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高结束

  排球比赛在观众们心里,总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听到最多关于排球比赛的评价,观众们总是习惯用瞬息万变来形容。

  好像每一次得分都不会超过一分钟,在日常生活中,看书一分钟或许都看不完一个段落、听歌一分钟都不一定能听到高潮、说话一分钟可能都说不到重点上。

  但在排球场上,一分钟排球会经过至少三个人的手掌。

  在排球场上,每一个选手都会学会把一分钟、一秒钟掰碎了用,最着名的一个现象就是二传会在五秒内评析评估四种选择背后带来的收益,在第五秒选出最优答案。

  时间是永恒不变的,但这样使用时间的方式,让王野烁觉得,时间好漫长、比赛特别难熬。

  他机械地跳起,腿部的肌肉在颤抖,胸腔里的空气被不停的挤压,脑顶的汗水川流不息,一路顺着面颊低落到地面,他好像踩到了,脚底有点打滑。

  这导致他起跳姿势扭曲了些许,和萩原前辈之间多出了一条缝隙,被对面的桐生八发现了,他不会放过的。

  王野烁瞪大眼睛,企图通过面部用力带动身体,只要再往左移一点就好。

  但……已经疲惫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在滞空状态下,强行扭转身体了。

  出现了,今天的第一个失误,王野烁察觉到于事无补后,心里有些泄气。

  好不容易状态出奇的好,第一局比赛没有失误帮助学长们获胜,第二局也坚持到了最后没有出差错,虽然最后还是输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第三局,最后一局,最关键的时刻,他要掉链子呢。

  因为,中计了呀。

  臼利满仰着头,上空的情况在他眼里一览无余,两人拦网,中间有失误导致的缝隙,可以过。

  像是和他脑电波搭载上,跳起的桐生八也瞟了一眼萩原研二和王野烁二人之间的缝隙,现成的破绽。

  球到达击球点,桐生八手臂微向后扯,做出一个蓄力的动作。

  被所有人盯紧点缝隙,王野烁觉得那中间是绝望、臼利满和桐生八看到了希望,而缝隙另一边的萩原研二。

  他捕捉到了桐生八眼球的晃动,想要从中间过?

  萩原研二在桐生八挥手发力的同时,手臂整体向右,堵住缝隙,和王野烁的手臂交差在一起。

  什么绝望希望,在他看来,是假装绝望的陷阱,打破对手的希望,让他们陷入绝望才对。

  都说了,你们中计了啊。

  臼利满嘴角的笑意越扯越大,阿八确实看到了缝隙,但他们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和王野烁面对面,所以……

  排球拍出,重重的力推着它向前冲,撞在王野烁的手掌指尖。像冲刺的汽车,轮胎地下压过一颗小石子,高速之下没人能控制住方向盘,它最终偏航撞出界外。

  打手出界,狢坂得分,米花高vs狢坂高中,第三局比赛得分18:20,狢坂高中率先到达二十分。

  “别在意别在意。”

  比赛还在继续,队友们没有凑上来,他们站在点位上,高声安慰王野烁和萩原研二,刚刚那个球是正常失分范围。

  真的是正常的吗?王野烁在心里叩问自己,他低头,看着手掌,他现在甚至已经撑不直手指了。

  刚刚也是,如果球来的时候,他还有力气,就应该努力把球压下去。

  当时,球碰到手指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无法用力了,软乎乎的比排球还软,就算球没有出界,也会压制他的手掌,闯进背后的赛场。

  今天的比赛,好像因为前期状态过好,把他的力量都透支掉了。

  王野烁知道,春高赛上对手一定会选择针对他,但前两天被针对,就算偶有出错他也在学长们的帮衬下渡过了难关,从来没有觉得三局比赛漫长且累。

  今天不一样,好像从第一局比赛结束后,他的身体就已经发出警告了。

  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失误吗?因为用尽全力吗?他明明只做了往常同样会做的事。

  身体持续在发热,汗水不断流,头发已经湿成一缕缕,眼睛也有些模糊了。

  该怎么办?要暂停吗?不行,刚刚桐生八发球的时候暂停已经用过了,再没有暂停的机会了。

  他不能休息,可是好累,没有力气。

  可是也不能倒下啊。

  要和学长们说一下,王野烁抬起头,对,必须说一下,不能自己扛。

  视线里,萩原学长在悄悄地掐大腿肉、降谷学长眉头紧锁甩着肩膀、背后的京谷学长在打自己的腿、黑羽学长都面无表情没有在嘻嘻哈哈、毛利学长更是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有候场区的松田前辈此刻都很安静。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那……是不是,他累也是正常的。

  倒是对面的桐生选手,同样是被针对的一个,米花的计划借助他的责任感,送他一些难应付的球,反复反复让他接球、击球和救球,消耗掉他,结果现在看起来还精力充沛,像个怪物一样。

