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煜见两人都这时候了还在眉来眼去, 气的一掌将椅子劈成两半。
温宜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跟着母亲离开了。
一时, 屋内只剩两人。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妻女一走,温煜却是冷静下来。细想关景寻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古怪。
既然明知道自己同温宜有婚约在身,为何又偏要在路上成婚呢?
“该不是……”
关景寻便编了个自己酒后失仪, 搞大了他女儿肚子的谎话,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匆忙补办婚礼。
温煜被他一番话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要说这小子不是东西, 还知道补办婚礼。可要夸他贴心, 温煜实在夸不出口, 只能结结实实给了人一拳头, 恨恨骂道:“孩子都有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别想用那个乱七八糟的婚礼糊弄过去,到了京城必须给宜儿重新办一场!”
“是。”听他这样说, 关景寻便知道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家父家母那边, 还得求岳父替小婿多多美言几句。”
温煜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被他气得半天说不过话。
又想还不是自己和宁清当初看走了眼, 只能咬牙道:“滚!”
关景寻忙脚底抹油滚了。温家给他安排的客房同温宜的闺房一东一西遥遥相望,之间隔着宽敞的庭院和温家父母的房间。关景寻毫无做客的自觉, 大摇大摆穿过院子,径直来到温宜门前。温煜从窗子里看到他肆无忌惮的身影,一时怒火攻心,人都走到了门边, 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转身去了窗边, 远远看着那卑鄙的登徒子。温煜正咬牙切齿着, 却见女儿的房门突然开了。温宜在关景寻敲门前打开了门, 看见门外的人,眼睛一亮:“景寻哥哥,父亲没有为难于你吧。”
关景寻摇了摇头,道:“今晚月色正好,不知小姐可否愿与小人一同赏月?”
温宜抬头看去,见一轮满月亮堂堂的挂在枝头。乳白色的月光洒下,落在院内砖石铺就的小路上,或曲折晚蜿蜒,或笔直悠长。
温宜高兴的点点头:“好!”说着就想出门。
“稍等。”关景寻却制止了她,“带件衣裳吧,外面寒气重,当心着凉。”
“也好。”温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逞能,回屋拿了一件披风出来。
关景寻接了过去,先给人披上披风,然后便牵着人的手朝院内走去。
二人走至院中,温宜正想问他都同父亲谈了些什么,唇上却覆了一层温热,原是关景寻将食指挡在了她唇前,叫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温宜脸上一热,又忍不住抬头看他,只见他笑容浅淡,平日里黑沉沉的眼睛,不知是否月光的缘故,竟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温宜不觉心头一暖,羞赧的低下头去。
关景寻见她时至今日仍会时不时害羞,不禁笑了出来,笑声低沉却极有穿透力,震的温宜心脏怦怦直跳。
关景寻眼见着人羞红了脸,一手揽上人的盈盈细腰,脚下用力,竟带着人跃身飞了起来。
温宜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便如同梦游般飞了起来,正要向下看去,眼上却覆了一只大手,遮住了脚下的风景。温宜知会他的心意,忙的闭上眼睛。
倏地又是一晃,脚下却有了实感。温宜心脏怦怦,眼睛却紧紧闭着,小声问道:“景寻哥哥,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大手拿开,温宜立刻睁大眼睛,却见自己竟然到了屋顶上,脚下是层层叠叠的青色瓦片,只要稍微一动弹,就会嘎吱作响。温宜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更未见过此种场景,惊得直往关景寻怀里扑。关景寻顺势揽住人,柔声道:“别怕。”
温宜当下便安心起来,靠在温暖有力的胸膛里,大胆的朝四下看去。
温家的屋顶很高,他们站的又是最高的地方,可以轻易看到整个潮安城的风景。只见一排排屋舍鳞次栉比,每家的院子里都种了高高低低的桂花。又是花开的季节,凝神细嗅,似乎能闻到风中桂花的香甜。
温宜闭上眼睛,嗅着风中隐隐约约的花香、树香、草果香。正陶醉着,揽在腰上的手突然离开了。温宜忙的睁开眼睛,身边哪还有关景寻的影子。
夜风飒飒,吹起温宜的衣摆,显得她瘦小的身影越发萧瑟孤寂。她大着胆子朝四周看去,明亮的月光下,哪里都不见关景寻的身影。她着急起来,提着裙子迈出了胆战心惊的第一步。吱呀一声,瓦片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温宜身体一震,脚下一滑,竟直直朝屋檐下摔去。
就在她尖叫出声时,一个带着桂花香气的身影凭空出现,稳稳地抱住人,就像抱住从天而降的至宝。熟悉的温度让温宜蓦地止住了尖叫,脸上后知后觉红起来,又想起方才的慌张无措,泄愤般捶了那人一下。
“别闹,到地上再说。”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抱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温宜忙从人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装作整理裙摆的样子,脸上的热气却迟迟无法消减:“你刚刚去哪儿了?”语气里的嗔怪不言而喻。
关景寻笑得越发厉害了,从怀里拿出匆忙准备的礼物,致歉道:“见后院的桂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一把借花献佛,不知娘子可还喜欢?”
