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潮清望着李乌沉手里拿着的这张薄如蝉翼的卡片, 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随后李乌沉将卡片录音器递到他手中,白潮清接过来,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录音器, 好像在疑惑这张看起来跟普通的超薄型卡片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录音的。
也不知道它的控制按钮在哪里?
白潮清想。
可是突然,这张卡片就播放起了一些内容。
白潮清一听, 果然是他和何固的谈话。
他手忙脚乱地捏住卡片录音器,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录音的内容又突然停了下来。
白潮清不敢再随意乱碰, 他将卡片录音器放到一边,只敢不远不近地望着它, 不禁低声感叹道:“还挺特别的......”
李乌沉望着白潮清不像生气的模样, 就解释了卡片录音器的工作原理给他听。
白潮清听完, 不住地感叹道:“莱尔殿下的奇思妙想真是厉害, 这样的设备如果真的应用起来在军部应该有很大的工作空间。”
李乌沉点点头, 道:“莱尔在这方面确实很有才干。”
谈话突然就陷入僵局,还是李乌沉道:“水水,你没有生气吗?我.......和莱尔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
白潮清抬眼望着李乌沉, 他摇了摇头,道:“我相信莱尔殿下是无心的。而且,你是出于关心我。再说,你已经替他道过歉了。”
李乌沉不置可否地望着白潮清, 然后说:“原本我是不想逼问你的, 但是听完这段录音之后,还是有些担心。何固......真的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 我来处理.......”
这几乎是第一次李乌沉在他面前展现出一丝对于旁人的冷酷来, 这让白潮清多少看到了他除了对待自己柔和的一面之外的冷酷另一种模样。
白潮清知道,到了现在, 他确实只能将以前的事情也说出来了。
白潮清望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想着毕竟今天晚上最羞耻的事已经被李乌沉知道了。
和那个比起来,似乎讲起自己高中时候的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只是这么对其他人讲起自己以前的梦魇,白潮清还是觉得需要握着什么东西在手里比较安全。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发现床上除了两个枕头,一床被子之外没有其他东西,这让白潮清寻找“依靠”出现了困难。
这时,李乌沉向他伸出了手,“要握着我的手吗?”
白潮清瞳孔微怔,他望着对方那宽大的手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白潮清伸出自己的手,同李乌沉握在了一起。
然后,在李乌沉充满鼓励性的目光中,白潮清开始了今天的讲述。
在温暖的房间中,灯光柔和地洒落在这两个交握着双手的人身上,白潮清的声音轻轻地,像一匹纱一样拂过李乌沉的心头。
白潮清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他所讲述的内容却让李乌沉心头一痛。
李乌沉望着自己面前的白潮清,没有办法想象当初的对方因为不能开口说话而被同学孤立的样子。
白潮清面对着李乌沉眼里流露出来的心疼,他微微红了脸,然后想了想解释道:“其实现在想来,高中时期大家都挺友好的。我当时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们没有谁当着我的面说过什么。我在场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嘲笑我的事。”
这些正常人该有的礼仪,居然被归纳为对他的友好?
李乌沉听着白潮清的这些解释,目光中的心疼丝毫没有散去,他道:“以前发生过,对吗?高中之前?”
正常的相处能够被称为友好,那在之前一定发生过不友好的事。
李乌沉很容易就想到了。
白潮清感受着手掌处李乌沉传来的体温,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被温暖完全怀抱住了,因此提及以前的那些事,好像都不以为意了。
“小学的时候吧,但是现在想来,他们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而且.....而且......我也反击了......”
他这样对李乌沉说,好像希望能缓解一下对方眼里仿佛要满溢出来的心疼。
白潮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关于他和何固的事,毕竟他光是讲这些李乌沉就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没有想到乌沉会流露出这样一副模样。
李乌沉似乎酝酿接受了一番,然后他摩挲着白潮清被他握在掌心的纤细手指,道:“水水,同我讲讲你和何固的事。”
白潮清探寻的目光望向他,那眼里传达的信息是“你确定真的要听吗?刚才讲的这些你就已经心疼的不行了。”
望着白潮清茶色的眼睛,李乌沉心中翻起一阵疼惜,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摩挲着白潮清的脸颊,几乎用上了他最柔和的声音在说道:“现在说出来会不会觉得很难受?”
