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是夜。
熹和山庄后院传来一阵瓷碗破碎的声响。
那价值千两的玉盏就这么碎了一地。
然而侧躺在软榻上的年轻男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14
这人身着一袭天然蚕丝织成的锦衣，矜贵尽显，泛着冷光的月色下，模样清晰可见。
宛若从画中走出的仙人，长发俊逸，柔滑地散落在玉枕上，肤白胜雪，眉眼似三月的桃花，颇有顾盼生辉之姿，那唇更如涂了胭脂般，只看一眼，便叫人挪不开眼。
然而此刻，他的庭院门口挤满了家奴，却无一人敢抬眼看软榻上的祖宗。
15
“凉了。”晏淮薄唇轻启，嗓音如玉器击打卵石，发出脆而轻的声音。
身侧的厨房管事弓着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期期艾艾道：“少、少主，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再给您重新做一碗莲子羹。”
“莲子可是今日刚采的？”晏淮挑了下眉，淡淡扫了眼身侧的管事。
只是这一眼便让管事害怕得受不住，刚擦干的额头又出了虚汗，连连应道：“是今日刚从集市收的，那商贩说是今日采的。”
“哦？”晏淮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轻蔑地笑了笑，“那可是你亲眼见他采的？”
“这，这……”晏淮这话显然将管事堵住了，一时间无法回答，只能低着头等待晏淮发落。
16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作为武林盟主的小儿子，晏淮一出生便受尽宠爱，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几乎都是极好的，脾气自然也骄纵蛮横了些。
这人对于吃食格外讲究，糕点得刚出炉的，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莲子粥的莲子必须保证新鲜，就是吃鱼也得有人将刺挑干净。
这挑剔的性子，就是传到武林盟主夫妇的耳里，也不会去说教他。
两人之所以这般溺爱自家儿子还有个原因。
当年晏淮母亲十月怀胎时，正值下一届武林大选。
为了让当时在任的武林盟主晏正明分心落选下一届武林盟主，有小人把心思放在了正怀着孕的武林夫人，也就是晏淮母亲身上。
那人买通贴身婢女趁机下药，武林夫人就这么不小心着了道，好在发觉及时保住腹中胎儿，但是遗留的毒素对胎儿依旧有影响，以至于晏淮一出生体重就轻。
长大后，晏淮身子骨也一直不如同龄人，总是隔三差五生病，到如今早已经过了及冠之年，身子骨依旧差劲，哪怕炎炎夏日，暖炉几乎不离身，这人一旦染了风寒，反应总是比寻常人反应大，身子又遭罪。
也正是因为这，大家对他的脾气总是格外容忍与纵容。
17
“行了，下去吧。”
晏淮乏味地挥了挥手，吃不吃莲子羹已经不重要，他方才有胃口，而今经过这么一闹腾早没胃口了。
“是。”
厨房管事听到这话悄悄松了口气，生怕小祖宗再起什么幺蛾子，溜得比兔子还快。
待人群散开，侍卫若影从门外进来，关上房门走到晏淮面前，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递给他。
“公子，玉笙楼刚出炉热乎的桂花糕买回来了。”
“怎么买的？”
不怪晏淮这么问，主要是玉笙楼此刻早就过了营业时间，已经打烊了。
若影晃了晃手中的剑，一脸平静道：“逼的。”
晏淮抬眸瞧了眼若影，这人比自己小两岁，在自己十二岁时便一直跟着他，当初还是个不谙世事，心地善良的小少年，会为杀死一只路边的野鸡而难受，如今……
罢了，也是他惯的。
“给钱了吗？”晏淮问。
“给了，翻了三倍，店家后来就自愿给做了。”
晏淮颔首，算是赞许若影这种做法，而后伸出那芊芊玉指捻起一块热乎的软糕，轻咬一口。
甜味顺着舌尖抵达口腔，味蕾被软糯的甜占满，终于将方才胸腔那股难闻又泛苦的药味压下。
晏淮唇角微勾，心情这才顺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