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叶就这么落在两个人之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深秋的天气越来越寒冷，风从行道树之间吹过，清晨的木叶没有多少行人，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街道的两端，像是同一条线上永远不会接触的两个点。
宇智波止水越过了这条线，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宇智波游火的面前啊。他说：
“战争结束了，世界和平了，忍者要结成联盟，大名要退出历史，所有人都应该高兴。他们跟过去的敌人合作，因为要未来的世界应该由所有人一起创造；他们与战争本身和解，因为这次战争结束的时候将会迎来长久的和平。”
“亡者被赠以思念和祝福，英雄被铭刻在慰灵碑上，大家都在战场上杀过人，都是执行任务的忍者，没有人会因此反目成仇。但有人不一样，他好像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恨自己，不管是木叶还是其他村子……”
他要成为火影的理由所有人都猜错了，包括最了解他的人。
宇智波游火的声音很低：“哪怕这样会引起猜疑、让他们怀疑你的用意，让四代的目的变得别有用心……”
“那又怎么样？”宇智波止水打断了他的话。
“……”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也还是这样，宇智波游火，我不想再跟你谈了。我做我要做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打算死在哪里也不用告诉我。”宇智波止水在他身边停了一下，就转过身继续往家走了。
他去的方向是宇智波族地的方向，这些年来宇智波止水也没有离开过那里，但是对于宇智波游火来说，那终究是一个已经回不去的地方。
好不容易从火影岩上下来的小橘哒哒哒跑到宇智波游火面前，跳起来就用尾巴甩了他一脸。
小橘说：“追上去啊！”
宇智波游火抓住了那条尾巴：“……没这个必要，他不是会因为这个就改变态度的人。”
小橘把猫爪子糊在主人脸上：“那是这些年被你气到习惯了！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自觉啊！”
止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宇智波游火依旧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久到有放学的孩子走过他身边叫出他名字的时候，他才跟小孩子说早点回家，但他自己却往暗部宿舍的方向走。小唯和晴也都不在木叶，他们两个都在外面，现在他回家也没什么用。
他拎着小橘回到了暗部的宿舍，开门的时候想起来有很长时间没有去做甜点了，不过甜品店老板新做出来的样品还挺好吃。他把甜点放到小橘面前，然后坐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
趴在床边的山吹蹭了蹭他的腿，宇智波游火干脆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干净的床铺也不算柔软，发出很轻的声音。
“我知道。”他说。
山吹把前爪搭在了床上，一只毛茸茸的巨犬就趴在床边看他，背后是正在摸着肚子的橘猫，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
小橘又胖了，下次还是真的考虑一下让它减肥的事吧。
宇智波游火想，他这样已经很久了。不光是小橘，还有他，在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困住了，只等着有人能够打破现状的那天，但是无论如何，打破旧有的规则需要付出代价。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坐在他旁边的飞鸟摸了摸山吹的脑袋，然后伸了个懒腰：“小少爷，你动摇了。”
“是啊，有点。”宇智波游火回答。
他看向旁边的飞鸟，一如既往地看不清他的脸。依旧是少年模样的飞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桌子旁边去看小橘，伸手戳了戳小橘的尾巴，但是那条尾巴很快就挪到别的地方去了。
飞鸟说：“你越是犹豫，就距离原本的目标越来越远，你本来想彻底退出——离开木叶，离开他的生活，因为你也不知道作为人类的你什么时候会消失。”
桌子上放着的紫色卷轴落到了飞鸟的手里，飞鸟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他说：“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可以活下来了，那之前的烂摊子应该怎么处理？最好的办法是——”
“按照原计划。”宇智波游火说，“不用你提醒我，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让止水继续下去的话，我未来的行动就会让他做的所有努力失去意义，因为就算这个名字背后的东西能揭露出来，那也只是过去。”
而不再是“游隼”的未来，谁也看不到的时间尽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他不是说了到那个时候就会杀了你嘛，小少爷，不用这么担心。反正就算你弟弟是个爱哭鬼，他可不是，到时候他会说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飞鸟脚步轻快地跑到了床边，从上方看着他。
