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玦不说话,反而露出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直直看着自己,徐砚嘉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受,很奇怪,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于是下意识地回避开他的眼神。
“我最近累得肩颈疼,不管你了我得先去泡一会儿。”
话音刚落便敏捷地溜走了。
看见人逃走般的背影,梁玦才倏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愣神和徐砚嘉的反应,无奈地笑了笑。
窗外的朗月清风把错乱的思绪吹远了些,他定了定神,窗帘拉上,换了身衣服也往里走去。
完全没有想到今晚之后的事会完全失控。
*
宋风庭院里,水汽氤氲的私汤上洒满了玫瑰花瓣,漂浮甜品台上摆着一根香薰蜡烛,透过密竹的缝隙可以看见院子里青石板的小路。
徐砚嘉背朝着门的方向,伏在打磨光润的石块上,借着滚烫的水温洗去满身的疲惫。
梁玦穿着的民宿提供的一次性拖鞋,踩在大理石铺面上的声音很轻很轻,他也没有出声惊动徐砚嘉,只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徐砚嘉的头发在春天来临时重新剪短,微微沾湿的发尾垂在耳侧,往下勾勒出美好的弧线。浴衣大半部分已被浸湿,印在形状漂亮的肩胛骨上,像是一只舒展的蝴蝶。
梁玦想起徐砚嘉画画时微弓起的背,呈现着与此刻相同的美丽。
这不过现在的徐砚嘉更加纤瘦了。
这段时间应该很累吧?
他终于抬脚走进池子里,徐砚嘉这才猛地抬起头回望近在咫尺的脸,很惊讶的样子:“我完全没听到你走近来的声音。”
他微微仰着头,嘴没有合上,一副特别无辜的模样盯着梁玦。
梁玦喉结滚动,移开了目光,而后又温柔地问道:“吓到了吗?”
徐砚嘉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道:“最近太累了,人晕晕乎乎的,对周围的声音和变化都特别不灵敏。”
他一边说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秒梁玦靠过来,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始终不太擅长怎么安慰人,只能渴望用这种方式消解一些他的疲惫。
徐砚嘉本来是侧着脑袋倚在梁玦肩上,不知不觉就身体连着脑袋一起转了个圈,下巴抵在他肩头,整个人都贴在他前身,把所有的重量都卸到他身上,舒服地发出黏糊糊的笑音。
梁玦也笑了,把手环过徐砚嘉的背,更好地托住他,低声道:“你好像是软体动物……”
“对呀。”徐砚嘉完全不否认,享受着此刻的放松。
梁玦的肩膀宽厚,胸膛结实,被他搂在怀中像是被罩在一层柔软绵密的网里,忍不住想往下滑,却又被有力地支撑住。
徐砚嘉的思绪无主地飘飞,突然就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
“嗯?”
“上次我们宿舍一起来这玩的时候,这间民宿的温泉还不是现在这样每个房间单独配备的。”
“当时我一直盯着你的腹肌看,现在
我直接靠在上面。”徐砚嘉有些神气地说道,闭着眼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我感觉到了。”
“嗯?”
“你盯着我看得这么明显,我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吧?”梁玦笑得懒倦散漫,低声道,“别这么直白地看着别人,会出事的。”
“怎么了?我就看。”徐砚嘉不服输地回应道,一边说一边从他怀里退后一步距离,目光下移,顺着浴衣交叉的领口往下延伸,手指拨动着衣领。
指尖缓慢的动作像是无意识的挑逗,偏偏眼神又纯情得不掺一点杂质。
梁玦承受不住,直接用力把衣服扯开:“这样看。”
这道声音低沉性感,徐砚嘉更觉得此刻莫名气氛怪异,手在空气中陡然顿住,“哦”了一声,再看向刚才的位置时,只剩下一片块垒分明的腹肌,刚好被滚烫的水温蒸得发粉。
明明经常看到这样的光景,甚至在宿舍第一次见面时梁玦就是一副美男出浴的扮相。此刻徐砚嘉竟然觉得脸越来越热,心跳砰砰地跳动着,目光不自觉躲闪。
空气粘稠得快要窒息过去。
“要不然你先去洗澡?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梁玦看出他的紧张,询问道。
“…哦,好。”说着徐砚嘉便慌忙起身,往房间内走去。
温泉水顺着他的小腿滑落,露出的脚踝因为刚被水蒸气蒸过,更显得光洁粉嫩,引人注意。
他脑子有些混乱,进浴室地时候忘了拿换洗的衣服进来,于是又折返出去。终于磨磨蹭蹭地洗完,出浴室时便正好碰到刚进来的梁玦,对视一眼,又匆忙移开。
徐砚嘉愈发紧张,感觉大脑变得越来越轻盈。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梁玦刚才喝了好几杯酒,只不过这从ktv订来的一箱酒估计都是掺水的专供酒,梁玦脸都不见红,更不说真的醉了。
