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胆战心惊的夜晚, 苏兰亭竟然出奇的睡了个好觉。
她睁开眼,神情恍惚,一时不知自己是在苏府还是在王府, 直到余光瞥到软榻上的人,迟钝的大脑才正常运转。
苏兰亭“噌”的一下坐起来,立刻查看自己的情况, 她的衣服还在, 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被子也牢牢地盖在身上,而那个人也乖乖的睡在踏上, 没有做出任何越举行为,一切发生的太过古怪,让苏兰亭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传来的痛感让她不禁痛吟了一声。
“好痛,不是梦, ”苏兰亭环顾四周,喃喃道, “竟然是真实的。”
她真的嫁入了王府, 成为了王妃, 还安全的度过了新婚之夜, 没有遭受王爷的强迫, 还意外地睡了个好梦。
双眼有些肿胀, 苏兰亭刚要揉揉眼睛,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别揉, 一会儿给你找点冰块敷敷, 消肿。”
苏兰亭动作一滞,看向软塌。
本该睡着的人半睁着眼看她, 指着她想要揉眼睛手,指尖在空中向下点了点。
苏兰亭似有所感的放下手,只见这位王爷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向她走来。
苏兰亭一慌,飞快的往后褪去,背后抵上一面冰冷又坚硬的墙。
她咬着唇,无助的看着翟意走近,双手立刻挡在胸前,“不,不要。”
都已经天亮了,他不会是现在想欺辱她吧?
白日荒淫是不对的!
翟意拿过枕头下的元帕,铺在床上,她看着已经愈合的掌心,惋惜叹道:“唉,浪费了,早知昨晚就弄了。”
苏兰亭不解的看着翟意咬破指尖,流出的鲜血被她擦在床上的帕子上。
翟意见她迷茫,贴心解释道:“这叫元帕,是新婚之夜承接处子之血的帕子,届时会有宫中的管教嬷嬷来收走。”
苏兰亭脸颊泛红,不敢看翟意,视线不小心落在元帕,又飞快的移开。
翟意勾唇:“这东西必须要有的,不然你会遭殃。”
苏兰亭目露困惑:“?”
翟意站在床边:“新婚之夜,王妃没有和王爷洞房,这事若是被管教嬷嬷告诉了皇上和蓉贵妃,你说他们是来问罪我还是问罪你呢?”
苏兰亭恍然大悟,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她看着元帕上的血,目光落在翟意的指尖,心里对翟意主动为她解困的行为感到有点疑。
苏兰亭犹豫了一下,指向桌子,嗓音有点哑:“那里..还有金玉膏的。”
昨晚她没敢用太多,这金玉膏可是价值千金的金疮药。
翟意察觉到有人走来,她立刻跳上床,在苏兰亭惊恐的目光下,一把捂住她想要尖叫的嘴,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苏兰亭顿感:我命休矣!
这时,房门被敲响,管教嬷嬷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醒了吗?奴来收元帕回宫了。”
茯苓敲了敲门,轻声道:“王爷,您醒了吗?”
翟意给苏兰亭一个眼神,示意她别怕,压低嗓音,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唔..醒了,让嬷嬷进来吧。”
苏兰亭见翟意眼神清明,不似要将她就地正法,她被翟意圈在怀里,不敢动弹。
一开始见到翟意跳上来,苏兰亭还以为他要强迫她呐,结果翟意只是抱住她,让管教嬷嬷看到两人躺在床上,让她觉得她和王爷新婚之夜过的很好,满意的将沾血的元帕收走。
两人贴的太近,近到苏兰亭第一次发觉这位王爷长得很俊美,深邃的眼眸,没有初次见时那么疯癫和暴戾,皮肤白皙透亮,鼻梁高挺,唇角微挑时带着一抹促狭的笑。
修长的脖颈,坚实有力的臂膀,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心衣因为刚才的动作弄得有点乱,露出翟意形状优美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膀。
苏兰亭垂眸,咬了咬唇,心想:这王爷还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
管教嬷嬷收起元帕,行礼道:“王爷,王妃,奴先回宫了,贵妃娘娘和陛下已经免了王妃进宫敬茶的礼数,您们继续歇息吧。”
翟意不耐烦的摆手:“走吧。”
管教嬷嬷看向一脸潮红的苏兰亭:“是,奴告退。”
茯苓关上门,道:“茯苓送送嬷嬷,嬷嬷辛苦了。”
翟意听到她们远走的声音,松开苏兰亭,见她脸颊泛红,双手紧紧护在胸前,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她拉上心衣,走下床:“好了,嬷嬷回去交差,我们也完事了,你还要继续睡吗?”
