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在江湖贩剑【完结】>第16章 “我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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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晏淮再三邀请楼砚雪去和府居住,给的理由很简单。

  “不论如何,舅舅,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关止想一想。他现在已经被人盯上,若丽州的水当真深,他们断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住在酒楼危险性很大。”

  楼砚雪何曾没考虑过换地方的想法。

  他抬眼对上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晏淮竟然冒出一丝欣慰来,觉得这人比之前懂事多了。

  殊不知晏淮心底也有自己的鬼点子。

  他知道季之鸣对楼砚雪印象不错,万一,万一哪天自己男扮女装的事情被季之鸣发觉,看在楼砚雪的份上怎么也会让他一分吧。

  晏淮想是这么想,还是希望这一天晚些到来。

  “我考虑考虑。”楼砚雪道。

  说是考虑,但晏淮知道楼砚雪一旦松口基本就是定了的事。

  “那我就在府上等二位了。”晏淮说到这,终于分了些目光给身后明明受伤了还一直跟在楼砚雪身边形影不离的关止,意有所指道:“关止,你离我舅舅远些,别老黏着他老人家。”

  明明才二十六岁的楼砚雪:“……”

  关止目光沉着,不卑不亢道:“不劳少主操心。”

  楼砚雪顿时头疼,就知道这两人说两句话就会干起来,连连摆手送客。

  “快回去吧,晚两日我便去和府。”

  “这还差不多。”

  得到承诺,顺便占了些口舌之快,晏淮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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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他刚下楼,房门紧跟着被碰上。

  关止已经忍了半天,几度想把一直不停说废话的晏淮扔出门外,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只要他黏着楼砚雪蛮不讲理,关止就会跟拎萝卜一样把他丢出去。

  现在孩子大了,没办法动手了。

  关止双臂撑在雕花木门上,高大宽阔的身躯轻而易举将楼砚雪圈在怀里。

  他想继续方才两人没完的话题。

  这也是他一直缄默不语的原因之一。

  昨日他受伤,原本无碍,楼砚雪却不放心,非要照顾他。

  当晚,为了方便照顾,两人便睡了同一间房。

  年轻时候也不是没睡过,关止并未扭捏。

  只是当晚受伤的手臂发了炎,到底还是有些烧。

  关止合着眼睛,并未当回事,也没跟楼砚雪说,他身体一直强壮,对他来说就是个无关痛痒的伤口罢了。

  关止未说,楼砚雪却自行发觉了,他误以为关止睡着,很轻地喊了声见没应他,便自己下床找了热水替关止覆额头,擦身子。

  擦着擦着,望着关止蹙起的眉头,鬼使神差地,楼砚雪伸出指尖慢慢抚平。

  黑夜,尤其是深夜,最能放大人的心思跟欲念。

  楼砚雪自己都说不清何时对关止抱着不一样的心思。

  明明他们一起长大,是最熟悉的家人,朋友,原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天楼砚雪发觉自己的心思偏了。

  偏到好像他已经没办法忍受某天关止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进入洞房。

  一想到这种场面,一向自诩通透的楼砚雪也罕见地钻了牛角尖。

  可这心思实在太见不得光了,他不敢让关止发觉,也不奢望其他,只希望对方能永远幸福便好。

  于是楼砚雪百般对他好。

  为了能成功修复断剑,楼砚雪不知费了多少时间打探,每次都拿出游当借口,实际是在寻那位铸剑师的后人。

  今日关止因为自己的决策而受伤,治世有道的楼砚雪罕见地自我怀疑了番。

  伤口不大,但是深,几乎都已经能看到翻起的肉了。

  只是关止表面什么也不表露出来,哪怕疼也不说。

  楼砚雪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覆在关止额头的指尖不知何时落在了这人凉薄的唇上,轻轻地摩挲。

  而后,在误以为关止不知情的情况下,楼砚雪带着他那藏在心底不敢表露的心思,像是偷偷讨来般,微微俯身对着那张寡淡的唇碰了下。

  谁知还未挪开,便对上关止倏地睁开的眼眸。

  那双眼眸如同深渊,又黑又亮,直勾勾地盯着人时仿佛要将楼砚雪整个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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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没睡?”偷亲被抓,饶是一向冷静自持的楼砚雪脸上罕见多了一层薄红。

  他慌忙起身,惯有的矜持镇定早抛之脑后。

  关止沉沉应了声:“嗯。”

  “那,那赶紧睡吧。”

  楼砚雪说着,不待关止回应便裹着被褥翻身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黑暗中,楼砚雪察觉到了身后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自然也察觉到关止突然粗重的呼吸。

  但他下意识的想逃避,逃避将感情跟关止摊开来讲。

  他不愿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话。

  楼砚雪怕关止拒绝自己,却不知道这些年暗藏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的远不止他一人。

  关止向来是杀伐果决的性子,也不会允许自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侧过身目光紧紧落在楼砚雪的后脑勺上,心底团了一簇无法发泄的火,却因为楼砚雪的克制而不得不压下。

  而后,身后一阵悉索,他带着几分试探地贴近了楼砚雪。

  直觉背后抵靠在温热的胸膛上,一条有力的胳膊搭在楼砚雪腰间,稍微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楼砚雪紧闭的眼睫微微轻颤,却没有拒绝。

  两人同榻多次,每次都泾渭分明,这是唯一一次受了黑夜的蛊惑,越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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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起早换药。

  一向自食其力的关止突然说自己胳膊太疼,无法换,需要楼砚雪帮忙。

  楼砚雪不疑有他,俯身亲自换药。

  楼砚雪撕开黏在肉体内带血的纱布,看得他眉间不由蹙起,直到额头传来温热的触觉。

  这次换关止替他抚眉头。

  “别皱。”关止说。

  楼砚雪轻应了声,继续换上新纱布,关止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楼砚雪,仿佛看不够似的,哪怕弄疼了眉也不皱一下。

