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怔愣在椅子上, 表情呆滞,吓得阿笠博士都不敢大声说话。

  直到他摘下耳机,阿笠博士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新一?怎么了?你的表情很难看啊。没事吧?”

  而柯南根本听不见阿笠博士的声音, 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

  全部错了。

  为什么?

  他的分析哪里出了问题?

  一切、一切都似乎非常合理,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能让他猜测的夏布利和真正的夏布利相差甚远,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琴酒的【那女人】不断重复在他的脑海里, 柯南敛起呼吸,半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又很重的呼出去,然后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24小时连轴转、险些丧命的危局加上一小时的清晨长跑运动, 他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现在琴酒一句话打翻了他原本信心满满的推理——关键是即便被推翻了,他还是找不到问题出现在哪里——疲惫感洪水般袭来,险些压倒他。

  “新一?”阿笠博士的声音有点慌乱,“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推理出现了一些问题,重新推就好。”他重新抬起头,蓝色的眸子疲惫却依旧冷静, “博士,拜托,给我准备一点早餐吧, 然后你也去休息就行。一晚上了, 你也很累了。”

  阿笠博士连连点头:“哦哦, 好的, 但新一你不休息吗?”

  柯南沉默了一瞬, 还是扬起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

  他指了指挂在耳朵上的耳机:“我再听一会儿, 好不容易抓到了他们的尾巴,可不能就这样放过去。”

  -

  月城理世回到工藤宅后,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她把纸袋随手放到桌子上,先去抽屉里给自己翻了两粒止疼药,就着桌子上的水两口咽了下去,然后瘫坐在沙发上,闭眼揉着太阳穴。

  要不就睡个好觉,要不就干脆不睡,像她这样睡到一半被惊醒,然后再无法休息的睡眠最折磨人,头痛简直是最基础的痛苦。

  何况她今天晚上一直在高度紧张。

  当机立断地做出选择,一遍一遍给安室透打电话,直到对方接通,她要到了琴酒的联系方式,就又立刻跑去外面的电话亭给琴酒打电话。回来路上在便利店买了可以当借口的面包和水果,就在便利店门口等着工藤新一,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才给同样担心的灰原发了简讯,然后跟着一起回来。

  “真要命啊……”她一脸痛苦的坐起来,发呆的看着桌子上的面包果酱,肚子正咕噜咕噜的叫,“算了,总不能白买,吃两口再睡……好今天是周日,如果要上学,我可能真的会死掉……”

  她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随手打开了电视的早间占卜频道,然后就走到了厨房。

  然而刚拆开面包,她就听见了手机铃声。

  是安室透打来的。

  她无精打采的按了接通:“早上好,希望你没有因为我的打扰而同样失眠头痛,并打电话过来斥责我。”

  “失眠头痛?”对方的声音反而很精神,“完全不会。事实上我只需要睡四五个小时就够了,也不会头痛……你在头痛?”

  月城理世:“……”安室透你是铁人吧?!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打开扬声器后放在一边,就取了个勺子开始挖果酱:“如果一会儿我能睡上一个回笼觉的话,我想我就不会头痛了。所以你打来电话是为了送给我一个能够安心睡回笼觉的消息吗?”

  “显然并不。”对方的语气轻快却透露着惋惜,“我带来了一个你可能睡不着回笼觉的消——”

  “那你等等。”月城理世打断了他。

  安室透:“?”

  她沉默的把果酱抹到面包上,然后把面包卷起来,竖着一口塞进嘴里,再取出来就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就这样,月城理世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解决了一片面包。

  月城理世:“好了,你继续说吧,刚才我怕你说完我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你的决定是对的。”安室透唏嘘一声,“我找到有关北川镇的消息了。但有些复杂,电话里说不方便,出来说吧。”

  听完安室透的话,月城理世心里只有四个大字:果然如此。

  能让安室透如此主动打电话来的事,要么就是昨晚琴酒发现了端倪,要么就是北川镇的事情有了消息。

  现在看来,似乎也是并不怎么好的消息。

  月城理世叹了一口气,和安室透约好地点就挂了电话。衣服都不用换回睡衣了,现在她拎包就能出门。

  去关电视时,早间占卜频道正好说到了狮子座,月城理世握着遥控器的手一顿,打算听完再关。

  然后电视机里穿着粉色裙子的卷发女人一本正经的翻着手里的卡牌。

  “让我们看看狮子座……哦!天啊!神明!狮子座今天简直就是——哦——这是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厄运!天呐天呐天呐,我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厄运了!请电视机前的狮子们今天务必不要接听任何电话!不要出门!不要接待客人!任何、任何与外界有联系的事情,都请避开!避开——!”