苏兰亭坐起身,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她可睡不着。
“那就起来吃饭吧。”翟意转身,喊道,“来人,给王妃梳洗。”
房外走进来四个侍女,给苏兰亭穿衣、盥洗、打扮,一套流程下来,苏兰亭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这种细致到连鞋子都给她穿的服侍,她在苏府都没有体验过。
侍女本想给翟意梳洗,结果被翟意拒绝了,她自食其力的完成了所有流程,然后坐在凳子上看侍女给苏兰亭梳妆打扮。
本就姿色不差的苏兰亭,如今被粉妆玉琢的打扮一番,美的更加惊心动魄,眉眼流转尽是动人风情,就是眼眶有些红肿。
翟意吩咐道:“准备一个帕子和一些冰块过来。”
侍女应道:“是。”
苏兰亭听到这话,心知翟意拿冰块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确实又红又肿。
冰块和帕子拿来了,不过是周管家带过来的。
“王爷要这些做什么?”周管家担心道,“虽已过了元日,可这天气依旧寒冷,万不可随意用冰,伤了肠胃。”
“老奴给您和王妃在膳厅准备了早膳。”
“这冰我不吃。”
翟意拿过帕子,往里放了几块冰,包了起来,走向苏兰亭。
侍女极其有眼色的让开位置,翟意半坐梳妆台,俯身靠近苏兰亭。
她见苏兰亭要往后躲,抬起另一只手箍住她的后颈,“眼睛不想要了?”
苏兰亭动弹不得,无措的看着翟意凑近,慌道:“王..王爷..”
“闭上眼,我给你敷一下,”翟意看她闭眼,将冰包放在她双眼上,“乖,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能让它一直肿着,对吧?”
苏兰亭抿唇,眼珠在眼皮下滴溜溜转着儿。
心弦在这一刻稍稍动了一下。
一旁的侍女和周管家不可思议的看着王爷和王妃竟然如此恩爱,而且王爷还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这比见了鬼还可怕。
果然老人说的对,只要成了亲,人都会长大的。
周管家满意一笑,抬抬手,示意侍女退下,他也跟着离开卧房。
翟意感觉冰块开始化了,她拿起冰包,看苏兰亭的双眼消肿了些:“好了。”
苏兰亭睁开眼,感觉眼睛舒爽了许多,没有刚才醒来那种难受的紧绷感。
翟意把冰块扔回盆里:“吃早饭去?”
苏兰亭听这话,带着询问,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干嘛要问她的意见?
难道她说不吃,这位王爷还能听她的话不吃?