不像上次梁玦替自己挡的那杯tomorrow,一杯足以将人放倒。
那一次梁玦还忍着醉意不让自己与他共处一室,害怕不小心发生什么事。
而今晚恰恰好又喝了酒。
徐砚嘉隐隐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又似乎有点期待会有什么事发生。
仿佛是命运的两颗珍珠,在这一晚终将连缀成线。
梁玦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徐砚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睡着了吗?”他轻声问。
床上的人不答话,似乎是被打扰到了一般,梦呓般发出“嗯”的一声,转了个方向,姿势摆得更自然了些。
梁玦笑了笑,暂时没点破。
他把主灯摁灭,留下床头灯,然后绕道床的另一侧,轻手轻脚地上床整理好盖被,同时非常自然地说道,“你知道吗,你装睡和你看人腹肌一样明显。”
话落,梁玦看见徐砚嘉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徐砚嘉的面色红润,嘴唇如同晨露般莹润,梁玦不自觉地凑近了一些。
感受到眼前的光线逐渐被遮挡,徐砚嘉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刚才转了个身?又恰好和我面对面了。”
徐砚嘉很想说是,刚才只顾着演得像,怎么忘了梁玦要睡在自己另一边,自己还提前转身过来面对着他,这不是给自己装睡的表演添加难度吗?
救命啊,他现在再转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还没作出具体的反应,他便感觉到有一阵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脸颊。
下一秒,脸颊上就有人的手触摸上来。
梁玦近在咫尺。
徐砚嘉还没有睁开眼亲眼看见,便可以完全推想出梁玦此刻的模样。
他半躺着,一只手肘撑在枕头上,一只手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脸颊。目光可能停留在自己的眼睛上,因为他曾经温柔翻弄过自己的睫毛。也有可能停留在自己的嘴唇上。
徐砚嘉突然心中一紧。
果然,靠在脸颊上的手慢慢移到唇边,指腹压了压嘴唇,带来熟悉的触感。
“我要准备亲你了。”梁玦突然出声预告道。
徐砚嘉在脑里飞速处理着这句话的信息。
以往和梁玦接吻,除了第一次被电话打断的未完成的吻是有提前预告的,其他时候都是梁玦情不自禁地压上来。
而此刻趁装睡时故意说给自己听,像是故意拱火,暧昧难抑。
徐砚嘉心跳砰砰加速,感觉耳根越来越烫,就快要掩饰不住了。下一秒,有柔软的东西贴住嘴唇,初是薄冰一般的凉,而后渐渐变得如同水纹般细腻柔软。
梁玦吻得不深,细碎落下,随发不经意地扫在徐砚嘉的眼睑上。而后男人似乎不餍足于此,轻轻撬开徐砚嘉的牙关,研磨着他的舌尖,温柔得稳得更深。
满室静谧,徐砚嘉闭着眼,却能清晰得听到深吻时的吮吸声响,耳根滚烫,却情不自禁地产生过电般的感觉,酥麻感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深刻地感知到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
下一秒,终于伸手推了一下梁玦,让缺氧的脑子终于能够尽情呼吸。
然后皱起眉,佯装被吵醒之后的模样不满地看着他:“你干嘛呀?”
梁玦轻压了下他半眯的眼,没有答话,沉默地与他对视。
夜色像他的眼睛,迷人又危险。
徐砚嘉突然更觉得心虚,也不知道这份心虚来自哪里多一点。
他心如擂鼓,思考着如果他再不说话,他该说些什么来把这一段糊弄过去,然后就看见梁玦突然朝自己靠近,挡住了背后床头灯发散过来的光。
梁玦喉咙干燥得厉害,沉声道:“你知道我想干嘛对吧?”
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徐砚嘉脑袋往后缩了缩,脸烫着,一言发不出来。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
“可以吗?”梁玦没有再逼近,眼里压抑着岩浆般涌动的热切,等待着他的答案。
徐砚嘉心慌意乱,缓缓,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任由直觉做主点了点头。
他想的。
清澈的眼底流露出肯定和期待的笑意,像是投递进壁炉里的油信,他看见梁玦眼里瞬间燃烧起干柴烈火的欲望。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吻砸下。
徐砚嘉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昏暗,只听得见快要冲出胸腔的心跳。
………
未完全拉紧的薄纱透着窗外的月色,也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徐砚嘉觉得眼里雾气弥漫,仿佛看见了月色下交织摇晃的竹影。
意识像是脱离了身体,兀自漂浮到洒满月光的海面上,被海浪拖着摇摇晃晃。心脏被海水浸透,咸咸的,酸酸涨涨的,却无比轻盈。
……..