  卷发女人尖叫的声音足以穿透耳膜,尖叫过后的表情仿佛是刚参加完葬礼。

  月城理世面无表情地听完,“啪”的一下关掉了电视。

  真的,她多听这么一句,纯属多余。

  -

  月城理世和安室透约在了M记,她到的时候安室透正坐在角落看报纸,样子很精神,不仅状态看着不像快三十的人,样貌也不像,纯纯一个二十一二的年轻小伙子。

  倒是安室透看见月城理世的时候愣了一下:“……我没想到你的状态这么糟糕。”

  “还好吧。”她摆摆手,喝了两口桌子上的热牛奶,“所以北川镇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看她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安室透也不在意,只从旁边掏出了一叠资料:“详细的都在这里了。如果你想要听一个简略版,我可以总结核心内容。”

  月城理世从第一页翻着资料,入目就是一张男人的偷拍侧颜,他一身黑衣,连口罩都是黑色的,但并不妨碍他仅露出的那些样子也足够帅气。

  闻言,她抬眸看了眼安室透,然后垂下眸,边继续翻资料边道:“说说看。”

  安室透耸了耸肩,靠到椅背上,表情意味不明。

  “ok,简单来说,你的父亲是北川镇,以前在组织的代号是‘夏布利’。他背叛组织后被找到然后杀掉了。这件事只有boss、朗姆、贝尔摩得和皮斯科知道。”

  “由于你和你父亲拥有同样的异能,所以boss给你的代号也是‘夏布利’,并自此在组织里封锁了所有关于初代夏布利的事情。”

  -

  安室透说得对,月城理世睡不着她的回笼觉了。

  她此刻躺在工藤宅的床上,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麻木的思考着自己进组织后的一切。

  起初,她在网上利用异能进行高额“占卜”,名气打开后,是一个叫“V”的人联系了她,邀请她进入一家公司做职业占卜,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后来她答应了,并获得代号“夏布利”。

  和她联系的人不多,大多时候是一个叫“雪莉”的女人,此外还有声音好听的“波本”。

  再后来,她遇见了五条悟,关系变好后对方替她调查了这家公司,她得知这是一个国际范围的危险组织,却并没有离开。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直到如今,月城理世发现——对方真的给的太、太、太、太多了。

  连自己失踪的父亲也一并还回来了。

  安室透给的那沓资料就在月城理世手边,上面记录了自己父亲在组织里的地位和职能,除了和她一样利用异能外,他还兼职组织杀手,可以说她只子承父业了一半。

  除此之外还有北川镇在各地进行的活动,几月份暗杀了一个明星,几月份又暗杀了一位高官,后面甚至记录了与黑池千璃的相遇——再然后,他就背叛了组织。

  月城理世把资料盖在脸上,又狠狠吹了一口气,把资料哗啦啦的吹散。

  可想而知,异能相同,对方很可能把她和父亲联想在一起——即便他们还不知道电脑对面的人到底是谁——而继承代号,甚至是那位boss的恶趣味。

  她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头痛、胃痛、生理性恶心、眼睛干涩,大脑发胀并当机。

  或许其实,她现在需要睡一觉。

  “对,我需要睡一觉。”月城理世敛起眸,正打算闭眼,就听见了门铃的声音。

  她猛地想起今早那位卷发女人的警告。

  不要接听任何电话。

  不要出门。

  不要接待客人。

  叮咚——

  门铃还在响,月城理世揉了揉太阳穴,手捏着被子,一把盖过头顶,把门铃声挡在了外面。

  直到门铃声消失,楼下却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闯进来了?!

  就这种擅闯私宅也算是“客人”?!

  月城理世重新睁开眼,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她摸出枕头下面的匕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房门。

  叩、叩、叩。

  三声敲门后,门外响起了女人悠哉的声音。

  “我的女孩,别睡了,该起床了。”

  -

  工藤宅,晨间8点。

  贝尔摩得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银勺搅动着茶水,红茶特有的味道让月城理世的生理性恶心加剧。

  对方放下茶杯,把口袋里的软体放到桌子上,开门见山道:“我的蠢女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

  月城理世看向软体,心里了然,这大概就是那位大侦探在储藏间藏得东西了。

  “不仅如此,你还把琴酒耍了,他很生气,让我尽快解决掉你。”她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似乎很乐意看到琴酒被耍,不过她紧接着又道,“但boss的意思呢,还是希望你能回来。既往不咎,价格不变。”

  贝尔摩得顿了顿,慵懒的撩拨了一下散在脸侧的金色卷发,“其实我觉得挺好选的,对吧,夏布利?”

  夏布利——夏布利。

  这个代号让月城理世的生理性恶心加剧。

  她短暂的沉默了。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无非就是“你想和你父亲一样被我们解决,还是回到杀了你全家的组织继续赚钱”。

  她捏着衣角的手泛白,半晌,她开口说了今早见到贝尔摩得后的第一句话。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哐当。

  盛着热咖啡的玻璃杯洒了一地,咖啡在玻璃碎渣中间蜿蜒流淌,浸湿了脚下老旧的毛绒地毯。

  安静的地下室只有钟摆的声音,没有窗户的空间,氧气似乎随着地毯一起被浸湿,令人难以呼吸。

  柯南呆滞在原地。

  其实他已经非常疲惫了,偌大的阿笠宅只有他一个人还清醒着,他强迫自己喝咖啡,只为了在第一时间收到组织的消息。他强顶着困意,听琴酒威胁着一个叫“贝尔摩得”的女人,随即把软体交给对方,称剩下的就由她交给boss了。

  他兴奋起来,以为女人会去找boss,然而对方却在琴酒离开后驱车到了一个女孩的家中。他很快反应过来,如琴酒所威胁的那样,贝尔摩得打算解决掉夏布利,而且她甚至知道对方的住宅。

  柯南精神了一些,如果能知道夏布利的身份也不错。

  他聚精会神的听着贝尔摩得的话,一个字都不敢落下,生怕错过任何一条信息。

  直到那个女声传进听筒,思维彻底如火苗般熄灭的一瞬间,他莫名想到了上午那声“柯南君”。

  就像他当时想的那样——

  他不可能听错月城理世的声音。

  无论任何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