苏兰亭不敢胡来,只能顺着翟意的话点头。
“那走吧。”
苏兰亭亦步亦趋的跟在翟意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个人的间隔。
去往膳厅的路上,苏兰亭偷看王府的陈设和格局,满眼惊艳。
王府宽阔又气派,屋顶金漆雕龙,琉璃做瓦,气势压人。
庭院典雅,奇花异树之间萦绕着清脆的鸟鸣声,假山上还有未溶化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璀璨的光。
湖泊流淌,如明镜一般,仙鹤浮于湖面,交颈恩爱,纯白的赤羽在微风下抖动,似要飞入云端,羽化登仙。
苏兰亭一时看的入迷,没注意到翟意已经停下,结果一下子撞到了翟意身上。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刚要下跪,又被翟意一把捞了起来。
“这是石子路,直接跪下去,你膝盖不想要了?”翟意叹了口气,“这么喜欢看仙鹤,我们在前面的湖心亭用早膳吧。”
苏兰亭感受到腰间的禁锢,她上半身后仰,神色窘迫。
听到翟意的话,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点了点头。
翟意看向后面跟着的侍女:“和周管家说一下,把早膳搬来湖心亭,本王和王妃要观鹤用膳。”
侍女行礼道:“是。”
周管家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早膳就已经送至湖心亭。
茯苓在一旁准备给翟意和苏兰亭夹菜。
“不用你,本王自己来就好,”翟意给苏兰亭盛了一碗粥,“王妃有本王照顾,你们退到一旁。”
茯苓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是。”
她退到周管家旁边,小声道:“总感觉王爷成了亲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周管家感叹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成家立业乃是一大喜事,王爷如今成亲了,有了王妃,自然不同往昔,要更成熟稳重许多,承担起应尽的职责,等王妃给王爷生个小世子,王爷肯定还会改变的。”
茯苓似懂非懂:“周叔,您的意思是王爷成了个亲,就相当于变了个人?”
周管家道:“差不多那个意思。”
“那周叔,你说扶风要是成了亲,有了娘子,他会不会也变?”茯苓设想了一下,“他会不会变得侃侃而谈,能说会道,机灵活泼?”
周管家道:“成亲只会改变性情,不会大变活人。”
茯苓:“...”
苏兰亭一边欣赏湖中游荡的仙鹤,一边喝着碗里的热粥。
仙鹤发出一声鸣叫,振翅飞向王府上空,徘徊几圈,便往外飞走了。
苏兰亭目光艳羡,低声叹道:“真好,它们逃离了这个牢笼。”
“这里不是它们的牢笼,它们知道回家的路,还会回来的。”
苏兰亭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且那话竟然还被翟意听到了,吓得她双手一抖,碗没拿住,直接摔在地上。
完了!
周管家和茯苓听到响声,刚要上前查看,就听见翟意说:“不用你们。”
茯苓和周管家僵在原地,看着翟意把地上碎掉的瓷碗踢到湖里,拿过桌上的帕子擦了擦苏兰亭手上的粥。
“还好没割到手,”翟意看着苏兰亭惊惧未褪的眼眸,温声道,“我再喊人送过来一碗粥。”
苏兰亭抽出手,颤声道:“臣..臣妾吃饱了。”
“那早膳用完了,你想做些什么?”
苏兰亭咬唇:“…臣妾有点累了。”
翟意挑眉:“行,让茯苓送你回房休息。”
“茯苓送王妃回房,王妃不管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得违抗。”
“是。”茯苓走上来,冲苏兰亭行礼,“王妃,奴婢送您回房。”
苏兰亭起身刚要向翟意行礼告退,被翟意制止:“你不用跟我行礼。”
苏兰亭一怔,她是真的摸不准这王爷的性子。
翟意坐下,抬眼笑笑:“回去吧,这里风大。”
苏兰亭不明所以,转身跟着茯苓离开了湖心亭。
团团:【一姐,女主对你的反感度降了一些。】
翟意喝着粥:“现在多少?”
