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翟意和林琅意赶到了九昌县。
林琅意提前下了马车, 翟意将马车赶到县城中昌宁客栈的后院,跟客栈老板要了两间上房,交了定金, 便立刻离开了昌宁客栈。
翟意察觉到背后有人跟踪,脚步一转,走进旁边的巷子里, 跟踪之人发觉翟意消失不见, 立刻跑上来核查踪迹。
一进巷子, 发现并无出路,而翟意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就在三人蒙头转向时, 背后传来翟意冷漠的声音。
“是在找我吗?”
三人惊恐回头:“你..你怎么会...”
翟意拔出腰间软剑,剑光在月色下闪耀着冷然的光芒:“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璇玑公子的下落?”
三人见她拔剑,纷纷拿出淬了毒的短刃:“既然知道就乖乖说出来,不然有你好看的。”
翟意执剑:“我喊三儿数,你们一起上吧。”
三人知道璇玑公子身旁有七名守护者, 武功高低按照名次排序,一号守护者便是眼前之人, 武功高深莫测, 凡是和她交手的人都落不到好处, 而且她还能在地藏宫的围剿之下偷出雪蟾, 安然无恙的逃出来。
三人神情凝重, 听着翟意开始倒数。
“三...”
三人握紧短刃, 突然眼前一花, 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三人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的跪倒在地,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翟意看着死不瞑目的三人, 哼笑一声:“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死士了。”
团团:【他们也没想到一姐会不按照套路出牌。】
翟意无辜:“我很讲规矩的,我说数三动手,我就真的数到三动手了。”
团团:【....】
翟意擦掉软剑的血,往九昌县的“魅窑”赶去。
魅窑是璇玑阁开在九昌县的据点,是与江州城锦绣楼一样的勾栏瓦舍之地,魅窑中的“窑娘”表面以接客卖笑为盈生,实则暗地里收集江湖上的信息。
大晟境内有很多“魅窑”都是璇玑阁的产业,背后都是四号在管理。
翟意走进魅窑,就被一堆女子围住。
“哎呀,这位俊俏的小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魅窑吗?”
“小哥哥,看中哪位窑娘了,跟奴家说说嘛?”
...
翟意双手举在胸前,看着二楼栏杆上看好戏的四号,笑道:“她。”
窑娘们看过去,见到四号腰间的玉牌,脸色一变,轰然散开。
翟意走上楼。
四号扭着小腰走过来,手中的丝帕划过翟意的脸,娇滴滴道:“哎呀,这位小公子竟然选了奴家,奴家定要好好的伺候公子您呀。”
翟意推开四号:“公子呢?”
四号手指绕着丝帕,抱怨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真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会喜欢你?”
翟意歪头:“你在吃醋?”
四号一愣,呸道:“我吃什么醋?我是觉得公子眼瞎了才能看上你。”
“你骂公子,你完了。”
四号:“....”
小人!
四号没好脸色的带着翟意走进一间卧房,扭动博古架上的滴翠花瓶,博古架移动,露出后面的暗门。
暗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暗门便悄无声息的关闭。
暗门之后是一条不太长的石道,走了没多久便豁然开朗。
翟意一眼就看见案台前配药的林琅意,二号和三号在旁边待着,六号见到四号带翟意进来,抬手招呼:“你来了。”
他见到翟意衣角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什么?”林琅意放下手中的瓷瓶,走过来,查看翟意的身体,担忧道,“你哪里受伤了?伤哪里了?怎么回事?”
二号和三号也看过来。
翟意说:“我没有受伤,这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林琅意拧眉,“靖王的人?”
翟意点头:“应该是的,从昌宁客栈出来后就一直跟着我,我顺手给他们解决了。”
四号问:“那你来魅窑的路上有人跟踪吗?”
翟意说:“没有。”
以她的武功和内力,想要遮掩气息来跟踪她,逃过她的注意力,整个大晟都找不出来一个人。
二号说:“四号你就是多想,以一号的武功,谁能悄无声息的跟踪她?”
