敬疏离的微笑。

  “劳世子殿下关心,不敢当师兄二字。”

  恩,这幅隐忍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天道院弟子的样子了。

  晏子殊笑意更深,“罗平师兄不敢当,我却不敢不叫。不知罗平师兄手中的落神鞭修炼可到家了,要是让它再像上次一样满街乱窜可真是了不得。”

  “世子殿下言重了。”罗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师尊的特殊嘱咐,他根本就不会放这些人进山门。

  哪怕是剑宗宗主都不可能!

  天下第一剑宗又如何?

  这些年还不是被他们踩在脚下,凭什么要他来谄媚带笑?

  罗平眼中的不服气晏子殊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可憋了好大一股气,说不定还想找机会要他的命呢!

  曾经的天道院和剑宗可是太景国关系最好的两大宗门,今日的徐行却连天道院的大门都难以跨入。

  冷师兄,难道现在这一切才是你想要的吗?

  晏子殊想起冷钧,原本心里刚升起的那点戏谑心思也顿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罗平脸色难看了一瞬,这是把他们当奴才使?

  但不过片刻,他又换成了温和谦善的笑容。

  “世子殿下、几位宗主好好休息,有事唤我们即可。”

  罗平僵硬地笑着带着几名弟子迅速从四季春离开了。

  他们才转身刚走,曲幽兰的声音就继续响起。

  “冷钧这选弟子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样的人也配成为天道院首席弟子?”

  帝灵不咸不淡地接话回道,“天道院弟子,选的是气运,若是气运足够高,那给他一个首席弟子的位置又有何妨?”

  “不是,你这小兔崽子今天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师尊,我说的是事实。”帝灵抬眸看着他,眸底盈着一层温润笑意,脸色却有几分受伤。

  “师尊可比冷院长会选弟子多了,有我一个可顶得上整个宗门呢!”

  以往,曲幽兰的确最吃他这幅可怜的姿态式样。

  但今日的曲幽兰气愤得很,尤其是说到选弟子这话,他就恨不得回到十几年前去抽死自己。

  “我若是早知道你抱着这种心思,我宁愿去替晏子殊守墓也不可能带你回去!”

  晏子殊:???不是,这话题怎么忽然就扯到了他身上?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听到他的话,帝灵看向晏子殊的眸光不由变得幽深起来。

  “所以,师尊是承认你对他存有别的心思吗?”

  眼见事态发展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晏子殊只得出声打断。

  “我同你师尊相交多年,关系虽然好些,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这话既是解释给帝灵听,也是解释给身边的醋坛子听。

  在听到曲幽兰要去替晏子殊守墓的那一刹那,徐行的周身忽然就泛起了冷气。

  要不是晏子殊解释得够快,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变成了冰雕。

  曲幽兰似乎也发现他刚才那句话有所歧义,神色别别扭扭地解释道:“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气急了你那时候骗我,你知道的,那时候晏子殊刚走,我又刚好在那里碰到你,所以才……”

  “所以,把他当成了他的替身?”帝灵笑着接话说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对你倾注了很多感情,和他不一样……”曲幽兰慌乱地解释着,但他一向嘴笨,说话也山言不搭后语,越说越乱。

  这时,帝灵忽然握住他的双手,一双温润的眸子满是深情。

  “师尊说的,我都相信。”


第一百三十六章

  曲幽兰脸色微红,别别扭扭地没有挣脱他的手。

  他和帝灵的相遇一直是他的心结,在血海幻境时他又看到帝灵一直对他都抱有那种心思,甚至可以说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捡到。

  所以两个人每次都会为此争吵,争吵过后他又觉得对不住帝灵。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感情被骗了,这样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愤怒,所以他每次才会控制不住地说那么多伤人的话。

  见两人气氛缓和过来,晏子殊也到其中打起了圆场。

  “好了,你能捡到帝灵这么懂事的徒弟你就烧高香吧!你看看我师兄那是找的什么徒弟,”

  排除帝灵身份有点特殊,时不时就会嘴毒几句外,晏子殊是真觉得曲幽兰这徒弟选得好。

  别的不说,就光帝灵对宗门忠贞不二,对曲幽兰死缠烂打这一点就很是值得佩服。

  打发走曲幽兰和帝灵两人之后,晏子殊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这段时间为了保命东跑西跑,他还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

  他如今还是凡人之躯,一日三餐,入夜就寝都是必须的条件。

  虽说有一点徐行特意要求出来的习惯,但他每日跑下来的确累得很,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一觉,真是十分满足。

  但今天的晏子殊却有点奇怪,他分明困得很,身体也乏累得很,可他躺在床上却是又累又兴奋,就是睡不着。

  还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他还有几分近乡情怯?

  这太久没回天道院了,竟是激动得连觉也不想睡了?

  当晏子殊第二次翻身时,旁边一直在打坐的徐行倏地睁开了眸子,眉头微蹙着看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人儿,轻声道:“怎么?睡不着?”

  “大概是太累了,多躺会儿就好了。”晏子殊嘟嘟囔囔地回道,脑子分明昏昏沉沉的,就是沉不下去,这样的感觉可真是让人烦躁。

  徐行眸子微动,抬手时两指间多了一片绿叶。

  “我知一曲可辅助睡眠,你闭上眼睛细细听来,马上就会睡着。”

  不料晏子殊一听这话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一骨碌起身兴致勃勃地看着徐行。

  “徐宗主还会吹曲儿呢?要是徐宗主悄悄吹一些什么求爱、求欢之曲,我却没有听出来,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徐行凝眸细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嗯,你的确是亏大了。”

  音落,清脆的曲声悠然响起,如山间溪流潺潺流过石子,发出让人心情愉悦的清脆声,情不自禁地让人沉醉。

  不知不觉间,晏子殊便俯在徐行腿上睡着了。

  曲声依然在继续,藏在晏子殊储物袋中的白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出来,发出一道盈润的细光洒在晏子殊的身上,照耀得他身上暖洋洋的,连手腕上的伤口都淡了几分。

  睡梦中的晏子殊并未发现这一异常,他现在已经穿过小溪流,遇到一片百花齐放的盛地。

  是春天。

  是百花齐放的季节。

  也是万物苏醒,开始交配的季节。

  晏子殊回眸一看,正好看到不远处徐行笑着向他走来……

  睡梦中的晏子殊不自觉地发出几声低语,口中还呢喃着徐行的名字。

  咖嚓——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忽然响起。

  虽然这道声音极小,但晏子殊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在破碎声彻底消失之间,倏地翻身绕过一道袭向他的剑光,避开了身体要害处。

  在他刚才躺身之处,一道泛着雷光的长剑已经砍来。

  幸亏晏子殊闪得够快,长剑并没有碰到他,断下他腰间的锁灵囊后,在床板上留下一道漆黑的雷印。

  见状,晏子殊不由发出一声冷冷地嗤笑。

  “呵呵,偷了我的东西,还想杀人灭口,你胆子挺大啊!”

  雷剑的主人是一名黑衣人,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衣服所包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连身影都被黑雾隐藏着,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一般。

  黑衣人见晏子殊逃过一剑后,眸子更加阴冷,但他只是用剑尖挑过锁灵囊塞进怀里以后,就迅速夺窗而逃。

  东西被抢了,晏子殊自然不会吃这个懵亏,他提起正在床边发呆的同归剑,愤愤地一剑就朝黑衣人刺去。

  不偏不倚,恰好刺中对方五谷轮回之门。

  同归剑:我感觉我不干净了。

  黑衣人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回头看向晏子殊,眼中杀意和恨意都在疯狂涌动。

  晏子殊拍了拍手,嘴角勾着邪邪的笑意。

  “怎么样?这被爆门的滋味舒服不?”

  像是生怕气不死对方一般,晏子殊笑着又加了一句。

  “不过你千万不要享受这样的感觉哦!”

  他故作妩媚地撩了撩头发,“毕竟人家是很忙的,这爆门的技术太好,可有不少你这样的黑衣人抢着来呢!”

  闻言,黑衣人目光更加沉默,看向晏子殊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双手迅速结了个晏子殊看不懂的法印,一用力就将同归剑推了出去。

  同归剑好似失了灵一般,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倒在地上,连剑身上都没有一点光泽。

  见状,晏子殊更是拍手赞叹不已。

  “好门!好门!阁下真是好门!”

  他挤眉弄眼地朝对方挑了挑眉,“阁下此门乃绝技,想必在同好中大受欢迎吧?”

  黑衣人像是忍无可忍一般,倏地转身又给了晏子殊一剑,晏子殊没料到对方会忽然袭击,手中也没有趁手的兵器,直接徒手就接了这一剑。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但这一剑很奇怪。

  剑身摸上去软绵绵的,似乎还暖暖的,一点都不像一把剑。

  正在他纳闷之时,剑身流光忽然窜过,带着一道紫色的电光,直接打在晏子殊的手上。

  晏子殊掌心一痛,随即就放开了这把剑,黑衣人趁机便又迅速跳窗逃走,恰好和赶回来的徐行错开了。

  他低头吹了吹手心,一股子焦糊的烤肉味,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还好那黑衣人最后这一剑没下杀手,不然他这只手恐怕直接就保不住了。

  他转身之时,刚好看到徐行带着一身冷意走进房中,直接就迎了上去。

  “徐行,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跟你说……”

  他话还未说完,就先一步被徐行打断。

  “你的手受伤了?”

  看着晏子殊掌心中的一道烧伤,徐行一双黑眸显得有些阴沉,“刚才,有黑衣人忽然闯入,所以我才会离开。”

  “我离开时在你周围设了剑阵,并且特意让同归剑留守,一般人根本无法破开此阵法。”

  说起同归剑,晏子殊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怪异。

  刚才,他好像拿同归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知道徐行以后还会不会再用同归剑。

  徐行见他不再回答,冷冷地瞥了地上冷冰冰的同归剑一眼,迅速用灵泉帮晏子殊清洗伤口,又仔细地上了灵药以后,才用灵力一点点帮助愈合。

  晏子殊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嘟囔道:“就是一道小小的 烧伤?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徐行抿了抿唇,脸上带上生人勿近的冷意。

  “天雷之伤,可伤及灵魂,时间一久,连魂魄都会慢慢被天雷灼伤,直到魂飞魄散。”

  闻言,晏子殊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去!这么狠?”

  “我还以为是什么破剑呢!摸起来一点剑的感觉都没有,没想到却给我留了这么个大的!”

  他有些后怕地吹了吹掌心上的伤口,又不放心地龇牙咧嘴洒了好些灵药,看着整道伤口都被灵药满满地覆盖着,连房间中都溢着浓郁的药香,才有些后怕地收了手。

  “真是吓死我了,差点不小心就死了。”

  “还好徐行你见多识广,不然我就被别人暗害了。”

  晏子殊可怜兮兮地往徐行身边靠了靠,“所以我真是一步都不能离开徐宗主,这外面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我呢!”

  哎!

  保条小命可真难!

