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格沃茨特快即将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之前的最后一声鸣笛声响彻之时,欲言又止了一路的德拉科终于紧紧拉住了哈利的手:“我写信告诉了我父亲。”

  “嗯?”哈利叼着的甘草棒一下一下晃动,“你说通知家里我带回来伏地魔复活这个消息吗?小天狼星告诉我了,你在那晚上就给家里写了信,不是吗?”

  “除此之外的另一封……”德拉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瞳也在轻微颤抖着,但他依然坚定的凝望着哈利的双眼,“我告诉我爸爸我们在一起的消息了——最开始我只告诉了我妈妈。”

  “嗯。”哈利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平静地问,“然后呢?”

  “我爸爸他……他说他不同意……”德拉科现在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他说要我放假回家好好谈谈……”

  “唔。”哈利伸了个懒腰,“如果你爸爸反对,你会和我分手吗?”

  “当然不会!”德拉科立刻说。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罗恩和赫敏齐刷刷的将后背紧贴在靠椅上,抿紧嘴巴,就像违反宵禁的时候突然听见费尔奇走进的声响一样,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连呼吸都放缓了。

  乔治和弗雷德立刻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在那里神神叨叨的嘀咕起什么神秘的魔法配方,身旁的金妮左顾右盼了一阵,最终以一种根本看不清字的距离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他们的羊皮纸上。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先和我谈谈?”哈利歪着头看德拉科,“是吗?你选择先向我坦诚,所以你的想法是——?”

  “哈利,我是真的喜欢你。”德拉科焦急的语气就像他迫切需要表明的心意,“不管我爸爸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你为什么看起来又要哭啊。”哈利没有挣脱被德拉科紧握到痛的右手,而是缓缓抬起左手轻柔的抚过他的眉眼,然后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觉得你没有办法挑战你父亲的权威吗?因为伏地魔复活了,所以跟我在一起必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我们先天就处在不同的阵营当中。”

  德拉科倔强地说:“我们当然是同一阵营的!”

  “我想你的父母也不会再次觉得依靠伏地魔才能获得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轻易回头了。”哈利的手掌随着抚摸的动作滑到德拉科的后颈,“别担心好吗?小龙,只要我们不放弃,那未来就会是我们想要的样子。”

  德拉科嗫嚅着:“我爸爸会来接我,他可能会对你说一些……不太礼貌的话。”

  “那我今天要听的不太礼貌的话可能有点多。”哈利轻轻笑了起来,“我不能邀请你去我姨妈家小坐一会儿的,但这样子或许能让你明白我从小到大听的都是什么样的不太礼貌的话。”

  德拉科顺从哈利的力道,被他拥抱住:“可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我不会不开心的。”哈利拥抱着属于自己的小龙,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和你爸爸吵太凶——但就算你吵架到必须离家出走的程度也没关系,我养得起你的,不管是德拉科,还是马尔福都养得起。”

  “你会对我的一辈子负责吗?”

  罗恩向赫敏投去了“救救我实在忍不住了”的目光,但赫敏偷偷看着哈利和德拉科,完全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你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书吗?就是迷恋洛哈特的女巫会看的那种?”哈利虽然开着玩笑,但依旧认真地回答了德拉科这个问题,“在我的一辈子里,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德拉科的脑袋埋在哈利的肩膀里,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听尾音还带着点感动和委屈:“真的好爱你,哈利……”

  哈利在德拉科这种仿佛某些情绪有了坚实依靠的动情的话中沉默的片刻……是肋骨、血肉、皮肤都无法遮盖住心脏的狂跳声的片刻。

  最终,哈利在此刻再次选择了坦荡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德拉科,我也很爱你。”

  “哦……”赫敏发出小小的气声,“真令人感动。”

  罗恩如释重负的放下手,重重喘气着问:“现在是可以说话了是吧?”

  “波特——”

  就像德拉科所说的那样,哈利一下火车就被卢修斯·马尔福叫住了,对方的语气十分礼貌,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十足的审视。

  哈利的视线从被卢修斯拉到身边的德拉科身上挑高,注视着他父亲那双相同的灰眼睛,在那里静静等候下文。

  但是对方显然没有什么跟自己说话的机会,因为纳西莎在他刚刚出声的时候就挽住了他的臂膀,甚至没有等到哈利身后的小天狼星和莱姆斯发难。

  “我怎么说的?卢修斯,你在家里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很抱歉打扰到你了,哈利,祝你暑假愉快。”

  哈利露出面对长辈时那种乖巧笑容:“谢谢,也希望德拉科这个暑假过得愉快。”

  愉快吗?