  还有他边上那个二传,三局比赛不管狢坂处于劣势还是优势,都始终笑嘻嘻的,也是个怪物。

  “阿八,果然是你赢,我就知道哇啊啊啊。”臼利满举起双手和桐生八击掌,看着电子板上十位数从1变成2,脚底兴致勃勃地打起节拍。

  “臼利你的计划很厉害,大家执行力也很强,是所有人的功劳。”桐生八笑了笑,似乎不太适应臼利满将所有的功劳都算在他身上。

  “诶诶,还是阿八最重要,没有阿八万万不行。”

  臼利你这个桐生八激吹,受不了了,猯望不服气地嚷嚷不停,“没有我们拦网,早输啦。”

  “蛤?这不是你们该做的吗?做一点事就唧唧嚷嚷。”臼利满立马怼了回去。

  其他人都只是做分内之事而已,只有阿八,又当爹不是,又当自由人又当接应又当主攻又当拦网的,多累啊。

  “别带我,我没意见。”云南举手发言,率先和猯望撇清关系。

  “好了好了。别闹了,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要赢,靠大家啦。”男妈妈桐生八发话了,所有人都乖乖听讲,站回原位。

  这一场比赛,狢坂是带有必胜的信心的,在比赛开始前一晚,看过米花高所有比赛录像的臼利满,从米花高个人选手到教练组都研究了一遍。

  在他看来,米花高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对上狢坂只有一条死拼的路可以走,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

  那么,如果他是米花高的教练组,肯定会想着死拼那就擒贼先擒王,把桐生八斩落下马,狢坂自然就没有威慑力,比较狢坂只是一支靠桐生八支撑起来的队伍。

  既然这样,那干脆将计就计,狢坂是靠桐生八的队伍,米花高就是一支靠每一个零件搭建起来的队伍,缺一不可,只要打碎一个米花高也就散了。

  所以,臼利满和队友们分析后,也打起了消耗战的注意,只是不同的是,米花高要消耗他们的王牌,而他们则是准备消耗米花高的弱点——王野烁。

  臼利满相信,在排球上,桐生八不会输。

  所以他放心地任由米花高选手对桐生八进行消耗,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便利,给他们机会可劲消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消耗也是,在消耗别人的过程中,不也得消耗自己吗。

  所以,狢坂决定放弃第一局,并从第一局就设置一个陷阱,引米花高入坑。

  从第一局开始,狢坂所有人都在若有若无地煽动米花高的选手,让他们觉得自己今天超常发挥,特别是在王野烁身上。

  让他紧神经绷地百分百投入的应对每一个球,这些球不需要太刁钻,就是要让他打到、接到。只有这样,他才会越来越兴奋。

  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们发现,因为有时候人一旦开始加速,可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早早地掏空身体,以至于到了第三局,想要抬起手都变得困难。

  所以,不用惊讶,狢坂获胜是必然的。

  “我们赢了。”臼利满张开手,背对着米花高站定在往前,欢迎着队友们扑进他的怀里。

  狢坂高中抱作一团,人群中不断传来‘赢了’‘赢了’的声音。

  而米花高……从集齐队伍起就一往无前没有败仗的米花高,输了。

  输了。

  雨霖铃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木木地望着悬挂的电子屏,23:25,狢坂高中的字样变成刺眼的红色,刺得她眼睛很疼。

  眼睛有些干涩,身体机能出于保护器官的原因,有泪水涌出来滋润眼球。

  喉咙也有些堵塞,呼不过气来,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忘记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因为接下去还有比赛,主办方不会允许他们在场赛耽误太多时间。降谷零率先调整好情绪,在赛场中间来回走动,牵起被施展定身术的队友,先是站在看台下鞠躬,感谢每一位给他们应援的观众;之后又和对手握手,感谢和他们有一场精彩的比赛。

  最后才回到教练席。

  雨霖铃的眼睛还一直在哭,也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

  突然她就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头埋进他的胸膛,委屈的情绪突然冲破喉咙,雨霖铃嚎啕大哭,眼泪和汗水混作一团,打湿了他的比赛队服。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潮湿的身形涌上来,她被他们抱住,挤在正中间,他们比赛最后的力气都箍进了这个拥抱里。

  说实话,这种感受并不好,作为一个洁癖,雨霖铃本该挣脱出来的。

  唯独这一次,她不愿意,甚至还双手捏住两边不同人的衣角,用力得不想松开。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个拥抱,不是因为输,这是临别。

  “铃,你这么哭,大家都会以为比赛输的人是你了。”萩原研二低下头,看着雨霖铃头顶的发旋,玩笑着调节气氛,再哭的话眼睛会肿,喉咙也会痛的。

  “那为什么不陪我哭。”雨霖铃头埋得更低了,没哭了但是哽咽的声音一时半会调节不回来。

  “要独立哦。”

  “哦。”

  京谷贤太郎和王野烁,他们俩一开始反应不够快,只能抱在最外圈,本来感受到内圈在放松,以为要散开来,所以两个人齐刷刷地松开手,让学长们出来。

  结果,萩原学长说一句话的功夫,拥抱的圈子又变得更紧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想承认,被排挤,又挤了上去,甚至在最外围,因为王野烁手长,他们俩还手拉住了手。

  米花高中排球部第一次春高之旅,结束于四分之一决赛,在全体队员的拥抱中,给第一次闯进全国,画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