三号赞同:“对。”
四号撇嘴:“我这不是担心公子的安危嘛?公子此时正在配药,出不得任何差错,待公子服药解毒后,若是有人过来偷袭,岂不是会坏了公子的大事。”
林琅意看着翟意:“我没事,魅窑这个据点靖王想要找到也要费些功夫。”
“就算等他找到了,我早就解毒离开了九昌县。”
她看向二号:“准备怎么样了?”
二号回道:“已经准备好了七匹快马,公子解完毒我们就可以立马回到梧州。”
林琅意点头:“好的。”
她目含担忧,又问了一嘴,“你真的没事吗?受伤了要及时说。”
翟意淡笑:“属下真的没事。”
林琅意颔首:“那好。”
四号说:“那我出去看着了,有事我会敲响铜铃。”
六号跟上来:“我陪你。”
翟意坐在凳子上,看着林琅意配药。
二号和三号坐过来,二号看了眼林琅意,又看了眼翟意。
“有话直说。”
二号一噎:“我和三号是有一点小小的疑问?”
三号冷漠:“别带我,我没有疑问。”
二号:“....”
“那你别听,出去!”
三号抱剑闭眼,无视二号的抗议。
二号:“....”
要不是公子正在配药,是关键时刻,他非得跟三号打一场。
翟意倒了杯热茶:“你问?”
二号小声道:“如今三种药材都已经凑齐了,咱们为什么不等到回梧州在配药?”
翟意说:“两点。”
“第一点,裳宫秋这个药效会随着采摘后每一天的挥发减少,从璇玑阁知道裳宫秋被人采摘流入到靖王府已经过去了半月,再不立刻用药,裳宫秋的药效会逐渐消失,成为废物。”
“第二点,公子体内的毒无法坚持到公子过完她的20岁生辰。”
林殊玥知道林琅意体内的蛊毒难缠,前几年一直找寻各种精贵的药材压制林琅意的蛊毒发作的次数,林殊玥清楚每次的毒发都是在消耗林琅意的寿命。
后来林琅意依靠原身的血液来压制,但仅仅也只是起到了一点微弱的作用,想要彻底解毒,必须在林琅意20岁之前解除,否则等蛊毒彻底侵入林琅意心脏和全身经脉的时候,便是无力回天了。
距离林琅意20岁生辰只有两天,快马加鞭赶回梧州也要两天两夜,前提是回去的路上林琅意不能再次毒发,否则每次毒发都是在缩短她的生命。
就算可以在两天之内回到梧州璇玑阁,林琅意恐怕也没有时间配药解毒了。
二号关切道:“原来如此。”
三号拧眉:“公子受苦了。”
他们作为守护者都是知道林琅意体内有难治的蛊毒,此次离开璇玑阁,入江湖寻药也是为了解除林琅意的毒,只是他们竟不知解毒之事已经如此刻不容缓了。
二号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公子告诉你的?”
翟意点头:“嗯。”
二号狐疑:“公子为何不跟我们说却独独跟你一人说?”
翟意抿唇。
二号瞪大眼睛:“不会是你...”
翟意眼神有一丝慌张。
“..上次拍马屁拍的公子开心,所以公子才事事都告诉你不告诉我们。”二号把话说完。
翟意微笑:“...你可真聪明。”
她可真多余担心二号这个脑子会有用。
二号自豪道:“那是。”
“你那点取悦公子的小把戏我可是看的透透的。”
他看了眼三号,挑眉道:“学着点,我能做到二号守护者的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我武功高强,还因为我这聪慧过人的脑袋。”
三号嘴角抽动。
二号指着三号,骄傲极了:“一号你看,三号都被我折服的笑了。”
三号起身:“走,出去。”
二号愣住:“干嘛?”
