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迹部景吾发现，面对刚相处两天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平若叶居然能稍微卸下心防，暴露出自己恶劣性格里的一角。
她不再像以前他见过的那样，把真实掩藏在重重伪装之下。
——当着他们的面，平若叶会对迹部景吾说着私下里才会讲的自恋的话，和五条悟打架耍下流手段也不会觉得羞耻，还找歪理振振有辞的解说自己的两面派行为。
迹部景吾望着那样真实的表妹，短暂的失神陷入沉思......
他非常了解平若叶的性格。
在平若叶打架耍花招赢了五条悟，却被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撞个正着的一瞬间。迹部景吾就预料到，原本想在今天把平若叶正式介绍给冰帝网球部正选一事，要泡汤了。
因为他知道，那位性格复杂的不华丽表妹，在特定且还未熟悉认可的人面前，总是格外的在乎她所伪装出来的淑女形象。
特定人群是指与平若叶唯二放在心里的家人——即平镇盛和迹部景吾，关系较为要好的人。
如果在这之上再加上形容词，那就是普通人，非术师。
事实上，迹部景吾从小在英国长大。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有个表妹，也不知道咒术界和诅咒。
在他五岁的某一天，不经意间听到了母亲和人通话，语气略带忧伤的提起妹妹的孩子，他才知道平若叶的存在。
但是在平若叶六岁前，迹部景吾没机会而且也不被允许回京都见她。
他问过母亲原因是什么，询问母亲为什么要隐瞒平若叶的存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见平若叶等等。
迹部夫人说：“因为她......注定活不过六岁，小景。”不要投入感情，她也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在知道自己有妹妹的同时，迹部景吾也知道了她身上的......诅咒。
他当时是茫然的：“妈妈，为什么？表妹她那么小，为什么要为那种不华丽的理由......去死？”
迹部夫人没回答他，只是默默他的头顶，轻轻叹息。
她是非术师，是个普通人，即便俗世地位高却仍然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我想见她。”
“抱歉小景，这个请求不行。”
虽然被拒绝了，但迹部景吾没有无理取闹。
他只是沉默好一会，然后静静转身回到房间。
直到后来，平若叶六岁的那天，迹部景吾见到母亲捧着电话泣不成声，呢喃着‘活下来了，她活下来了’。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由于迹部财团在霓虹的公务，迹部父亲需要来霓虹长期出差，加上母亲迫切想要探望姐姐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因此，迹部景吾才能与平若叶有大半年的短暂相处。
而他见到平若叶的第一面，不仅亲眼见到了她恶劣的行为，还洞察了她严重到浮于表面的心理问题。
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小孩子啊——
明明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小若叶浑身却散发着犹如实质的阴森郁气。
郁气沁入血液沉淀般的鸢色眼眸，变成更为极致的黑，透不出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事物映入那片黑暗。她当时正死死盯着对面的那群孩子，眼底闪烁着粘稠恶意。
对人类的恶意。
迹部景吾感觉小若叶不像是活着的，反倒像是内里被完全掏空，身体里被填入满满恶念的......非人类？
事后，他曾问过她：“啊嗯，为什么要故意引导他们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
是的，即便是小时候的迹部景吾，也拥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
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小孩子心底的恶语是被人引导着说出来的，也是被人为放大的。
这个人就是被‘欺凌’的小若叶。
“理由。”小若叶歪歪脑袋，说出了迹部景吾怎么也没想到的答案，“我需要理由，一个揍他们的正当理由，即便被家长们知道也无可奈何的理由。”
迹部景吾沉声道：“为什么？”
“诶？因为他们说的腌臜话，是他们的真——心——话哦。我不高兴。”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吧，是为了开心啦。”
小若叶笑了：“你不觉得他们既厌恶又恐惧我的样子，很玩好嘛？这可是我目前最大的快乐源泉哟。”
我玩的很开心。
她是这样告诉迹部景吾的。
“怎么了，你是要阻止我嘛？表哥？”
迹部景吾摇摇头，沉默。
片刻后，他扬起在小若叶看来相当刺眼的笑容：“虽然很不华丽，但你总归是本大爷的妹妹，任性一点也没关系。”
“......呜哇，好肉麻，你是什么大圣父嘛？”
小若叶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迹部景吾，缓缓说道：“离、我、远、点。”
——而这种类似场景对话，在接下来的日子发生了很多次。
迹部景吾性格骄傲，极为要面子，不是一个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三番两次的接触被拒，他恼了。
但是，他每次被对方言语讽刺，想毒舌一下她再洒脱又帅气的扭头就走时，总是下意识的看向木着脸停在原地的小若叶，和她因年幼尚且不会藏匿的眼神。
啧，既然一直像小刺猬一样拒绝别人的好意，就别摆出求救受伤的眼神啊。
搞得本大爷总有一种弃养小动物的愧疚感......