  “昨晚……”

  关止刚张了口,楼砚雪立马打断。

  “饿了吧?我去楼下喊掌柜送点吃的。”

  说罢,一向儒雅温顺的楼砚雪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楼。

  关止本不想逼问楼砚雪,他有的是耐心。

  然而谁知道楼砚雪这一趟下楼遇到了晏淮这个祖宗。

  晏淮话太多又太毒,若他不是楼砚雪疼爱的外甥,关止早早就将人赶出门外了。

  可是不行。

  楼砚雪虽口口声声头疼晏淮。却也是实实在在心疼他这个外甥。

  现在好不容易赶走了“碍事”的晏淮,关止自然要办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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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止圈人的力道并不大,只要楼砚雪不愿意就能轻而易举推开。

  然而没有。

  楼砚雪只是双手垂落,微微仰头望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比高半个脑袋的男人。

  男人真的长大了,身形比以前高大了不少。

  楼砚雪至今还记得关止第一次来他身边时正逢一场大雪。

  小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可就是这个皮包骨听人说他是从众多打手中脱颖而出的那位。

  楼砚雪心疼关止,便留他做自己的侍卫,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阿雪。”关止专注地盯着楼砚雪,也不再跟平常一样喊他王爷,又换成了亲昵的称呼,低声询问,“昨晚……你是认真的吗?”

  这一次,楼砚雪没有回避,他一双黑眸温柔而有神。

  “若不然呢。”他气势不足地说完,别过脸道,“你若不愿,或不舒服都不必勉强,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喜好,只当是……”

  楼砚雪一闭眼,喉咙微微有些酸涩,胸口闷闷的。

  “只当是意外好了。”楼砚雪轻飘飘地说着。

  空气沉默了两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随即是直抵心灵的酥麻。

  关止不知何时用那犬齿含住楼砚雪薄而红的耳廓,轻咬了口,而后变成了一遍遍的轻啄。

  “不好。”关止沉声道,“我当真了。”

  楼砚雪倏地睁大了眼,满脸震惊地望着关止。

  有一瞬间,楼砚雪有种不认识关止的错觉,他甚至怀疑关止是否早就知晓自己心思。

  他还未来得及深想,下颚便被抬起。

  关止粗糙的掌心覆在他的侧脸,垂下的眼眸情愫暗涌,将昨晚那个堪称为亲的吻彻底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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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止的吻技谈不上多好,毕竟在今日之前也无经验可言。

  他只是凭本能地亲吻楼砚雪。

  两人的唇紧密贴合,滚烫无比,呼吸近距离地纠缠。

  关止的掌心没太多动作,或者说不敢有太多动作,规矩得紧,深怕稍有不慎引起楼砚雪的不适。

  然而楼砚雪明显比关止这个闷葫芦稍微放得开些。

  楼砚雪好歹也活了二十六岁,没经验不代表不晓人事。

  他双臂主动勾住关止的脖颈,仰着脖子回应热烈。

  关止平时规规矩矩,克己复礼,可眼前人不是别人,是他跟了十几年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同时也是他多次午夜梦醒的导火索。

  他哪里受得住这种蛊惑,呼吸逐渐粗重,掌心也情不自禁地覆在那细窄的腰间,吻得愈发霸道。

  楼砚雪不禁发出轻微地呼唤,将彼此意识拉回。

  “阿……阿止。”

  “嗯。”

  关止终于在楼砚雪喘不过气之前退了出来,连带着几根银丝,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而他全然不在意,径直舔了去,看得楼砚雪害臊不已。

  楼砚雪从未想过关止竟还有这么一面,在他眼中,关止就是个非常听自己话的人,方才偏偏有种被以下犯上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却不赖。

  世上不会有什么比心意相通还美好了。

  楼砚雪本就白,被吻红的唇宛若冬日的红梅,耀眼夺目,让人忍不住还想一亲芳泽,偏偏这人还不自知,也学着关止轻舔了下唇边。

  关止的眸色随着这人的动作暗下,直到楼砚雪焦急的声音将他唤醒。

  “糟糕!”楼砚雪余光扫到那刚缠好的纱布,已经有血晕出来了,拧眉道:“又流血了!”

  “无碍。”关止轻轻摇头,抬手搂住楼砚雪安抚道。

  “怎会无碍?!”楼砚雪蹙眉气恼道,觉得关止太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

  他不放心,又拉着关止坐到床头拆了纱布重新包扎。

  关止没再阻止,目光温柔地落在楼砚雪身上。

  在他眼中,这次的伤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值了。

  关止也是前几天才得知楼砚雪出行的真实目的,原本只是以为他贪玩,贪念自由,想把那几年在宫内辅政错过的时间弥补回来。

  后来从随从口中才得知,楼砚雪只是一直在找那个可以修复断剑的铸剑师,想把自己那把陪了他十六年的断剑修复好。

  殊不知,他如此宝贝大部分原因是这剑是楼砚雪第一次送自己的。

  送给了年幼的他,同时又陪他走过了风雨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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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一同长大的楼砚雪,关止有句话没说。

  其实“止心”剑一开始的初衷是让他万事皆止于心,不要被世事牵扯浮躁,永远保持正直,忠诚。

  只是后来的某天,“止心”意义变了。

  变成了止于爱一人的心。

  这是关止自己赋予的。

  多年来,关止将自己心意困在牢笼,不敢展露,保持着尊卑有别。

  而今牢笼被撕破,心意一旦给出便再也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