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前

  春高东京选拔赛出线赛当天,早晨六点,降谷零从睡梦中睁开眼,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踩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站在洗漱台前,降谷零打开水龙头,右手搭在左手上,手掌像木桶,每根手指紧紧粘在一起。水流瀑布般倾下,手作木桶接满一桶又一桶,泼在降谷零脸上,像是要浇灭他。

  降谷零关上水龙头,双手搭在洗漱台两边,刘海和脸上都还在往下滴着水,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困顿,镜子对面的他眼睛里似乎还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只要今天比赛赢了,排球部可以说是迎来重生,原本以为他昨晚会睡不着睡不好,没想到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也精气神十足。降谷零拿过挂在墙边的毛巾往脸上搓,湿漉漉的感觉没有了。他撸了撸额头上一缕缕的刘海,毫不讲究地拿着擦脸毛巾继续擦头发,直到刘海被摩擦得上下左右乱翘,降谷零才罢手。

  快速换好衣服,将排球鞋和球服塞进背包里,降谷零背着包推开宿舍门。这场排球部生存战从夏天打到冬天,降谷零推开门看到的景象也从日出变成天空微微明亮,宿舍楼对面的树夏天热闹柔软冬天安静坚毅,世界像是换了一种口味,供人品尝。

  排球部队员全部住在樱花寮,作为队长,降谷零每天都会第一个早起,轮流敲响每位队友的门,以防有人因为不听闹钟训练迟到。今天没什么不一样,他照常第一个敲响隔壁萩原研二的门。

  “来了。”萩原研二的声音从门后想起,紧接着房门被从里打开。萩原研二单肩背着包,两只手还在抓头发。

  “喷香水了?”降谷零鼻子耸动,有一股古木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

  “有没有很好闻!我新买的发蜡的味道。”萩原研二心情很好,他拱着头放到降谷零鼻子下,晃了晃头。

  “嗯,好闻。好看。”降谷零点点头,抬起手推开萩原研二,视线往萩原研二发型上瞟了几眼夸赞道。

  “嘿嘿嘿,让我也来给小降谷做个发型吧。”萩原研二奸笑着掏出包里的发蜡,打开挖出一点,原地跳到降谷零背上,魔爪朝他头上伸。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松田阵平门前,还没敲门,松田阵平已经打开门。

  “大早上干嘛呢?”松田阵平连忙拨下头顶的墨镜,一副害怕长针眼的样子。

  “小阵平想来点吗?”萩原研二三两下抓好降谷零的头发,他松开手从降谷零背上跳下,扭曲着手指朝松田阵平扑过去。像极了小朋友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大坏蛋老鹰。

  “别!!!我头发做好出来的。”松田阵平护住头顶飘逸的卷毛,手里的包此刻成为盾牌,被他拿来阻挡萩原研二。

  宿舍三楼走廊上,松田阵平转身逃跑,盾牌被他丢出来。萩原研二躲开背包攻击,追了上去,双手伸直。萩原研二除了不是蹦得,其他动作都宛如电视剧里的千年僵尸一样。

  “别在走廊上跑步啊,小心吵醒鬼佬。”降谷零小声提醒道。看着松田阵平像看见鬼一样落荒而逃,降谷零无奈地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背包跟上。

  鬼抓人的游戏跑到二楼才停止,降谷零慢一步下楼看到黑羽快斗半蹲在萩原研二面前,任由他做着造型。黑羽快斗手里转着一颗排球耍着玩。

  降谷零走近,正听见黑羽快斗陶醉地嘀咕:“今天就是我球场上魔术师扬名的日子,嘿嘿嘿,正好准备了一个新魔术。”

  “包。”降谷零走到松田阵平身边,他正趴在栏杆上注视着宿舍楼对面空无一人的草坪,降谷零把包塞到他怀里。

  “谢了。”松田阵平抓住背带往后一甩,包被他斜挎在背后。

  等黑羽快斗做发型的时间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出门,不等他们去喊就已经聚集在一起了。这点到是和往常不太一样,今天还是第一次没人赖床。

  “昨天都睡的好吗?”降谷零看着队友们慰问道。

  “睡的出奇得好。”松田阵平点头回答道。

  “我也是,还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完全没有。”黑羽快斗小心翼翼直着头,机械地向前走。

  黑羽快斗头发做好了,这会萩原研二的理发店,换上了新客人毛利小五郎,之后还有京谷贤太郎他们在排队。今天或许真的很与众不同,不只是大家精神都非常高涨,感觉太阳都好像从西边出来了。赤井秀一和卡迈尔今天不仅没有受到挤兑,还被允许排队做发型。

  可惜,赤井秀一早早做好了易容,不需要再优化发型,这样的待遇错过可能很难再有下次了。降谷零挑剔地瞅了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赤井秀一,心里悄悄嫌弃。

  住在塔楼的雨霖铃见只差她了,端起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还有些烫瞬间舌头起了一片片小水泡。雨霖铃用舌头小心地摩擦着口腔天花板,像是被长满倒刺的猫舌头舔了,有些刺挠。

