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绝不低头【完结】>第64章 我们这个戏的主题就是采阳补阳1

  阿飞忍受不住痛苦,怒喝道,“我问你有没有给我下药!”

  风逐雪把烙饼扔在一边,擦擦手,居高临下道,“是你自己练了邪术、走火入魔来怪我?”

  “不可能!”

  “你告诉我你近日和柳刀宗那小子在练什么,我才能治好你。”

  阿飞有苦不能言,死都不会承认他的武功。

  “我……”阿飞猛地瞪大眼睛,双目赤红,神智仿佛受了蛊惑,朝旁边的大石头劈过去。阿飞应声倒地,他扑在地上吐出一大滩乌血,浑身冰凉呼吸紊乱,嘴唇哆嗦不止。

  如果不是风逐雪,就是风萧萧临死前在亡灵书中动了手脚,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江淮不在的时候发作!

  不,不,也许就是风逐雪,他趁两人同床共枕的时候探过他的脉,发现亡灵书的痕迹后,趁阿飞现在孤立无援才下药逼他说实话。

  风逐雪十年前就和摩罗教教主交过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亡灵书的功法?

  阿飞的心性比他想的要坚忍很多,可是光靠忍是没有用的。走火入魔不是靠忍受就能消失,他暂时封住不代表能永远封住。

  书中描述走火入魔,要么死,要么有高手主动施以援手,毕竟如果自己一个人能解决的话,不会叫他如此难熬。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阿飞做选择,在这关键的时刻他想到最后的一种办法。他头痛欲裂,狠心咬住手臂,一点求饶的声音也坚决不漏出来,另一只手封住筋脉,不让内气到处流走,当然如此一做,他又变成了手脚不能动的残废,但眼下显然命比手脚重要。

  阿飞要是命大,或者柳刃没骗人,柳刀宗入门功法有点用处,至少今天能保住性命。

  风逐雪问阿飞,“你究竟练了什么功法?”

  “就是柳刀宗···的万仞决。”阿飞暂时稳住心神,只是眼神骇人。

  一定不是亡灵书,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万仞决就不一样了。它是柳刀宗一门较为凶狠的刀法,一共三重,若要修炼至大成,非千锤百炼、日夜不辍不可,每次使用都会耗尽心力,严重损伤内息,如此反复坚持到最后才有所成。

  苏裁冰便是练的此法,像江淮这类地位较低的都不能练。阿飞才刚开始,要是真练了这功有这样的表现就不奇怪了。

  风逐雪叹息道,“你早和我说,何必像现在这样。”

  阿飞垂眸,眼神晦暗不明。

  他对亡灵书已经达到了偏执的地步,甚至宁愿自残。

  风逐雪很失望,叫一个人低头有时候就是这么难。

  阿飞不知道的是,风逐雪尽管多年前是和摩罗教打过交道,那时的摩罗教教主亡灵书还没有动过一个字。

  教主死前将全部功法凝结在一张白绢上,随后油尽灯枯不久于人世,后来亡灵书辗转到阿飞手中。

  阿飞封死筋脉的方式暂时有了效果,就是心跳始终降不下来。

  风逐雪本意并非要为难阿飞,因而只是将他扶到石壁上坐下,随后蹲下来扒掉他的外衣。

  阿飞手脚都不能动,一双黑眼睛睁着,似乎要把风逐雪照穿。

  “你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住万仞决,今天发作,以后每隔段时间便会再次疼痛,直到变成活死人。”

  风逐雪脱他衣服是方便帮他治疗,却意外从他外衣内翻出来一张方子,慢慢念出上面的字,“采阳补阳?”

  阿飞努力伸手去夺这张纸,但筋脉都封住了,手根本抬不起来。

  “以活人之阳换取内功,逆转乾坤?”

  阿飞的身体颤了颤,脸色由红转青,纸上写的都是采男子精元之法,有坐下采的,有站着采的,有趴着采的,还有跪着采的,关键风逐雪就像没看过这些一样看得津津有味,面不红心不跳,阿飞浑身僵硬如铁,不敢直视风逐雪的眼睛。

  风逐雪继续往下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好半天才抬眸看向阿飞,“谁给你的?”