  他要是能把上辈子的身体和修为拿回来就好了,这么弱兮兮地无时无刻都需要人保护,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这时,一双大手忽然捧起他的脸颊,眼神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你是我的人,我本就应该保护你。”

  “此次是我失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再次控制同归剑。”

  “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徐行的话说得十分认真,晏子殊却听得有些疑惑。

  什么叫再次?

  同归剑与徐行人剑一体,难不成还能被别人控制?

  但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再次被徐行的话转移,徐行手指一动,一块正在蠕动的透色液体忽然出现在房间中,惊得晏子殊当场就汗毛倒竖。

  “这……这是……”

  “对,是魇族。”徐行肯定地说道。

  “天刚亮时,一名黑衣人忽然出现袭击,我见他使用的剑法与我相似,好似出自一脉,似乎与那夜袭击你的黑衣人是同一人。”

  “我为了捉住对方,所以才会离开你。”

  “但对方身上有一道紫色的光芒保护,我无法拦住他的去路,最后的袭击只是砍下了对方一部分躯体。”

  又是那道紫色的光芒?

  上次也是那道紫色的光芒,所以才会让那黑衣人从袭自己手下逃走!

  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为了抢走他前世的身体,竟然不惜再次以身犯险使用调虎离山之计。

  只可惜,魇族再生能力极强,哪怕只是剩了身体的很小一部分,都有机会生出完整的身体再次活过来。

  想当初他为了消灭魇族也是使用了各种方法,最后才发现使用水月镜花彻底击溃魇族的内心,才能将对方彻底消灭。

  不,没有彻底消灭。

  黑衣人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魇族,竟然还不死心。”

  “天道院护山大阵极强,魇族根本不可能从外面进来。”晏子殊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护山大阵是他师尊和师兄冷钧亲自布置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大阵的威力,这大阵可是直接联系了天道的力量,魇族伪装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闯进来。

  除非,天道院中有人里应外合。

  晏子殊的记忆变得恍惚起来,现在的情形,好似又与多年前魇族来袭重合。

  上一次,也是天道院中先出现内鬼,接着各大门派中都出现了内鬼,最后魇族发力,几乎将各大门派搅杀得干干净净。

  “别想了,我会解决。”徐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晏子殊却丧丧地垂下了头,“但是身体被黑衣人偷走了。”

  那可是他的身体,他上辈子的身体。

  他实在想不出这些魇族要他的身体干什么?

  难不成要拿回去做菜吃么?

  晏子殊越想越懊恼,“你的催眠曲太好听了,我睡得太熟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无妨,你没事就好。”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徐行离开后,晏子殊百无聊赖地靠在窗边。

  地上的同归剑仍然半死不活地躺着,他也嫌弃得很,不想理同归剑。

  看着正在窗边发呆的晏子殊,曲幽兰不客气地就坐在他的对面,悠悠然道:“昨夜的曲子,我可都听到了哦!”

  晏子殊别过头去,掩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累得有些狠了,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徐行说他知一曲能助人快速入梦,我便让他试了试。”

  “你别说,这效果还挺好!”

  听到他的话,曲幽兰不屑地“啧”了两声。

  “什么催眠入梦曲?徐行也就能骗骗你这个音痴呆子!”

  “那可是凤求凰,有名的求爱之曲,你竟是一点也没听出来?”

  闻言,晏子殊募地愣住。

  别说,他还真有感觉,不过是熟悉的感觉。

  他记得前世他抱在孟玉上胭霞山为徐行庆祝入大乘期时,徐行曾对他吹过这首曲子。

  只不过那时的他实在愚钝,一心说喜欢徐行,听着这曲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第二天起来羞得连徐行的面都不敢见,直接翻窗就逃走了。

  他说怎么徐行知道他一听就会睡着,特意吹的这首曲子,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别说,还真挺催眠。

  不止催眠,还容易让人上火。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晏子殊死了?

  他昨夜在梦里可是被徐行欺负了一夜,所以刚才看着徐行一脸阴沉的归来,自然吓到腿软。

  但徐行原来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动了心思吗?

  只是他实在不解风情,竟然根本没有听出这首曲子的深意,真是丢脸!

  这么丢脸的事,晏子殊可不想说出来,他悠悠地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状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道:“你徒弟呢?他今日竟没有跟在你身边?”

  没提起帝灵还好,曲幽兰还是一派仙风道骨的宗主形象。

  他这一提起帝灵,曲幽兰便瞬间变成了怨妇,满腹怨言似是根本说不完一般和盘托出。

  “他昨天晚上阴阳怪气地跟我吵了一架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曲幽兰脸色哀怨地看着窗外,口中喃喃叹道:“真是孩子大了,不服师尊管了。”

  晏子殊频频侧目看去,看不出来,曲幽兰这厮竟然真对徒弟动了真情。

  他微微眯眼看向旁边惆怅的曲幽兰,“师徒之恋,在仙门中可是禁忌哦!”

  曲幽兰轻嗤一声,“如今的仙门,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仙门了。”

  他微微掀起眼皮,眼神中熬了一夜的疲惫。

  “你没发现吗?现在四大仙门四分五裂,天道院和剑宗互不通信,各管各的,两方弟子恨不得对方宗门彻底消失在太景国。云华就是看出这两宗门的不对付,所以才从江州搬到西南之地。”

  “你以为我想不停的换宗门吗?”

  曲幽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除了我那徒弟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宗门的战队问题。如今天道当大,其他道都被他们贬作垃圾,根本没有存活的余地。”

  闻言,晏子殊当即就开口反驳道:“不可能,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十八年啊!可以改变很多人,哪怕他是天道代言人也一样。”

  话锋一转,曲幽兰又想起他那个糟心的徒弟。

  “就像我那个徒弟,我昨天晚上只是说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晚上,他就说我果然是嫌弃他,介意他的存在。”

  “我还没琢磨透他这话的意思,他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须弥山这么大,我一晚上找了三圈也没看到他人,只能回来了。”

  他这话题转移得太快,晏子殊一下子没跟上他的节奏。

  当晏子子正想起身时,忽然感觉身体一阵眩晕,眼前恍惚了一瞬,像是无法控制身体一般,身体一瞬间软了下去。

  曲幽兰惊得瞪大了眼睛,“晏子殊,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感觉头有点晕,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吧!”晏子殊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最近休息得不太好,等会儿吃了东西就好了。”

  音落,晏子殊身体忽然一软,整个人就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不是吧?你这也能睡着了?”

  曲幽兰看着桌上紧闭双眼好似连呼吸都被人抽空一般的晏子殊,神色更是怪异。

  “你昨晚和徐行干了一个通宵吗?这么虚?”

  他一边嘟嘟喃喃地抱怨着,一边伸手去扶晏子殊。

  这天儿大早上的这么凉,可别到时候把人冻得风寒了,徐行还跑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这伸手一拉,顿时就发现了问题。

  晏子殊的手腕上,一点脉搏都没有。

  曲幽兰吓得顿时就甩开了晏子殊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语气都变得十分激动起来。

  “我草!我草!晏子殊你可别吓我,我这人心脏不好,可不禁吓的!”

  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是无尽的沉默,无尽的死寂。

  曲幽兰缓了好一会儿,才敢伸出手去探晏子殊的鼻息。

  不会的,晏子殊不会死的。

  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晏子殊晏翼的那一瞬间,曲幽兰还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惨叫。

  “徐行!徐行!徐大宗主!”

  他的呼声刚喊出口,正在小厨房忙碌的徐行端着一锅暖粥瞬行而至,冷冽的脸颊上透着更加清冷的目光,连声音都泛着平淡无波的冷意。

  “何事?”

  “晏……晏子殊死了!他没呼吸,也没有脉搏了!”曲幽兰凄凄惨惨地指着趴在桌上的晏子殊大吼道。

  “我刚看过,他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了。”

  “我们本来在好好的聊天,可晏子殊忽然说他有点头晕,说他昨晚没有休息好,接着就趴桌子上睡过去了。我怕他着凉想把他扶床上去,结果发现他竟然死了!”

  “他死了!”

  曲幽兰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说着,好在是勉强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勿胡言乱语。”徐行冷声说道。

  这一声终于结束了曲幽兰混乱的情绪,眼眶中含了一包泪花,连落也不敢落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徐行不再管他,他指尖探出一股灵力开始在晏子殊的身体中流动。

  奇怪的是,晏子殊的身体好似被时间定格到了这一瞬间,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身体还泛着余温,看起来的确和死人无疑。

  可是徐行知道,晏子殊不会死,也不可能死。

  如果晏子殊死了,那他也不可能再好好地站在这里。

  血气灵媒的术法,两将二人命格相连,彼生彼死,彼死彼生,绝对不会留一方活着。

  晏子殊现在的情况,分明是魂魄被人活活抽走。

  这样的情况比之前的黑衣人袭击更加复杂,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时直接将晏子殊的灵魂剥离出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但徐行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一直想抢走晏子殊身体的原因,恐怕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一座他无法寻觅到踪迹的鬼府,那一座困住晏子殊魂魄十八年的鬼府,说不定晏子殊的灵魂会去那里。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徐行双手迅速开始结印,不远处地上的同归剑不请自来,迅速在徐行印身护法。

  只听得徐行冷声说道:“剑宗徐行,今日请鬼门,鬼府来者,勿拦。”

  他回眸冷冷地看向曲幽兰,“你护住他的身体,我现在去鬼府察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帝灵疯了?

  音落,徐行提着同归剑就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乃死人之路,只容魂魄在上面行走,若有活人敢从此路通过,那刚走上黄泉路就会被鬼气纠缠。

  “活人呐!”

  “是活人的气息~~”

  一望不见底的道路两旁鬼声窃窃,看着徐行身上温暖的阳气充满了贪婪。

  这样温暖的气息,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闻到过了。

  这时,一双双鬼气化成的巨手朝徐行伸手抓去,想要将他拖进无边的黑暗中。

  徐行倏地顿步,喉间发出一声冷笑后,身上突然爆发出大乘后期的金色光芒,照耀得数十里黄泉路都恍若白日一般。

  鬼手、鬼气……不过都是黄泉路上的阴气所化而成,是这久阴之地所化成的惑人之气,专门勾不小心走上黄泉路的活人阳气。

  它们与魂魄无关,没有自己的思考,只是一味的恶,它们不允许有温暖的阳气从它们眼前离开,所以它们才会不顾一切的争抢。

  但它们也会害怕,也知道恐惧。

  当徐行爆发出大乘期的修为以后,黄泉路上的鬼气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一丝踪迹也躲得难觅踪迹。

  一望无际的黄泉路,瞬间就恢复了如白日里的阳光大道一般,干净、宽敞、切明亮。

  徐行的身影就那么一步步,如光一般,朝着黄泉深处走去。

  另一边,徐行才刚走进鬼府,帝灵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来到曲幽兰的身后,温声说道:“师尊,你在这里做什么?”