团团:【此时女主的反感度75%。】
翟意听这数值,苦涩一笑:“任重而道远啊。”
周管家看着翟意吃着吃着还笑了起来,内心无限感慨。
成亲真好啊。
苏兰亭其实不想回房,她只是不想和翟意一直待着,只要和翟意待在一块,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惶恐,全身紧绷,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都很疲惫。
所以她才会说自己累了,想要回房休息。
苏兰亭看了眼茯苓,抿唇道:“你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逛逛王府。”
茯苓想到翟意的嘱咐,只能应道:“是。”
苏兰亭看茯苓离开,端着的身体瞬间松软了下来,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叹气,拍了拍发闷的胸口。
她环顾一周,满眼失落,苦涩一笑:“没想到我苏兰亭这辈子要困在这诺大的王府,了却残生。”
“他们还都羡慕我能嫁入王府,真是可笑至极。”
苏兰亭失落地走在王府,她不知方向,漫无目的。
一步一步踏上石阶,看着切割完整,排列整齐的石阶,宛如她被人安排无法反抗的人生,苏兰亭内心一片悲凉。
她走到一处假山,突然听到交谈声,苏兰亭本不是帘窥壁听之人,刚想要快步离开,却听那两个女子交谈中说到了她的名字。
苏兰亭止住脚步,侧耳听道。
“我本以为王爷会娶一位世家贵女又或者郡主什么的,没想到娶了一个礼部郎中的庶女,还给了她正妃之位,真是好命。”说话之人,话里话外藏不住羡慕。
苏兰亭垂眸。
“一个庶女都能成为正妃,那我们这些做侍女的完全可以拼一把,给王爷当个贵妾,到时候再生个儿子,母凭子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算是王妃也得给我几分颜面,我若是能得到王爷的宠爱,说不定都能挤掉王妃,自己当上王妃。”说话之人口气大的离谱。
苏兰亭却觉得很有道理,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这个女人这能当上翟意的贵妾,到那时候,翟意就不会再来为难她,要是还能因为这个贵妾把她休弃掉,她是不是就可以逃离王府了?
“呦,绿屏,你现在不怕王爷了嘛?当初你不是很怕王爷吗?王爷要是生起气来,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怕又如何,与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相比,咱家王爷虽然性情暴戾,阴晴不定,但是王爷长得俊美非凡,身份尊贵,皇上和贵妃又对王爷宠爱有佳,我若是当了王爷贵妾,伺候好王爷,肯定能得到王爷的喜爱,”绿屏说,“而且我发现王爷成亲后,性子好像变了许多。”
“什么?”
绿屏说:“今早你没去王爷卧房服侍,没看到王爷和王妃恩爱的场景,王爷对王妃特别温柔,尤其是给王妃敷眼睛的时候,看王妃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和纵容,我自打入了王府,就没有见过王爷如此温柔的样子,今天早上也算是开了眼了。”
苏兰亭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抬手摸了摸眼睛。
她那时看不见翟意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动作。
很轻,很柔,像是怕弄疼了她一样。
“真的吗?王爷温柔?这词我都不敢往王爷身上放。”
“真的,眼见为实,我看的特别清楚,”绿屏思忖了一下,“所以我猜啊,我只要成了王爷的女人,王爷到时候也会对我很好的。”
“你刚才说王爷给王妃敷眼睛,不会是昨晚王爷打了王妃吧?”那人惊恐道。
绿屏摇头:“不是,那眼睛肿的样子根本不是被打的,那是哭红了眼,哭太多肿起来了。”
“王爷没打王妃,王妃却哭红了眼,还把眼睛哭肿了?”那人疑惑道,“这是为何?”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绿屏神秘兮兮道。
苏兰亭表情疑惑,想听听绿屏能说出什么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哭?
心里也担心绿屏是不是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暴露出她昨晚想要自刎结果伤了翟意手掌的事情。
“哎呀,你赶紧说嘛,别藏着掖着,让人心里干着急。”
绿屏娇笑一声:“就是那种事嘛。”
“什么事啊?你说清楚嘛?”
苏兰亭点头,心想:对啊,你把话说清楚啊?
绿屏环顾四周,见到没人,小声道:“昨晚是王爷和王妃的新婚之夜,你说这两人还能做什么?”
那人想了想,猛地惊呼道:“你说是洞房花烛夜啊?”
“!!”苏兰亭瞪大眼睛,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对啊,你这不是知道嘛?”绿屏声音有些激动,“没想到咱们王爷那么厉害,都把王妃折腾哭了,你是没看到王妃眼睛肿成什么样子,跟两核桃似的,想来王爷一晚上都没让王妃休息,把王妃弄得又哭又叫,今早说话的声音都哑了。”
苏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