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才算是省粮食呢,不然再派人送去, 这送粮的人马他也不少消耗。”因着江行远给了赵秀宁一把瓜子仁, 刘琉羡慕地看了一眼赵国基, 于是赵国基一边给媳妇剥瓜子, 一边回答着探春的蠢问题。

  “那倒也是, 这后面若是还需要粮食是不是就要人千里运送了呀?”

  江行远看到探春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便笑着给她解释,“也不是只这一种方法, 一般情况都是就近征粮。或是朝.廷给那附近的粮仓下旨征民仓变军备。”

  探春听了直点头,原来是这样呀。她上辈子出生在和平年代,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个事情。这辈子更好了, 是个连书都没上过几年的失学少女。“幸好爹和舅舅来了这长安做官。”

  一听这话, 家里的大人便都笑了, “我的儿, 就算是要调兵去西海沿子, 咱们当时在边疆也不会轻易调动的。那不成了拆东墙补西墙。”

  探春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爹,咱们长安离西山大营有多远?”

  “不远约莫十几里地吧。怎么问起这个?那里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去的。”

  “没什么,不过是刚好说到这里, 随口问问罢了。”十几里路,从西山大营到长安县不过骑马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距离还真的挺近的。

  说实话,马车实在是太慢了些,再加上她们这一行人都是女眷和行李, 不然骑上一匹快马从京城到长安县也不过是几个时辰就能到的。

  夜深了,几人又说了两句,便各自散去不提。

  探春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着今天一家人见面时的场景,亲切而又熟捻,没有生疏也没有距离,想着想着,探春便非常满意的笑了。

  这才是一家人呢。

  有妈不叫,叫太太。有爹不叫叫老爷。那样的日子她是过够了。

  躺在床上,想着以前,又想了想今后,最后例行公事一般地想了想那登徒子,探春这才慢慢睡过去。

  不过睡前,探春却想着明天一早就给那登徒子写信。嗯,毕竟是千里迢迢的,很多事情也不能在信里说,具体怎么写,还得细细想想。

  长安县这边一家团圆,心满意足,都睡得很踏实。不过京城里,却有很多人睡不好。

  司庆习惯抱着自家一身小肥膘的软包子睡觉,可是今夜薛蟠回家备嫁去了,一时间竟然让他非常的不适应。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刷的一下便坐了起来。

  “来人,拿黄历来。”他们都是男人,那个什么六礼的,能省就省了吧。早点将媳妇娶进门才是正经。

  再有两天就要过中秋了,本来还想着带他们家包子进宫逛一圈的。不过时间太紧,估计只能等过年的大宴才能让他们家的包子见一见他想要见的世面了。

  挑了个八月末的日子,司庆满意的将那日子用笔圈了起来,“告诉管家,府中上下从明天开始全力准备本王的婚事。”

  明天他再去郡主府一趟,将他小姑姑请来帮衬操持一番。

  成家可是大事!

  在自己屋里折腾了一番后,司庆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薛家那边,薛蟠心大的呼呼大睡。也不管是嫁不嫁,王妃不王妃的,晚饭后他妹妹也让他乖乖听话,那他就老实等着好了。

  宝钗却不像她那心大到没心的哥哥一般,她又吃了一丸冷香丸,这才将将舒服了一些。今天的事情,别看她表现的多么镇定,其实心里就没有一刻平静。

  她小时在金陵配的冷香丸进京城后消耗极大,她那年便派人去全国各地配药去了,可是仍是还差了些。想到那早逝的荣国府三姑娘,宝钗也有些感伤。

  虽然她们接触的不多,可也是她提醒自己配药这件事情的,也是她无意识的一句话提醒了自家,姨妈是如何算计她们的。

  那样玫瑰花一般的人物,竟然走了那么一条路。

  可悲可叹呀。

  现在看来,能成为家主,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薛家与义忠亲王府做了亲家,差一点的人家也是不敢得罪他们家的。

  等到忙完了哥哥的婚事,那些倚老卖老的管事掌柜们,也应该知道知道她薛宝钗的厉害了。

  “莺儿,将当铺的帐本拿过来。”

  “是,姑娘。”

  莺儿知道自家姑娘今夜又要点灯熬油地看帐本对帐了,想了想,便走出房门,先是给自家姑娘泡一壶浓茶,然后又让宝钗院里的小厨房备上宵夜。之后才回到宝钗房里,找了一个光线明亮的角落一边陪着宝钗,一边做起了针线。

  如果说薛家的两个孩子性格正好相反了,那么根源一定是在薛姨妈那里。

  因为咱们的薛姨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哭了一场后,便收拾收拾睡下了。

  可怜整个薛家大宅,竟然只有薛宝钗一个姑娘夜深人静了还在忙碌着。

  也是个可怜的。

  朝.廷要向西海沿子发兵,八百里加急的公文不过几天遍到了西海沿子。而随着出兵公文到达的,便是探春的死讯。

  “噗”,柳湘莲听到消息后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浑身晃了晃,用剑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那个喜欢用狼牙棒打人的姑娘,怎么会,怎么会,他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等到这次他回京城就去他家提亲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那样选择?

