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坐下！让他走！”
门关上了，薄薄的门板隔出了两个世界。
外面在下雪，洋洋洒洒的雪花打着旋儿地下落，远处传来人们庆祝新年的欢呼声。庄鑫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房子，宽大的落地窗透出来很明亮的光，玻璃把温暖隔绝在里面，把刺骨的寒冷阻挡在外面。
庄鑫烁开上车，往市区驶去。
街上鲜有人烟，一路开过去，几乎遇不上一辆车子。正是吃年夜饭的时间，像他这样游荡在街上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太少见了。
庄鑫烁回了公寓，进门后先打开了空调，脱掉落满一层雪的羽绒服，庄鑫烁从冰箱里取出来一提啤酒盘腿坐在阳台的地板上。
借酒消愁不需要下酒菜，庄鑫烁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猛灌了一口，然后拿起手机看到了半个小时前李硕发来的信息。
一张团聚的全家福照片，餐桌上的饭菜十分丰盛，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幸福的笑。
“乖宝年夜饭吃的什么呀？”
庄鑫烁笑了笑，回他：有饺子，有肉，我还做了几道拿手菜。
信息发过去后，庄鑫烁放下了手机，他突然切身体会到了为什么李硕在受伤的第一时间会选择瞒着他。
就像现在，他过分狼狈像条丧家之犬从家里逃出来，他同样不愿意让李硕知道。尽管他擅长又喜欢揉搓李硕的心，可这样好的时刻，他希望李硕是全然幸福的。
点了支烟，庄鑫烁把视线投在不远处天空炸开的烟花上，璀璨的星子铺满天空，烟花炸开的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衬托得他手指间烟头的火光微弱地几不可见。
火光熄灭，庄鑫烁收回视线，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李硕走进来，拍了拍身上落满的雪花，看见他后皱着眉说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一样遇见事儿了什么都不说吗？饺子呢？肉呢？”
李硕换上拖鞋往他跟前走了几步，看见大开的窗户，生气地骂道：“你脑子让门挤了？饿了在这儿喝西北风呢？”
关上窗户，李硕弯下腰拿过庄鑫烁手里的易拉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在他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亲，又跪在地砖上，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他的脸：“跟我回家过年吧。”
庄鑫烁一直忍着的难过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李硕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竖起尖锐的刺刺向本该能让他袒露脆弱的家人身上，这些刺却在毫无血缘关系，只相识了几个月的李硕面前立刻软化脱落了。他回抱住李硕的腰，把脸埋进他柔软的毛衣里。
李硕亲了亲他的发顶，温声安慰：“我在呢。”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李硕的膝盖被地板硌得生疼，有些跪不住，庄鑫烁才放开他。
庄鑫烁抬起头，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心灵感应，感应到我家乖宝受委屈了。”
庄鑫烁笑了笑，说他胡扯，又骂他二哥真的多事。
“饿不饿？我妈还在家等着咱俩回去吃饺子呢。”
庄鑫烁用力攥紧李硕的毛衣下摆，眼泪从眼眶里往下淌却仍然笑着说：“这日子这么特殊我去了不太像话，你回去吧哥，我没事。”
“我回去个屁。”李硕边骂边心疼地替他抹去眼泪，“我陪你。”
“你想聊聊天吗？”李硕从地板上丢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了咬在齿间，眯着眼睛去看庄鑫烁，“跟哥说说你的委屈。”
庄鑫烁松开了手，看了他几秒，而后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白。面前的这扇玻璃像别墅里的那面一样把刺骨的寒冷隔在了外头。
李硕坐在他旁边，和他肩膀贴着肩膀，庄鑫烁渐渐暖和起来，他转过头亲了亲李硕的脸，然后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上。
“我爸总问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满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许没在意，从我回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对我不满意，我的性格，成绩，为人处世的方式，无论哪一点，和我的两个哥哥压根没有比较的必要。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从小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或许我也可以长成他们心目中一百分的庄鑫烁。”
庄鑫烁的讲述很慢，语气又很沉重，他憋在心里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在今夜尽数倒给了李硕。
“我受了好多欺负。”庄鑫烁说，“但我爸妈一点儿不知道，当然不知道的原因我觉得在不关心不在乎上。在我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需要家人支撑向他们求助的时候，他们在怨我为什么成绩不好。自以为为我妥当地安排了一切，以为富足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我的抗争在他们眼里只是小孩子不懂事。”
“所以我一直不开心，在南城时不开心，去了美国更不开心。”
庄鑫烁向李硕坦白自己，李硕在过了几个月后猛然想起当时庄昭炀说过的那句“他喜欢你，是因为跟你在一块会很高兴”。
所以这不是庄鑫烁很随便地敷衍庄昭炀的话，李硕在这一刻才确定他的存在对庄鑫烁有着怎样的意义。
“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就这么点小事怎么可以在心里怨了这么多年——”
“嘘。”李硕竖起手指贴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他说下去，然后双手向后撑地，笑眯眯地问，“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啊？”
庄鑫烁笑了笑：“开心。”
李硕点点头：“已经存在的既定的事实没有办法改变就算了，你的父母我是代替不了，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无论什么，我都给你。”
说这话时李硕的神色过分的温柔，庄鑫烁定定看了他几秒，本用来留住李硕的眼泪却好像要变成真的了。
命运何其公正，拿走他的一部分后会用另外一些更加珍贵难得的补偿他。
李硕拿起庄鑫烁剩下的半瓶酒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我没吃饱，你给我做点吃的吧。”
说完，他放下易拉罐，把庄鑫烁扑倒在地板上：“别的地方也有点饿。”
……
衣物丢了一地，大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
李硕打定主意用这种方式来帮庄鑫烁放松心情，因此当庄鑫烁失控时，李硕咬着枕头一声不吭，只用力攥紧了床单。
雪依旧在下，这场南城多年来未曾有过的大雪带来了新的开始，小小的公寓里，温暖的床铺上，纠缠着一对彼此心意相通的爱人。
“谢谢你来。”庄鑫烁吻了吻李硕汗湿的额角，“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偶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