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 月色苍凉,冬日的寒风依旧冷冽入骨。
茯苓将苏兰亭送回碧桂园,和惠安交代了一下翟意的嘱咐便回了桃苑。
她回到翟意的卧房, 将翟意换下的染血衣服和纱布收拾了一下。
“兰亭是不是跟你聊本王的事情了?”翟意突然道。
茯苓闻言,转身跪地,道:“是奴多嘴了。”
翟意坐在床上, 看着茯苓小巧的身姿, 许是少时受了苦难, 长大后的茯苓身形依旧小巧玲珑。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本王知道兰亭会问, 她想从你嘴里套出本王的过往,定会想方设法降低你的警惕性,所以她肯定主动跟你说本王你已经告诉她受伤的原因,对吧?”
茯苓点头:“是。”
“告诉她也无事,她毕竟是本王的王妃, 府内大小事情她都该知道些,起来吧, 别跪着了。”
茯苓起身, 目含愧疚之意:“奴只是觉得王妃很在乎王爷, 所以才会告知王妃那些事情。”
翟意淡笑:“本王知道。”
“天色不早, 你下去吧。”
茯苓想起王妃的嘱咐:“王爷, 奴今夜在床边守着您吧。”
翟意摇头:“不用, 以前本王也是如此, 早就习惯了。”
想来是苏兰亭嘱咐了茯苓。
茯苓知道翟意每次受伤都是自己一个人承受, 她迟疑道:“王爷, 为何不让王妃守着您?”
“夜色漫长,她今日累了一天, 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茯苓理解:“是。”
茯苓转身离去,将房门关严。
翟意起身,推开窗,望向碧桂园方向。
“快到亥时了吧?”
团团应道:【嗯,快了。】
团团不由担心道:【一姐,你这样放任男女主见面,要是促进了两人的感情怎么办?】
翟意如寒潭般深沉眸底,泛起一丝波澜:“我信她。”
团团:【可一姐你说过,感情这事寻不着规律,男女主是天命所定的世界主体,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若是她真的喜欢上男主又如何,尊重是相互的,她自由爱人,我自由守护。”
团团:【可是我替一姐你不值,你不仅为她扣除了一百万积分,还为她承受了灵魂碎片剖离痛苦,若是她爱上别人,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翟意轻笑了下,目光温柔似水:“情爱之事本来就不公平,彼此的付出与感受也不平等,如果可以,我希望付出多的那方是自己。”
她向她走了99步,那么最后一步就算在艰难在痛苦,她也要奔向她,拥抱她。
团团看着翟意被如此苍白清冷的月色照耀,可她却散发着温暖又炙热的光芒,如日当空般温暖人心。
碧桂园。
苏兰亭回到卧房,惠安给她准备了热水洗澡,一切结束后,苏兰亭便让惠安离开,不用在身前伺候。
许是今晚的月色格外美丽,苏兰亭随便披了一件大氅,站在窗前望着仿佛悬挂于四桂树梢的圆月,明亮皎洁,干净的仿佛不属于这个肮脏又残破的世间。
苏兰亭心中还是很担心受伤的翟意,那满背的伤痕,哪怕是上了最名贵的药膏却依然无法将痛苦彻底抹除。
也许她会整夜痛不可忍。
也许她会辗转反侧,守着月色等日出。
也许她在无人守候的房间里哭泣,明明痛苦不堪却不敢大声呼救。
那么大的一个房间里,那么瘦弱的一个人,苏兰亭光是想想都觉得万分可怜。
她揉了揉发闷的心口,喘了口气,说服自己道:“这里是王府,她是王爷,会有人照顾她关心她的。”
“就算别人察觉不到,她也可以让下人过来喊她。”
可苏兰亭就是怕,怕翟意一个人苦守寂寞和痛苦,独自煎熬。
就像她说的那般,她已经习惯了。
想到这儿,苏兰亭还是放心不下,她转过身,从衣柜中拿出让惠安给她提前准备好的药品,她打算去桃苑,哪怕被翟意拒绝,或者惹了翟意生气,她也不能让翟意独自承受夜晚的寂寥。
突然,房内卷起一阵古怪的风,风中夹杂着苏兰亭很是熟悉的血腥味。
毕竟刚才给翟意上过药,她对血腥味还是很熟悉。
还未等苏兰亭有所动作,一把锋利冰凉的匕首抵在苏兰亭的喉咙。
苏兰亭脸色一变,被迫仰头,背后抵上一个坚实强壮的胸膛,男人低沉的嗓音和浓重的血腥味同时浮现。
“你别动,也别喊,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借贵宝地待上一会儿,等天亮之后自会离去。”
苏兰亭吞了吞喉咙,试图镇定:“你对我没有恶意?那这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可不是这么做的。”
“事发有因,还请姑娘谅解,”男人喘着粗气,“不管姑娘信不信,我对姑娘绝无恶意。”
“我可以把匕首拿开,但姑娘能保证不喊人来嘛?”
