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 诸伏景光过得浑浑噩噩。
关心则乱,他只关注自己哥哥的安危,倒是没察觉琴酒的不对劲儿。
琴酒带着他做任务, 组织的或者系统的, 积分渐渐到了五万。
【叮,系统已收到反馈, 推出自选礼包!】
【自选礼包,可任选一个宿主接触过的亡者成为被系统绑定的小动物。】
价格是五万点积分。
很巧合, 却又像是一场黑色幽默。
诸伏景光抬起头, 琴酒抱着他, 表情如以往一般平静,却又像是闪过了一抹恍惚。
琴酒一定也已经听到了。
诸伏景光确信了一件事, 系统的确是有意识的, 并且只要不停反馈, 系统终究会给出回答。
只是这个回答……怎么看都是在报复他前段时间的“骚扰”。
“足够你复活了。”琴酒将猫咪放到地上, 淡淡说道:“复活吧。”
诸伏景光却认真地看着琴酒,琴酒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看到商城的自选礼包了吗?”
“嗯。”
“你可以让悠太的灵魂绑定系统。”
“这五万积分是为你积攒的。”琴酒丝毫没有动摇:“我可以重新刷分。”
诸伏景光却摇了摇头,凭借着子系统的权限, 直接购买了自选礼包。
选定绑定人选:乌丸悠太。
【叮, 您的悠太犬正在送达。】
琴酒怔住。
他诧异地看向诸伏景光, 从一只猫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你为什么没有和我商量?”
“那你为什么没有直接让我复活?”
琴酒呼吸一滞,而后渐渐急促。
诸伏景光直视着琴酒的眼睛,冷静地说道:“很简单, 因为你陷入了两难。没有乌丸悠太的时候, 你肯定第一时间复活我, 但是悠太的选项却让你犹豫。你将选择权交给我,是因为这两个选择对你来说都相当困难。”
琴酒定定地看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笑了, “现在我帮你选了。”
琴酒没有说话,只仍旧安静地盯着诸伏景光。
“琴酒,我也可以重新刷分。”诸伏景光语气笃定,他不需要琴酒做出牺牲,他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当然知道琴酒有多想复活乌丸悠太。
重新见到乌丸悠太,琴酒应当会很开心吧。
默默地,琴酒移开视线,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你要知道,荆棘是我的老师。”
“嗯。”
“所以就算乌丸悠太回来,我也不可能任由你挟持他来威胁老师。”
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甚至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他没有说话,只默默转身回了自己的猫窝,用尾巴绕住自己的身体,盘了一圈趴卧在了窝里。
恍惚中,琴酒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刚刚那句话可能说错了。
琴酒快步走到猫窝边上,却见诸伏景光已经闭上了眼睛,于是到嘴边的话也重新哽住。
许久许久,琴酒这才长长地叹息一声:“谢谢。”
还有……
对不起。
琴酒没有说出口,眼底翻涌着难言的情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恋人。
半晌,他转身,到书房拨通了荆棘的电话。
“怎么样?他最近有听话吗?”荆棘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响起。
“五万积分,是可以让他起死回生,彻底变回人的积分。”
“哦?”
“我们凑够了。”
“那很好啊。”荆棘语气轻松。
“但他购买了另一样东西,名叫乌丸悠太的宠物。”
伴随着琴酒的话出口,对面彻底安静了。
琴酒却不在意荆棘有没有回应,认真地继续说道:“算了吧,荆棘。”
荆棘仍旧没有回应。
“我当然可以驯服他,但是荆棘,现在的hiro或许才是最好的。”
琴酒没有挂断,荆棘也没有挂断,两人拿着手机却彼此沉默,许久许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阳光明媚的正午。
诸伏高明正在用餐,饭菜简单管饱,抓住他的人没有苛待他,只限制了他的自由。
一边用餐,诸伏高明一边看着桌上的围棋书,他的胡子已经很长了,摸起来杂乱无章。
自从荆棘那一日离开之后,他已有一周没有见过荆棘了,有人为他送来了围棋方面的书籍,供他阅读,也让他能迅速精进棋艺。
看着这些书籍,诸伏高明明白,他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机会,只是不知会在何时到来。
门被推开了。
如上次一样,一身宽松休闲衫的荆棘走了进来,只是和上次不一样,他此刻面无表情,没了上一次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诸伏高明放下筷子起身,认真地与荆棘对视。
“下盘棋吧。”荆棘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东西。
有人进来将桌子收拾干净,为他们摆好棋盘,两人相对而坐。
“还是和上次一样,我赢了你就放我离开?”诸伏高明问。
“不。”
诸伏高明的心“咯噔”一下,难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上次真的是唯一的机会?
荆棘认真地看着诸伏高明,说道:“不管你是输是赢,你今天都可以离开。”
诸伏高明怔住。
虽然荆棘那样说了,但诸伏高明这次还是更加专心的同他对弈,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赢下的机会。
“聊聊如何?”
诸伏高明没有回应,心却不由想:是想要分他的心吗?
