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这个臭小子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套路他们！
工藤新一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月城理世， 似乎随时准备着解释些什么，而月城理世则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只一时愣在原地。
“我？”月城理世指了指自己， 好似自己听错了诸星秀树的话。
但诸星秀树毫不在意的低头， 摘下了手上的白手套。
“放着现成的女演员不用， 你当我傻的吗？”
“……”
月城理世眨眨眼，好像有些懵。
她表情说不上很乐意， 但也绝没有不乐意。工藤新一和她对上了视线， 那双黑色的眸子很干净， 像丛林里莽撞遇见陌生人类的豚鹿。
工藤新一心里蓦地一紧。
他害怕她答应。月城理世在这个世界没有异能没有咒术， 是个理应在舞台上发光的少女，而不该亲自涉险到这种程度。
他又怕她不答应。私心讲、坦白讲， 他想要看月城理世穿上婚纱的模样。
工藤新一没见过比月城理世还适合白色的人。上次在京都的宴会礼服即便是五条悟选的，他都不得不承认相当合适。而如果是白色的婚纱、手捧捧花……
他心一动，连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但少女平静的沉默似乎在把答案往“拒绝”的方向推。
工藤新一抿唇， 然后挠了挠头，朝诸星秀树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离谱话”的笑容， 抢在月城理世前面开了口。
“喂喂， 诸星，这太危险——”
“好啊。”
少女清亮的声音朝气蓬勃的、满含期待的打断了他的话。
工藤新一一怔， 猛地转头看向月城理世。
月城理世笑起来， 弯眸看着他们：“这体验听起来可太棒了， 不是吗？”
-
午餐是在一家意式餐馆吃的， 服务周到， 价格昂贵， 当然， 最后的账单也是诸星秀树付的。
用完午餐三人回到了伦敦警局总厅， 诸星秀树去档案室催哈尼·查尔斯特的生平资料，留下工藤新一和月城理世在他的办公室喝茶。
只剩他们两人的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像是正在发酵的奶酪空洞。
“那个——”他先打破平静，挠了挠头，“月城，其实顶替查理小姐很危险的。”
“毕竟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嘛。”月城理世笑着耸了耸肩膀，一副悠闲模样，“而且我相信既然这个计划被提起，还没有被立刻否决，那就证明工藤君和诸星君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
“……”
工藤新一看着少女，她轻笑着，没有丝毫惧色，眼中反而盛满了信任。
他抿唇，然后轻吐一口气，也泛起一丝笑意。
“啊，当然，我绝不会让你受伤的。”哪怕这只是个游戏。
这是工藤新一从一开始、从很久以前就向自己做下的承诺。
月城理世看着他，笑意不变，这才慢慢敛回目光，低头抿了口手里的红茶。
工藤新一没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他现在心里反而是有另一个想法。
[诺亚方舟，在游戏开始的时候你就说过，如果我们能赢得这场游戏，你就会自毁系统？]
【没错。】诺亚方舟的语气坦然，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面对自己的灭亡，同时还有这些许唏嘘，【人工智能于现在的世界而言，还太早了。】
工藤新一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他没有资格干涉诺亚方舟的想法，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诺亚方舟的想法是对的。
神话里，神明所给予人类的、不匹配自身的礼物，诞化出来的都是魔鬼。
但如果这样，这个游戏就不会再有人工智能链接脑神经的检测系统了。进而也就意味着这款游戏将会回归平庸——或许依旧是五感沉浸式体验，但那将是固定的伦敦世界、固定的npc、固定的玩家身份，不会再有“理想国”的存在。
不会再有黑池千璃和北川镇的出现。
工藤新一垂眸，他借着茶水与自己对视。
“月城，”他缓缓开口，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这件事你会告诉黑池夫人和北川先生吗？”
少女的语气有些烦恼：“我也还在考虑……我其实蛮想让他们知道的——妈妈之前还说不知道我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但我又怕他们会担心……还是不告诉比较好。”
工藤新一沉思片刻，眼睛一亮，右拳捶到掌心：“月城，这样好了。我们可以向查理家借来婚纱，然后拿到剧院，说是查理家给剧院资助的礼服。”
闻言，月城理世思索了一下：“可以是可以，的确有很多贵族会向剧院的女演员资助演出服饰，这也算是一种投资……但后续……”她一顿，随即又有了主意，“后续可以说查理家资助错了服饰，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婚纱，然后再送回去就可以了！”
“没错！”
“太棒了！”