白潮清略略偏头,让自己的那半边脸颊彻底被李乌沉的手掌所掌握,他像一只粘人的猫一样半眯着眼望着李乌沉:“以前会难过,但是认识你和伊斯特之后,不会了。”
白潮清开始讲述起他同何固的这件事,其实这样说下来他自己也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整件事归结下来,不过就是何固因为白潮清的成绩比他好,所以打着做朋友的旗号,欺骗和伤害了白潮清的友谊而已。
望着李乌沉眼中浮现的痛色,白潮清连忙解释道:“那幅画我也要回来了,后面我也将座位搬走了。其实.....他也没能伤害到我什么.....”
他见李乌沉似乎不信,又像是找什么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说法一样,道:“你看,后来我考上了帝国综合学院。如果我深受那件事的影响的话,成绩也不会这么好的。”
这几乎是少有的白潮清的自吹自擂时刻,因为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几乎很难听到别人关于他学业方面的赞美。
可是现在,为了安抚李乌沉,他自己对自己吹捧了起来。
李乌沉被他这种仿佛小动物般的安慰和讨好弄得心中一软,他不禁顺着白潮清的话夸道:“对啊,水水很厉害。不禁学业好,而且还很有才华。”
这就是在夸赞白潮清是个画家的事了。
白潮清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弯着眉眼对他笑了笑。
李乌沉捏着他的下颌,几乎都要吻上去了,但是在距离白潮清的脸颊只有不到两根手指的距离时,他还是停了下来。
“水水不但有才干,而且很勇敢。”
白潮清望着他,再一次从他的口里听到“勇敢”这样的词和自己挂钩起来。
李乌沉却不像是为了哄他而信口说的,他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直面自己内心的伤疤的,你不但勇敢地直面了它,还在当时就能够解决。”
白潮清在李乌沉这样的目光中,感到不好意思极了。
他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乌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感觉自己的脸要发烧了。我.....想找个地方埋起来.......”
李乌沉低笑一声,然后一把揽抱住白潮清,将他埋到自己胸口。他的手轻轻地拍打着白潮清的脊背,柔声道:“那就藏在我的怀里吧。水水,现在,你什么都看不到了,很安全。”
被李乌沉的体温包裹着,白潮清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放进高温环境里的奶酪,他除了融化之后被涂抹在环境里,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且这样的怀抱又那么的舒适,白潮清也不愿意挣脱出来。
在李乌沉安心且有力的怀抱中,白潮清渐渐的睡去。
察觉白潮清睡熟之后,李乌沉将他轻柔地放在枕头上,又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在身上。
李乌沉坐在床沿,望着白潮清恬静的睡颜。
水水睡着的时候就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使一样,李乌沉想着面对这样的天使为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呢。
一瞬间的暴虐情绪席卷了李乌沉的心,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
他伸出手,摩挲着白潮清的脸,最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来到了白潮清如玫瑰花般绽放开来的嘴唇边。
李乌沉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白潮清的唇瓣,最后没忍住将手指再碰触到自己的唇边。
他感觉刚才触碰过白潮清的那几根手指仿佛携带着一种特殊的香气和柔软,叫他沉醉,叫他痴迷。
***
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白潮清和李乌沉都是在首相先生的陪同下一起吃的。
在他们准备离开,返回蓝鸢庄园时,一个消息通过电视台播放了出来,瞬间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了。
大皇子伊凡将在一个月之后前往远星,在这则消息中,皇帝陛下直接将远星划为伊凡的领地。
消息一出,大众哗然。
毕竟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大皇子伊凡将彻底的与帝国继承人的身份无缘了。
白潮清也很吃惊,他原本在昨天的宴会上见到伊凡的时候,内心也升起了对皇帝判决不公的气愤。可是今天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目光向首相和李乌沉看去,发现首相先生一脸的平静,完全没有其他人乍然听到这则消息的惊讶。
而至于李乌沉,虽然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是白潮清还是看得出他是有些意外的。
显然李乌沉同他一样也没有预料到皇帝对于伊凡的处罚是这样的。
对于一个汲汲与皇位的人,这样的处罚无疑是最诛心的。
李乌沉的目光也望向祖父,对方的眼神还是平静如水,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他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想要同孙子说些什么话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