苏兰亭冷笑:“我的卧房里跳进来一个身份不明,身怀武器的男子,我的生命已经受到威胁了,你竟然对我还有所要求?”
男子闻言,绷直嘴角:“若是姑娘执意不信我,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苏兰亭愣了一下,问:“你想干..”
话音未落,男子双指并拢,在她锁骨处点了两下。
苏兰亭顿时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动弹。
男子将苏兰亭扶坐在房间软塌,因为刚才是从后背挟持的苏兰亭,所以他没看清苏兰亭的长相,此刻借着房内明亮的灯光,男子这才看清楚苏兰亭的样貌。
面容皎白如月,美眸潋滟,似一潭秋水盈润明亮,许是对他有所怨怼警惕,生气的样子更加生动美丽,触动人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声音不自觉的放柔:“姑娘你别怕,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点你穴位也只是怕你因为惊吓而招人来。”
苏兰亭说不了话,只能对眼前带着面巾的男子怒目而视。
男子苦笑一声:“姑娘生我气是应该的,但别气太久,会将姑娘的身子气坏的。”
苏兰亭腹诽:你也好意思让我别生气,你登门入室又对我威逼利诱,也有脸劝慰我?!
男子看向桌上的药瓶,一看都是非常金贵的疗伤圣药。
他从怀中拿出一块赤红玉佩,放在桌子上:“姑娘,我受伤了,想借用一下你这药膏,身上也没带钱,只能用这“火玉”来抵偿。”
火玉?
苏兰亭望向男子手中那片“火玉”,形状扁平,似一面小巧的镜子,跟翟意送她的火玉相比,不管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差远了。
“想来姑娘不知这火玉来源,是产自大礁国,此玉晶莹剔透,价值也能达到千金,姑娘平常可用作暖手之物,也可以变卖换些银钱。”
苏兰亭不禁心中吐槽,当谁不知道火玉是产自大礁国啊?
她手里还有一块比你这个更大更好的火玉,真以为她什么也不懂啊?
不过这火玉是大礁国进贡给南靖王朝的贡品,翟意能有是因为她是南靖王爷,身份尊贵,但眼前这男人竟然也有火玉,难道他是皇室中人?
可翟意说过,大礁国今年只给了南靖王朝一块火玉,而那块火玉如今在她手中,那么这男子手上的火玉是从何得来?
男子察觉到苏兰亭探究的目光,心想这姑娘是第一次见着火玉,担心这火玉是假的,不值钱。
他道:“姑娘若不信,可以感受一下这火玉的奇妙之处。”
男子将火玉放在苏兰亭掌心:“你摸摸看,是不是觉得很温暖?”
果然是火玉。
苏兰亭眨眨眼。
男子见状笑道:“我没骗你吧,这火玉很值钱的。”
他拿过桌上的药膏,“火玉给了姑娘你,那我就用用这些药膏了。”
苏兰亭看他受伤地方是右腹和手臂,伤口很深,伤他的人像是故意取他性命一样,刀刀狠辣果断。
男子带着面巾,只露出浓郁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眸,眼神犀利有神,看起来不像普通人物,而且气质超然,身上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煞气和威严,这种感觉苏兰亭在扶风身上也见过。
她记得茯苓跟她说过,扶风是王爷从三千营里挑出来的士兵,那么眼前之人难道也是士兵?
但一个普通的士兵怎么会有弋椛火玉?
那就说明这个士兵并不普通!
士兵,火玉,大礁国?
苏兰亭睁大眼睛,心想:他不会是大礁国潜入南靖王都的奸细吧?
可也不对,大礁国人样貌不同于南靖人,苏兰亭曾在书中得知大礁国人的长相。
肤色黝黑,头发黑呈鬈曲,鼻子宽扁,凸唇厚重,口大如驴。
可眼前之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所露出来的皮肤颜色完全不同于大礁国人,虽然露出来的额头看起来有些黑,但他鼻梁高挺,头发顺滑。
而且刚才他撕开衣服上药,苏兰亭瞥见他的手臂和腹部都很白,而他脸比身子黑肯定是因为长期受风吹雨打造成的暗沉。
一个士兵,在南靖王朝只有一块火玉的前提下还能拥有大礁国所产的火玉,那么这个人有可能就是驻守边境,抵御外敌的士兵。
而眼下驻守边境的军队只有南靖最为强悍,所向披靡的龙啸军。
但苏兰亭并未听到龙啸军班师回朝的消息,难道眼前之人是龙啸军的逃兵?
所以才会被人追杀,被迫逃入王府躲避。
苏兰亭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定然会被军法处置。
如今还敢威胁她,用她给翟意准备的药膏。
真是活该!
男子上完药,一回头就看见苏兰亭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他不太理解的含义。
除了刚才的惊恐和怀疑,现在还多了一些愤怒和恨铁不成钢。
那眼神仿佛在说:活该你受伤!
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