半夜,徐砚嘉迷迷糊糊地哑着嗓子:“渴。”却没有力气起身,只觉得喉咙干燥得厉害。
“要喝水吗?”梁玦凑近他脸颊,温柔道,“等我一下。”
视力会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徐砚嘉看见高大颀长的身影去了又回,不过没有递给他水杯,而是抱着他,准确地贴上嘴唇,将温热的水慢慢渡给他。
“徐砚嘉,”他听到男人突然喊,心里紧绷了一瞬,“我爱你。”
像是承诺一样郑重。
这是他记忆里这晚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徐砚嘉笑着“嗯”了一声,又躺下去睡着,做了很美丽很绵长的梦。
第二日上午的安排是一起去爬山。
大约七点左右,每个房间的人就陆陆续续起床,吃过早饭后准备出发。大家兴致极高,穿着登山服,还有人准备了登山杖和三脚架。
梁玦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徐砚嘉,想着他及时起了,估计也腰疼得没法爬山,于是就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走,准备明天两人单独去。
徐砚嘉醒来时,整个民宿空空荡荡的,梁玦热好的餐端来,让他坐在床上吃。
直到傍晚,两人才趁着还未黑的天色出门逛了逛,淘了些别致的古玩和纪念品,并发誓今晚必定早睡,养精蓄锐。
到了晚上,徐砚嘉洗漱出来便看见梁玦熟悉的眼神。
男人尝到了甜头果然……
“不行!”徐砚嘉厉声道,随即铺好被子躺下来,看着梁玦还想坚持的模样,立刻把被子中间折叠处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来。
?
这是不允许自己靠近的意思吗?
梁玦目光陡然呆滞住,突然委屈起来,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徐砚嘉每次看见梁玦这个眼神,都会想起他独行时满身寂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软,但他今晚的确想好好休息了。
“我就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做别的。”
梁玦迅速出声补充。
徐砚嘉咂了咂嘴,对他对视两秒:“好。”
他把另一半被子揭开,等梁玦进来。灭了灯,只剩清冷的月光洒进室内,徐砚嘉闭上眼,腰被臂膀环住,只觉得无比安稳,一觉睡到自然醒。
清晨七点的山脚已经有了丝空蒙的氛围,天色未完全亮,满眼都是云雾缭绕的棕和绿。
如今武鸣山的游客多了许多,山道上不再是零星几个人。来短游的本地人、采风的学生、拍摄的团队都沿途可见,每一处休息的地方都可以看见买烤红薯、野果子和冰镇可乐的小摊,一片人间烟火。
他们没有准备爬山穿的服装,而是默契地穿了那件“情侣装”,在山间林道显得格外清爽惹眼,不少看着大学生年级的女生都频频转头看向两人。
徐砚嘉很熟悉这种目光。
带着羞怯和振奋的欣赏,看似平静如水,但都在悄悄地打量着他们。
但这与以往的欣赏帅哥、欣赏double帅哥还有一点不同,他们的目光里还有一份隐秘的解读,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这都“归功”于他们这件情侣装,不得不引人遐想。
当时梁玦跟着徐砚嘉买那件白卫衣时,徐砚嘉还暗自窃喜自己的眼光收到了大帅哥的认可,以此作为他们深厚友情的见证。
友情……个屁。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过徐砚嘉还是很满足现在的状况。
他们上山的途中碰见不少下山的人,听他们聊天的只言片语,似乎都是夜爬看日出的人。徐砚嘉心里默默佩服,一边将手伸进包里,攥紧小小的御守。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这一个罢了。
因为昨晚休息得不错,体力百倍,两人中午前就到了近山顶的佛光寺。
寺庙藏于松柏楠木之间,不似周边开发的商业区,这里典雅清幽、禅意深深。
徐砚嘉走近这里,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内心受到震撼般平静了下来。
虽然去年是梁玦来求的平安符,但徐砚嘉才是真正信奉这些的人。他跟在徐砚嘉身后,看他十分虔诚地双手捧香,平举朝拜,将平安符入火还愿,而后又到大殿前虔诚叩拜。
午后的日光透过楠木和窗格照进殿堂,光影错落,明暗交织。
徐砚嘉跪在殿前,双手合十,默念了许久。光影在他眼睑下映出睫羽的阴影,秀眉严肃地微微蹙起。
而后,他叩首三次,站起身,回过头刚好撞上梁玦的视线。
梁玦在这一刻突然怔了神。
徐砚嘉眼底清明、圣洁,映着金灿灿的圣光,微笑着朝梁玦走来。
“求了什么愿?”梁玦回过神来,找了个话题。
“说了就不灵了啊!嘘——”
梁玦失笑,满心柔软。然后走到蒲团前,像徐砚嘉般隆重跪下,只求了一个愿望:
“希望徐砚嘉所愿皆成真。”
他们从后殿绕了出来,这才发现中庭里有一棵挂满红绸缎的大树,微风拂过,树叶和系挂的绸缎都随之摆动,古老而神圣。
“这是什么?”徐砚嘉好奇地走进。
大树旁坐在石凳上的一个老头突然出声:“许愿树,这些绸缎都是住持亲自开过光的。”
徐砚嘉很上道地问:“多少钱一根?”