  曲幽兰正盯着床上的晏子殊看得出神,想着这人要是真死了徐行可怎么过下去。

  这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惊得他差点把随身的木琴给砸出去。

  回头一看是他那消失了一晚上的徒弟帝灵,曲幽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人一脚踢出房门外。

  “你还知道回来?”

  “我问你,你这一晚上跑什么地方去了?”

  帝灵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神深沉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晏子殊,眸底多了几分兴奋。

  “他怎么了?”

  提起晏子殊,曲幽兰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快别提了,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倒霉的。”

  断断续续的,曲幽兰便将在晏子殊身上发生的事说得一干二净,包括徐行现在去了鬼府,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晏子殊的身体。

  闻言,帝灵眸底色彩更加兴奋。

  成功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师尊,现在你眼里只能看我一个人,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帝灵眸底闪过一抹执拗,便见曲幽兰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昨晚上一晚上没休息,是不是都累坏了?”

  “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帝灵抬手覆盖住他的手掌,眼神中深情脉脉,“只有在师尊身边,徒儿永远都不会困。”

  听到他的话,曲幽兰也放宽心来。

  他这个徒弟就是好,懂事又体贴,他决定以后好好宠他。

  只要帝灵不惹他生气,那他倒也能放下那些过往和他好好相处。

  但不过片刻,曲幽兰就满眼陌生地看着身边的人。

  只听帝灵不紧不慢地劝着他,“师尊,人死不能复生,徐宗主无法接受世子殿下的离开,但我们总得为剑宗着想。”

  “这里是天道院内,天道院原本就跟剑宗不对付,徐宗主的人死在天道院中,恐怕会引起许多非议。”

  “我觉得现在应该马上为世子殿下准备一场葬礼,他生是皇室人,皇室也未曾废除他的世子身份,如今我们也应该送世子殿下回归皇室,让他入土为安。”

  入土什么?

  曲幽兰不可思议地看着帝灵,“帝灵,你疯了?”

  “这里躺的是什么人?”

  曲幽兰歇斯底里地朝帝灵继续吼道:“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他好不容易活过来,你要我把他入土为安?那和让我亲手把他杀死有什么区别?”

  “好友?”帝灵喉间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只怕,不止是好友那么简单吧?”

  “好友关系,需要你在归兮墓为他守灵?”

  “好友关系,需要你在深夜里挂念他多年?”

  “好友关系,值得你千里奔赴,不顾安危地留在他身边?”

  “帝灵,你又抽什么疯?”曲幽兰不可思议地吼道,他抬手就拿了木琴覆于膝上,用身体牢牢地护在晏子殊身前,眼神里满是警惕。

  “帝灵,我不知道你跟他人达成了什么合作但你想要将晏子殊从我眼前带走,除非我死。”

  “死?”帝灵痴痴地笑了一声。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死?”

  音落,曲幽兰看出他想要继续上前,抬手就拨了一道琴声,琴声如刀一般朝帝灵飞去,正正地划在他的心口上,命中要害,可帝灵却并不闪躲。

  曲幽兰神色一窒,“阿灵……”

  音未落,帝灵就忽然闪身将曲幽兰双手拑住,反手扣在怀里。

  这样的身法,不可能是灵音阁的身法,也不可能是帝灵教的。

  “师尊,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教训都没长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他满是怀疑的声音,帝灵脸上划过一抹痛色,他手中多出一根捆仙绳,直接就将曲幽兰捆了起来,将床上的晏子殊一把抓起往外走去。

  “师尊,你不是说我是他的替身吗?等他死了,彻底在这个世上消失了,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好吗?”

  “你他娘的给我站住!”

  当帝灵带着晏子殊的身体打算往外走时,冷冷的剑身忽然架在他的脖子上,身后之人气势凌厉,每一步走近都压制得帝灵难以呼吸,更难在动弹一步。

  “你想干什么?”

  “徐宗主。”帝灵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世子殿下既已身死,自然该让他入土为安。”

  徐行紧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说得也是。”

  听到他的话,曲幽兰和帝灵同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同的是,一道是愤怒的惊讶,一道是难掩激动的惊讶。


第一百四十章 本来就烦

  话音刚落,徐行回头冷眼看向帝灵,同归剑忽然如电光一样朝帝灵袭去,凌冽的剑光满是杀意,就连曲幽兰心跳都惊得暂停了一瞬。

  徐行,该不会是要杀帝灵吧?

  这时,同归剑忽然飞扬而起,剑身倏然变大,一剑劈向帝灵。

  帝灵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接住迎面砍来的同归剑。

  同归剑剑势惊人,直接将帝灵整个人往下压去。

  帝灵脚下的地板颓然碎裂,然后四溅飞起,但帝灵的身影还在继续往下。

  同归剑紧紧地压制着他,尘土四散飞起,帝灵整个人都被压入土中,只露出一颗头和他那双倔强的手,还在执拗地抵抗着头顶的同归剑。

  徐行这一招,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但心疼归心疼,曲幽兰却只觉得他这徒弟活该,谁让他胆子那么肥,敢动徐行的人!

  晏子殊那可是比徐行的命还重要,他怎么敢啊!

  徐行怀里稳稳抱着毫无声息的晏子殊,见帝灵眼色不甘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颔首,帝灵周围的土壤顿时就被寒冰封住。

  大乘期的道术,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寒冰术,也绝对不是帝灵这个金丹可以在短时间内破开的。

  帝灵被困在寒冷的冰封土石中,眼睁睁地看徐行慢慢朝他走来,神色平静得好似在看一只蝼蚁。

  “你说得对,的确该入土为安。”

  言罢,徐行微微侧目看向曲幽兰,冷色的眸光让曲幽兰都为之心颤。

  太他娘的可怕了!

  徐行这莫不是要吃人?

  晏子殊变成这样可不关他徒弟帝灵的事儿,教训归教训,可不兴要人性命啊!

  曲幽兰心头急得一片混乱,已经琢磨用什么法子救他那瓜徒弟出来,便听徐行忽然开口道:

  “你徒弟做错了事,我代你管教一番,不知你可有意见?”

  管教?

  是管教?

  不是杀人?

  曲幽兰惊喜得几乎感激涕零,“没有意见,绝对没有意见。徐宗主请尽情管教,只要别伤了他性命就成。”

  对了,也不能搞残废了。

  最好痛打一顿,让他这臭徒弟长长记性。

  但他这话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他怕徐行下手太重,他徒弟承受不住。

  毕竟是个小孩子,意思意思得了。

  徐行微微颔首,视线继续看向帝灵。

  好歹是个金丹仙人,这么点冰也要不了帝灵的性命,但是想挣脱也绝对不容易。

  所以,帝灵只能眼睁睁看着同归剑缩小,然后架在他的脖子上,稍进一寸,就可划破他的脖颈,取走他的性命。

  “谁让你这样做的?”徐行忽然冷声问道,眸中的杀意已将溢成实质,挤压得房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帝灵咬着牙低着头,不发一言,也没有回答。

  “你看不惯他的存在,自可带人一走了之,我也不喜欢有人打扰和他相处的时间。”

  “但你实在不该因嫉妒,而伤害到他。”

  “此罪,不可饶恕。”

  徐行的声音越往下说便觉得越冷,当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同归剑光突然变得锋利,倏地朝帝灵刺去。

  曲幽兰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先握住了剑身,滚烫的鲜血马上从冰凉的剑身上流下,滴滴答答洒在帝灵的月白衣袍上。

  “师尊!!!”帝灵惊呼一声,看着面前不断滴落的血珠,只恨自己不能挣脱出周围的束缚,来为他迅速包扎伤口。

  他更恨自己,因为他让师尊受伤了。

  “什……什么意思?”曲幽兰呆呆地看着徐行,听得都开始结巴了。

  “徐宗主你什么意思?晏子殊变成这样关我徒弟什么事儿?你可别看着他年纪小就欺负他啊!”

  “关不关他的事,他自己心中清楚。”

  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帝灵,曲幽兰心底咯噔一下。

  不会吧?

  他徒弟不会真的这么大胆吧?

  对晏子殊下手,嫌自个儿活得太长了?

  那可是他亲师伯,要不是因为晏子殊,这兔崽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里窝着呢!

  徐行说话向来都是点到为止,见曲幽兰心中已了然真相,抱着晏子殊就直接御剑而去。

  等天道院的弟子反应过来时,天道院的护山大阵已经被同归剑闯出一个巨大的洞来,虽然又天道分散出的一丝鸿蒙紫气迅速将阵法修复,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远方的冷钧。

  冷钧如今已经半身合体天道,几乎与天道为一体,与天道共荣共损,息息相关。

  护山大阵破损的那一刻,正在施展道术的冷钧倏地吐出一口血来。

  旁边黑暗处一团看不见人的声音焦急地关切道:“你怎么受伤了?谁攻击你?”

  “无妨,徐行离开天道院了。”冷钧擦拭着唇角的鲜血说道,笑容中透过一丝得意。

  他倒是没想到,徐行的速度这么快。

  他还以为以徐行对晏子殊的感情,怎么着也会将那帝灵杀了泄愤,毕竟他可是特意将帝灵困了一夜,要说帝灵和晏子殊的事儿没关系,这话谁会相信?

  可徐行竟然这么快就从天道院离开了,还真是无情。

  无情剑道果然是无情剑道,哪怕道心有损,依然是一把冷心冷身的寒剑。

  看来,多年深情也不过如此。

  “那我们怎么办?”那道声音继续焦急地问道。

  冷钧淡淡地睨了对方一眼,“他的道心有裂缝,我会将这丝裂缝撬开,让它越变越大。”

  最后的胜利者,只能是他。

  冷钧垂眸看向躺在玉台上紧闭双眸的人,周围是咚咚咚被放大数倍的心跳声,眼中一缕狠意闪过。

  徐行走后不久,罗平就带着人迅速赶到了四季春,见院中一片狼狈,曲幽兰正在努力将帝灵从地上拔起,至于晏子殊和徐行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眸中不禁一片恼意。

  “曲阁主,徐宗主人呢?”罗平咬牙看向曲幽兰冷声问道。

  “你瞎呀?有没有人你自己不会看是不是?”曲幽兰不耐烦地吼道。

  本来他遇到个糟心徒弟就烦,糟心徒弟还天天想着坑害他的好友他更烦,偏偏这个好友还有一位邪魅狂狷吊炸天的夫君,他更心烦。

  现在又遇上他最看不惯的罗平,他哪里还摆得出什么好脸色。


第一百四十一章 去归兮墓

  听到他的话,罗平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不过是一个连宗门都破败到不知何处的小小阁主罢了,竟也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罗平握紧了手中的落神鞭,抬眸刚好看到融合恢复的护山大阵,眼中更是一片骇然。

  护山大阵,竟然被破了?

  那可是与天道相连的阵法,竟然还会被人为破坏?

  谁会有这样恐怖的破坏能力?

  这样的力量恐怕与院长相比也绝不落下风。

  不,有一个人还有这样的可能——徐行。

  师尊说过,让他将徐行和晏子殊多留在天道院一些时间,没想到才过去一夜,徐行就自行闯了阵法离开,实在可恨!