少女立刻开心起来。她甚至开始幻想在剧院试穿婚纱的模样：“希望查理小姐的婚纱有长长的裙摆，但不要太厚重，那样会显得拖沓……如果能是露肩款就更好了……”
月城理世说着不时还会朝工藤新一比划两下，他会听着，虽然很多地方他觉得没什么差别，比如头纱最好要用刺绣蕾丝，而不能用棉布蕾丝……难道不是一样？不都是蕾丝？
工藤新一想起了小时候自家老妈问他到底哪个口红颜色更好看时的阴影。
女人果然有着共通的一面。
工藤新一颇有些无奈的拿起茶抿了抿，而与此同时，诸星秀树终于推开门，拿着一叠资料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工藤，你猜的没错！我们很合理的猜测哈尼·查尔斯特和开膛手杰克是母子关系！”
他激动的甚至短暂舍弃了绅士风范，一边把资料递给工藤，一边拿起自己那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工藤新一接过资料，月城理世也从旁边凑上来，他往中间摆了摆，两个人一起浏览着。
“哈尼·查尔斯特，搬来伦敦前在沃斯利居住并结过婚，但她后来因为丈夫酗酒家暴而抛弃父子二人，只身来到伦敦做起女/支女……后来却忽然换成了手工店的普通女工……”
“因为她怀孕了。”月城理世道，“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看她的处境，她并没有找孩子的父亲，反而独自一人也要生下孩子，哪怕让她这个大/烟木仓不再吸烟……”
或许是曾经抛弃过一个孩子的愧疚和后悔，或许是只身在伦敦这个繁荣却冷漠的城市让她感到孤独，总而言之，这个曾经抛弃了开膛手杰克的女人，却在第二次新生命降临时决定对她/他认真负责。
并为了填补家用，卖掉了那枚对于开膛手杰克而言为数不多、甚至是唯一重要的戒指。
工藤新一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大多数时候他会希望世界上没有任何案件发生，而这显然不可能，然后他就会转而去希望案件的凶手是十恶不赦、毫无善良可言的暴徒。但这也是极少有的事情，更多情况下，凶手们可恨、可怜而可悲。
不过无论如何，这也并不是他们能够夺取他人生命的理由。
工藤新一合上资料，眼神坚定的看向诸星秀树。
“明天务必要抓住他。”
“啊，那是肯定。”
-
定好了计划，工藤新一和诸星秀树说好提前取走礼服的事情，诸星秀树也派马车去取走了原本准备给查理小姐和凯撒先生的婚服，正好哪里有不合适的还能改一改。
礼服被送到了剧院，工藤新一提前去剧院领取，防止被剧院别的人拿走，而月城理世则回家邀请黑池千璃和北川镇去剧院。
他不知道月城理世用什么理由哄着黑池千璃和北川镇来到了剧院，反正等他顺利的把礼服带回月城理世的化妆间时，月城理世也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在剧院帮忙的女仆。
“婚纱来了吗？我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说爸爸妈妈不在家烧烤……”
她带着些急切的话语在看到工藤新一身旁衣架上挂着的婚纱时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那是一条纯白的缎面婚纱，和月城理世想的一样，它露肩、没有蓬松的袖口、尾摆长而拖地、头纱是轻薄的刺绣蕾丝，能够若隐若现的掩住新娘的容貌。它没有十九世纪多数婚纱厚重而拖沓的叠层蕾丝，这让它看起来更轻巧，甚至有些超前。
工藤新一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查理小姐审美比查理先生要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真漂亮……”月城理世喃喃，目光像被胶水黏在了这条婚纱上一样。
工藤新一看着她轻笑出声。
“那就穿上试试吧。也算是为你涉险而提供的一点小小补偿。”
-
更换婚纱可不是个轻松活，两名女仆还有一名化妆师齐上阵，工藤新一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只先离开后台，想要去前面和月城理世的父母会和。
【你为什么不换上新郎的西装？它明明和婚纱一起被送了过来。】
诺亚方舟语气好奇。
工藤新一轻巧的跳下石头台阶，和经过的人打着招呼——他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这个剧场小团体。
[为什么要穿？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是‘穿上婚纱的女儿’，可不是‘嫁人的女儿’，更不是‘和工藤新一穿配套礼服的女儿’。如果我穿上西装，那未免太自私了。]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是不想喧宾夺主？】
工藤新一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诺亚方舟不过也才十二岁。他的人工智慧能够帮助他检测脑电波数据，能够让他看破世/袭/制/度的丑恶之处，但并不能让他通晓所有人情世故。
他轻笑。
[诺亚方舟，即便我穿上西服，我也不会喧宾夺主的。一会儿她出来你就知道了，没有人能够掩盖她的光芒。]
[我只是想让那一刻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和她的父母，任何人都不该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