老头拍了拍身旁的功德箱:“66或88,顺遂又发发。”
徐砚嘉犹豫地没有接话,价格不算便宜,也只是为了图个心头的喜庆。
他刚打算再往前走走看,梁玦就立马拉住他,把扫码转账的记录给老头看:“请给我一根。”
“?”
徐砚嘉根本没注意到梁玦何时付的款,梁玦只朝他温柔笑笑,把笔递到他手里:“你写吧。”
徐砚嘉接过笔,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在绸缎上工工整整地写下:愿我们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他没有署名,似乎这个简单的愿望就是最美好的祝愿。
他和梁玦岁岁年年就好。
天下有情人岁岁年年就好。
梁玦有身高优势,踮脚把绸缎挂在了最高的那根枝干上。徐砚嘉在旁边等他,一阵风猛地刮过,有些熟悉的字眼突然就飘到他眼前。
他踏在花坛外围的瓷砖上,定睛细看。那张飘到他眼前的红绸缎上写着:“希望徐砚嘉平安健康,永远开心。”
没有许愿人的署名,但徐砚嘉一眼认出字迹的主人。
他的目光重新朝梁玦看去,发觉梁玦早已系好绸缎,正看着自己。
一切了然于胸。
下一秒,梁玦就拉起徐砚嘉的手,朝寺庙外跑去。山道上突然大风阵阵,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徐砚嘉满眼都是奔跑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怎么了?”停止跑步以后,徐砚嘉扬了扬眉,一副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但我心甘情愿跟着你去任何地方的模样。
梁玦把手挡在嘴边,很神秘地瞥了周围两眼,小声说:“他涨价了,我上次买才三十一根。”
徐砚嘉顿时放声大笑,两人磁场突然接上。
等徐砚嘉笑完了,梁玦才解释道:“看你今天很虔诚,怕你在寺庙内大笑破你的功,特意把你带出来再讲给你听。”
“……”
的确很善解人意。
徐砚嘉却认真计较起来。
现在不是节假日,不会像机酒、工资一样价格翻倍,难道是随着武鸣山开发游客变多所以坐地起价吗?
他后知后觉:“我们是不是有点……冤种?”
说完又捂了捂嘴,担心这个词冒犯神明。
梁玦摇摇头,神气懒倦又肆意:“这是功德。”
“神明会保佑你的。”
“嗯……”徐砚嘉沉底片刻,又转身朝着寺庙方向隔空一拜,这才和梁玦往山下走。
走了不到百步台阶,突然有小雨点密密麻麻地砸下来。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突然刮来的两阵大风应该就是暴风雨的预告。
他们来之前特意看了天气,今天会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于是雨伞雨衣什么都没有带。
梁玦突然觉得缘分莫名地奇妙,他上次独自来爬山时,似乎也是这么个情况。
只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个相陪的人,有些庆幸,却又有些不幸。
何必让徐砚嘉陪自己淋一次雨呢?
真是天公不作美。
梁玦强忍着烦躁,立刻带着徐砚嘉去邻近的亭子里躲雨。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这处亭子离半山的缆车还要走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等雨停了,就可以坐缆车下山。而这场雨,看不起短时间内不会停下。
学姐约的统一回城区的大巴车是下午四点,怕是又赶不上了。
旁边的一个女生就跟着导航往雨里冲,看得徐砚嘉和梁玦眉头一紧。
“别担…….”梁玦正要安慰道,女孩便转过头来打断毫不知情的梁玦和徐砚嘉,好心地卖帅哥一个人情:“前面有家刚开业的半山咖啡馆,我们正准备去打卡呢,你说巧不巧?你们也去那里避雨吧!”
