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芳香疗法【完结番外】>第1章 似梦

  李信昀先闻到的是一股香气。

  黑暗之中,一缕似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呼吸之间,挥散不去,从他的一呼一吸之间涌入,占据他的身体里每一个角落。这香气有些馥郁,又夹杂着淡淡的苦,仿佛是有实质的,将李信昀包裹起来。

  如同幻觉,但分明又太清晰了。

  李信昀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香气。

  可香气本来就是看不见的,因此这便显得他的想法很是荒谬。而且他的眼皮很沉,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试图感受周边的一切。

  但李信昀什么也感受不到。

  视觉,听觉,触觉,全部都消失不见,他全身剩下剩下的唯一感官只有嗅觉。

  他的身体如同被巨山压倒,沉重得抬不起来一根手指——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感知到自己的手指在什么地方,整个人连同灵魂仿佛被扔到了虚空的某处。他一点也没办法睁眼和动弹,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世间唯一存在的仿佛只剩下那股香气。

  于是李信昀便只能尽力去感受那股香气,这成了他在虚空之中唯一能感受到的事物。

  恍惚之间,李信昀终于分辨了很久——那是苦橙的香气。

  这苦橙的香气令他想起少年时所居住的镇子里的那棵橙树,在知晓了这香气的来源之后,这香气便仿佛开始具象化,并且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苦味慢慢减去,甜与香渐渐加浓,在李信昀的脑海中几乎能描摹出一棵苦橙树从抽芽到果实熟透的全部过程。

  于是他所有感官都被那清苦又馥郁的香气所占据,慢慢地,在这香气之中,李信昀开始做梦。

  梦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用十分温柔地声音亲昵地叫他的名字:“阿昀。”

  一声又一声,分明只是呼唤名字,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暧昧感,令李信昀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有点烧了起来。

  李信昀四下搜寻声音的来源,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显出来一个人男人修长高挑的轮廓。

  梦境的光线太过昏暗,他完全辨不出来那男人的样貌,只看得见一抹模糊的剪影。李信昀只觉得他的声音如初春刚融化的雪水,有一点天然的冷意,但被足够温柔的语态所化解,便成了一泓完全的春水,柔柔地裹住李信昀,使他沉溺其中。他便看着那抹剪影朝自己走来,靠近了自己,然后俯身吻自己的唇。

  那吻起初是轻而柔的,男人的唇落在李信昀的唇上,像是一滴雨,一缕风,轻轻掠过,像是不带有什么含义。但只过了片刻,这雨这风就变得急烈起来,化作了疾风骤雨,而这疾风骤雨辗转地落在李信昀的唇上,掺杂了一种暧昧的、缠绵的、糜乱的情思,风和雨本该是冷的,但这风雨却带来一种令人心浮气躁的热。

  李信昀被吻得猝不及防,在梦里仿佛一切思绪和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了。

  ——等一等,吻?

  李信昀后知后觉地被这梦境所震惊:艹,他为什么会做一个被男人亲吻的梦?

  亲娘咧,他可是个直男啊。

  他思索的这片刻,这场景便如烟雾一般散去了,像真的只是一个荒诞的梦,不曾存在过。而李信昀却还记得唇上的触感,强烈得存在感让他怀疑这并非是一场梦。

  可如果不是梦,那能是什么?李信昀怀着疑惑又陷入黑暗之中。

  但这场荒诞的梦还未做完。

  李信昀还未从梦中突兀的一吻回归神来,场景便转到了另一处。再次从黑暗中走出来时,李信昀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似乎是个花店,架子上、地面上、门口处拥拥簇簇地摆着许多花,而他就站在其中。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瓷白的小花瓶,花瓶之中插着几只似乎是从什么树上折下来几枝花,热热闹闹地拥簇在瓶口。枝叶繁茂的深绿色的叶间点缀着白色的小花,伸展的花瓣如同夜空之中的星星,零零落落地展览自己的姿态。

  小白花和叶子一起发出清甜的却又带着微微苦涩的香气。

  明明花店里有许多的花,但李信昀却还是只嗅到了这一种花的香气,占据了他的呼吸。

  是苦橙。是李信昀方才闻见过的那种香气。

  门口的风铃丁丁零零地一响,一名男子从门口进来。李信昀依旧还是看不清他的形貌,他身上像是罩着一层朦胧的雾,但李信昀却不知道为什么能够非常清晰地确定,这个男人一定是方才吻自己的那个男人。

  男人推开门朝李信昀走过来,朝他张开双臂,而梦中的自己也迎了上去,被他拥入怀中。男人的双臂将他揽入怀中,附在他的耳边,依旧用很温柔的声音叫他的名字:“阿昀。”