神特么愧疚。
啊啊啊这个妹妹，简直太不华丽了！！！
或许是看穿了小若叶的色厉内茬，或许是因为心底那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迹部景吾拿出了史无前例的耐心，花了很长的时间，最终还是把小若叶拿下了。
小若叶：拿下......这种丢脸的词语你要是敢说出口，我绝对会揍你的，表哥。
在迹部景吾和平若叶关系变好没过多久，他便再次因父亲的工作重心转移回到了英国，只能通过视频通讯与她联系。
他身边的朋友们见他那么频繁的和女生说话聊天，又听说是妹妹，他们就好奇的围过来跟平若叶热情打招呼。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面对迹部景吾的朋友时，平若叶会比平常伪装出来的和善模样，显得更加乖巧有礼。
他的朋友见此高呼：“迹部，你妹妹也太招人喜欢了吧！啧啧，让人嫉妒的家伙。”
听到朋友们的这种评价，平若叶往往会露出让迹部景吾头皮发麻的......害羞表情。
太不华丽了！
但迹部景吾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平若叶与其说是在乎他人的看法，倒不如说她在努力避免自己对他的人际关系造成负面影响。
从前的平若叶从来不会在意旁人怎么想，随心所欲地释放对旁人的恶意。小小年纪却始终游离与人群之外，自我驱逐与世界之外。
极度的自我厌弃。
然而就在迹部景吾回到英国一个月后，她突然间的就变了。
迹部景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平若叶改变，他只知道她眼里有了丝人气，慢慢的学会伪装自己，开始努力的在人间挣扎。
就像是在他缺失的日子里，有人随手朝污泥沼泽里随意丢下一捆绳索，告诉平若叶想活着的话，就爬上来吧。
而平若叶成功抓住了绳索。
她开始在试图靠己身仅存的勇气，从淤泥里一步步的逃生。
渐渐地，平若叶成长了，真的变得开朗了。
这是好事。
却也是坏事。
平若叶把不好的那一面藏在重重包裹之下，无师自通的让他们对她由恐惧厌恶，转化为赞叹崇敬。
她性格中仅剩的黑泥部分，也......藏得更深了。
“哈？表哥你说我虚伪的不华丽？”
“有原因的嘛！”
“略略略，不告诉你，美女需要点小秘密保持神秘感。”
等到平若叶能够完全掌控霉运体质，她对外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大多看她当时的心情和面对的人其人品高低。
毕竟，她总有办法在打完人之后，完美封锁消息，不影响她的风评。
起码到目前为止，迹部景吾从未听说过表妹形象崩塌的消息。
所以，看到平若叶来到东京高专上学，不再扮作跟她一点也不搭的大和抚子，迹部景吾是真心高兴，也对此有所猜测。
因为他们是表妹的咒术师‘同类’？
是因为到现在都没告诉他原因的小秘密？
还是......因为那个他觉得十分碍眼的五条悟？
“表哥表哥！大表哥！”贴近耳边的大喊，打断了迹部景吾的思绪。
回过神，他抬眼若无其事道：“喊什么？这么大声，太不华丽了！”
平若叶受不了地叹了口气，小声的嘟嘟囔囔道：“明明是表哥你走神，倒打一耙什么的，真逊。”
迹部景吾：“啊嗯？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
然后，平若叶扫了一眼明显变得兴致缺缺的高专三人组，回过头对迹部景吾说道：“汇演结束了，人你也见了，我们先回去了？”
五条悟会来观看冰帝运动会，大概率是因为少爷他深闺了十六年，没有见识过普通人高中的活动，对此充满好奇。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用她猜，一定是为了看戏和在高专待着实在无聊，才索性接受邀请的。
至于因为‘新同期的邀请，不接受对方会伤心’这种顾虑的可能性，对于心理素质极高又称脸皮厚的咒术师群体来说......