  至少他们都知道这在今年只会是一种美好的希望,每个人都绷紧每一根神经,来等待伏地魔随时有可能发动的任何一场袭击。

  哈利至少知道自己并不是以一种不愉快的心情再次踏入女贞路的,就算是他自己也很难以言说究竟对佩妮姨妈以及弗农姨父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他们当然是亲人,可这世界上有许多亲人之间也鲜少联络。

  人的感情向来都是复杂的,哈利现在不想去深究他的童年到底得到了怎样的待遇,也不愿去想佩妮姨妈对自己妈妈的感情……或许现在真的是依靠邓布利多教授所设下的那个魔法来维持他们之间的联络,等到他过了十七岁,就不会在每年圣诞节收到牙签硬币或者穿旧的袜子了。

  哈利站在佩妮姨妈那像手术室一样整洁干净的厨房里,挨着最高档的冰箱和超宽屏幕电视机,听着小天狼星和莱姆斯心平气和地跟弗农姨父谈论伏地魔,虽然他早就清楚,但依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眼前的情景是多么奇怪:德思礼一家人听到“巫师”、“魔法”和“魔杖”这样的词都会吓得连连退缩,失声尖叫,而听到有史以来最邪恶的恶魔的名字,居然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⑤

  “是的,正如哈利所说,那个杀死詹姆和莉莉的凶手确实回来了——不必这么惊慌,德思礼先生,就目前来看他不会对麻瓜——也就是你们的世界有什么影响,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回来了?”佩妮姨妈望着哈利,压低声音问。

  那目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不,哈利曾在过去的某一瞬间被这样的目光凝视过,就是这样的目光才让他意识到佩妮姨妈是他妈妈的姐姐。

  “是的,他复活了。”哈利再次说,“另外,当年出卖我父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知道这么说你们会不会明白,但是摄魂怪给了他一个吻,这个被称作吻的举动吸取了他的灵魂,身体也就成了无知无觉的躯壳,所以他的状态就是跟死了差不多。”

  “变成植物人了是吗?”弗农姨父下意识问:“死灵鬼是什么?”

  “它们看守阿兹卡班。”佩妮姨妈心神不定地说。

  这话一出口,是两秒钟的死寂。

  哈利注意到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似乎不为佩妮姨妈知道摄魂怪的存在而吃惊,只有弗农姨父瞪大眼睛看着她,问出了哈利也好奇的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佩妮姨妈猛地用手捂住嘴巴,似乎刚才一不小心说了一句令人恶心的脏话,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手,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弗农姨父,断断续续地说:“好多年前——我听见——那个可怕的男孩——对她说起过他们。”⑤

  “谁?”哈利追问,“哪个男孩?”

  “还能有谁?”弗农姨夫不满地打断哈利,“当然是你爸爸!”

  哈利下意识觉得佩妮姨妈口中的那个男孩不是他爸爸,但是他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我想我们该离开了,时间差不多也够了。”小天狼星说,“在你们突然意识到伏地魔的复活可能会对你们的生活造成影响之前,我该告诉你们,邓布利多教授设下的魔法,确保这个房子以及房子里面生活的人,不会受到任何食死徒以及伏地魔的打扰——换言之,就算哈利得继续跟你们生活在一起,那么在他十七岁岁生日到来之前,你们都会在你们所厌恶的那神奇的魔法保护之下——但好在哈利不需要跟你们生活在一起,因为他在心里依然把你们当做亲人,所以我们也只需要每年简单的寒暄一下,就像和路上偶遇的邻居那样闲聊几句。”

  屋门在小天狼星说话的时候被推开了。

  小天狼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说:“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感谢过你们把哈利四肢健全地养到这么大?确实应该感谢你们,他在你们手里得到的只是忽视和经常性的虐待——不幸中的万幸,他至少逃脱了你们对刚刚打开房门的的那个倒霉男孩造成的那种可怕伤害。”⑥

  哈利看着推门刚想喊“妈——”的达力,看着他那似乎完全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脸盘,和他那肥胖混合着健壮的身体在门口做出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的滑稽动作。

  “达力最近成了东南部少年重量级校际拳击比赛冠军!”弗农姨夫明白了小天狼星话里的意思,他涨红了脸强调说,“这是一项高贵的运动,达力是标准的运动员体型!”

  “真不错呀,达达小宝贝,你终于找到正常的途径发现你的暴力倾向?你水平应该不错,毕竟上小学时我充当的是你练习拳击的第一个吊球。”哈利走到门边,拍了拍达力健壮的肩膀,看着立刻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开的表哥,关心道,“未来某天如果你被人打断了牙齿……唔,或者其他麻瓜医院处理不了的伤势,那你不妨找一只猫头鹰来送信向我求助——没必要瞪我,达达,这不是诅咒,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亲戚之间正常的关心。”

  “那——再见哦。”哈利挥了挥手,做出道别的姿势,“明年再见,姨妈,姨夫,表哥。”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一个闷热而柔和的夜晚到来了,女贞路上,下班的人群驾驶的汽车发出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很好地遮掩了那声有巫师幻影移形的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