  这不会是倒霉的预兆吧,雨霖铃忍不住担忧。突然,很久没有联系的系统发出开机的电流声,雨霖铃手虚虚抓着门把手动作停顿。

  【玩家雨霖铃好久不见,这是一条游戏即将结束预告。根据系统算法,今日比赛如果米花高中获胜,那么米花町认同值将达到100%,意味着玩家的主线任务完成。主线任务完成后,游戏将逐步回收卡牌,直到所有卡牌回收完毕,游戏将正式结束。玩家也将在本世界复活,重新开始新生活。】

  ‘什么意思?支线任务呢?不用做了吗?’突如其来地结局预告打了雨霖铃一个措手不及,她焦急三连问。

  【本游戏只需要做完主线任务即为成功,支线任务顾名思义是可做可不做的支线。】

  ‘那你之前不说?’

  【我不说,还不是因为你是可做可不做就不做的人。玩家,做支线任务提高个人认同值,虽然不计算进游戏里,但是它对你生活在陌生世界是有帮助的。】

  这点,雨霖铃心知肚明,她如果不做支线,现在可能都还是个幽灵,即使完成任务也会消失。

  “那......非得要回收卡牌吗?”雨霖铃垂着头,表情埋进阴影里。

  【是的,卡牌必须得回收,他们不属于这里,你也不能永远靠他们生活,要自己去感悟新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解绑的原因,雨霖铃总感觉从系统的机械音里听到了语重心长地叮嘱。

  雨霖铃轻轻点头,手用力抓紧把手,推门走了出去。

  【你不会搞破坏吧?】面对雨霖铃的一言不发,系统似乎有点害怕,它如打电报一样噼里啪啦地输出。

  【你别想着永远把认同值控制90%,现在的游戏还没有开发到能够支持玩家永远玩下去,把一切都搞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啊。雨霖铃!你。】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雨霖铃把它屏蔽掉了。

  “到这份上了,还怎么搞破坏.....”雨霖铃呢喃着。

  今天的比赛早就不再是雨霖铃一个人的事,不管是卡牌间的交锋,还是当初和其他学校的共同起誓,或是队伍里说好了会带他们去春高全国赛见世面的京谷贤太郎和王野烁,都不会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如果还是刚来的时候就好了,雨霖铃想,如果还是早期的她一定会不管不顾自私地让卡牌们留下来。

  “铃!这里这里!”低头踢着石头走路的雨霖铃听到萩原研二的声音,她抬起头,对面十几个少年逆光站立,笑着向她挥手。

  雨霖铃揉了揉眼睛,她好像看清了阳光的形状,它沿着少年们的轮廓闪烁。明明他们穿着藏色的队服,雨霖铃脑海里却蹦出‘白衣飘飘的少年’几个字,原来这才是这个意象真实的意义。

  他不单单是穿着白色衬衫阳光干净的少年,还应该是明媚耀眼的存在。

  “来了。”雨霖铃笑着朝他们跑去。

  “铃,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太阳打在脸上,像天使降临!”萩原研二摸了摸雨霖铃的头,把她披散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是吗!哈哈哈哈哈。”雨霖铃心情大好,摸着脸笑开了花。

  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天或许外在环境对比昨天并没有发现巨大的变化,但内在的精神细密地改变了米花高排球队每个人。他们坐上学校的大巴车,一人手里拿一块三明治吃着。车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流逝,不多时便出现指向中心体育馆的路标,早晨看起来轻松自在的人突然开始感觉到紧绷。

  降谷零舔了舔嘴唇,口水短暂湿润不一会又干了,嘴巴好像裂出一条东非大裂谷,他用牙齿剐蹭几下,唇珠被撕掉一层皮。

  “别扯。”萩原研二抓住降谷零跃跃欲试的手,他拿着唇膏和水递给降谷零,示意他补水。

  “谢谢。”降谷零接过东西,灌了半瓶水再涂上唇膏,舒服多了。

  “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赛后采访啊。”萩原研二手拍在降谷零的背上,像挂在汽车油箱上的油枪,掌心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给降谷零。

  松田阵平:“给我用点。”

  黑羽快斗:“我也要。”

  毛利小五郎:“我我我。”

  原本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的其他人,像是被戳破的泡泡,索性都不装了,抢着喝水涂唇膏,似乎空气中有特殊物质即将吸干他们身上的水分,他们急需自救。

  最后,唇膏回到萩原研二手里的时候已经短了一截。到体育馆的时候,从校车上走下来的人,一个个嘴巴亮晶晶的,像刚吃完油乎乎的早餐没擦嘴。

  故意慢一步的安室透,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互相指着嘴巴嘲笑的队友,表情凝重。仿佛一窗之隔,就划分出来两个世界,外面欢天喜地里面灰暗阴冷。

  安室透低下头拿出手机,一条短信冷冰冰地摆着。

  【进主力,比赛必须输。——琴酒。】

  “天真。”漆黑的环境里,湿漉漉的薄唇微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