  见追回徐行已无希望,罗平的目光冷然落在正用小刀挖土的曲幽兰身上。

  小小子一阁之主,毁灭天道院,造成护山大阵破损,可是大罪!

  罗平朝身边的弟子使了一个眼神,周围的弟子马上就知道他的意思,握着鞭子朝曲幽兰和帝灵包围而去。

  天道院的损失,总要有人来赔!

  罗平心中这口恶气,总要找人来发泄!

  他看,这曲阁主就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曲幽兰挖徒弟挖得认真,根本没有发现周围忽然包围过来的天道院弟子。

  他一边撅着腚用手里的小刀轻轻地凿着地面上的寒冰,一边凿口中还一边嘟嘟囔囔地教训着。

  “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去惹徐行?你看看你如今这幅凄惨模样,这样你能得什么好处?”

  “还得白白劳累你师尊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来干这种使力气的体力活,你说说你好意思吗?”

  帝灵垂着脑袋,眼神中尽是懊悔,连眶中都盈着泪光。

  “师尊,我错了。”

  曲幽兰对他这幅样子已经是见怪不怪,每回一犯错就装可怜,那他这个师尊还要不要威严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做什么了,竟然让徐行生这么大气?”

  帝灵闭了闭眸,语气有些疲惫。

  “师尊,你别问了,有些话我不能说。”

  见状,曲幽兰一把就丢开了手中的小刀,眼神愤愤地盯着帝灵。

  “行吧!你乐意说你就说,不乐意说的话你就自己出来……我草!”

  “师尊小心!”

  曲幽兰满脸惊愕地看着落在刚才他所蹲地方的焦黑痕迹,瞬间眼神中都喷出了怒火。

  “罗平你有病吧?好端端用落神鞭打你师伯,连眼睛都没长是不是?”

  “不是眼睛没长,我打的就是您。”

  罗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十分冷漠无情。

  “曲阁主携徒弟私自闯入天道院,并毁坏天道院内建筑,以及破坏天道院护山大阵,此数罪并罚,曲阁主死不足惜。”

  他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十分有理有据,甚至给曲幽兰都有些听懵了。

  不,不对,护山大阵关他屁事!

  罗平这兔崽子分明是不敢去找徐行的麻烦,又看他好欺负,所以才特意将他扣住想当垫背的。

  何其险恶的人心呐!

  坏透了!

  “艹!我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好歹也混到了元婴,岂是你们这些金丹筑基能够挑衅的!”

  曲幽兰愤愤骂道,看到旁边的罗平冲上去就是迎屁股一脚。

  他一个元婴,凭什么要受这些金丹筑基的欺负?

  罗平甩了一下手中的落神鞭,鞭子凌空摔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曲阁主拒不认罪,请天道降令。”

  咖嚓——

  帝灵用力挣扎了许久,终于破开了徐行的寒冰术,接住朝曲幽兰甩来的那道鞭子,眼中杀意凛然。

  “罗平师兄,目无尊长可是要被惩罚的。”

  罗平眼中尽是轻蔑的笑意,“你一个小小的乐修,也敢接我天道院的落神鞭,真是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落神鞭雷光忽闪,强大的雷电之力通过鞭身直接朝帝灵袭来。

  罗平脸中尽是讽刺他的自不量力,小小的金丹而已,接了天道念力的落神鞭,哪怕直接斩杀元婴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金丹!

  在他的眼里,帝灵此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雷电闪过,鞭尾断裂,却并未对帝灵造成任何影响。

  甚至,在刚才落神鞭感应天道念力时,帝灵的引性竟然比罗平还要强!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对方身上的气运强于罗平。

  “怎……怎么可能?”

  帝灵身上的气运之力,竟然比他还强?

  这怎么可能!

  帝灵护住身后的曲幽兰,嘴角上扬带着诡异的笑容。

  “罗平师兄,不尊重长辈,是要受惩罚的。”

  音落,帝灵手中琴声忽起,一道道呈现实刃的琴声朝着天道院弟子飞去,琴声越身入耳,直接停留在识海中将对方神识搅得一片混乱。

  虽然没死,但已经是废人一人,比死还要痛苦。

  最后,罗平被搅乱在脑海中的琴声逼得疯狂,尖叫着跑了出去。

  “师尊,对不起!”

  帝灵转身跪在曲幽兰的面前,神色认真地说道。

  他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让师尊陷入危险!

  曲幽兰叹了口气,教育小孩子可真难,一不小心就教成暴力小孩了。

  看来,他还是得采用温和的手段。

  曲幽兰抬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对不起谁咱们先不提,徐宗主带着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去吧!”

  要是晚了,他们俩估计要被围在天道院里群殴!

  他算是看明白了,为今之路,只有徐行身边最安全。

  徐行那么能打,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但他单独行动就不一样了,很容易被别人围住痛打的。

  帝灵闻言,迅速拿了一枚天道院弟子的腰牌,带着曲幽兰先一步离开了天道院。

  站在天道院门口,曲幽兰看着东南西北毫无踪迹的方向有点头疼。

  “可是这太景国这么大,也不知道徐行跑什么地方去了。”曲幽兰忧愁地说道。

  这要是找上十天半个月才找到徐行,那岂不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我知道他会去哪儿。”帝灵忽然说道。

  “徐宗主肯定是去归兮墓地了。”

  闻言,曲幽兰拍手就做了决定。

  “那行,那我们也去归兮募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归兮之墓

  龙城,归兮之墓。

  归兮之墓位于太景国北方,整座墓地规整似石林一般,风脉接近奇岭雪山,故石林雪风冷冽,整座归兮之墓常年被雪雾萦绕,形成一副好似天上人间一般的奇美之画。

  镇守归兮之墓的门派天上人间就故此而得名,作为唯一一门能够与灵魂交流的门派,他们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民间还有一传说,这世间有两个鬼府,除却众所周知的黄泉鬼府外,还有一个名为幽川鬼府,就在龙城境内,天上人间是唯一一个能与此鬼府联系的门派。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龙城亦有鬼城的传言,很多人一听龙城便直接退避三舍,所以天上人间的弟子并不算多,龙城的百姓也很少,几乎到了一城可识众脸的地步。

  一座龙城的百姓,哪怕是只有一个人都能将城中百姓和名字对上名号,就算是陌生人,用上一天的功夫也可以认清城中百姓的面容。

  可这几日龙城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生面孔,先是天上人间弟子不知为何频频在城中巡查,后是天道院弟子大批进入龙城,谁也不知道他们到来的原因。

  一日后,一路猛追的帝灵和曲幽兰终于到了龙城北门。

  二人没有片刻犹豫,进城后直接便往归兮之墓赶去。

  前往归兮之墓必须先进龙城,出了龙城南门就是归兮之墓的入口,平日里有不少天上人间的弟子在看守。

  二人在南城门口处顿了片刻,曲幽兰嗓子冒烟地看着门边的茶摊,左思右考后还是还是决定先解渴再说。

  再不喝点水,他就干成咸鱼了!

  话说起来,二人同归兮之墓的渊源倒是极深,若不是这归兮之墓,恐怕曲幽兰还遇不到现在的帝灵。

  那时晏子殊于胭霞山离花台身死道消,曲幽兰作为他的好友伤心的悲痛欲绝,尤其不能接受晏子殊死于徐行剑下。

  他那时年少不知事,只晓得死去的是他最好的朋友,在冷钧为晏子殊下葬当天,亲自披麻戴孝跪在坟前。

  这年头,若非亲子,那便只有心爱之人死去,当事者才会一身麻衣现于当场。

  一众仙门虽然觉得曲幽兰此事做的荒唐,但有冷钧的一力强压,众人也不敢说三道四,只是觉得这位逍遥道主实在风流得很。

  前有向剑宗宗主言名心意被斩杀于同归剑下,后有身死道消灵音阁阁主披麻戴孝且哭丧门,还有天道院院长冷钧亲执丧礼。

  这位逍遥道主,可实在是传奇得很,怪不得这太景国十三城内皆是他的风流传闻。

  曲幽兰猛地灌下好几碗茶水,冷冷地瞥了一眼正在议论晏子殊风流韵事的闲人,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龙城的人。

  晏子殊的事儿都过去了十八年,是谁又再次将此事翻来反复谈论?

  看到帝灵不对劲的表情后,曲幽兰也不想再细细思考,拉着人就往归兮之墓走去。

  这个时候,他作为灵音阁阁主的身份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金光璀璨的身份牌在两名天上人间的弟子面前一闪,二人便不敢再多加阻拦,直接放行了。

  咚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透过石壁在整座石林中不停地回荡,好似归兮之墓拥有了生命一般,剧烈的心跳声听得二人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归兮之墓还能化灵不成?”曲幽兰拧着眉疑惑说道。

  他倒是在不少民间志怪话本子中听到天地万物皆可化灵的传言,尤其是这集了几大仙门的长辈遗体沉睡于此,若说是真的化灵,那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听到他的话,帝灵脸上闪过一抹怪异,随意脸色不太正常地指着不远处高阶梯上的一道玄色身影道,“师尊,你看那是不是徐宗主?”

  音落,曲幽兰定睛一看,便见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紧盯着不远处的归兮之墓。

  可怎么只有徐行一人?

  晏子殊呢?

  他不是抱着晏子殊的身体离开天道院的吗?

  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曲幽兰还来不及多想,便见在徐行的不远处,是一众天道院弟子和天上人间弟子正严守在归兮之墓入口处,像是在警惕着什么的到来。

  阶梯之上,就是归兮之墓的真正入口。

  先前的入口只是一条引路,大部分仙门弟子都可入内祭拜。

  可如今这归兮灵墓的真正入口,进去后就是各大仙门长辈的长眠之处,非一般人能够进入,哪怕是曲幽兰作为一阁之主,想一个人进归兮灵墓,也很困难。

  毕竟,那里面长眠的是各宗门的长辈,谁都担心有人会忽然进去破坏他们的遗体。

  “徐宗主,你果然在这里。”

  曲幽兰神色凝重地问道,“怎么样?有线索吗?他怎么样了?”

  徐行微微摇头,目光仍然注视着归兮灵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交谈间,归兮灵墓内剧烈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心慌,听得人心神不宁。

  “徐宗主,难道他的沉睡和归兮灵墓有关吗?”

  “他就在里面。”徐行淡淡地说道。

  曲幽兰震惊地合不上下巴,这个他,应该说得不是晏子殊吧?

  “你怎么能确定他在归兮灵墓里?我在来的路上听说龙城还有一座鬼府,说不定他的魂魄是被拘在哪儿了呢!”

  毕竟,晏子殊现在的状态,像是死了,更像是被拘魂了。

  要寻找魂魄,自然就得前往鬼府。

  一座鬼府寻摸不到,那说不定在另一座呢?

