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那个,稍等一下!”

  “你是……绿间君吧!”

  得知了赤司征十郎与紫原敦都不会上场,绿间真太郎自然也对接下来的比赛没了兴趣。

  只是才刚走到体育馆的出口处,就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身后不断呼唤着。

  绿间真太郎回头一看,不禁有些诧异。

  黑发的少女半抱半扶着似乎意识不清的赤发少年,眉宇间看起来有些焦急,发丝被汗水随意地分散,乍看之下分外脆弱。

  “你……五十岚同学,赤司怎么了?!”

  即使理念不同,但到底还是曾经的友人,绿间真太郎再嘴硬,也抵挡不住这片刻的心软。

  看到了熟悉的人,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可以让妖刀单独对敌,但离开宿主太远,妖刀会逐渐变成如同钢板般的废铁。

  这是妖刀的弱点。

  可是只要握在手中,妖刀与宿主血肉交融,根本不可能出现被夺走的可能性。

  因此,这样的弱点,目前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所以我敢让妖刀先虚张声势着,虽然它现在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但是……

  赤司征十郎,摸着似乎有点发烧了。

  不能排除咒灵的影响,有些人在接触到咒力后会产生身体排异的不适状态。但像赤司征十郎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我反复帮他祛除了咒力,理论上应该不受影响了,但他还是昏昏沉沉不太舒服的模样。

  那么,就不止是咒灵了……

  起初我还不能分辨,这到底是两人靠的太近导致体温交融,还是男女之间的体温差异。

  毕竟我从没有生过病,一方面可能是被妖刀改造了体制,另一方面,就算是因为战斗受伤,也有硝子老师的反转术式。

  有时候我觉得没什么,不过是擦烂了一点手肘,像七海他们缝了针就好了,硝子老师也还是要为我施展术式。

  她的理由很简单:“女孩子,可是不能随便留下疤痕的。除非,是你自愿的。”

  五条悟曾经半开玩笑半是抱怨地说:“硝子,你也太疼遥了吧,这样她可是会弱不禁风的哦?”

  硝子老师没有回答,只关上门把这位不速之客赶了出去。

  才隔着门慢悠悠地开口:

  ——“悟,我的病人,当然是由我决定医治方式。”

  所以,如果是妖刀在这,大概又要嫌弃我是个常识笨蛋。

  我停下脚步,从公主抱的姿势转为侧抱,扶着昏迷的赤司征十郎慢慢躺下来。

  外表上来看,并没有出现奇怪的绯红——这是妖刀告诉我的,人类在发烧时,整个人都会红彤彤的。

  可掌心之下所感受到的灼热,又与往日接触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我不禁有些后悔生物只顾着及格,没有再继续深入学习了。

  怎么会有人,连是不是发烧都辨别不出来的?

  我不能离开妖刀太久太远,赤司征十郎的症状实在让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绿间真太郎。

  听着他焦急的问话,我杂乱无章的心反而放定几分:

  “绿间君,征十郎他可能是发烧了!能麻烦你带他去找下医生吗?”

  “发烧?怎么会……好烫!”

  绿间真太郎一脸难以置信,但掌心触碰到额头,又被这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

  我观察他,虽然看起来和赤司征十郎理念不合,但关心时表露的神情,我十分熟悉,和硝子老师、五条老师他们脸上偶尔会有的极为相似,不像是假的。

  “是先打电话叫120吗?”我拿起手机,心里焦急,确认了绿间真太郎可靠后,就忙着催进度。

  绿间真太郎还是更镇定的,虽然不知道赤司征十郎为什么突然发烧,不过发烧还不至于马上叫救护车。

  “今天有比赛,场馆里会有医院过来的医生,直接找他们更快!”

  “我扶着赤司,你……”

  这么说着,绿间真太郎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少女,虽然满眼不舍,但还是将怀中的赤司征十郎小心翼翼地交了过来,仿佛什么神圣的仪式一般。

  “绿间君,征十郎就先交给你了,我……我去去就回来。”

  虽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明明不舍却还是离开,但离开时隐约散发出的气场,像是要找谁报仇似的。

  绿间真太郎愣了愣,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必,要等赤司征十郎清醒清醒,才能知道了吧。

  真是的,都还是有些对立的敌人关系,居然还要为前队友这么任劳任怨。

  这么想着,清脆的铃铛声音在耳边响起——

  眼前赫然是顶着中分头,自认为酷酷踩着板车的高尾和成。

  绿间真太郎一推眼镜,露出一道精光。

  “高尾,过来把这个人搬上车,然后送到医生那里去。”

  高尾和成:“?”