  柳湘莲悲痛不已,挥开想要上前扶住他的人,踉跄地奔了出去。

  他不相信,这不可能。

  她...为什么不等等他。

  等他回去带她走。

  带她远走高飞。

  他从来不在意那些功名,他所有的上进都是为了她。

  西海沿子,南安王,南安太妃,荣国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柳湘莲冲出房间一路狂奔到了一处无人之处,大声的嘶吼,又拼命的挥着剑。及至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才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悲痛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草原上独狼的悲鸣,那声音中的绝望更像是失去翅膀的雄鹰。

  幸好探春没有见着,不然岂不是也要心疼死。

  及至夜幕降临,柳湘莲还呆呆地躺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星空。

  心里空落落的,疼得不敢喘气。

  牙齿咬破的唇还一直在滴着鲜血,有的滑进嘴里,腥热中带着一丝甜。

  半晌,将一直握得紧紧的拳头从身侧拿了起来,慢慢的放在嘴边。

  牙齿狠狠地咬在上面,又是一股鲜血流了进嘴里。

  疼...却不及心痛。

  想到她的容貌,想到她的笑,想到她打人后那副掩饰过后的嚣张,想到她......

  黄泉路上无老幼,奈何桥畔总相见。

  杀了南安王,杀了南安王。

  多久后,柳湘莲的脑海里仿佛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南安王,为她报仇。

  自古战死杀场便是常事,为什么他不死,为什么他娘要将你逼死。

  若是他当初死了,也不会有和亲的事情了。

  想罢,柳湘莲眼中漆黑一片,仿佛曾经那双桃花眼中所有的光亮都熄灭了一般。

  艰难的坐起身,柳湘莲又抬头看了一眼星空,这才慢慢地捡起一旁的鸳鸯剑,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那些害死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都不会。

  “这位施主,且等一等。”就在柳湘莲快要走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柳湘莲回头看去,竟然是一对就算是天黑也能看得出很邋遢的僧道。

  柳湘莲什么都没有说,眼睛平静无波的看着面前的二人,似是在确认什么。

  这对僧道也不是别人,就是红楼梦里的赖头和尚跟跛足道人。两人自然是知道探春和柳湘莲的事情,同时也知道探春诈死离开荣国府的事情。

  不过根据他们所知道的,那位主儿此时此刻可没有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面前这人,估计那位主儿可能不要这面前的少年郎了。

  既然是这般,那他们按着正常的轨迹将人忽悠出家应该不会惹了那位不知身份的姑娘生气。

  两人这般想了,便来到了柳湘莲这里。看到柳湘莲绝望的样子,纷纷在心里对那位姑娘进行了一番谴责。

  真是一个祸害呀。

  男女通吃,竟然一个也不放过。

  可怜绛珠仙子在京城里还在请医吃药呢。

  “这位施主,我二人看你尘缘已了,且舍了这凡世,随我二人一起修行吧。”

  柳湘莲闻言仍是不说话,而是双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二人,暮然间露出了一抹笑来。

  赖头和尚跟跛足道人两人互视一眼,皆不明白他为何会发笑,上前两步准备探个究竟。哪成想脚步刚刚迈出去,柳湘莲便迅速挥剑而下,幸而二人也是修道之人,倒是堪堪躲过并未曾伤到。

  “你这竖子,我二人好心渡你出苦海,为何下此毒手?”二人气急败坏地指着柳湘莲骂道。

  那鸳鸯双剑可是经年的古物,又是上过战场见了血腥的凶煞之剑,若真的被这剑伤了,可也是要受一番罪的。

  柳湘莲冷笑了一下,“某未婚妻曾说过,若是遇见有人化我出家,可不分缘由一剑刺去,若是死了,就地掩埋。若是没死,算他命大。”若不是他家姑娘说过穷寇莫追的话,他还想要再补上几剑。

  哼,竟然敢跟他未婚妻抢人?

  赖头和尚跟跛足道人:“......”

  卧槽!

  那位主儿好狠的心,竟然连这个也算计到了。

  被柳湘莲刺了一剑,又听柳湘莲这般说,两人也不多呆了,直接转身缩地成寸地离开了。

  算了,爱咋地咋地,他们是不管了。

  不过也因为二人的出现又离开,让柳湘莲想到了最后一次见探春时,探春说过的话。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转世投胎以及借尸还魂的事情也未可知。

  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他总会找到她的。

  无论是她成了孩子,女人,还是...男人。

  他相信一定会找到她的。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