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生后全世界异变了【完结番外】>第41章 和平州(二)

  林安屏退众人, 将小提琴放回小提琴盒里,直起身,脸上挂着宛如假面般的微笑,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提前好几个月寻找这些乐器,再找人排练, 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兰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记忆里的林安话很少, 是个恬静淡然、心思纤细敏感的男孩, 会因为蝴蝶在花朵上逗留而停下脚步, 会坐在公园湖边安静看雨……

  11年,林安的变化太大了。

  见兰淅不答,林安自顾自说了下去,“找人排练倒是还好, 主要是这些乐器不好找,啊对,还有乐谱, 要知道, 在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 找什么都不方便。当然,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拿捏你, 我只是很高兴你能重生,兰淅。”

  兰淅避开林安的视线,反问:“你几个月前就知道我会重生的事?”

  林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极夜期的某一天, 做梦梦到的。”

  “你的异能?”

  林安笑而不语, 兰淅于是不再追问, “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先知’,你的目的是什么?”

  林安叹道:“看来兰淅你对自己的身份还不清楚。”

  “我的身份?”

  “你还不明白吗兰淅,你是神啊。”

  林安负手,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有神才能不死不灭,无限重生。”

  “我的目的,自然是为‘和平州’留下你这位神明。有你在,‘和平州’就是人类的曙光。”

  ……

  林安离开了。

  兰淅紧绷的神情稍稍松懈。

  说他是“神”的人,除了周楠,又多了一个。

  兰淅:“唉。”

  兰淅将贺雪生搬到二楼,发现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大概“先知”只考虑到他,并没有把贺雪生计算在内。

  兰淅再次:“唉。”

  都快记不得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

  将贺雪生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兰淅拉上窗帘,退出房间。

  兰淅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房间里,贺雪生的身体又开始了缓慢生长,四肢拉长,最后从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彻底变回成年男子,胸口处闪着亮光,一枚小巧的能量核悬浮于贺雪生心脏处,缓缓向下融合,与贺雪生融合。

  同源力量的相融,令贺雪生眉心拧紧,他意识清醒地做着梦。

  跟随梦境,贺雪生看完了凌九的一生。

  他看到无数光点撞入凌九的身体,看到凌九在废弃站里捡起一个平板,看到凌九制作一个又一个和兰淅模样相同的仿生人,看到凌九找到无数时钟嵌入“心脏”,看到凌九十年的孤寂与等候……

  若说前面连篇累牍的记忆枯燥无趣,那凌九后面的记忆可谓“活色生香”。

  贺雪生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凌九的记忆里看到兰淅。

  看到兰淅主动讨巧、亲吻仿生人的下颌与嘴唇,看到兰淅大胆露骨地引诱仿生人,让仿生人冰冷的手握住自己柔韧纤细的腰肢。

  与伊兰斯构造的梦境不同,因为贺雪生很清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悲鸣、不甘、哀戚、心痛……等等情绪挤占胸腔,最后,蓬勃的怒意压过一切。

  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床上,贺雪生双手握拳,手背上青筋毕露,薄薄的眼皮下眼球滑动的轨迹清晰明显,然而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没法睁开双眼。

  凌九的记忆走到尾声,画面骤然一暗,贺雪生猛然跌入下一层梦境,清醒的意识瞬间迷蒙,贺雪生突然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他仿佛成了一团流动的雾,或是没有实体的光,在不大的箱子里飘荡。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段时间,贺雪生听到有个男人在箱外虔诚地许愿。

  “神啊,我恳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贺雪生无所谓救与不救,他不想回应,可是箱子被打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撕扯感传来。

  明明没有身体,却还能感受到身体被撕成两半的痛苦。

  再然后,贺雪生感觉到他的另一半被人夺去了。

  贺雪生出离愤怒,他从有神智的那一刻起,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愤怒。

  他一次又一次用无形的身体去撞击箱壁,他要把自己的那一半找回来,那对他很重要。

  终于,箱子在贺雪生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被撞出裂痕。

  贺雪生飘出箱子,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自己的另一半,他飘过山川湖泊,在人类世界的高楼间穿梭,一开始,贺雪生能感应到那一半的所在,可是这种感应在突然某一刻断裂。

  找不到、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绝望与毁灭不断交织攀升。

  贺雪生最后选择分裂自己,将自己裂变为无数金色光点,飞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找到祂、找到祂、找到祂!】

  这是贺雪生对分身们下达的唯一指令。

  随后,力量所剩无几的贺雪生落到雪原上,他忘记了一切,变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在漫天风雪中发出第一声响亮的啼哭。