  徐行冷冷勾唇,冷钧给他们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线索,他要是不带着晏子殊来走这一趟,那岂不是白废了他的苦心。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曲幽兰却听得连连点头。

  在他看来,能告诉徐行晏子殊在归兮之墓中的,那就只可能是晏子殊本人了。

  至于怎么告诉,他俩这联系的方式。

  那大概是这情人之间独特的联络方式,不足为外人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闯进去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等。”

  徐行冷冷地回了他一个字,接着就席地盘膝而坐,不再多发一言。

  眼看着那几名天道院的弟子对他们三人的注意越来越频繁,好几次似乎都想走来询问一番,曲幽兰等在这里都觉得尴尬。

  不是,等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枯座半盏茶的功夫后,曲幽兰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徐宗主,他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虽说龙城气候较冷,但这总把晏子殊那身体放在锁灵囊中,恐怕还是不太妥当。

  好歹是个人,是不是应该放出来透透气?

  曲幽兰没看到徐行身边有晏子殊身体的存在,自然就下意识地认为是被徐行收进锁灵囊中了。

  锁灵囊可保囊中之人永不损坏,永远都保持在极致新鲜的状态。

  但这是对于死物而言,晏子殊那身体好歹也算是半个活人,等他到时候醒了还要继续再用下去的,放锁灵囊中放坏了怎么办?

  “没了。”徐行淡淡的回了他两个字,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好似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什……什么叫没了?”

  曲幽兰听得有些傻眼,反应过来后当即就一个暴起,手指点着徐行的鼻子,看上去像是要戳上去一样,怒吼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你抱走的时候可还好好的!”

  “没了。”徐行继续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连看都懒得看曲幽兰一眼,由着曲幽兰在他面前发疯,又是一阵无能狂叫。

  直到帝灵将曲幽兰控制住,曲幽兰看上去情绪也稳定也不少,徐行才继续往下说道:“晏子殊那具身体有异,明着虽然是太景燕王王府世子,但他的身体早已经被执念侵蚀……”

  徐行的话还没有说完,曲幽兰就着急忙慌地打断道:“这个我知道,可云华不是说只要解决了执念之伤他就会好了吗?”

  他前两日还特意看过,晏子殊手腕上的四道执念之伤只剩下一道,再解开那一道执念,他就可以永远活下去了。

  可是,那身体怎么会没了!

  曲幽兰眼神绝望,挣扎着又要去抓徐行拼命。

  看具身体都看不好,晏子殊这男人要来有何用?

  帝灵神色无奈,在徐行的眼神示意下,不得已捂住了他的嘴,好让徐行可以继续说下去。

  “晏子殊的那具身体早已经被执念侵蚀,就算到时候解决执念,所得到的也只是一具空壳。”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行的血气灵媒术会自行消失的原因,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作为祭品的存在。

  一具用来复活晏子殊的祭品,也是他灵魂最合适的容器。

  或者可以说,这具身体根本就是为了晏子殊而生了。

  燕王世子痴傻十八年,并不是没有原因。

  这个原因,就在晏子殊身上。

  晏子殊离开那具身体,那身体自觉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也就没有留在这世间的必要。

  所以,徐行刚带着那身体离开天道院,那身体就忽然开始加速腐败溃烂,无论徐行使用多少灵力和修为,还是无法暂停那具身体的破败。

  最后,晏子殊的身体就那么在他的怀里慢慢消散成了尘埃,接着被一缕清风吹向天空,他连抓也抓不住。

  这些事,也是徐行来到归兮之墓后,手腕上的那道执念伤口忽然表达出来的。

  执念之伤原本应该随着那具身体的消散而彻底结束。

  原本,徐行的生命也应该在那时结束。

  可是他没死,还好好地活着,那就说明晏子殊的灵魂也处于安好的状态。

  这一次,血气灵媒的术法并未被人化解。

  所以当晏子殊使用血气灵媒联系徐行时,徐行暴躁绝望的心情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再次看着晏子殊从他怀里慢慢消逝的痛苦,他真的没办法再经历一次。

  不然的话,以徐行这无法冷静的心情,他的同归剑恐怕早就已经斩开了归兮之墓的入口,将好归兮之墓搅得一片混乱。

  这时,一道金色的身影忽然爬上了台阶,衣襟上所绣的九死还魂草栩栩如生,越接近几人时,曲幽兰便越觉得那草似乎是活过来了一般。

  “大家都在这里啊!”

  听到这声音,曲幽兰也终于看清了人。

  原来,徐行等的人是云华。

  也是,云华乃一代药王,如果晏子殊出现,云华在的话也好应备突发的情况。

  云华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们就进去吧!”

  他轻轻抚了一下衣襟,领口的那株九死还魂草便好似活过来的一般,微微蜷缩了一下。

  但这一眼,曲幽兰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他揉了揉眼睛,注意力主要在云华所说的话上。

  “仙门长老之令,无事不得去归兮之墓,那天上人间和天道院的弟子还在那里守着,你觉得他们会卖我们的面子?”

  “但如今归兮之墓异变突生,造成各方百姓人心惶惶,事急从权嘛!”云华挑了挑眉说道。

  言罢,云华一脸痴迷地倾听着归兮之墓中的心跳声,脸上神色更是激动。

  “你听听这令人陶醉的心跳声,你难道不想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他这一脸的急不可耐,徐行比他更加着急。

  在他这句话刚说完十,徐行就迅速接话说道:“走吧!”

  现在就进去,他一刻都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咚咚——咚咚——

  随着几人离归兮之墓越来越近,心跳声也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股心跳声带着众人的心跳声慢慢合成统一的节奏,连呼吸都与众人在同一个频道。

  “站住!”

  一名天道院弟子持鞭拦住众人的脚步,“此处禁地,不容许任何人进去!”

  云华冷笑一声,指了指带头的徐行,又指了指他手中泛着冷光的同归剑。

  “他是徐行,剑宗宗主,你觉得他能不能进?够不够格进?”

  徐行,那可是太景第一人,有几人有胆子当着他的面同他作对?

  “徐行?”

  那名天道院弟子惊讶重复了一声,手中落神鞭忽起,直接拦在几人面前。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好意思徐宗主,我们守在这里就是在等您。”其中一名天道院弟子说道。

  几名天道院弟子手中的落神鞭齐齐扬起,苍穹之中风云涌动,一只巨大的眼睛透过云雾往下看来,暗紫色的光芒从落神鞭上流出,顿时就变成一座字气囚笼将几人困在其中。

  云华挑了挑眉,语气揶揄地看下徐行笑道。

  “呵呵,徐宗主,有人在挑战你的威望呢!”

  天道院弟子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和剑宗撕破脸。

  换句话说就是,冷钧已经决定撕开两人间最后那层遮羞布,准备和徐行彻底决裂。

  徐行抿了抿唇,漆黑的眸底泛起一层冷意。

  这是以天道之力布下的囚笼。

  看来,冷钧早就知道他会闯归兮之墓,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囚笼等着他。

  原来,这就是这几名弟子敢肆无忌惮守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再坚不可摧的囚笼,都有它存在的弱点。

  徐行眼睛落在囚笼与地面相接的缝隙上,身上的气势倏然变得冷冽,手中同归剑剑光寒凉。

  “同归,破万丈。”

  同归剑的剑意如光一般朝囚笼正面袭去,囚笼上面泛起的紫气就是他们的底气。

  天道之力,无力可破。

  但徐行这一剑更强,当剑光落在囚笼上面时,连带着整座归兮之墓都发出地动山摇的震动,好似将天都砍出一道裂缝一般,破碎声从空中响起。

  咖嚓——

  面前的囚笼的正面出现一条裂缝,然后裂缝迅速变大变细,接着整个囚笼都充满了蛛网般的裂缝。

  云华嬉笑着伸出手指轻轻一碰,困住他们的囚笼就变成了一地碎片,接着化作暗紫的光芒回归于天地之间。

  “哎呦呦!几位师侄,你这天道院建囚笼的质量真是不太行啊!”

  “你们看看,一剑就被砍了个干净,准是你们几个平时修炼时偷懒了,看你们师尊等会儿怎么惩罚你们。”

  那几名天道院弟子连目光都已经变得呆滞,“这……这不可能!”

  徐行目不斜视地从几人中间走过,直接朝入口走去。

  那几名弟子看在眼中,却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无力阻拦,徐行能手下留情留他们一命已是万幸。

  云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抬手指着天空中隐入云雾的天之眼,别有意味地回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那天都能被打下来,更何况是人呢!”

  他当初被冷钧逼得隐退西南,这事儿他可还没忘。

  虽说他在西南之地找到了一直存在于药王谷传说中的九死还魂草,但是天道院弟子逼得他药王谷弟子在太景中部地区寸步难行,这些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晏子殊复活,徐行也终于想通重新振作起来,他还有什么理由蜗居西南。

  此行,乃跟天道争锋,他早已经抛下了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将几名天道院弟子放在眼里。

  所以,云华索性就放飞自我,该怼就怼,该骂就骂,只要自个儿过得顺心,那别人顺不顺心与他有什么关系!

  曲幽兰抱着把琴跟在后面连连点头,“云华兄说得极是,就算把这天捅个窟窿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几名天道院弟子脸上顿显怒意,看向几人的目光杀意连连,若不是有徐行压阵,这几名金丹弟子说不定真的敢向其他人发难。

  他们眼中的不甘与恨意自然都被云华收于眼底,“我奉劝你们,徐宗主脾气好容得你们放肆留你们一命,可我的脾气差得很,眼里容不得沙子。”

  “要是让我的眼睛不舒服了,那我也不怕染几滴鲜血。”

  咚咚咚咚——

  随着一声声似钟的沉声响起,墓门在几人面前缓缓打开。

  徐行不是第一次来归兮之墓,抬脚熟门熟路地就带着几人往墓地深处走去。

  在那里,他能感受到晏子殊的存在。

  归兮之墓深处,隐藏于黑暗中的人影瑟缩了一下,随即声音中多出一抹担忧。

  “徐行进来了。”

  他的目光划向石台中央紧闭双眸的人影身上,“他们朝这里走来了。”

  冷钧停下手上的动作,再看向石台中央的人时目光充满了审视。

  “师弟真是好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和徐行联系。”

  “看来,师兄还是对你太好了,宠得你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冷钧双手迅速结印,手中暗紫的雷光不停流窜,一道道细小的银蛇朝空中打去。

  每打一下,心跳声便慢下半拍。

  数十下之后,心跳声明显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不像先前那般活力满满。

  仔细看去,在石台那人的正上空,团团紫气包裹的中心处,赫然就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只是,此刻这颗心脏外表布满了伤痕,连跳动都表现得很是微弱。

  冷钧的目光冷冷地瞥向石台上的人,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不由多出一道畅快的笑意。

  “师弟最好老实些,如果师兄生气了,恐怕你这好不容易聚起来的身体,怕是又得四处分散了。”

  这时,不远处接近石室的徐行忽然脸色难看地捂住心口,看着面前忽然多出的几道石门目光更加冰冷。

  “徐宗主,怎么了?”云华担忧地看向徐行,正打算为对方调脉时,忽然发现徐行手腕上开始流血的伤口。

  徐行乃大乘期修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伤害到他。

  而看他手腕上这样浅浅的一道伤口,不像是被别人所伤,倒像是……

  想到这个可能,云华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徐宗主,你手上的伤是……”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执念之伤。

  执念之伤分明在晏子殊身上,怎么会忽然跑到徐行手腕上?