  他正准备反抗几句,身体已经自觉地下了车,但在看到赤司征十郎时,不禁忘了准备说的话。

  “天,这不是赤司征十郎吗,怎么昏过去了……”

  “可能是发烧了。”

  有大事当头,高尾和成也顾不上和绿间真太郎说笑了,栽上赤司征十郎,他踩上板车就是一顿狂踩。

  绿间真太郎稳坐如山,面不改色。

  只是心里却在想——

  从刚刚看起来,总感觉这两个处得很复杂似的……

  赤司,身为御曹司,难道卷入了虐恋情仇之中?!不不不,这个想法不管怎么,都绝对是被高尾和成影响了。

  这么想着——

  “高尾,再快点!”

  “已经是全力了!!”

  抛开赤司征十郎,本不是我的本意。

  但他的发烧确实令我措手不及,直到回到妖刀身边,都有些心不在焉。

  妖刀刚卸掉咒灵一个胳膊,正准备脱身,完全没注意宿主的惆怅心事。

  [遥,你可算来了,我们联合,让这个咒灵有去无回!]

  “嗯……”

  [?你这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

  “发烧……应该不会把人烧死吧……”

  妖刀:[……]

  能不能先管管快精疲力尽的它?

  那我就是没有发烧的经验嘛!

  退身闪过咒灵,我接住妖刀,充盈的咒力再次回笼,我想,回去再问问管家大叔怎么处理吧。

  远在东京,又有谁能照顾征十郎?

  “嘶——”

  水滴声不断落下,似乎是不满对手的心不在焉,面前的咒灵更加生气,进攻速度也变快了不少。

  地面很快阴湿了好大一片,黑色的雾气像是海蛇般蒸腾而上,要看着就要像蛇绞死猎物般牢牢缠绕。

  我轻巧地退后几步,横过妖刀。

  “现在是咒术公开的时间——”

  “妖刀,特级诅咒,咒力会如同丝线般侵蚀敌方的咒力,尤其擅长吸纳同伴。”

  话音落下,殷红似血液的咒力丝线如蛛网般将咒灵牢牢缠绕,丝线悄悄划入皮肤,晕染上咒灵不同于人类的蓝色血液。

  红蓝交替之下,晕出了一种瑰丽的紫。

  我提刀,对咒灵没什么想说的。

  “你……刀鞘……”

  但在刀尖即将湮灭咒灵的瞬间,它却嘶吼着发出了近乎话语的拟声词。

  刀尖稳稳停住,连同正在收网的咒力丝线也停下动作。

  会说话的咒灵并不奇怪,特级咒灵会逐渐向人类靠拢,说话更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也有妖刀这样的异形特级。

  不过对于一个二级咒灵而言,进化出说话功能,实在有点为时过早。

  当然,也有跟着地区留下执念,只会重复简单几个拟声词一般的词语的。

  只是……

  刀鞘?

  这个词,实在是让我不得不敏感。

  最近遇到的事情,似乎也跟刀鞘脱不开干系……再加上还没被祓除的那几个特级咒灵……

  我稍稍移开刀尖,始终保持戒备,但想将咒灵说的话听的更清楚一点。

  只是下一秒,咒灵抓住机会,马上反噬,墨黑的咒力迎面而来。

  我手上下意识一紧,刀尖就这么不意外地送了进去。

  咒灵发出尖锐的吼叫,却依旧在挣扎着靠近我——

  “刀鞘……”

  “就在你身边——!!”

  随着咒灵彻底消失,这声音也猛地截断,再没后续。

  什么意思?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在哪的刀鞘,怎么会有咒灵来提醒我?

  它的背后,是谁?

  ……夏油杰吗?

  虽然不愿去想,但他无疑是最清楚我状况的存在之一。

  我深知刀鞘对妖刀来说是把双刃剑——

  它既可以守住妖刀清醒的底线,也可以作为操控者,尽情释放妖刀的本性。

  通常来说,刀鞘都是持有在妖刀宿主手上的,没有刀鞘的宿主,非死即疯,我算是一个意外。

  咒灵带来的影响随着祓除完成已经渐渐褪去,我抬头望天,却觉得天空似乎蒙上了一层推不开的灰布。

  高楼之上,脸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奇怪缝合线的人形生物趴在围栏,眯着眼睛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开口,像是不懂事的孩子吵着要糖吃:“吶吶,什么时候才可以对她动手啊?”

  站在他身边的人形生物,额前同样有一道奇怪的缝合线,他笑容温和,容貌中隐约散发出佛光,黝黑的眸中却有不安的红色在浮动。

  “别着急,真人,五条悟就要把媒介交给她了,现在不过是前菜,她马上就会想起一切了。”

  他的语调平缓,“不过,真人,你用错词了。不是动手,是欢迎。像欢迎宿傩一样,她也是我们重要的伙伴。”

  视野之中,黑发的少女远远地抬起了头,手中的长刀隐隐泛着红光,视线似乎落到了这边,又似乎只是掠过天际。

  他弯起唇畔,像是欣赏满意的艺术品:“只有拥有刀鞘的妖刀,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