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和宿敌成亲以后【完结】>第73章 家书

  花影交错,承端揣着请柬站在门口:“大人……”

  奚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不去。”

  承端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见成蹊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将他瞅着。

  承端晃了晃:“第五封了,第五封请柬了。从王爷走后到现在一共两个月,几乎每十日,庄王殿下就要寄来一封请柬,说大宴宾客,就连皇上都去过一次,大人一次不去,我这不也是担心大人安危吗?”

  “担心有用?他能去才怪吧。”成蹊把他拨到一边,“大人,王爷来信了。”

  这次门应声而开,奚砚从成蹊手里拿过书信,捏了捏,很是分量的一摞:“又这么厚?”

  “是越来越厚。”成蹊笑,“王爷挂念您呢,我和承端就不打扰您了,小的告辞。”

  他装模作样做了个退下的动作,拉着承端就跑了。

  天气渐渐凉起来,奚砚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郁结在胸的闷气遣散了些,他回到书房,把那“越来越厚”的信笺拆开,从中掉出好几封信纸。

  ……估计是攒一堆儿一起发的。

  奚砚有些无奈地想着,但唇角弧度已经压抑不住。

  两个月了,谢墨带兵出征两个月,几乎天天都写信,打仗就空闲时候写,不打仗就更啰嗦,这么多的信一天天发太过于疲累将士,于是英明神武的摄政王就攒着,攒一堆儿大概七八天了,连带着军情一起发回上京城。

  谢墨信里什么都说,越这样奚砚那颗心才能越放在肚子里,就比如奚砚刚打开第一封,眼瞧着一开始字还算是规矩,写着写着就开始不着调,最后一笔勾掉,下面大大地写着——谢明妤来揍我了!

  “北戎这地儿真不是人待的,风餐露宿的,现在居然还有下雪的预兆,多可怕,上京城应该才夏末秋初吧。我觉得我人都快被冻裂了,也不知道皇姐怎么待住的,莫非有什么绝学?待我——谢明妤来揍我了!”

  告完状又继续写。

  “好吧,我若回去时沧桑了太多,你可不许笑话我。上京城不愧是大雍都城,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繁华迷人眼……你说战事平定,我把谢煜那小子诓过来住几天,他知道除了上京城那舒舒服服的温柔乡以外,还有这般地方,是不是就更亲政爱民了?”

  “奚大人,想你了。北戎晚上可冷了,怀里没个人冷飕飕的。唉。但本王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让旁人进我的帐,只好让晏时悟灌了个汤婆子抱着,聊解相思之苦吧。”

  “汤婆子不如你,你软还香,还会给我念诗,汤婆子除了暖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但你没有汤婆子暖和,回去得给你补补身体。”

  谢墨碎碎叨叨起来没个完,隔着千里之外,奚砚却好像能通过这些琐碎的字句看到冰冷刺骨的北戎一线,看到谢墨在战场上尚且安好的身影,如此一来他就安心了。

  军情自有渠道直接通报朝廷,奚砚作为丞相,获得的都是最新情报,谢墨也知道,于是这些事不在家书里面讲,但字里行间都是遏制不住的高兴,奚砚知道,北戎战事很顺利。

  谢明妤巾帼不让须眉,是个守惯了北戎的主儿,对于北戎的调兵遣将、习性习惯都了如指掌;晏时悟一身从谢栩那里当暗卫时学来的本事,无论是明的暗的都玩得通,常常谢明妤带人在前方作战,晏时悟带着一队轻骑悄没声地就从后面包抄,然后连锅端地包了饺子。

  更不用说谢墨带的一堆东方军,东边很少打仗,打仗也都是水军,东方军多少年不上战场了,但有赖于统御有方,这些年都不曾懈怠,于是听到这次上战场的机会,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

  奚砚说着这些消息,谢煜神情也松快了些。

  “前线无恙,朕放心许多。”

  “不见得。”奚砚却不同意,“北戎苦攻不下,陛下觉得,若他们想突破,接下来会从哪里下手?”

  谢煜的神情又收敛回去:“……上京城。”

  “庄王怕是忍不了多久了。”

  谢煜看了他一眼:“老师若是庄王,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奚砚伸手捋着被风吹乱的宫灯:“……最骄傲、最快意,也是最疏漏的时候。”

  谢煜沉默片刻:“乔松轩还没有消息吗?”

