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知道自己今天冲动了, 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自己就真的摊上大事了。

  贾家的姑娘不出来应酬,没有手帕交,没有自己的人脉,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虽是孤儿却比她们强了几倍。以前的得意, 现在看来却是一种让她极为纠结的事情。因为除了几个亲戚家的女孩外, 竟然没有几个人见过这贾探春。

  ...南安太妃应该也是见过的,可惜这种情况下她竟然不在。若是她在的话,也不用她来出这个头了吧。

  不过她到底什么要出这个头?

  这一刻史湘云是迷惑的。

  不但再怎么不解自己为啥这么冲动,可也知道事态再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想到探春当初与黛玉宝钗最为投契, 此时也就知道这两人能够认出她来。在被公主府的下人带出去的那一刻, 史湘云看到了黛玉眼中的担忧, 于是立马向黛玉求助。

  “林姐姐,你是最知道我的。我没有撒谎,你以前和贾探春走的最近, 你身边不是还有她送你的针线吗?你快拿出来, 拿出来就能证明了。”

  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探春都想着翻个白眼问问她了。

  咱能不能不拿针线的事情说事。

  真是百密一疏,她竟然会在这里留下把柄。

  林黛玉没有想到史湘云会将矛头对准她,不过在她看过来的时候, 心里就是一颤, 然后在她说话的时候, 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为别的,她身上带的荷包里还真的有当初探春让晴雯送她的。

  那针线虽然旧了,可是她用的频率并不高。再加上绣工精致, 所以黛玉带它的时候也多了些。

  听到史湘云的话,黛玉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袖口,不让那荷包露出来。

  她今天对于史湘云做的事情,开始有些振惊外,其他时候是不赞同的。

  她一直知道史湘云与探春之间从小不和,却没有想到这种她以为的姐妹间的小矛盾能让史湘云置探春于死地。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天平,每个人在天平上的轻重都是与人对比出来的。在黛玉这里,探春虽不及她的老爹幼弟,以及甄家人。但是除了这些人外,探春却是比贾母等人都重的存在。

  天平早就高高地向探春倾斜了,所以此时此刻黛玉想了想便道,“云妹妹,贾郡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要死咬着不放呢?江家的这位大姑娘若真的是贾郡主,又怎么敢在这种场合里公然出现?

  难道她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再治她个欺君之罪?

  要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灭九族的。云妹妹当初也是跟着贾郡主一起养在老太太院里过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么多年的姐妹,难道云妹妹就真的忍心如此做吗?

  暂且不论江大姑娘是不是贾郡主,云妹妹就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黛玉岔开话题,直接史湘云的用心。说真的,若是姐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保持沉默吗?黛玉以前还挺同情史湘云,也曾对史湘云在史家的生活和待遇感到愤慨,可是今时今日,她又觉得她当初的那些同情心真的都不值一提。

  心也太狠了些。

  史湘云没有想到黛玉会这么说。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股义气用事,可事情到了后来跟本就是话赶话,她何尝不知道若是今天将面前的这人确定了身份,包括她在内的江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永远比自己过得好?

  “林姐姐,你其实也是认出来她了,是不是?只要你也说句公道话,将你手中的证据拿出来,我们就赢了。”

  “赢?谁赢了?赢了谁?在公主殿下的花会上,你还想要开赌局?史大姑娘,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不是我默认了什么,也不是我怕了你。更不是我江家真的不如你史家,可以任由你欺负。

  能将我养成这般任性胡来的性子,史家的两位夫人怕也是苦不堪言了。

  不是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锦衣玉食般的养大,再安排门好亲事,现在又让你出来交际应酬,拓展人脉,史家两位夫人对你仁至义尽,可是你却到处传着史家两位夫人苛刻你的事情。

  她们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看看你与你堂妹们穿的可怕了一分半点?对于从小养大你的两位婶子,你都能没事的黑上一回,败坏她们的名誉,现在又因着不知道的原因让将我江家置于死地。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

  难道是因为我未婚夫当初在战场上拼命救护南安王的原因?哦,也许是因为我未婚夫没有成功救下南安王?我就想不明白了,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拉着我如此这般的没完没了吗?你说贾郡主身上有胎记,要检查我的手臂。你说贾郡主身上有颗痣,要检查我的手腕。我初次参加这种规格的花会,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这些我都依你了。

  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如此不依不休?现在又将矛头对着这位林家的姑娘,你让她拿出证据来。那让我再猜一猜,若是她没有,而没办法拿出来,你是不是就要说她在包庇我。若是她拿出来了,却又一次无法证明,你是不是还要说她故意欺负你?”