呵呵想多了吧。
现在开幕式汇演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普通人运动竞技对咒术师而言，并没有多大乐趣。
所以，高专三人组会在汇演结束/好戏结束后感到无聊，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于是平若叶便决定打道回府。
“啊嗯。”
迹部景吾没有出言挽留，站起身拿起网球部队服披在肩上，说道：“走吧，本大爷送你们出去。”
“哎呀，也不用送。”
迹部景吾挑眉，玩味道：“哼，没有本大爷带着走专属通道，说不定你会见到网球部的人，你确定吗？”
“......不了。”
能屈能伸，平若叶认怂的很快，伸出手臂做恭敬邀请的姿势：“您请。”
说完，五条悟三人见势也站起身，跟在他们的身后往外走去。
没过多久——
“平桑。”夏油杰走在平若叶身侧，不禁感叹道，“你表哥人气难以想象的高啊，怪不得是——冰之帝王。”
家入硝子也啧啧称奇：“同样是高调的性格，再想想五条的人气......啧啧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人气？”
平若叶补刀小声道：“嗤，五条在高专只会气人吧。”
五条悟火大：“喂，不用这么大声，老子听得到！”
胡说八道，老子人气明明很高啊，听听旁边有多少女生夸他帅，他们几个耳聋装听不到？
——迹部景吾在冰帝有着最高的人气和地位，出了名的冰帝后援团为了他免遭打扰，规划出了一条特殊的专属通道。
但是因为运动会人来人来，僻静的特殊通道今天人不少。
迹部景吾打头，剩下四个人跟随其后走在这条道路上，感受到冰帝学生异常火热的视线，听到耳边传来的窃窃私语：
“哇，是迹部大人！好帅啊！”
“可恶，那两个女生是谁啊！”
平若叶：我是妹妹。
家入硝子：我是人类，路人。
“诶，迹部前辈身边跟着的两个大帅哥是谁啊？！”
耳尖的五条悟听到夸赞，倏地站定摆出一个POSE，换来一片喊帅的尖叫声，然后开心的又陆续换了几个适合拍照的造型......
帅而自知。
听着女生的小声尖叫，他自我陶醉：“这人气，不愧是老子。杰，你输了哦。”
夏油杰挂着如沐春风的假笑：“悟，差不多得了。”
和你站一起，有点丢脸。
五条悟：“嫉妒了？”
平若叶：得意忘形是吧？！给我等着。
平若叶状似平淡的往校门外走去，眼角余光却在观察是否有穿着灰白色网球部制服的男生。
可别再撞见表哥的队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段时间！
——压力面前，保持优雅。
是平若叶遵从的、数不清且时刻增加的人生信条之一。
因此，即便她心里对于‘了解自己本性的华丽表哥，居然在网球部正选面前大言不惭说表妹是大和抚子，结果很快惨遭打脸’这一事实有多苦恼，面上却是一贯的淡定。
但是！
耳边这个聒噪的猫叫声，能不能停下！
忍忍，忍忍。
现在不能动手。
快了，快了。
快到高专了，等到高专再！动！手！
所以说，她先转移一下注意力，想想这次用什么武器？
啊啊啊啊！！！营养液怎么这么快一千了！！！我草率了。
明天吧，明天加更（说到做到！）。
明天打起来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