梁玦惊讶地望着女孩跑去的方向,在枝叶眼影之后,确实能隐隐约约看见挑空出来的木板结构。
他大喊一句“谢谢”,利落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上,跑到了咖啡馆里。
咖啡馆避雨的人不少,幸好店面够宽敞。
两人挑选了一个靠窗的散座,点了两杯厚乳拿铁,肩靠着肩坐下。
“别担心。”这句安慰等到此时才完整说出口。
热咖啡的香味驱散了潮湿雨季带来的寒意,徐砚嘉现在莫名有下雨天宅家听雨的幸福感。
以前下雨的时候,他最爱窝在卧室那张靠墙的床上,一边画画一边听淅淅沥沥的雨,天然的白噪音抚平内心的躁动和不安。画累了抬头便看看窗外,被大雨颠倒的整座世界。
一窗之隔,静观其变。
“没关系,听听雨嘛。”徐砚嘉语调轻快。
说完便点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估计是赶不上车了,于是给学姐发了条消息解释了情况让他们先走。
落地窗外,雨水冲刷着参天古木和石板上的青苔,浇得梁玦心头闷闷的。
徐砚嘉突然指着山野间冒出来的小花,告诉梁玦这个是通泉草,那个是附地菜,蓝紫色的那个叫阿拉伯婆婆纳……说是以前写生认识的。
徐砚嘉兴致勃勃地讲,梁玦满眼温柔地听,她突然觉得心里的乌云全都散去了。
突然一阵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他们的闲聊。
接上电话,屏幕那端就是老人的笑脸。
“奶奶,你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呀?”徐砚嘉乖巧地摆正屏幕,揉了揉额前的碎发。
“你不是说这周末要去爬山吗?我看着这天、突然就倾盆大雨嘞。”
“是呀!”徐砚嘉突然变成小朋友抱怨的语气,在奶奶面前尽情撒娇,“但奶奶别担心,我们在一家咖啡屋里躲雨。”
徐砚嘉把镜头往后带了一些,旁边梁玦的一只胳膊若隐若现地出了镜。
“你同事们都在吗?”
“同事们昨天来爬的山,我昨天……”徐砚嘉忽然顿住,心中警铃大作,要怎么解释这一长串的因果关系?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奶奶听到徐砚嘉没和大家一起,立刻皱起了眉,满目的担忧让徐砚嘉顿时有些自责,罪魁祸首梁玦正心虚地观察着画面。
突然,徐砚嘉把镜头一移,他也一起入了镜,立刻调整表情跟奶奶打招呼。
奶奶看见梁玦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没再纠结别的东西,只叮嘱他们一句雨停后尽早下山,注意安全。
猛然惊觉画框里的两个人穿着惹人遐想的同款,梁玦正要默默退出画面,突然就被徐砚嘉拉过手臂。
“奶奶,我想跟您说件事情。”徐砚嘉语气和表情同步严肃起来。
他只考虑了一瞬,决定把他和梁玦的关系向奶奶坦白。毕竟奶奶早晚都会知道,而且他们见过好几次面,或许奶奶早就有所察觉了。
梁玦那边也早已和他的父母说明,他也应该告诉他的家长,这样才对梁玦公平。
梁玦毫无预兆地被徐砚嘉牵起手,在镜头前小心又笨拙地十指相扣,突然无法控制地有些紧张,他感到自己的心率加速。
下一秒,奶奶就被他们逗笑了,在徐砚嘉开口前先说:“奶奶知道,我现在有两个孙儿了。”
“你都知道啦……”徐砚嘉小声讲。
奶奶微笑默认:“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注意安全啊。”
视频挂断,梁玦愣了许久,觉得此刻的心情有些奇妙。
“我突然有点困了,怎么办?”徐砚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一上午继续没有歇息地爬山,刚才又兴奋地讲了那么多话,徐砚嘉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疲惫。
“靠着我睡会吧。”梁玦失笑,摸了摸徐砚嘉的头,“雨停了我再叫醒你?”
徐砚嘉转头看着窗外的霏霏雨线,点了点头,随即靠在梁玦肩头睡着了。
没有徐砚嘉谈天说地的声音,梁玦觉得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望向落地窗外,心中是久违的饱和的幸福和满足。
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怀里的爱人睡得恬静安稳。
梁玦突然觉得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已经相爱了很多很多年。
【作者有话说】
倒数二段化用张爱玲“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先滑个跪,再撒个花??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