“我有一个弟子,他最近交了男朋友。”荆棘没管对方是不是开口,继续说道:“他的男朋友叫做诸伏景光。”
“叭”地一声,云子掉落。
诸伏高明立刻要捡起来,却听荆棘提醒:“落子无悔。”
诸伏高明长叹一声,朝荆棘说道:“如果你是想让我分心,那你的确成功了。”
“别在意,随便玩玩,我说了,输赢你都可以离开。”荆棘漫不经心地落子。
诸伏高明掉了一个棋子,荆棘便也行错了一步。
见到这一幕,诸伏高明皱眉,了然,看来今天下棋并不是重点,谈话才是。
“我有一个弟弟也叫做景光。”
“真巧。”荆棘笑了。
不,一点都不巧。
诸伏高明见过弟弟的男朋友,那个名叫黑泽阵的男人。
说实话,黑泽阵给他的感觉不太好,看着不像是好人,所以若说是黑泽阵的老师囚/禁了他,事实上诸伏高明并不感到意外。
可是为什么?对方是不想让景光和他的弟子在一起吗?
“你的弟弟之前在一个犯罪组织卧底。”
诸伏高明没有惊讶,他已经猜到了,也猜到对方或许知晓这件事。
“阿阵就是那个组织的top killer。”
听到这话,诸伏高明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捏着云子的手也更加用力。
看着诸伏高明手背暴起的青筋,荆棘的眼底闪过一抹嘲弄,有些人,真的是一眼看去便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是同类人,眼里容不得违法犯罪存在。
“爱情真奇妙。”荆棘感慨。
荆棘谈过恋爱,有过老婆,甚至生下了孩子。
但是很可惜,荆棘如这个世间许许多多对夫妻一样,并没有这般轰轰烈烈,和他的老婆这辈子都平淡如水。
所以荆棘可以理解琴酒所做的一切,却又不能完全理解。
“我的弟弟伤害了你的弟子,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将我抓了起来?”诸伏高明猜测。
荆棘缓缓摇头,说道:“我的弟子很坚强,也很有手段,诸伏景光是伤不到他的。”
“那就是我的弟弟想和你的弟子分手?”
“他们很相爱,而且就算他们要分手,我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诸伏高明思索,迟疑地提出猜测:“我的弟弟不符合你的要求?”
“bingo!答对了!”
诸伏高明也瞬间明白了,“你将我抓起来,是为了要挟他顺从你,符合你的要求?”
荆棘笑着点头。
诸伏高明的脸色却彻底黑了,他起身,一把掀翻了棋盘。
一向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挺拔如松地站着,眼底尽是不屈与冷漠,又仿佛隐含着滔天的怒意。
荆棘感到有趣:“那么在意你弟弟吗?”
诸伏高明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弟弟。”
诸伏高明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弟弟。
在这个世界上,诸伏高明宁愿去死,也不愿自己的弟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别提连人带心都被人控制。
“先冷静下来,我已经改变主意了。”荆棘招招手,示意他重新坐下。
诸伏高明却没有落座,眼神死死地盯着荆棘。
“我今天会放你离开,就说明已经不打算改造他。”荆棘叹了口气,感慨:“我的弟子他一向最重利益,也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但是这一次他却明显走偏了。”
诸伏高明谨慎地打量着他。
“他让我放了你,决定不再控制他,你说这可不可笑?”
诸伏高明立刻说道:“这并不可笑,这就是爱情的实质。”
“实质?”
“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不管之前是冷漠还是刻薄,当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愿意去包容对方,哪怕改变自己。”诸伏高明认真地说道。
荆棘若有所思地点头,却猛然提高音量:“可为什么不是你弟弟改变?”
面对质问,诸伏高明没有丝毫紧张,反问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我弟弟没有做出改变?”
“退让的一直是我的弟子!”
“他有将你的弟子举报给公安吗?”
荆棘一怔。
诸伏高明看了出来,乘胜追击:“他没有。哪怕你的弟子是他卧底犯罪组织的top killer,他都没有出卖给公安一丝一毫的消息,这还不算是改变与退让吗?”
荆棘没有说话,他回忆曾经自己截留的消息,诸伏景光给公安传递的消息中,的确没有任何关于琴酒的情报。
明明琴酒是组织的top killer……
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他不还是逼着琴酒做他不想要去选的选择?
荆棘给过诸伏景光离开的机会,是他自己不离开的,现在又要怨天尤人吗?
明明是已经死去的人,琴酒既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诸伏景光不该全部都听琴酒的吗?
荆棘怒不可遏。
但很快的,他却又仿佛听到了琴酒的声音,听到了悠太的死而复生。
怒意与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心底纠缠,错综复杂,令荆棘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诸伏景光。
其实不需要纠结,系统是琴酒的,积分也是琴酒带着他刷的,现在用这积分来复活悠太,难道不是琴酒的功劳吗?
可那却又的确是诸伏景光“购买”的。
望着满地的云子,看着态度坚决的诸伏高明,荆棘最终疲倦地挥了挥手,道:“你可以离开了。”
“我的弟弟……”
“立刻滚出去!”
诸伏高明叹了口气,踏着满地的云子离开了房间,这么多天第一次走出囚禁自己的地方,这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东京的市区。
真大胆啊。
诸伏高明回头看向那栋关了他许久的房子,当然,他也不打算报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