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院试结束放榜不过一两个月,下一场乡试又没多久就会开场。

  金陵作为州府之地,所辖各府的考生都得来金陵参加乡试。

  有来得早些,打算早早开始适应环境的考生,或是索性中了院试之后就没有再返回原籍的考生。

  再加上,江南本就是文风盛行。

  这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竟然也有一些便是学子。

  听说秀才之类的话,不免也跟着打探上两句。

  “我记着那贾家是以武起家的,他们家也有嫡支学文?”学子们的策论本就要结合实事,对于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们,也要比其他人更加了解些。

  听说荣国府的二爷中了秀才,不免搭上几句话。

  武将与文臣向来泾渭分明,极少有武将的子弟去考科举的,就像极少有文臣家出将军一样。

  “可不是,中个秀才算什么?宁国府还要有个嫡支爷们前几年中了进士呢。”

  说话的这位一听就是极其了解贾家的,说起贾敬中了进士这种事情来,还有与有荣焉。

  那书生听了却是心中一禀。

  他也是今年要参加乡试的学子,不过他是前一届的秀才。

  他也自持文采出众,可谁料上届乡试的时候,惊艳才绝之人太多,饶是他饱读诗书,可到底还是棋差一着,落得个名落孙山的下场。

  这一科他只当是没什么对手了,甚至暗地里也想过解元之位,可没料到,这会儿又冒出个荣国府二爷来。

  官宦人家子弟考科举,与他们这种没有门路的落魄学子又不同。

  不说人家打小的见识和眼界就不跟他们这般小家子气,也不说人家自幼便是家中聘请大儒教导。

  就说人家的门路就比他们这些要广上不少。

  他们这些人还在打听本届的学政是谁呢?像那位荣国府的二爷怕是连学政偏好辞藻华丽还是言之有物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就光是这么一会儿时间,那位书生已经把贾政视作他的劲敌了。

  贾瑚让家丁们留在码头上搬运行李,自己却带着几个小厮乘了马车先往老宅去。

  “我记得院试应该已经放榜了?”贾瑚试探着贾政的小厮道。

  主要是贾瑚走时,贾政的信也还没到,贾瑚也不清楚贾政到底中了秀才没有。

  虽说是亲叔侄,可要是贾政没考中,贾瑚又到时候不留神,戳到贾政的痛处,到底也是影响感情。

  说起院试,小厮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出来。

  他是贾政贴身小厮,到底是跟贾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有个好消息,倒是要叫哥儿知道,我们二爷已经中了秀才了。”

  贾瑚听说贾政中了秀才,也露出一个笑来,“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恭喜二叔。”

  “还有件喜事呢。”小厮笑的牙床都快露出来了,“哥儿你又要当兄长了。”

  金陵这儿虽说是老宅,却是贾演和贾源发迹,被封了宁国公和荣国公以后,再派人回来重新建的老宅。

  与京城那儿的宁荣两府相似,金陵这儿的宁荣两府也是占据了一条街,街的西面是宁国府,东面是荣国府。

  从外头望进去,也略微能看到府内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守门的家丁虽没见过贾瑚,但是看到贾政跟前的小厮对着贾瑚点头哈腰的模样,便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看到贾瑚,几人连忙去开了东侧门,迎贾瑚进门。

  当年造这金陵的老宅时,不仅外表仿得是京城敕造荣国府的模样,内里也都是差不多的构造。

  接到贾瑚以后,立马有脚力快的家丁回老宅去报信了。

  等贾瑚他们一行人到老宅的时候,卢氏早就在二门口等着了。

  “哥儿可算是来了。”见到贾瑚,卢氏连忙拉着贾瑚转了一圈道,“到底是路途遥远,我瞧着哥儿都瘦了。”

  “这一路上船上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好歹是来了这儿,哥儿可得好好尝尝金陵的美食。”卢氏拉着贾瑚的手说道。

  “二婶怎么在这儿等我,”贾瑚可不敢让卢氏乱动,连忙小心翼翼地扶着卢氏说道,“二婶小心些……”

  卢氏略微有些诧异,然后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不妨事,走吧,咱们到屋子里说。”

  金陵这儿的老宅,虽说原先的时候只有贾政和卢氏两个主子,可到底他们也不敢住了正院。

  只照着京城荣国府他们住的院子的方位,找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院子。

  “原本是想让哥儿 住东院的,可到底离这儿太远些,我和你二叔也不放心,我便挑了我们隔壁的院子,虽不大,可也五脏俱全。”

