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良辰就是证明。◎

  有十六的血在, 江不孤的伤势很快算是稳定下来。

  可那近八碗的血,也没能让少年整条腿都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不过是白的渗人的腿骨上多了几层肉。

  十六醒来之后查看了他的状况,二话不说又开始放血。一回又一回, 从未说过什么。

  最后整个山洞里昏迷不醒的人变成了两个。

  良辰恐怕是透支了自己一直在保护江不孤。江咎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用血去滋养他。

  一周之后, 就已经醒过来能正常吃喝蹦跳了。

  小玻璃人将发生在蛇腹部内的事情快速跟几人说了。

  恐怕两人还真是羊入虎口, 是自己从那巨蟒的嘴里走进去的。它说起这个的时候脸色相当怪异:“我们当时着急, 并未细看也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波动哦,只当那是个石洞。”

  后来两人一路前进,察觉到异常的时候想要退出去, 但显然已经晚了。

  “蛇腹里死过不少人, ”小玻璃人的声音轻轻的:“我从蛇腹深处感应到了某种很强大的剑意。”它像是有些自责, 啧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头。

  随后抬头道:“我跟不孤说了,他说反正我们也出不去,就要进去看看。”

  “随后就找到了那枚剑府的符牌。也正是我感应到的剑意来源。”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两人在蛇腹里苦苦支撑到日上三竿, 良辰便迅速联系了江咎。只是他也很快的失去了意识, 本以为会就此葬身蛇腹。

  最后应当是林源放在江不孤身上的那枚宝珠灵器保护了他们。

  林源从江不孤脖子上取出一个被红绳穿着的小小的似琉璃一般的珠子。那珠子上刻有各种繁复的花纹,金线勾勒的细致又精巧。

  而此时,那枚宝珠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 林源刚将它取出来就在风中碎成了粉末。

  江咎和林源站在洞口,看着洞里两个沉睡的少年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季晗之和叶子这两天几乎负责了所有支援和帮助, 十六的状况也在两人的努力下得到了稳定。至少没有因为失血过多引发别的症状。

  只是这一回,恐怕他要养上很久。

  “你和季晗之, 打算去那剑府看看吗?”林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嗓子干哑到近乎撕裂。江不孤的昏迷像是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 他也许多天不曾合眼。

  江咎垂着眼睛, 他也见到了那枚剑府的符牌,心里对江不孤的愧疚更深。

  “等他醒了吧。等他们都醒了我们再去看看。”他喃喃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瘦却有力的手掌捏在他肩膀上,其上巨大的力道让江咎忍不住皱着眉毛抬头。

  林源的脸色很难辨。他这些天几乎再也没像以前那样不正经的笑过,落在江咎肩膀上的指尖摁的发白:“一定要找到剑胚,”

  “不要让不孤白受这么一遭。”他看向江咎,眼里带着些希冀。

  银发在空中划出弧线,江咎的视线转而落在坐在江不孤床边正为他擦脸的季晗之身上:“嗯。如果有的话,我们一定会拿到的。”

  “等不孤醒了,我们就去探探。”他看着江不孤苍白的脸色,又想起了季晗之递过来那枚符牌时候的表情。

  那是一种带着自责的痛苦神色,安静的心音让江咎觉得恐慌。

  ……

  江不孤醒来的那一天,山洞里只有江咎和季晗之。

  十六和叶子两人去寻找之前他们在某处水潭边见过的灵草。那东西有固本培元的功效,对现在的十六和江不孤,哪怕是江咎来说都是非常有用的。

  出了之前江不孤这档子事儿,现在十六和叶子外出,江咎和林源之中一定会抽出一个来陪着。这次便是林源陪着去的。

  江不孤的嘤咛声几乎瞬间吸引了江咎和季晗之的注意力。

  他腿上的皮肉就功能性来说已经完全长好了,但曾经修炼的血不能再重生,少年的修为势必要跟着回落一大截。皮肤的颜色自大腿中段开始有了脱节的变化,新长出来的部分白的像是初生的婴儿,细嫩又瘦弱。几乎是没有锻炼过的状态,曾经的肌肉线条也一并都在此次消融了。

  “不孤!感觉怎么样?”江咎迎上去拖住了少年的后背,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二哥?”江不孤昏昏沉沉的醒来,迷蒙的视线落在围着他的江咎二人身上:“晗之哥?我这是……”

  他还没说上什么,就突然抬头道:“晗之哥!剑府!我找到了剑府的符牌!”少年昏迷了太久,嗓子干透了,声音哑的不成样子:“符牌呢,”他看向自己的手心,一片空荡,便转头去抓江咎:

  “二哥!你有没有见到那个符牌!那个小小的只有半个手掌大的,我可能是掉在哪里了!一定要找回来!”

