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跟你说什么了?”
回到教室,顾溯问他。
谢溪把下节课的课本拿出来,等拿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条件反射有多离谱,反手就把书扔进桌兜,然后掏出手机来打游戏。
“劝我好好学。”
“那你怎么说的?”
谢溪转头看向顾溯,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在说“我想揍人”,“顾溯,你他妈是不是成天恨不得在我身上装个摄像头?怎么什么事都想打听?”
“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谢溪红着脸扭头,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人自从告白后,就更加厚脸皮了。
虽然印婉蓉的话谢溪听了有那么点在意,忍不住会去想蓉姐到底跟谢天蕴说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批评,难不成还真能是表扬?
谢溪出神的间隙手机屏幕上的小人已经撞向墙壁死掉了,一本书放在桌面,顾溯道:“既然没心思打游戏,那就看会儿书吧,马上上课了。”
谢溪:“……”
我他妈连打游戏的心情都没有,哪来的心思看书?
即使谢溪会好奇,也不认为谢天蕴会立刻有什么变化或反应,以至于回家看到谢天蕴的时候,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以前他被请完家长或者跟谢天蕴闹过什么不愉快后,谢天蕴立马就会消失至少一个月,不然两人见面铁定要干架。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么反常。
“愣着做什么,过来吃饭。”谢天蕴走到餐桌边,“阿姨已经走了。”
顾溯走过去,“谢叔叔,您今天不忙吗?”
“嗯,不忙,回来陪你们吃个饭。”
不忙个屁。谢溪走过去在餐桌上坐下,狐疑地看着谢天蕴,肯定有猫腻。
谢天蕴抬眸看他,皱起眉头。
谢溪盯回去,做好准备。看吧,要开始了。
“洗手去。”
谢溪:“?”
谢天蕴怒视他搭在桌上的手:“吃饭前洗手的规矩都忘了?滚去洗手。”
谢溪:“……”
顾溯站起身,他好像也忘了,拉起谢溪,“走吧,去洗手。”
谢天蕴看了一眼顾溯拽着谢溪的手,疑惑地蹙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顾溯把谢溪拉进一楼的洗手间,推了一下谢溪,“发什么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谢溪转过身,抵着洗漱池,抬头看向顾溯,“你觉不觉得谢天蕴怪怪的?”
“是有点,”顾溯想了想,“或许是蓉姐跟他夸了你,然后谢叔叔感觉自己应该多回来陪陪你,尽到做爸爸的责任?”
“不可能,”谢溪涨红着脸,“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陪我,现在知道了?晚了!”
顾溯拉过他的手捏了一下,“谢溪,别闹脾气。”
谢溪收回手,瞪他一眼:“谁闹脾气了?别动手动脚。”
“既然谢叔叔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不给,除非他打死我,不然我没法跟他好好相处。”
瞧瞧走到门外听了这一阵的谢天蕴,脸上气得红一阵白一阵,这个臭小子。要是以前,他早就冲进去一顿暴揍了。
但他还是忍住了。
不过,动手动脚又是怎么回事?
谢天蕴疑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洗手间门,两个大男生洗个手关什么门?
不过也亏得他们关了门,自己才能安心的在这儿听了这半晌。
难不成顾溯和谢溪的关系其实没那么好?
门内传来动静,谢天蕴以为他们要出来了,转身走开。
谢溪草草洗了手就想走,又被顾溯拉住。两人都刚洗过手,手指滑溜溜的,抓在一起感觉很怪,谢溪想抽回手,这次顾溯用了点力,他没能抽走。
谢溪抬头看他:“你干嘛?松开。”
顾溯没松。
“你是不是想挨揍?”
“不想,谢溪,你答应我,别主动跟谢叔叔吵。”
谢溪一愣,偏过头,也忘了把手抽开,“我凭什么答应你。”
“你不答应我我就告诉谢叔叔你逼我当你男朋友。”
谢溪:“!”
这他妈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你去啊,我逼你当我男朋友是为了什么你别忘了!”
顾溯低头看着他,“你不敢。”
谢溪:“……”
顾溯眼底情绪很淡,好像看透了他。
谢溪动了一下指尖,瞬间被抓得更紧,顾溯甚至用食指指尖蹭了蹭他的手背,光滑湿漉漉的碰触让人心尖发痒。
谢溪脸也不知道是气红了的还是怎么红了的,他猛地抽回手,往顾溯肩膀上砸了一拳,“知道了,以后离我远点。”
顾溯看着谢溪走出去的背影,勾了勾唇。
谢溪害怕谢天蕴知道,不是怕被揍,其实他潜意识里,也是希望把所有好的一面展现给谢天蕴看的,毕竟他也不知道谢天蕴能不能接受他喜欢一个男生。
只是过去谢溪方法用错了,起了反效果。
顾溯回到餐桌边的时候,就看到谢溪用纸巾用力擦手,好像跟手背有仇似的。
谢天蕴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上有些红,就更疑惑了。
他走以后,他们到底又说了什么?