温宜尚未抬头,便闻到了浓烈的桂花香气。欢欣的抬起头来,一眼看见层层叠叠的桂花,一朵挨着一朵。小小的个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温宜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香气太浓,反而呛得咳嗽起来。
“就那么喜欢吗?”关景寻颇为无奈的帮她拍打着后背顺气。
温宜自然而然的接过桂花,理所当然道:“我很喜欢呀!你不喜欢吗?”说着,抬起头满面期待的看着他。
看着温宜亮晶晶的眼睛,关景寻只觉得人比花娇。可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里,还是点头道:“嗯,我也很喜欢。”
温宜便跳跃的扑进了他怀里,关景寻搂住桂花也搂住人。
二人依偎了一会儿,夜色渐深,关景寻送温宜回房,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在院中赏月的温煜。
“父亲。”温宜毫无被老父亲抓包的自觉,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温煜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们也赏月啊。”
“是啊是啊。”关景寻点头道,“岳父好雅兴。”
温煜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倏地黑了下去。又看到女儿惊讶的神情,立刻变脸道:“都这个时候了,确实也该改口了,是不是,宜儿?”
温宜看看父亲,又看看关景寻,那两人却皆是一脸高深莫测,仿佛她反而成了局外人。
“你们赶了那么久的路,还不快回房歇歇。赏月嘛,以后机会不多的是。”温煜忙转移话题。
“岳父说的在理,宜儿,走,我送你回去。”关景寻自然而然的牵起温宜的手,熟练的领着人朝房间走去。
温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奈的摇摇头:“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当晚温煜便把温宜已有身孕两人私自成婚的事告知了温夫人。温夫人是通透的,顿时便明白女儿白天为何胃口会那么好了。
“可郎中不是说宜儿不能……连宫里来的太医都是这样断的,那关景寻会不会是骗你?”温夫人疑惑道。
“太医只是说难上加难,也没说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温煜倒是很为温宜开心,而且小两口连婚礼都自己办了,想必是想留住这个孩子的。既然那两人都已经做了决定,他们做长辈的又怎好阻止。
“原是这样。”温夫人恍然大悟道,“那关夫人那边,可得尽快告诉他们。”
“嗯,原来夫人也这么想。而且我们不能说是他们自己办的婚礼。”温煜凝重道,“且不说关夫人会如何看待宜儿,单就关老将军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那夫君,我们该怎么办?”
“就说为了给我的伤冲喜。”
“夫君虽然考虑的周到,可两个孩子知道吗?”温夫人担忧道。
“这不必担心,关景寻那混账虽然不是东西,但这点道理还是想得通的。”
“原来夫君已经和他商量过了。”
“哈哈……”温煜干笑了一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将那称之为“商量”。
但是无妨,只要能让温宜幸福,无论什么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第二日,连日奔波的两人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温家夫妇并未打扰他们,只是叫人提前温好饭菜,好叫人起床就能吃上热乎的。温煜一大早就去江上了,入秋以来,雨水渐多,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几天几乎天天往江上跑。
温夫人正在替丈夫缝补过冬的冬衣,郎中说温煜的伤腿不能受凉,偏偏温煜又爱往外跑。她打算替温煜多缝几个棉护膝,这样就算跑到野地里去,也不怕寒冷了。
正忙碌着,青柏来敲门说,姑爷醒了。
“醒了伺候着就是,怎么,他那里是缺什么东西吗?”温夫人头也不抬的问道。
“姑爷想见您。”
“哦?”温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可碍于礼数,还是见了人。
关景寻待她甚是客气,甚至让温夫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怕自己。
可她确信,自己与这将军家的小公子还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昨天。
然而关景寻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温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关小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关景寻心头咯噔一声,勉强压下伴随着成长期的恐惧,虚心问道:“不知周娘子可否愿意同小辈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