在这段成长里，他们总是互相成就、互相改变的。
如果没有宇智波游火的存在，宇智波止水应该能有更好一点的人生——他总是这么想的，但这个想法又太不负责任。
“到那个时候——”
“游隼，你在这里啊。”门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宇智波游火看向门口，发现是暗部的前辈正在跟他打招呼，说你为什么又不关门，每次看到门开着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宇智波游火从床上坐起来，往门口走去，说真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关上门只会影响他的反应速度。不过……
“前辈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他记得前辈最近应该在火影楼那边，现在远远不到下班的时候。
暗部的工作看起来是有点清闲，但谁都知道大家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忙，更何况在外面的树上盯梢这种事怎么说也不是人干的，如果真的摸鱼错过路上什么情况，那就不用当这个暗部了。
“这不是有出去的任务吗？真是的，这种任务火影大人肯定不放心让年轻人去做，就轮到我们这些人出场咯。”
前辈走进来，熟练地摸了一把小橘的毛，说小橘是不是又变沉了，然后打量着宇智波游火。
“最近有烦心事？”前辈问。
“没……”宇智波游火刚开了个头，就看到前辈的表情，于是他改口说，“是有点没法决定的事。”
前辈就笑起来：“你的烦恼都写在脸上了，明明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
宇智波游火面对父亲的老同事总是冷淡不起来，真正见过小时候的他的人已经不多了，或者说他自己都没有多少印象，但是对这些当初跟父亲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前辈们来说，那却是他们一段重要的时光。
“现在我这样怎么也说不上是小孩子了吧。”他低着头，说。
前辈也在感慨：“是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看到的话一定很欣慰吧。对了，前几天我有看到晴也，没想到他也长成可靠的孩子了，我对他的印象还是那个爱哭的小鬼……不过他竟然会去忍校交小孩子啊，真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我本来也想不到晴也会愿意跟小孩子相处——嗯，其实这些年我跟晴也没怎么见过，毕竟一直在外面忙。”宇智波游火顺利地接上了这个话题。其实他从那些小孩子那里听说了关于晴也的事，他们的描述是非常神秘、好厉害但是偶尔会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的老师，总体来说还是很受小孩子喜欢的。
“这么看来，你也快到要结婚的年纪了吧。”前辈想到这里，忽然提了一句。
“诶、为什么要提这个？”宇智波游火问。
“我记得你们宇智波一族是族内通婚，但现在留在木叶的宇智波小孩也不多了……”
前辈是很认真地在回忆关于当初同事跟他说过的宇智波族内通婚的事，不光是只能跟宇智波族人结婚，在这之上还有很多繁琐的规定。因为宇智波一族常年都是族内通婚，能选择的范围有限，而总有血缘很远辈分不同的人凑在一起，久而久之宇智波的族谱都快要变成蜘蛛网了，还好木叶建立之后重新整理了族谱，突出一个叫各论各的，不过再过几十年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他一边想着当初的事，一边又说真可惜啊，明明当年就有很多姑娘喜欢你爹，可惜他就没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宇智波要是有放宽一点的可能的话，老是族内通婚也不是什么办法吧，毕竟——毕竟宇智波一族的血脉已经外流一半了，谁知道以后坚持族内通婚还有没有什么用。
“前辈。”
“看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不，我没有那个想法，前辈不是也一直没有结婚吗？在木叶的事结束之前，我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那你要等很久了，十年，二十年，这天下大事没有那么快啊。”前辈说。
“那就一直等下去吧，如果我能看到的话。”宇智波游火说。
“可是等你的人呢？”前辈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像他记忆里太久没见过的真正的长辈，“要是有人在等你，他们不一定能等那么久啊。”
前辈说他还有任务就先走了，等回来的时候就跟宇智波游火再谈谈这件事。他还说前段时间收拾家里的东西，找到了应该宇智波游火父亲的遗物——或者说是一些想给他看看的东西。当初前辈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没能带上，现在找到还是打算把这些承载了回忆的东西拿给他看，不过现在没有带在身上，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给宇智波游火。
“下次一起喝酒吧，你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了。”前辈这么说。
宇智波游火想到上次发生的那件事，他忽然想把大蛇丸叫回来问问他现在到底能不能喝酒，但最终还是没这么做。第二天在不知火玄间紧张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个尝试，得出来的结果是……