  难道……徐行用了特殊的方法将两人的命运绑于一处,所以他才感应到晏子殊所在的方向?

  徐行收回手,用衣袖将那道伤口挡住,神色淡淡道:“无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冷钧准备炸毁归兮之墓。”

  曲幽兰惊愕出声,“他怎么敢!”

  归兮之墓可是各大仙门长辈的长眠之地,关乎各大宗门的气运之点,冷钧怎么敢动手炸毁归兮之墓?

  他疯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冷钧当然没疯。

  相反,他清醒得很。

  虽然他不知道是谁把晏子殊的身体从归兮之墓带出去,还妄想使用四方血灵之法来复活晏子殊,但现在无疑是便宜了他。

  太景国仙门多年来一直无法得到统一,四大仙门六大附属门派分为两派站队。

  一派是支持剑宗为仙门之首,另一派则是支持天道院,希望冷钧可以成为新的仙尊。

  但十八年过去,两派争吵不休,仍然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眼看着徐行修为越来越高,与大道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冷钧怎么都坐不住了。

  所以他才从几次想偷回晏子殊的遗体,为的就是实现他的计划。

  以晏子殊为诱饵,将所有反对他的声音通通都关进归兮之墓中一次性解决。

  这样,仙门中就只会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不会有人再敢反驳他。

  现在,他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

  冷钧的双手依旧在不停的结印,一层层暗紫色的光芒如蛛网一般缠绕在心脏的周围,然后不停地向外蔓延。

  当这样的暗紫线丝布满整座归兮之墓时,冷钧就会动手炸掉这座墓。

  他以晏子殊的心脏为引,又以鸿蒙紫气为诱饵,将整座墓地都拉进将要爆炸的阵法里。

  阵眼是心脏,力量来源是鸿蒙紫气。

  只要徐行选择保住晏子殊,护住他的心脏,那整个归兮之墓就会瞬间夷为废墟。

  如果徐行选择舍弃爱人,放弃唯一一次能够复活爱人的机会,那两人就公公正正地打一场,哪怕他最后失败也心甘情愿。

  冷钧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却没有注意到石台沉睡之人的动静。

  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晏子殊首先看到的就是那斜飞入鬓的剑眉,眸若星辰,一头墨发高高束在墨玉冠中,俊美深邃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到一丝瑕疵,似一块完美无缺的美玉。

  那一双紫眸温润无情,一袭暗金白底滚边雷纹长袍,威仪华贵中透着无边的雷霆锋芒。

  这就是他的师兄冷钧。

  好一个威正八方的天道代言人!

  他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那个清风霁月视名利为浮云的师兄,如今也甘心成为权利的走狗。

  “师兄,好久不见呀!”

  晏子殊微微勾着唇,笑起来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狐狸,目光中满是狡黠。

  “多年不见,师兄风采依旧,看上去倒是比从前更加威严了许多。”

  他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石室中,让石室中另外两个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有几分不可思议地朝他看来。

  冷钧的反应最是迅速,在发现晏子殊起身的那一刻,掌心迅速发紧,原本位于晏子殊上空的心脏迅速飞回到他的手中。

  “师弟气色不错,看来睡得挺舒服的。”

  晏子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是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心脏被掌控在他人手中,甚至还能笑脸盈盈地跟对方道谢。

  “多谢师兄耗费心血使用离魂术将我唤回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在那具身体里待多久。”

  不顾冷钧漆黑的脸色,晏子殊自顾自地活动活动了身体,像是一架被丢弃几十年的织布机,每一个关节动作都显得无比陌生,每动一步都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黑暗一点点开始在石室中蔓延,在晏子殊还没有注意到时,黑暗突然来到他的脚下,一双透明的手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想要趁机抓住晏子殊。

  此时,晏子殊已经活动完毕,刚好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边走边一脸享受地说道:“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用着舒服,原装原版,用 着放心,谢谢师兄!”

  他恭敬礼貌地朝冷钧拱了拱手,“多谢师兄,师兄果然是我的贵人。”

  他这样一番动作,倒是弄得黑暗中的那道人影有些疑惑,几次想抓住晏子殊都被他恰好躲了过去。

  看上去就像是在老鹰捉小鸡一般,每一次都恰好被他躲了过去。

  晏子殊躲得自然,冷钧自然也能看出他每一步都是故意的。

  就像是在逗一只忠诚的小狗,故意挑衅他的主人。

  冷钧眸子里揉着温润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开始讲起从前的故事。

  “商周时期,纣王曾为治疗爱人而生取比干七窍玲珑心,姜子牙为救比干之命为他留一特殊的道法。”

  “空心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亦可活,只要比干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没了,那他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晏子殊双手抱胸,脸上听得十分津津有味。

  “师兄故事讲得不错,还有下文吗?”

  冷钧目光一转,紧盯着晏子殊心口的那一块凹陷,问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问题。

  “空心菜无心还可以活下去,那人若是没有了心脏,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自然是能的。”晏子殊洋洋得意地笑着,“师兄你看我不就是一个特例吗?心脏在师兄手里,依然还过得活蹦乱跳的,与活人又有什么不同?”

  “呵呵。”

  冷钧冷笑一声,“可是天道之下,无心之人,不能苟活于世。”

  音落,冷钧四指顿时收紧,伤痕累累的心脏在他的掌心中骤然被压缩收紧,晏子殊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但他的唇色却越来越红,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毫不在乎地看向冷钧。

  “师兄这么用力是想将心脏捏爆跟我同归于尽吗?”

  就在冷钧对这颗心脏用力的时候,整座归兮之墓再次开始剧烈的震动,好似一头被关押已久的巨兽,已经到达了承受恶意的顶点,马上就要控制不住爆发出来。

  晏子殊打了个响指,隐藏于黑暗的人形顿时就被他抓在手里,几只灵蝶悠悠然在石室中翩然起舞。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好几只灵蝶悄然落在那道人影的身上。

  “师兄就算离不开我也不用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言罢,他有些嫌弃地看了手中的人形一眼,“我道是什么东西能将徐行的剑法模仿得那么像呢,原来是魇族啊!那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过这位兄台你有点眼熟啊!”

  晏子殊挑了挑眉,怪异的脸色变得一脸恍然,连眼神都升起一股好奇。

  “不知道我是该叫你前天上人间首席弟子苏羡,还是当今天上人间门主苏贤呢?”

  音落,那道人形的面容骤然出现在视线之中,与晏子殊记忆中苏羡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却有几分徐行的清冷。

  这张脸,分明就是天上人间门主苏贤。

  晏子殊从前只知道这位苏门主作风低调,就算混入人群中也会被他人忽略,基本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真正容貌。

  但好巧不巧,晏子殊刚好见过。

  怪不得来偷他遗体的时候全身上下捂得那么严实,恨不得连那双眼睛都不露出来,原来原因竟然是这样。

  看着苏贤手中的佩剑,晏子殊的眸光连连寒凉。

  这是一把带有霜雪气息的冷剑,剑身薄凉,乍一看倒是与同归有几分相似,可那剑身上刻了两个字——陈霜。

  陈霜,想必就是这剑的名字。

  怪不得苏贤能将徐行的剑法模仿得那么像,原来是因着这把剑的缘故。

  好剑和稀泥,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晏子殊手指微动,一只灵蝶落在苏贤手腕上。

  咖嚓一声,手腕就扭曲成一个特殊的角度,手中的长剑也不受控制地掉落。

  晏子殊脚尖轻挑,陈霜剑就被往上一挑,正正落在他的手中。

  “这剑不错!”

  他轻声赞叹道,反手就将陈霜剑架在苏贤的脖子上,笑吟吟地看向冷钧。

  “所以,咱们这几个人的性命能不能换得师兄宽宏大量,留着这归兮之墓作一份念想呢?”

  冷钧四指紧攥成拳,看向苏贤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他这一闪而过的担心很快就被苏贤捕捉到,苏贤马上就在陈霜剑下挣扎了起来。

  “冷院长,你不要管我,炸死他们,一切都将回归于原点。”

  晏子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踢了苏贤腿弯一脚,几只灵蝶落在苏贤身上,对方顿时再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力。

  “老实点!”

  冷钧眸光渐凝,担忧的神色变得成寒意。

  “看来,你已经醒了很久。”

  闻言,晏子殊顿时就弯起了眉眼。

  “有师兄在旁,作为师弟的我怎敢沉睡?”

  冷钧的脸色更加僵冷,“师弟还真是沉得住气。”

  看着对方吃瘪的样子,晏子殊却笑得更加灿烂,“比不得师兄,二十几年的时间,将戏演得那般逼真,让人根本不敢怀疑。”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冷钧。

  哪怕一桩桩明显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他对冷钧都还抱有一丝希望。

  望月宫灭门时,是冷钧亲自将他带出了仙岛湖,又是冷钧亲自带他入天道院。

  这世间的人心险恶,也是冷钧一步步带着他学习辨认,将他从仙岛湖一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匠,教导成一名合格的修行者。

  他曾经一度将对方当做自己的血亲兄长来看待,可现在却告诉他对方可能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何其可笑!

  “师弟还真是伶牙俐齿,但是可惜你挟持他也没用。”

  话音刚落,冷钧手中多出一把带着雷纹的长剑,漆黑的剑身上闪烁着暗紫的雷电,如电龙一般,腾飞于两旁朝晏子殊卷来。

  电龙的杀意在两旁闪烁,明显是想将他的退路彻底封死,连一丝活路都不想给他留。

  看着这把能在不经意中拿走自己性命的雷剑,晏子殊心中涩意更深。

  师兄,应该有很多次都想将他灭口吧?