一顿饭都快吃完了,还静默无声,显得有些尴尬,谢天蕴和谢溪同桌吃饭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以前不是吃一半就吵起来,就是吃一半撂筷子走人,本来在一起吃饭时间就少,好好吃完一顿就更少了。
谢溪倒是无所谓,就当没他这个人。
谢天蕴显然也是看出谢溪的态度了,心里有些赌,他放下筷子,问道:“听你们老师说你们填好志愿了?填的哪里?”
谢天蕴问的是两个人,看的却是谢溪。
见谢溪不说话,顾溯道:“我填报的N大。”
谢天蕴看向顾溯,笑道:“N大不错啊,是想报他们的计算机?”
“这个还没想好。”
“可以想想了,专业和学校一样重要,有想去的专业才去他们学校。”
“嗯,谢谢谢叔叔。”
谢天蕴点点头,又问:“跟你爸妈说了吗,N市还是比较远的。”
“刚填完那天就跟他们说了,他们没意见。”
“那就好。”
谢溪还在吃饭,耳朵听着两人的交谈,突然就听到谢天蕴问:“谢溪,你呢,填的哪里?”
谢溪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自己填哪所学校,抬眸看他一眼,“锦大。”
谢天蕴:“?”
顾溯道:“锦大是N市的学校,谢叔叔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网上看一下它的简介,很不错的一所私立大学。”
谢天蕴眉头一皱:“N市?跑那么远?”
谢溪放下筷子,看着他,好笑道:“干嘛,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我?谢天蕴,反正你天天不在家,我报哪里有多远跟你有关系?”
“你!”谢天蕴眉毛一竖,就想冒火。
谢溪看回去。
顾溯在桌子底下用手碰了一下谢溪的大腿,谢溪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转开视线。
谢天蕴也压下了火气,“我以前是很少在家,以后,尽量多回来。”
说完这句话谢天蕴就转身上楼了。
谢溪愣在原地。
好一阵他才转头问顾溯:“他刚才说什么,尽量多回来?我没听错吧?”
顾溯一笑:“没有,看吧,我猜对了。”
当天晚上,谢溪做了一个梦,梦到发生在很久远的事了,那个人刚走不久,谢溪有半个月没去学校,当时的初中班主任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跟那个人很像。
她找到谢溪,跟他聊了很久,告诉他那个人虽然走了,但他还有爸爸呀,所以一定要乖乖的,听爸爸的话。
“可是我很想她。”小谢溪道。
“没关系,等以后你长大了,可以去找她,也许她也会回来看你。”
“她还会回来吗?”
“老师也不知道,不过如果她回来了,一定也想看到优秀的谢溪的。”
“好吧。”
谢溪那段时间很用功,考了班级前三,他高高兴兴地拿着试卷跑回家,想给爸爸看。
但谢天蕴没在家,阿姨说他刚出门。
谢溪想到最近谢天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想到老师跟他说的话,也许爸爸也很难过吧,因为那个人也不要他了。
谢溪抱着试卷在谢天蕴的卧室睡着了,听到车响,和开门声,谢溪跑下楼,看到谢天蕴背对着他坐在门厅的地毯上,背影看起来很消沉。
谢溪走过去,“爸爸,我今天考了——”
“滚开,别烦我。”谢天蕴用手撑着脑袋,弓着腰,语气里是浓浓的厌恶和烦躁。
谢溪这才闻到空气里混杂着的香水味和酒气,他皱眉:“你喝醉了?”
对方没回答。
谢溪脸色慢慢冷下来,突然觉得手里拿着的试卷有些可笑。
那个人走了,他也没有爸爸了。
【谢溪,你怎么还学会打架了?】
【你看看你那个成绩,还有法见人吗?】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没过多久,谢天蕴没再喝酒,不过他开始忙碌起来,谢溪不会主动找他,有事也是学校联系他。
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快六年。
从那个人走,到现在。
【我以前是很少在家,以后,尽量多回来。】
谢天蕴突然变了,为什么?
谢溪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就因为我要考大学了?所以他装也要装着对我好?为我好?以前是听说过高考前父母突然一转常态对孩子特别好这样的事,但谢天蕴这样的转变,他自己不觉得难受吗。
谢溪一直觉得谢天蕴不喜欢他,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谢溪其实也不喜欢谢天蕴,因为他让那个人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天蕴对他的关心,他还是会暗暗期待和高兴,谢溪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了。
或许真像顾溯说的吧,其实他也渴望亲情,只是这东西在他成长过程中一直参与的太少了,所以一遇上和他们有关的事,他就会理智全无。
黑暗中谢溪摸索到自己的手机,打开短信箱,翻到那两条短信,自那以后那个人也没再发消息过来,是发错了?还是后悔了?
谢溪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谢天蕴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他还是想去见外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