  卢氏指着旁边那个院子说道。

  “里头我是早让他们打扫过了的,哥儿只管放心住进去便是。”

  “劳烦儿二婶了,”贾瑚连忙作了个揖道,“我刚刚路过那个院子,便觉得十分清幽正适合我。”

  贾瑚和卢氏说了半天,也没见到贾政的身影,卢氏先开始还忍着,到后头实在是忍不住了。

  “沉鱼,不是早就叫你们去请二爷了么?二爷怎么还没来?”卢氏怒道。

  “刚刚已经差人去请过了,许是二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沉鱼连忙道,“奴婢再去瞧瞧。”

  “他哪里是在路上了,怕是还在书房里读书吧?”卢氏冷笑了两声道,“他如今是谁都喊不动了。”

  卢氏如今有着身孕,沉鱼也不敢让卢氏生气,一面支使了小丫鬟再去喊贾政,一面劝道,“奶奶莫生气,二爷也是为了早日中举,这才日日都在书房里读书的。”

  “平日里他不出书房也就罢了,今日瑚哥儿来了,这么久了他还在书房待着是几个意思?”卢氏怒道。

  “二婶,不妨事,”贾瑚也跟着一起劝道,“我又不是头一回见二叔,今日见不见也不妨事。”

  卢氏却说道,“哪有你千里迢迢来的,他连见都不来见的?”

  “他哪里有什么急事,这几日也不知道哪根筋抽着了,还倒是片刻都书不离手了?我兄弟当年中状元的时候都没他努力。”

  卢氏正抱怨着,贾政被一连三四个小丫鬟催了好几趟,也总算是放下了书,来见贾瑚了。

  “瑚哥儿又不是什么外人,”贾政道,“哪里还非得拘什么劳什子的礼,来见他?”

  “那二爷倒是跟我说说,什么礼,瑚哥儿这样大老远的来了,你连本书都不肯放下。”卢氏怒道。

  贾政深知卢氏自打有孕以来来脾气大了不少,他哪里敢跟卢氏争辩,只得讪讪道,“我这不是那一节正好没看完么?”

  卢氏见贾政已经服软,倒也不再揪着这一点计较了。

  “瑚哥儿,你爹…”贾政坐了一会儿以后,忍不住问道,“怎么就突然中了武进士?”

  这句话出口以后,接下来的话,贾政也越说越顺畅了。

  “也不是我觉得你爹不行,只是不说兵法那场,就说比试,咱们当时都是一起跟着俞师父习武的,老大那功夫我也能看出点来,实在也不怎么好,更何况还要考兵法呢。”

  贾政这些日子里,除了日夜苦读,希望自己能考中一个举人,省得回去以后被贾赦大肆嘲笑以外。

  就在思考,他大哥,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到底是怎么中了武进士的。

  难不成就他走了这么几日,贾赦突然梦中有神仙授课?

  若是没有神仙,贾政是真的想不到贾赦到底是怎么能考中武进士的。

  哦,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宁实在是没有其他习武的人了。

  但这个可能也实在是不可能存在的。

  贾瑚看惯了自家亲爹和二叔的互怼,自然也是知道贾政这话也没有带任何恶意。

  再加上,贾政和卢氏都是亲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但贾瑚说起这件事来,难免听起来还有些自吹自擂的意思在里头,所以贾瑚说起来倒是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我爹能考中武进士,可能我也有一部分原因……”贾瑚端起自己手边的茶喝了一口,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讲给了卢氏和贾政听。

  说完,贾瑚还补充了一句道,“我此番来金陵,除了也想来下场试一试以外,就是想着来金陵避一避,也好平息一下京城那儿的风波。”

  “到底是瑚哥儿。”卢氏听完夸了一句道,“要我可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贾瑚被卢氏夸得颇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想自谦几句,就听到贾政拍着大腿说道,

  “我就说嘛,凭老大那个脑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中了武进士,原来是瑚哥儿你给老大出了好主意。”

  贾政是真心放下心来了,既然贾赦不是凭自己实力中的武进士,那么只要他这科他能考中举人,回去还是能嘲笑贾赦的。

  卢氏不免又啐贾政一口,“二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如今越发是一惊一乍了。”

  卢氏话音未落,贾政又拍了下大腿道:

  “哎不对,瑚哥儿,你说武举的试题能靠着之前的试卷猜题,那乡试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