  “谢檀势必知道了乔松轩对他有所察觉,他现在回到上京城便是瓮中捉鳖,局势对他并不利,保命才是正道。”谢煜懊恼地撑住头,“要不朕下一道旨意,让乔松轩留守梁州不许回来。”

  “乔松轩是大理寺少卿,于公于私都没有留在梁州的道理,办完事就该回来。”奚砚手指沿着书脊轻轻搓动,“陛下旨意一下,不光是乔松轩,庄王也会知道陛下您对他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煜恨恨地捶了下桌,“老师有什么办法?”

  奚砚想了下:“我试试。”

  他再度给晏时悟发了道密信,前方战事打得正酣,他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再打搅晏时悟。

  但现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上京城这边风云渐收,反倒是北戎前线那边尚有一道生机,且看能不能破局出来。

  奚砚的思路沿着这些事转了一大圈,终于又看回谢墨给他写的家书上。

  “朔望月发作了一次,感觉自从你我说开了那些话后,发作的频率反倒稳定下来了。奚大人,看来你是症结所在啊,是不是等我回来得好好补偿补偿我?”

  奚砚最后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轻笑了一声,坐在桌前开始磨墨写回信。

  谢墨给他都是长篇大论,但他通常只是寥寥几笔,交代清楚便完,谢墨还在信里跟他撒娇抱怨,说他回的话好少好冷漠,是不是他要忘了自己了。

  奚砚大笔一挥:“少看书信多休息,节约精力保平安。”

  末了,还是添上一句:“思你念你,与天地同寿,不在朝夕。”

  “等你回来。”

  他每封信都会加上一句“等你回来”,短短四个字就足以代表他所有的担忧与牵挂、思念和盼望,最后他将谢墨寄来的书信整理好,和之前的《予君书》放在一起,都锁在屉子里。

  做完这一切,门被笃笃笃敲响了。

  承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大人,宣王殿下找你。”

  “谢杭?”奚砚有些惊诧,“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小的看殿下表情不大对,大人还是快去前厅看看?”

  仔细算算,谢杭其实年纪比谢墨与奚砚都要大些,但更多时候,奚砚都下意识地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如同谢明妤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些为兄为长的视角和口吻,想好好照顾他。

  谢杭在前厅里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奚砚人未至先开了口:“宣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玄月——”谢杭猛地朝他扑来,险些把奚砚的外袍扯下去,“我有事跟你讲,天大的事。”

  他这模样很难不让人想到他姐姐,这世上少有人能让他露出这个表情。

  奚砚拽着他坐下:“怎么?昭静长公主出事了?”

  谢杭用力地摇了摇头,半晌,又点了点头。

  他这模棱两可的模样让奚砚看得一阵揪心,焦急道:“究竟何事?今早刚传来的军情,前线一切安稳,我军大败敌方五万精兵,守住了关口。”

  谢杭抓着他的手腕:“是姐姐给我的家书,和七弟有关。”

  奚砚眉心一蹙:“何意?”

  “我姐姐让我悄没声儿地来跟你通个消息,她说眼瞧着日子流逝,北戎那边没有松溃的意思,怕是能打得很久,最早也早不过今年冬天。”

  “那日姐姐路过摄政王营帐,本想同他商议排兵,结果看到他在服药,是个很精美的小匣子,里面的药丸带有异香。”谢杭喉头一滚,“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摄政王服用,大概两个月期间服用了三枚,间隔不固定。”

  谢明妤何等聪明,就算猜不到那药的来源,大抵也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每次服用前,谢墨的脸色何以会不好看。

  以她的性子,势必是问过谢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但以谢墨的性子,他又肯定什么都不会讲。

  所以谢明妤才在家书里让谢杭来问奚砚,看看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奚砚的心脏砰砰跳:“……这事我知道,怎么了吗?”

  “姐姐说里面的药只剩下七八颗,感觉最晚最晚托不过这个冬季,让我来赶紧问问,到底是带少了还是怎么,要不然万一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玄月——”

  奚砚蹭地站了起来,谢杭被他吓了一跳。

  奚砚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宣王殿下,今次你没有来过,我也未曾见过你。”

  谢杭当即明白自己撞破了什么事,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

  “恭送王爷。”奚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待谢杭离开后,发现自己的指骨都被攥得发白。

  承端走了进来:“大人?”

  “我要进宫。”奚砚转身回去换衣服,“立刻,马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