三号闭了闭眼:“我忍不了你,出去打一场。”
二号纳闷:“你忍不了我什么?”
“忍不了我如此优秀,让你自卑?”
“哎呀,都是兄弟,没必要呀。”
三号瞪眼:“出去,我们打一场!”
二号一边被三号拖出去,一边和翟意无奈道:“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三号已经被我折服的不要不要的。”
翟意:“...”
说真的,你要不回头看看,三号看你的目光里都带着杀气。
“好了。”
翟意看过去,见林琅意手中有一枚黑色药丸。
林琅意拿着药丸走到翟意面前:“只要我吞服这个药丸,然后雪蟾饮下我的血,等血色赤红后就代表毒已经解了。”
翟意问:“我能做些什么?”
林琅意举起一根手指,眨眨眼道:“确实有一件事..你能为我做...就是...”
翟意看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公子不妨直说?”
“若是属下做不了,属下会直接拒绝你的。”
林琅意:“....”
她身子似被重物压垮,嘴里嘟嘟囔囔,“我要是说出来,你一定会拒绝我的。”
翟意无奈道:“公子是打算对属下做一些属下一定会拒绝的事情吗?”
林琅意心虚一笑:“也不一定嘛。”
“那公子说起来让属下斟酌一下,”翟意语气微顿,“而且公子发话了,属下自然不敢不从。”
林琅意埋怨地看了眼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强迫你的,你说这话根本就是吊着我玩。”
翟意忍俊不禁:“公子若是还要绕弯子不说正事,那属下就出去守着门,为公子护法。”
林琅意见翟意要走,羞耻心抛到一边,一鼓作气道:“雪蟾吸血过程中会痛不欲生,这种疼痛不似毒发,无法用你的血液压制,所以...”
翟意听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就含在唇里不吐出来。
“所以什么?”
林琅意咬着唇,红着脸:“所以..我想让你..”
“让属下做什么?”
“算了,算了,”林琅意还是没底气说出来,反正翟意一定会拒绝,她直接干脆点吞药解毒,别耽误时间,“我要解毒了,你守着点我。”
翟意见她将药丸吞下,静置片刻,她打开雪蟾的盒子,喉咙艰难地吞了吞,眼底闪过一丝惧色,最终无畏的伸手进去。
雪蟾一口咬中林琅意的手指。
林琅意表情瞬间狰狞,痛吟一声,瘫倒在地。
雪蟾一旦沾染鲜血,便不会松口,它会一直喝到饱才会松口,而它的毒也会进入到被咬之人的体内。
林琅意就是利用雪蟾的毒和它不知疲倦的吸血来解毒,只是雪蟾吸血时会让人感觉到一会儿如烈火灼烧一会儿如寒冰凝固的双重痛苦,让人痛不欲生,恨不得自戕。
翟意看着林琅意倒在地上挣扎,满脸通红,布满冷汗,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她蹲在林琅意面前,看着她双目迷离,喘着粗气:“公子刚才想跟属下要什么?”
林琅意像是委屈极了,偏过头去。
翟意捏着她的下巴给她扭过来:“属下再问一遍,公子刚才想跟属下要什么?”
“若是公子不答,属下就走了。”
“我要...”林琅意抓住翟意的衣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渴求道,“..我想要你..抱抱我。”
“翟意,我..我好疼....你能抱抱我嘛?”
她那双眼眸似是浸在水中,那样黑亮,那样淒然又无助。
翟意叹了口气。
林琅意听到叹气声,以为翟意不愿意,她缓缓松开手,眼泪啪嗒地掉落下来。
忽然,眉心传来一丝异样又熟悉的痛感。
林琅意看着翟意坐在地上,抬手将她搂在怀中,摩挲着她颤抖又冰冷的手臂。
她感受着翟意的体温和气息,耳旁是她无奈又纵容的声音。
翟意看着林琅意想哭又想笑的可怜小模样,短促地笑了下:“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