  这个世间,最不希望他复活的人,恐怕就是师兄了。

  再抬眸时,晏子殊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笑意,在剑光即将来到他身前时忽然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道:“师兄,你看!”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石室中顿时就如同烟火绽放一般,一只只灵蝶从黑暗中翩然起舞,如漫天繁星一般将整个石室都点得明亮。

  而晏子殊掌心中,是一只最透最亮的灵蝶。

  灵蝶还微微蜷缩着身体,但它的羽翼马上就开始舒展,在冷钧垂眸看去时,如桃花绽放一般徐徐飞起。

  整个石室,赫然已经被灵蝶占领。

  冷钧眼前分明是万千灵蝶,可他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那样温暖舒适的轻松感,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沉睡下去。

  他没办法控制灵魂的沉沦,但他却知道这是晏子殊的绝招——蝶杀。

  在明白此刻情形的瞬间,冷钧就凭借陷入黑暗前对晏子殊位置的最后感知,倏地将长剑往前方刺去。

  长剑在离开冷钧的控制后,变成一道紫色的温和长龙向晏子殊飞去。

  冷钧双目圆睁无神地瞪向前方,“师弟,你要怪就怪徐行,如果不是他,你早就应该在仙岛湖魂飞魄散,而不是苟活这许多年。”

  砰——

  在紫龙将要吞食晏子殊的瞬间,一把泛着冷意的长剑忽然出现在他身前,冰封千里的气势顿时紫色长龙定在原地,再无法前进半分。

  而持剑的人一身玄衣,赫然就是一直在墓中寻找晏子殊的徐行。

  晏子殊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徐大宗主,你要是再不来,我恐怕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徐行脸色微僵,回眸看到对方完好无损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

  两人的互动冷钧并未得知,在刺出那一剑以后,他就彻底陷入了蝶杀之中。

  晏子殊的蝶杀,连徐行都无法抵制,哪怕冷钧如今已经半身合道,也没有一点办法抵制他的蝶杀。

  而冷钧的周身也泛起一层薄薄的紫气,阻挡着众人无法近身,也无法在这个时候伤害他。

  晏子殊知道,这是天道赐予冷钧的鸿蒙紫气。

  天道如今就冷钧这么一个代言人,它想再培养一个这么合适的代言人也没有时间,肯定会用尽手段保住冷钧,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性命。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时,云华、曲幽兰和帝灵三人也陆续赶到。

  曲幽兰的目光落在冷钧周身的那层紫气上,眼中透露着一股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嘟囔着说道:“天道倒是还挺护着他的。”

  云华对于天道护着谁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他的目光落在被晏子殊困住的苏贤身上,眼中升起一股兴致。

  活的,活的魇族!

  他还以为魇族都灭绝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这样稀有的魇族,用来当药人最好了。

  从前他就一直想抓一只研究研究,只可惜他这个想法还未宣之于口,晏子殊和徐行就先将魇族灭了个干净,害得他伤心得几天几夜都没能吃下饭。

  这下好了,天上地下唯一一只魇族就在这里,他想怎么用还不就是怎么用吗?

  “这个人,要怎么处理?”他眸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说道。

  “还能怎么处理?要我说,直接杀了最好。”曲幽兰满脸愤然地说道。

  晏要是可以,他现在都想冲过去暴打冷钧一顿。

  他那么相信对方,甚至在剑宗的时候还有好几次劝晏子殊去投靠冷钧,因为他觉得冷钧怎么看都比徐行靠谱,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人!

  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晏子殊真的听他的话前往天道院找冷钧,那现在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鸿蒙紫气的威力谁都知道,那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道鸿蒙紫气,天道从当初盘古开天时悄悄藏下来的,就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合适的代言人,然后再让代言人以身合道。

  这样,它就能成为最强最完美的天道。

  所以,曲幽兰的想法只能想想,并没有办法实现。

  “呵呵呵。”

  一直被陈霜剑控制的苏贤忽然嗤笑几声。

  “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云华忽然从衣袖间拿出一个盒子,瞬间就将盒子中一颗乌漆嘛黑的药丸塞进对方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但却并不是想象中的药香,而是一股从腹部开始的辣意,辣得苏贤的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

  看到他的狼狈模样,云华眼中多出一丝满意,他冷冷地瞥着对方因辣意涨红的脸。

  “我告诉你,你别想跟我耍花招,不然我就把你送去药王谷做药人,再用灵刃将你的血肉一片片割下来,以此来祭奠那些被你们害死的普通人。”

  “哈哈哈哈!”

  苏贤一边笑眼中的泪一边胡乱地流下,泪水混合着汗液,不知道是辣得还是气得,在陈霜剑下不停地挣扎着。

  “我告诉你们,这只是开始!”

  “你们别想逃!”

  “这天下,是天道的天下,永远都不可能会出现别的道!”

  音落,苏贤忽然猛地朝陈霜剑撞去,晏子殊还以为他想要反抗,立即将陈霜剑握得更紧。

  可苏贤却并没有反抗,而是不管不顾地撞向陈霜剑,任由陈霜划破他的脖子,身躯被劈成两半。

  “你干什么?!”晏子殊又惊又怒地吼道。

  苏贤眼中却升起一道满意的笑容,微笑着向后倒去。

  “我告诉你,你们永远都别想赢!”

  魇族的身体没有实物,他们的身体甚至没有血迹,只有一团团透明的液体。

  现在,那团透明的液体已经看不出一丝苏贤的模样,一滩似水一般在地面上四处流淌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时,这团液体忽然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朝冷钧袭去。

  “他要干什么?”

  “冷钧和他不是一伙的吗?”

  “冷钧周身布满了鸿蒙紫色气,他这样也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对方啊?”

  就是曲幽兰这句无意间说出的疑惑,立即就点醒了困惑的晏子殊。

  “不好,快阻止他。”

  苏贤并不是要袭冷钧,而是用最后的生命力,想激发鸿蒙紫气,这样天道就能对他做出反抗,继而对付他们。

  天道自己制定下的规则,它无法直接攻击存活在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哪怕冷钧遇到危险,它也没有办法直接出手。

  但是苏贤给天道创造了一个出手的机会。

  因为在天道看来,魇族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是被天道所唾弃的产物,也是被气运遗弃的物体,根本不应该和天道代言人搅在一起。

  他如果攻击冷钧,那天道就可以借此来顺便清理他们。

  但当晏子殊说完那句话时,那团透明的液体已经攀附上了鸿蒙紫气。

  紫气光罩顿时就有了反应,雷电一般的力量将那团液体劈成几百分碎液,飘散落在整间石室中,整个归兮之墓开始震动。

  而被这些碎液浸染的众人,在这一瞬间就被拉入了幻境。

  晏子殊也一样,他还没有来得及使用水月镜花就被拖入了幻境。

  除非他此时打破幻境,不然根本无法脱离。

  论幻术,魇族的能力也并不差。

  不,还有一个人除外。

  徐行的双眼已经变得空洞,可他的身体并未倒下,手中的同归剑还闪烁着凌冽的灵光。

  这根本不是属于天道能够庇护的力量,这是一种新的道法。

  以守护为名,护佑这世间苍生和心爱之人。

  这时,苍穹中响雷忽起,天崩地裂的响声,好似要将整片天地都陷入决裂一般,几道惊雷疯狂又决绝地劈向归兮之墓。

  而天空的另一半也落下几道惊雷,却并不是劈向归兮之墓,而是将前面的几道惊雷击得粉碎。

  在雷光闪烁之间,归兮之墓好就像一块归隐林间的世外桃源,在一紫一白两道冷光雷电中间夹缝生存。

  风雨飘摇不定,雷电闪烁不止,好似两个天空在争夺这世间的守护之权。

  石室中,灵蝶一只只在雷电的闪烁中粉碎。

  最后,一切都归于一片黑暗。

  “哇哇哇!”

  一道嘹亮的哭声忽然在晏子殊耳边炸起,吵得他立即就从原地爬起来,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

  晏子殊觉得奇怪,他四周巡视一圈,发现自己处在一片参天大树林里,周围皆是伫立似天的高大松树,一眼都看不着蓝天,头顶都被密麻的树叶遮挡着。

  这样的环境中,忽然出现小孩的哭声很不正常。

  但直觉告诉晏子殊,他想要破了这个幻境,就必须去找到那个小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哇哇哇!”

  晏子殊慢慢朝森林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哭声就越来越嘹亮。

  到最后,这哭声甚至有些刺耳。

  晏子殊边走边用手掏耳朵,大脑嗡嗡的,这声音都快把他震成浆糊了。

  没一会儿,一个用兽皮包裹着的小孩出现在晏子殊视线中。

  小孩不过五六个月大,长得粉雕玉琢像是刚从画上扣下来的,一双似扇面般的睫毛轻轻颤动,肌肤白嫩圆润,一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只不过这深山老林遇到这样一个容貌矜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娃娃,未免过于诡异。

  似当初遇到孟玉一般,晏子殊还是将这个小孩捡了起来。

  “小娃娃,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他伸出一根手指细细逗弄着小孩,小孩窝在他的怀里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像是得到了一只新奇的玩具,连眼角的泪痕都还未干去,就已经咧开嘴笑成了一朵花。

  “臭小孩,你晓得你的笑声吓人不?”

  晏子殊又戳了戳小孩圆润的脸颊,转而抱着小孩往森林外走去。

  他和徐行算起来是一起进入的幻境,怎么这次竟然没在一起呢?

  晏子殊心中觉得疑惑,但幻境中所碰到的事物,没有人可以想象到,就算他再精通幻术一时间也难以破解,所以只能顺着事件往下走。

  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他都会解决。

  随着步伐的移动,视野中的光线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直到彻底走出森林,眼前的视野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不远处的海平面上泛着蓝黑的色彩,明亮的日光在海平面上折射成粼粼的彩色,让人看得目眩。

  周围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带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几名穿着单薄村民模样的人从林中迅速赶了出来,指着晏子殊怀里的小孩十分激动。

  “就是他!”

  “就是他抢了海神大人的孩子,他该死!”

  晏子殊莫名其妙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怀里那个笑得灿烂的小孩。

  “你说,他是海神大人的孩子?”

  他不由嗤笑一声,虽然他进入幻境中散失了一部分能力,但也还没有到眼瞎的地步。

  海神的血脉,他还是有那点本事认出来的。

  “哼!七宝是我们献给海神大人的孩子,我劝你马上将他归还海神,并且入海中向海神大人请罪,否则我们现在就将你送进海里,向海神大人请罪。”

  哦,横竖都是要让他跳进海里。

  只不过一个是自个儿动手,一个是他们动手,这人还大方地让晏子殊选择自己的死法,还真是够好笑的。

  是他的蝶杀没落了,还是他提不动杀猪刀了?

  轮得到这些人向他指手画脚?

  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晏子殊抱紧了怀里的小孩,满脸怯懦可怜地看着面前那群凶神恶煞的的村民,眼眶都被逼得通红。

  “七宝这么小,你们把他一个人丢在森林里多危险,要是不小心碰到野兽怎么办?”

  “你这个外乡人懂什么?七宝被选中做海神的孩子是他的福分,等到了时间海神自然会前来接他回家,不需要你发烂好心。”

  “就是,你快点进海中向海神请罪否则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村民的声音中隐隐透露着不耐,“我们快点把他们送进海里,到时候海神发怒了,我们可就要跟着全完蛋。”

  “对,快点把他们推进海里,到时候误了好时辰!”

  几名村民商量出结果后,也不等晏子殊反应,拿着手上的鱼叉就来推晏子殊和七宝。

  看这架势,这几人竟是想用鱼叉将活生生戳进海里。

  谁说世外桃源村民质朴无华来着,他看着可恶毒得很。

  在鱼叉将要戳到身上时,晏子殊一个闪身就放低了态度。

  “别别别。”晏子殊紧忙开口阻止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来,自己来哈!”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抱着七宝往后退。

  看这架势,竟然是真的想带着七宝进入海中的模样,村民便也渐渐收了鱼叉。

  晏子殊怀里紧紧地抱着七宝,待退至水边时,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往水中探了探,接着又打了个哆嗦迅速缩了回来。

  “这海里这么冷,要去你们去,我才不去!”