  阿飞死咬嘴唇,一言不发。

  “不说我现在就采你的阳。”

  阿飞立马说出夏大夫的名号。

  风逐雪一听,竟还真是老熟人,看阿飞的样子如何能再苛责他,当着他的面烧了这张纸。

  夏大夫此人有些神奇,他名字就叫夏大夫。

  他和风逐雪全然相反。风逐雪不曾变老,而夏大夫好像从未年轻过。风逐雪十多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七八十岁老头子的样貌。

  这老头早三十年前就成天在研究这些歪门邪道,那时还没研究出个名堂,所谓的“采阳补阳”过于痴人说梦,采阴补阳哪怕再为人不齿,王重阳至少还能讲出三四条道理。

  采阳补阳又是什么东西?

  真当人是皮球,这武功说漏就漏啊?

  风逐雪压根不信。

  当然,他不信的事太多,至于真假,其实并非是风逐雪一人说了算。

  人太傲慢必然一叶障目,而且年纪越大越顽固。

  夏大夫在这件事上花了三十年。三十年沧海桑田,江山易主,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这回阿飞直接瘫在原处没有动,他就算拦也是白费力气,好在他早已烂熟于心,纸可以烧掉,心里的念头却止不住。

  走火入魔的邪气压制了些许,阿飞勉强打起精神,专注消化这些到处游走的内气。

  阿飞已经和三个月前的自己大不相同。

  他明白危险的重要性,因为危险往往与收益并存。

  他不该惧怕和躲避风险,以后风逐雪再叫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事,阿飞不会再挣扎,更不会退缩。

  要像当初被风逐雪砍断筋脉、流落山崖时的那一晚,永远保持当时的那份决心。

  风逐雪不说话,山洞外冷风呼啸,雪时不时落进来。

  也许是环境太安静,阿飞沉下心来想这些天在宛平的遭遇,常常感觉孤独。

  铁西王死前,子女们全都不在身侧,钟离廷直接杀了他。钟离愉抛妻弃子,钟离忧身边倒是有个忠心的谢思眉。

  阿飞很想拥有真正的朋友,拔刀相助不计生死。

  韩棠溪自然算作他的朋友,可相处时间太短,终究遗憾。

  虽然暂时取得了江淮的信任,接下来阿飞却不敢保证他是否会为了亡灵书反目成仇。毕竟这样的事在阿飞身上发生过很多次。

  阿飞想了许久,认为朋友与爱人一样可遇不可求,只能随缘。

  身上热气渐渐消散,阿飞敏锐察觉到周身变化,这走火入魔之气竟然被他悄声无息地化解了,虽然还不能准确参悟其中缘由,一定有亡灵书的功劳。

  也许是已经进阶到第一式,过去对他来说是可以毁灭身体的力量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阿飞睁开眼,风逐雪的手竟然搭在他的手腕上,吓得阿飞手猛地一抖。

  “你干什么?”

  “你用什么办法化解的?”

  按理说,阿飞把内气封在体内的方式是医治走火入魔最糟糕的办法,纯粹在自残,而不是解决问题,爆体而亡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当风逐雪探到他的脉,奇怪地发现阿飞体内竟然清澈澄明,浊气仿佛是被自己身体吸收了。

  万仞决能有这种效果么?风逐雪偏巧没有研究过柳刀宗的刀法。

  在他印象里,柳刀宗也算是名门正派,对邪气颇为排斥,不会出现阿飞的情况。

  他怀疑阿飞说谎,但如今要是逼阿飞太紧,效果绝对适得其反。

  风逐雪的手再次摸到阿飞后颈处,阿飞猝不及防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阿飞自己反复摸摸脖子,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别人一摸就这个反应?

  “我在帮你清除体内余毒。走火入魔可能会反复发作。”风逐雪顺带解释了一下他的行为,“后颈有个穴位可以吸纳毒素。”

  阿飞不懂医术,无法辨别他说的这个穴位是不是编的。

  但想到风逐雪还要他做事,害人也不会挑这种时候,慢吞吞重新坐过去。

  风逐雪温热的手重新放在阿飞脖子后方,阿飞忍住不适隐匿亡灵书的痕迹。

  风逐雪的手掌光滑白净,这么多年和别人拼刀,他一次也没有受过伤。

  十年来,阿飞见师父手不沾血,身无半点伤,他极其羡慕。当他只是用竹竿练武时双手就已布满伤痕。

  要是爱因斯坦在,肯定说:“怎么可能,风逐雪一定是偷偷下山拉皮去了!”