结果是幸好他们没有在木叶内部做这个实验，最后还是路过的波风水门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两个暗部都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波风水门看着他们，往一人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宇智波游火收到了从水之国传来的消息——当然，那个国家现在已经不叫水之国了，过去的水之国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国家，而有一股力量正在将它们重新聚集起来，连带着周围原本属于雷之国的部分领土，最终能形成什么样的力量还未可知。
写信来的小绿说情报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身为情报部副部长的眼镜终于把间谍身份暴露给了八木沢小姐，当时眼镜哭了很久说他终于可以离开见鬼的雾隐了，他再也不想加班了，然后第二天眼镜就发现八木沢小姐留下了一封信，让他接任情报部部长的职位，并且赶在二之夕之前自曝了风之国间谍的身份，连夜回到风之国老家了。
眼镜青年也就是二之夕看着八木沢小姐留下的信件很久没有说话，最后他缓慢地撕掉那封信准备跑路，就看到了五代水影桃地再不斩信任地看着他说这个情报部已经出了太多间谍了，但是没关系，二之夕，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是间谍！让我们继续为雾隐发光发热吧！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绿也不知道，但他非常贴心地帮二之夕做好了交接工作的准备，并且成功担任了新的副手。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啊。”小橘说。
“这也是互相制衡的一部分，就是再不斩有点可怜。”宇智波游火中肯地评价完，决定把这封信拿给漩涡玖辛奈看看高兴一下。
又过了几天，他听到了前辈牺牲的消息。
那时候宇智波游火愣了很久，才听清楚那是前辈的名字，等尸体回到木叶的时候，他就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前辈没什么亲人，最后还是他帮忙处理了后事，然后在前辈家里找到了前辈说过的父亲的遗物。
一封信——比起信更像是各种各样的纸张拼凑出来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装在一个信封里，看得出来是在战场上找时间潦草写出来的文字。
“晴也已经两岁了，那次他说长大之后要成为跟我一样厉害的忍者。但老实说我现在不希望晴也成为忍者，要是长大跟我一样要上战场就糟了……如果我们不是宇智波的话该多好。”
“有两年没回去见孩子们了。我弟弟给我写信说他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是在战场上捡的……我还不了解他吗？宇智波一族不容许对外通婚，所以他不能说这个孩子是他自己的。没办法，等他回来之后就把这个孩子接到我家来吧。”
“如果我不是宇智波该多好啊，你说是吧。但人根本就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要是我死在战场上的话，家里的孩子们应该怎么办？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才活到现在。”
“你说游火？那孩子从来不需要我担心，要是我不在的话他一定也能照顾好弟弟妹妹吧。就是这样对他也太不公平了，我还记得他的生日，下次回家一定能赶上。”
“最近前线的战况有点紧张，你如果能回去的话帮我告诉孩子们一声，这次不靠谱的老爹又不打算回家了，下次一定回去。”
“……”
宇智波游火翻完了那些信件，有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他依然能辨认出来写的是什么意思。当他收拾好前辈家里的东西，站在前辈的墓碑前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说：前辈，再见了。
那天傍晚他走在木叶的街道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就算有人认出他来也几乎当做是认错，没有人会想到“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最后他一脚踏进了正在开会的火影楼，落地的时候有人惊讶有人警惕，有人捂住脸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人不认识他在询问旁边的人这是谁，为什么他闯进来火影一点反应都没有。
宇智波游火当然知道他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在开会的时候来这里，但他拉走了宇智波止水，说：“抱歉，这个人借我一下，你们继续。”
看着他们就这么消失的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但是应该主持局面的四代火影不开口，身为宇智波止水长辈的宇智波富岳不开口，对木叶的情况了如指掌的奈良鹿久没有说话，资历最老的三代火影保持沉默。有人大摇大摆地闯进会议室绑架走人，竟然没人管了！
“我们的会议还继续吗？”
“继续。”
“但这不是商量火影候选资格的会议吗？”人都被绑架走了还怎么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