  如同什么咒语。

  男人拥着他的手变紧,有微冷的指尖从他的衣摆处伸入,像是一条危险的蛇,在他的皮肤上游动,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缠住了李信昀,让他无法逃脱。

  李信昀应该推开男人,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反而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他同这男人亲密地接吻,呼吸与呼吸交缠,任由他有些暧昧地抚摸自己的身体。李信昀甚至能够感受到那覆盖在自己腰上的,如蛇一般冰冷的指尖,已经被染上了一种属于欲望的热度。

  李信昀慌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演变成一场荒诞离奇的春梦了。

  可他为什么会做一个跟男人一起的春梦呢?虽然李信昀清心寡欲了二十几年,但也不至于欲求不满到这种地步吧?李信昀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并不是解答自己的疑惑的时候。

  李信昀觉得很不妙,非常不妙。

  这梦绝对不能再做下去了。

  要醒来。一定要醒来。

  如果李信昀这梦再做下去,就真的要发展得不可描述了——绝对不行。

  大概是要醒来的念头过于强烈,于是这一切场景便又突然地消失,而这一次李信昀没有再陷入黑暗之中。

  李信昀终于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明亮的灯光,空气之中,确实有一股隐约的苦橙香,这一次并不同于梦中的似真似幻了,李信昀清晰地感受到了真实感,那香气如烟如雾,侵入李信昀的呼吸中。

  然后再看见的是旁边的点滴架,输液瓶里的液体正顺着软管一滴一滴流进自己体内——映入眼帘的景象实在过于清晰了,李信昀的眼睛不怎么习惯,因为他记得自己近视度数并不低。

  医院?

  李信昀一时脑子有点糊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了,他有点惊慌失措。

  他睁着眼睛望着输液管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叫李信昀。

  或许大脑一时还太迟钝,除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时想不起来更多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躺在医院?他想要回溯自己的记忆,大脑却似乎陷在一团雾中,那团雾太浓了,怎样也挥散不开,怎样也没办法变得清醒。

  但来不及细想,李信昀便看见床边坐着的一个男人——李信昀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否真的是男人,因为他实在很美——李信昀贫瘠的文化水平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男人的样貌。他的面容实在是过于精致,似乎每一处五官都是经过精心测量而生的,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五官过于浓艳了。尽管英朗的脸部轮廓中和了几分这种浓艳,可是用英俊或是帅气来形容他又似乎并不足够,或许还是“美”这种似乎看起来并不怎么合适的词语更恰当。

  男人靠在椅子上,那张椅子对于男人高大的身形来说显得有些局促。他微微阖着眼,似乎是在小眠,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在耳侧和头顶微微支出几缕。他闭着的眼睛显出一双长长的睫毛,如停驻着一双蝴蝶,微微颤动,叫人不敢惊动,忧心它们会飞走。他的头一下一下点着,点得李信昀想伸手去托住他的头,生怕他失去重心从椅子上摔倒。

  李信昀顺着他的脸往下,半挽起来的衬衫袖子露出一双结实的修长的小臂,小臂上分布着并不夸张但一看就十分有力的肌肉,是李信昀会非常羡慕的那种肌肉。

  李信昀想动一动手掌,可一时却竟然没有动起来,一是他的整个身体都酸软无力,二是他发现自己手掌似乎被什么束缚着。

  李信昀视线下移,便看见自己的手正被紧紧握在这个男人的手中。

  李信昀想叫人,但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干涸而滞涩,像是有许久没有发过声,因此嗓子已经并不习惯吐露语言,只能无声地张了好几次嘴。他的身体也无法动弹,像是一台久未使用的机器,一切的零件都是老化的、陈旧的、锈迹斑斑的,重新启动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完全散架。

  李信昀很艰难才动了动手指,但男人握着他的手太紧,他的指尖只能很轻地抽了一下。

  但仅仅只这一点点微末的动作,便将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猛地惊醒,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睁开便对上李信昀的眼睛,然后双眸之中迸发发巨大的喜悦和爱意——

  爱意?

  不等李信昀想清楚这男人眼中为什么会有“爱意”这种情绪,男人已经俯在床边,用双手握住他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叫道:“阿昀?”

  很熟悉的声音,李信昀似乎在哪里听过。

  “阿昀,你终于醒了!”男人握着他的手滚烫而颤抖,他望着李信昀的双眼中集起水光,似要落泪,“你等一等,我叫医生来。

  李信昀想起来了——这声音,分明就是在方才的梦里所听见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