  顿了顿,探春转头看向上座的公主,一旁的徐氏以及席间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叹了口气,脸上一副非常无奈的表情,“虽然这么说很刻薄,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不知道那位贾郡主与史大姑娘之间有什么仇怨,可以让你拿着个死人做筏子。但是我必须要说的便是,若我真的是那位贾郡主,我是不会也不敢出来走动。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席中众人是明白探春这话,必竟谁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明知道犯的是欺君之罪,还敢回来参加花会,与人应酬的。

  “当今天子圣明,皇恩浩荡,前些日子赐下婚事,难道当今在赐婚前不知道我的身份?再一个那贾郡主虽然出身荣国府,可其父不过是五品员外郎,她本身又只是个庶出。我父亲是长安节度使江行远,我母亲是我父亲的结发原配。

  在身份上,除了她是南安太妃认下的郡主外,我不认为她的身份哪一点比的上我?爹娘都不是一个人,自己的父母认不出来亲生女儿,却要你一个外人帮着我爹娘认姑娘吗?

  我母亲就坐在那里,因为你一个小姑娘,她不好说什么,可你也不知道真的无视我的母亲,无视我们江家。你今日如此作为,是你个人的行为还是前些日子史家两位候爷见拉拢不了我父亲,这才使出的下作手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我父亲,我江家满门只会忠于龙椅上的那个人,生命不改其志。今天还请史姑娘回去转告两位史候爷,当今天子正值壮年,从龙之功的事情,还是莫要再想了。

  家父前些日子已经告诫过我们姐弟,无论皇上立谁为太子,我们只一心忠于皇上,忠于皇事,忠于皇上所有的决策。再不更改。”

  看到史湘云冲着黛玉去了,自认为护花使者的探春自然不能让她为难黛玉。黛玉是个实在性子,又不会说谎话。一个不好,还真的容易让史湘云更疯癫。

  探春没有想到史湘云会这么做,不过心下也已经准备好了,回头一定要让她吃吃苦头。

  好嘛,探春直接将这件史湘云引发的事情提升到了政治层面的高度。这也让人从另一个角度上去解析了这件事情。

  但不管屋中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宝钗的眼神在听到探春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的闪了闪。

  别说云丫头认了出来,她也是认出来了。再听到刚刚这番话后,宝钗便更加的肯定面前的丫头就是那个跳河而死的贾郡主。

  不过贾家大势已去,史家也渐走下颇路,而史湘云通过今天这事,估计以后也好不了,如何选择,她自然更清楚,想了想,宝钗便扬声道,“这里本没有小女说话的余地,只是当年我也曾在荣国府小住,与那位贾郡主也较为熟悉。因此才想着说两句公道话。

  便是针线,容貌有几分相似,可当年那位郡主身上的胎记,小女也见过。不但见过,也曾为此惋惜过。

  现在这位江姑娘身上既然没有那些记迹,恐怕史大姑娘是真的认错了人。”

  宝钗话落,又转头对着史湘云说道,“云妹妹,若说这位江姑娘像那位贾郡主,其实我更想说的是,这位江姑娘在相貌上与江太太有着几分神似之处。”

  史湘云没有想到宝钗竟然也这么说,心下暗恨,“你是什么身份,谁是你妹妹。不过是个落魄的商户女罢了。”

  宝钗被史湘云的话弄得一噎,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很是尴尬。

  不过宝钗毕竟是宝钗,又比原著中多了一份当家做主气度,于是笑着很是大度温婉,“是我高攀了,当初在荣国府的时候,因着史大姑娘也是宝姐姐地叫着,倒是忘记了彼此间的身份差距。”

  宝钗说完,转身对着公主行了一礼,“是宝钗失礼了。”

  公主早就不耐烦史湘云了,见她现在见谁咬谁,更是心烦。好好的一个花会竟然就让她给搅合了。

  她是公主,又是这般年纪,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经历过。只说今天这事,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江家虽是新贵,也不可能凭白无故就多出了个姑娘。早在下帖子前,便将这位江家姑娘的事情调查了一回。

  “这位就是薛大姑娘吧?本宫常听她们提起过你,人漂亮,知礼,又能干。好孩子,到本宫这里来,让本来好好瞧瞧。”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薛家丫头身后站着义忠亲王府,来赴宴又是拿着小郡主的请帖,而且她本身又出彩,很难让人不喜欢。

  现在的皇帝薛家,可比前几年在她哥哥手上的时候又盛了几分。

  宝钗闻言,垂眉浅笑地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