  几名村民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泛着冷冷的杀意,一起举起鱼叉,冷漠地朝晏子殊刺去。

  “我去,竟然来真的!”

  晏子殊张口吐槽了一句,接着脚尖轻点,踩着鱼叉翻身跃起迅速落在几名村民的身后,蛮不讲理又泛着一股清澈的愚蠢看向几人说道:

  “你们让那个海神出来,我同他理论理论,这吃饭都不需要定时辰,他怎么还挑着好时辰认孩子呢?”

  “这养孩子行,挑孩子不行。”

  “那妇人生孩子也得等瓜熟蒂落,他这认孩子却让人早早将孩子送去,实在有失考虑!”

  见晏子殊大有继续苦口婆心往下说下去的架势,

  “别废话大家一起上!”

  哎!

  真是愚民啊!

  看不出来他很厉害吗?总是要来挑战他的底线,逼得他不想动手也只能动手,真是让人无奈。

  上赶着欠打的,晏子殊还是头一回见。

  于是,在鱼叉再次朝他刺来时,晏子殊赏了他们一人一脚,不过却并不是晏子殊踢的,而是另一道玄色的身影。

  玄色身影如青松一般挡在晏子殊面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半分。

  晏子殊唇角弯起,他就知道,只要他有危险,徐行马上就会赶到。

  但他还是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开始抱怨,“哎!我还没玩够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曲幽兰翻了个白眼,没忍住对他的吐槽,“晏子殊,不作就不会死!”

  “会作的男人有人疼。”晏殊的悠悠然地怼了回去,手指撩着发丝多了,“这就是夫夫之间的情趣,小兰兰竟是不懂吗?”

  言罢,他颇为同情地看了帝灵一眼。

  “真是可怜帝灵师侄了,遇到你这么个不开窍的师尊,怕是连情趣生活都从未有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结局

  曲幽兰白了他一眼,“那也比你好,才分开多大会儿,连娃都这么大了?”

  晏子殊毫不示弱地抱起七宝往前拖了拖,“我刚生的,效率就是这么强?怎么?你眼红啊?”

  曲幽兰对他的心安理得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他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他们现在被困在冷钧的幻境中,旁边还有天道的帮忙,目的就是想灭了他们这群人,怎么这件事的主角还能有闲情逸致逗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还闲心逗娃?还不快点想想怎么出去!”

  晏子殊嘿嘿一笑,直接把七宝塞进曲幽兰怀里。

  “这是七宝,有他在,咱们万事无忧。”

  言罢,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徐行的眉眼间,募地笑出声来,再转身他就勾住了徐行的下巴,语气暧昧地开口说道:“我说看这小孩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这娃是照着你的样子长得啊!”

  “你看看这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长得跟你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晏子殊一边往下说着,手指一边从徐行的下巴慢慢往上滑去,最后落在对方的眉眼间,眸底闪烁着暧昧的光。

  “说说吧!”

  他嗔怪地睨了一眼对方,凉凉地开口。

  “我的徐大宗主是不是背着我有人了?”

  徐行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众人的注意力就再次被一阵嘹亮的哭声吸引过去。

  只见曲幽兰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小孩,可七宝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在他的怀里挣扎个不停。

  一双小手一次又一次地朝晏子殊挥舞着,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这娃就是不想要曲幽兰抱他,只想要晏子殊。

  晏子殊轻轻地“啧”了一声,朝云华努了努嘴,“这娃只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抱他,你还不快点哄哄去!”

  云华一直都喜欢漂亮小孩,尤其是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早就爱不释手,刚才有人抱着他不好意思开口,现在轮到自己了,直接就张开双手熟练地哄起小孩来。

  但七宝也不吃他这一套,仍然伸着双手朝晏子殊挥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最后,晏子殊的目光落在徐行身上。

  徐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从云华怀里接过小孩。

  七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一张比万年冰块还冷的俊脸后,直接就扯着嗓子开始哭,比刚才哭得更加惨烈。

  晏子殊听得耳朵都快聋了,只能伸手将小孩从徐行手里接过来。

  奇怪的是,刚回到晏子殊怀里,七宝就神奇地止住了哭声,眨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地看着晏子殊。

  谁抱都哭,连徐行也不行,唯独对晏子殊十分亲密,一双小手紧紧地扒着他的衣领,像是生怕他再次将自己推给别人一般,根本舍不得放手。

  晏子殊无奈地拍了一把小孩屁股,佯装生气道:“你这小屁孩真是眼瞎,亲爹都不认识了,倒是跟我这个后爹关系挺好。”

  他说归说,一双手却把七宝抱得极好,并且很快就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晏子殊轻轻地晃了晃,接着视线落在面前的大海上,抬脚就打算往前走。

  “你干什么?”徐行忽然抽出同归剑拦在他的面前,仿佛只要晏子殊再上前一步,同归剑就会对他出手一样。

  晏子殊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徐行怕不是以为他被冷钧控制了想进这大海里去找死吧?

  他好歹也是一代道主,如今又魂归自身,修为也回来了,哪里有这么弱?

  “这林子就这么大,刚刚里里外外你们应该都走了好几遍,看样子也没什么发现吧?”

  见几人没有反驳,晏子殊朝徐行抛了个媚眼继续往下说道:“那剩下的地方自然就是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海这么大,我们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东西呢?”

  “可是,海域太危险。”曲幽兰语气犹豫地回道。

  太景国山高水少,唯一水最多的江州仙岛湖,多年前也被土地填满。

  所以,太景各大仙门对于大海的探索并不多,哪怕是之前在琉城称为血海的地方,也只是一个很小的湖泊而已。

  但是这里不同。

  这里是实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除了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他们再往前走甚至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晏子殊微微一笑,“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们才需要进去。”

  “别忘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破开这片幻境杀出去,那他们就会永远被困住这片幻境中,他们在幻境之外的身体,也很快就会死去。

  那样的话,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那些被天道和冷钧因私念而付出生命的生灵,将永远得不到解脱。

  世间的公平正义,都在天道的一面之词下,他人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

  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天道为了让自己的权利独大,甚至不惜从冰魄狱放出魇族,陷害众仙门弟子的生命。

  经过晏子殊的提醒以后,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处境的危险,不再纠结于大海的神秘,纷纷做好战斗的准备,打算和晏子殊一起进入大海。

  当晏子殊即将踏进大海时,徐行也站到他的身边。

  “我和你一起。”

  如晏子殊所料,大海下是另外一番光景。

  当晏子殊和徐行同时踏上这片海域时,平静的海面忽然出现一阵阵漩涡,漩涡来得很急,直接就将二人的身影吞没。

  片刻以后,晏子殊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了一步。

  “这……这是望月宫?”晏子殊忍不住喃喃道。

  那轮似月一般的宫殿,如白玉所砌一般纯洁无瑕,还泛着纯洁的光晕,除了望月宫还会是哪里?

  看着记忆中不知道思念过多少次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晏子殊却有些近乡情怯,迟迟不敢迈出下一步。

  他怕一旦他有所动作,那面前的望月宫也会在这一瞬间消尽殆去。

  “别担心,这不是真的。”

  听到徐行的声音,晏子殊才好似一个悬溺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清醒过来。

  对,这是幻境。

  这不是真的。

  晏子殊在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重复着,可他的目光却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向周围看去。

  似明月一般纯洁光亮的望月宫,还有周围如同星辰一般闪耀的光点,在这漆黑的海底中已经占据了晏子殊所有的视线。

  看着那座熟悉的宫殿,晏子殊的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小殊,快跑!”圆圆焦急地喊了一声。

  晏子殊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起来,这是圆圆的声音!

  他曾经听过的圆圆的声音,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圆圆……还有大海……

  难道这里不是幻境?

  晏子殊的视线落在前面发出声音的那个星点上,语气带着不可思议。

  “圆圆?”

  但圆圆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在黑暗的尽头,光源的来源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而来。

  他一身白衣,腰间的紫色腰带上还绣了一圈暗紫雷纹,恍惚中还可见那雷纹在涌动。

  但这个人,是冷钧。

  他看向晏子殊和徐行,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悲悯。

  “师弟,你们终于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晏子殊冷冷地看着对方,“为什么?他们的灵魂会在这里?”

  望月宫之事早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圆圆他们的灵魂早就该去投胎,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归墟之地。这里是被天道抛弃的地方,所有被天道抛弃的人都被困在这里。”

  “包括你,包括他们,也包括我。”

  “所有被天道放弃的人,都在这里。”

  冷钧有几分悲凉地开口,但他的眼神中哦分明还充满了杀意。

  话不多说,晏子殊和徐行互相对视一眼,直接就朝冷钧斩去。

  冷钧现在已经被天道放弃,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你们以为,我死了就是结束吗?”

  冷钧脸上带着薄凉的笑意和嘲讽,在晏子殊还想再继续问下去时,忽然就没了生息。

  可是冷钧的死,幻境却并没有结束。

  这不可能。

  或者说,这不是冷钧的幻境?

  所以他的死并不能破开幻境?

  因为是冷钧先一步进入的幻境,所以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这是关于冷钧的幻境。

  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这场幻境,分明是以徐行为主导的幻境。

  一种莫名的恐慌忽然席卷了晏子殊的心底,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场幻境,必须要有人离开才能够结束。

  “徐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徐行关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此时此刻,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里,只有晏子殊一个人。

  晏子殊摇摇头,脸色苍白地拉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周围开始慢慢溃散倒塌的幻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如果需要牺牲,那我将毫不犹豫。”

  这时,徐行手中的同归剑忽然缓缓向空中升起,一直沉睡的七宝也有了动静。

  他小小的身体上泛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带着新生的气息,一双小手坚定地握住了同归剑。

  “我心向道,道法自然,抚众生天地,无愧于心。”

  天空之中忽然响起阵阵浑沉钟声,七宝和同归剑一起冲向了那道金光。

  几乎在同一时刻,徐行身上的修为开始迅速下降。

  最后,七宝和同归剑彻底压制住天道,而徐行身上的修为半点也无,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凡人。

  “徐行,你怎么……”

  “天道无情,总需要新的道来维护这世间的正义。我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窥探到大道的存在,大道也有意让我合道。”

  可是,合道之人不死不灭,一生跟随着大道无情无义。

  所以,徐行选择用同归剑来与大道合道。

  但是这样,他也散失了所有的修为。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

  滴答滴答——

  不受控制的,晏子殊眼角的泪滴落下来,当即就沾湿了徐行的衣服。

  那一身玄衣,比以往更黑更浓,恍惚还能看到上面的泪水痕迹。

  “别难过,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陪你。”徐行难得地释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当即就融化了晏子殊心底的冰凉。

  只听他继续说道:“世子殿下,今后可就要仰仗你多多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