  江咎将他拥进怀里。

  他控制着力道,昏迷的两个半月里,怀里的少年清瘦了不止一星半点。曾经还有几分圆润的脸如今也尖的吓人,眼底带着恐怖的青。身上的白色外衣空落落的,一抱像是抱了一团轻飘飘的空气。

  似乎他一用力,江不孤就要散架了。

  “都没事,已经拿到了。”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哽咽的抬手去摸江不孤脑后的头发,一遍遍的顺下去:“拿到了,你晗之哥很高兴,谢谢不孤。”

  江不孤松了口气,怔愣着抬起手拍了拍江咎:“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要是符牌丢了,我都……”

  江咎紧了紧臂弯,季晗之的手轻轻落在少年头顶上。那头银色的长发不像是之前那样光华又靓丽,反而有些干枯了,四下炸着,毛茸茸的竖在头顶上。

  这次他的发尾也被那石蟒的胃液溶解了一大片,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林源干脆一咬牙,齐着少年的肩膀把下面的部分全部剪掉了。

  【傻子……】

  【一家都是傻子……】

  江咎的头埋在江不孤颈边,高大的身躯将瘦弱的少年裹起来,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你吓死我了……”声音哽咽,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去顺少年的后背:“你吓死我们了!”

  江不孤一直愣着,此时终于像是反应过来。渐渐在江咎怀里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嗯。我也要被吓死啦!”他脸上笑着,眼圈和鼻子却渐渐红了,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那蛇腹里头好恶心的……我以后再也不吃蛇了。”

  “能再次……呜……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一滴眼泪掉下来,随后一切便顺理成章的如开闸的洪水。

  “哇啊…呜呜……哥……”

  他声音凄厉又揪心,听的季晗之也忍不住侧过头指腹擦过眼角。

  江咎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是隐忍的自责和难过。

  少年憋的太久了。他这一生被江怀冕保护着,虽有各种不如意和艰难的时刻,却从未像这次一样这么令他害怕和恐惧。

  他到底也只有十七岁。离死亡,离离开他的家人朋友,也只有一步之遥。

  “呜呜……呜……”

  整个山洞里都是他劫后余生的不再遮掩的凄厉哭喊声,听的人心里揪疼。

  江不孤整个人哭的几乎抽搐,在江咎怀里蜷缩成一团,后者前面的衣襟已经被眼泪尽数沾湿。江不孤手指紧紧的扣着江咎的后背,用力的像是要扎进去。

  江咎和季晗之谁也没阻止他。

  他门也差点失去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我的腿……呜,是十六吗?”江不孤哭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后知后觉的去看自己的腿。

  “是啊,”江咎摸了摸他只到肩膀的头发:“要好好感谢你十六哥哥。”

  “呜,谢谢十六哥哥呜呜呜。”他刚哭完,声音还有些哽咽。

  “不用谢。”叶子林源他们正巧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十六声音清朗带着笑意,怀里还抱着一大把不知名的草叶:“今天熬的药肯定难喝,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喝。”

  “十六,十六谢谢你!”江不孤坐在床上,有些羞赧的从江咎怀里出来。

  十六放了药材,手在少年头顶上摸了摸:“醒了就起来,这段时间你要多走走路,少躺。修为都还会回来的。”

  宽慰了一会儿,山洞里又各忙各的。

  江咎站起身让林源陪着江不孤说话,他拉着季晗之出了山洞。

  “不孤也醒了,过两日休整片刻咱们就向远古剑府出发。”他手指拂过季晗之的黑发,看着青年坐在大石头上。

  【远古剑府啊……】

  “嗯。”季晗之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等此间事毕,我们再去一趟南裕城,如何?”他视线落在季晗之身上。

  “是要回去的。”季晗之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这些日子,另一个季晗之也出来过两次。

  一次是在江不孤刚回来没多久,季晗之夜间睡觉的时候第二日一早突然就换人了。一次就在江不孤醒来的前两天。

  山洞里的众人渐渐习惯了另一个年少的季晗之,他也很快就适应了现状,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便又睡过去,换回了现在的季晗之。

  年少的季晗之出现的次数和频率似乎变得高了一些,但在外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江咎思索片刻,只觉得这事儿恐怕还没算完。

  “南裕城之后,我们恐怕还得再回一趟北域。”江咎看着远方的山峦,声音很轻:“我死过又活过来的事情,还要再查一查。总觉得这事儿压在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转过头去,视线和季晗之在空中相交:“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良辰就是证明。一百年前的南裕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而三十年前的北域又发生了什么……”

  “良辰,也是季误,它是最重要的钥匙。”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起来,其实我们不孤应该已经十七岁快十八岁了……紧急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