  有人路过雪原,捡起了雪地上的婴儿,粗糙的拇指掀开婴儿的眼皮。

  “绿色眼睛?”来人讶异一瞬,紧接着道,“以后你就是我贺平川的儿子了,我想想啊,你既然出现在雪原上,便叫雪生吧。”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贺雪生。”

  贺雪生一日日长大,在贺平川的教导下,三岁就学会了开枪,五岁时已经能和大他好几岁的男孩打成平手,当他成长到十三岁,军营里再无人是他的对手,包括元帅贺平川,于是,贺雪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军团长,有不服者,揍趴即可。

  少年贺雪生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矜持,唯一不冷静的一次,是听到了兰淅的歌声,就此,二人的命运开始交叠。

  命运始于一场任务,某支境外势力入侵,混入雾城某商场,恰好当时商城里有个明星在商演,凑热闹的人多,想疏散都难。

  如何在不打草惊蛇、又确保民众安全的情况下解决此事,贺雪生脑子里滚着好几个方案,头痛不已,直至一道曼妙的歌声,突破空间的限制传至耳中。

  灵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战栗感从指尖传递到身体各个部位,最后半边身体都酥透了。

  贺雪生没有忘记任务,相反,他在一首歌的时间内极限完成任务,如风过无痕。

  商演的小明星,以及围观群众并不清楚就在不久前,他们所在的商城内经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

  小明星已经唱完准备离开,贺雪生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硝烟气息,他混在人群中追随对方而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兰淅”。

  对方回了头。

  汹涌人潮中,贺雪生猝不及防与兰淅对视了一秒。

  短短的一秒钟内。

  贺雪生脑子里滚过无数念头。

  最最深刻的那一个是:

  我找到他了。

  床上,贺雪生握紧的拳慢慢放开,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放空,过于庞杂的记忆没有线头,便是一团乱麻。

  贺雪生细细梳理着记忆的开端,楼下却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那是兰淅在弹琴。

  ……

  阳光静静照着黑白琴键,兰淅坐在琴凳上,十根修长莹白的手指放在琴键上,久违的触感令兰淅心神微漾。

  兰淅深吸一口气,置于琴键上的十指灵活地跳跃,一个个或低沉或轻扬的音符跃于指尖。

  倘若东明在此,发挥他那尚未完全退化的音乐素养,便能在第二个音符出现的刹那听出兰淅弹奏的正是李斯特的b小调奏鸣曲。

  整首钢琴曲从安静中开始,神秘莫测,又带着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晦涩。

  第一次听,或许会觉得它忽快忽慢,快与慢的分界线并不明晰。

  兰淅在学这首曲子的时候,老师告诉他,曾经有个学生在上台表演时,长达三十分钟的演奏,能把台下的人弹睡着。

  随着旋律的上升,曲子中蕴含的神秘感与危机感扑面而来,兰淅逐渐忘却自己正在弹奏,他完全沉浸在曲子当中,仿佛一下从阳光绚烂的末世“和平州”,穿越到夜晚的乡野,提着一盏在摇曳的风灯,踽踽独行,前方是黑暗且未知的,手里的灯是除了月亮之外唯一的照明。

  身边呼啸的风声时大时小,风大时几乎要将人掀翻,风小时却只能轻轻卷过指缝,连溪中明月的倒影都不起涟漪。

  危机潜伏在泼墨一般的夜色中。

  正如曲子进行到高亢部分,低音振聋发聩,如同千军万马,来势汹汹。

  兰淅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动作行云流水,反观他的面庞,——双目紧闭、红唇轻抿,眉心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

  音乐构建的幻境中,兰淅在夜色中遇袭。

  震音愈发磅礴,连手指尖都敲得发麻,仿佛在同无形的敌人厮杀缠斗。

  突然一个刺耳的长滑音,兰淅猛地睁开双目,呼吸急促,长达半刻钟的演奏,疲劳程度完全不亚于长途跋涉。

  片刻后,兰淅沉默地阖上琴盖。

  有人说这首曲子是作者一生的写照,斗争与冲突,虔诚与信仰,包含了对爱情、哲学的思考,行至最后,不是恢弘磅礴,而是朴实无华,正如每一个人的生命尽头,是如月色流水的静谧恬淡。

  兰淅深知,他弹不到尾声,索性中途停下。

  他还行走在黑暗长巷中,四周潜伏的危机随时都能将他吞没。

  “先知”、纪午,施院长……

  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还在沉睡的贺雪生,让兰淅稍稍欣慰,他并非独自一人。

  “怎么不继续弹了?”

  男人淡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兰淅猛地扭头,身姿高挑的贺雪生半倚在墙边,眼眸如春日碧湖,盛着最明亮的日光,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兰淅。

  不知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本章抽5个100点,真的没人评论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