  掌心触及皮肤微凉,阿飞感觉麻痒痒的,忍不住乱动。

  他扭头朝风逐雪看了一眼,正巧风逐雪也在盯着他,四目相对,阿飞闭嘴不说话,撇开眼看着石头缝里的蚂蚁。

  “忍着点。”风逐雪仔细试探阿飞筋脉。

  阿飞坚持片刻,发现这种痛苦比刀剑伤痛更难熬,浑身上下都在被小虫子啃食,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

  才过了一会儿阿飞就急切发问,“怎么还没结束?”

  “这才到哪儿?”

  “是不是你水平不行才这么慢。”

  “嗯,我水平不行,”风逐雪冷哼,“夏大夫说采阳更快,你想采吗?”

  阿飞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首先让他不齿,羞愤,而后却是隐隐的心动。

  一如他那样排斥采阳补阳的法子,却还能背得下来上面每一个字,每一个吸纳别人功法的运行轨迹。

  他无法否认,亡灵书开始放大他对成功、对杀人的欲望。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神功此刻就在阿飞手中,阿飞资质太差,光靠自己实在太慢。

  他还是抵制不住诱惑,开始变得贪婪。

  他其实已经不满足于杀死风逐雪,但阿飞置身其中,察觉不到。

  阿飞也很快过了心里那一关。

  夏大夫有一句话,阿飞认为十分有道理,也恰恰是风逐雪这种人不能明白,也弃之如敝履的。

  风逐雪年少成名,怎会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为了像他一样拔刀,能做到什么地步。

  人们永远崇拜强者,真正到了名利角斗场上,连女人都不会再同情弱者,都是各凭本事。

  至于贞洁,阿飞已经残破成这个样子,退无可退,所谓的贞洁真的重要吗?

  他难道还该想着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当一个人的生命中只剩下仇恨,他自己就称不上正常人了。

  仇人又怎么样?仇人也可以利用!

  阿飞按照记得的内容调整好内息,先瑟缩了一下,反手握住风逐雪的手,后者被迫停止运气。

  “你皮又痒了?”风逐雪皱眉。

  阿飞腾地转身扑过去,风逐雪重重地倒在地上,万万没想到阿飞这是做什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暂时没动,想看阿飞下一步动作。

  阿飞骑在他身上发愣,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好像在菜市场挑选肥肉的眼神。

  风逐雪猜测是万仞决邪气入心,病得不轻,今天这走火入魔绝对不止一次。

  但风逐雪很快就知道他猜错了。

  阿飞俯下身来贴着他的下巴,风逐雪看他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领口都拱散了,也不知道拱什么,阿飞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下嘴口,张嘴猛地朝风逐雪锁骨一咬。

  他咬得很用力,直接咬破血肉,尝到一股浓烈腥甜的血腥味,阿飞吸吮好几下直接吞进腹中,喝得入了迷。

  风逐雪一巴掌将他拍到旁边石头上,阿飞被血呛到拼命咳嗽,脸色苍白如纸,慢慢坐下,疲惫得不能再动一步。

  他一次性吸的有点多,短时间无法消耗风逐雪磅礴的内力,它们堆在阿飞体内无法游走,阿飞只能坐在原地喘气。

  阿飞费力抬手抹掉嘴边残留的血,喃喃自语,甚至带着挑衅的面带微笑,“采阳果然很快。”

  风逐雪阴沉着脸,阿飞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对,就是生气。阿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表情。

  毕竟他一向目中无人,怎么能接受被别人白白吸走功力?

  阿飞缓缓阖上双眼,眉宇间透着疲惫和痛楚,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他也终于彻底明白夏大夫的意思。

  他给的那药方不仅能吸收对方功力,还可以让阿飞产生菌子中毒类似的迷幻效果。曾经在阿飞第一次杀人时,闻到血腥味直接吐了出来。

  但现在,血是香甜的,身上是温暖的,断裂筋脉的疼痛彻底消失,世界美好到连风逐雪的脸看起来都不那么面目可憎。

  这就是练武的捷径,不需要天赋也不需要努力就能提升。

  阿飞以为捷径的代价只有尊严,这让他从此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