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洁白的地板,光洁的玻璃以及空隙足够的床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人的脸上甚至都激不起一丝光亮。漂亮温柔的金发护士穿过一间又一间病房,温声细语动作轻柔,回答她们的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痛苦的□□。

  放眼望去,几乎没有几个清醒的病人,大多都带着氧气面罩昏迷不醒。

  顾承随便一瞥都能看见护士托盘里好几支肾上腺素,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去看宋允铭的神情。

  青年面色森寒如冰:“往哪走?”

  助理俨然见惯了这幅景象,礼貌道:“您在这个区域可以随意走动,下午六点会有人来接您回去,贺先生的抑制药物会等你回去之后发放。”

  言语中明晃晃的警告让顾承一个外人都忍不住咂舌。乌克斯是真怕宋允铭跑了,已经给他带上脚铐还不放心。

  宋允铭没有任何表情,略一点头往走廊深处的医生办公室走去,顾承赶忙跟上。

  路过第一间病房时,似乎有亮光一闪而过。

  顾承好奇地一瞥:“摄像头?”

  宋允铭顿住脚步,随着顾承的视线看去——A1病房中有一个高清直播镜头正对着三个病人,从宋允铭的角度能看见疯狂滚动的弹幕。

  中文,英文,西班牙语,俄语,应有尽有。

  本格尼走出来——今天轮到他值班:“为了安抚社会舆论,老师给每个病房都配备了直播,这样全世界的人都能看清lifefree不是凶残的人体实验室。”

  顾承忍不住道:“如果有人死了呢?”

  “重症病人因病死亡lifefree深表哀痛,也会承担志愿者的安葬费用。”本格尼微笑道。

  宋允铭恍若未闻,大踏步进了房间,他一走进直播镜头,弹幕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以超之前十倍的速度快速滚动,多种语言刷屏,大部分都在刷宋允铭为什么会出现。

  宋允铭出现在志愿者休息区,意味着他真的加入lifefree的志愿者计划。

  “宋允铭也是杀人犯!”“别这么说,也许新药真的能给病人带来新生。”“百分百的致死率还不够说明问题,还要死多少人才能证明这是错误的!”“宋允铭辜负了我们对他的信任。”

  各式各样的观点层出不穷,其中有个亚裔病人见到宋允铭,费力地想要坐起来,还没起身就泄力跌回去,被宋允铭一把握住了手。

  “你……”病人喃喃道。

  宋允铭:“中国人?”

  “对。”男人费力地说。

  看得出来男人家境不好,他是难得的有家属陪同的志愿者,墙边靠着他的妻子,夫妻俩的脸上都显现出常年被生活压迫的疲惫和窘迫。

  宋允铭沉默了会儿,向门外伸出手。

  顾承递上听诊器。妻子熟练地上前掀开丈夫的衣服,方便宋允铭听诊——眼中闪出非常细弱的希冀。

  宋允铭轻声道:“吸气。”

  男人用力地呼吸,胸腔凹陷下去,随即发出剧烈的咳嗽声,须臾呕出一口血,猝不及防洒了宋允铭一手。

  “上呼吸机,垂体后叶素。”宋允铭迅速喊,“本格尼!”

  摄像头里,本格尼快速地跑了出去,不到一分钟立马有护士进来给男人带上呼吸机,有条不紊地把男人推了出去,宋允铭也跟着出去,没等到手术室就被本格尼拦住了。

  “你!”宋允铭一滞。

  护士跑了过来:“大量腹腔出血,出血量已经到达濒危值,A1号注射新药三天。”

  本格尼对她说:“知道了。”随即又转过来:“宋教授,大量腹腔出血他已经没救了。”

  宋允铭紧抿着唇,静静地看了本格尼很久,直到保安有些不安地围了上来青年才挪开视线道:“好。”转身大踏步走向下一个病房。

  顾承脸色也很难看:“你们是真狠,把人当一次性耗材用。”

  本格尼对待顾承可就没那么好脾气,冷冷道:“低智商的人没资格评判老师的行为,做好自己的事。”

  顾承耸耸肩,快步跟上宋允铭。

  下午六点,宋允铭巡查完一半的病房,等他被助理带着走出休息区的时候路过A1,第一张病床只站着男人的妻子,她安静地收拾着不多的遗物,平静得像潭死水。

  刹那间,女人抬头和宋允铭对视,眼里爆发出剧烈的恨意,朝着宋允铭猛扑过来!

  顾承眼疾手快挡住女人,本格尼和保安几乎是瞬间把宋允铭护在身后。

  青年宛如至高无上的君王,安静地听着女人无措的哭骂声。

  “都是你!都是你让他吸气!”女人的嚷嚷引来了听得懂中文的病人的围观,尽管护士再三安抚“女士,听诊是必要的检查措施……”

  助理对此熟视无睹:“教授,走吧。”

  宋允铭无视所有人窥探的眼神走出休息区。

  顾承照例跟在他身后,小声道:“你也挺惨的,怎么所有人都怪你。”

  宋允铭目不斜视,推门进屋:“无所谓。”

  屋子里贺宸和护士正在等他,护士手里拿着的是lifefree成熟的旧药——这是宋允铭和乌克斯交涉过后的结果,贺宸不参与志愿者计划。

  条件是宋允铭无偿加入lifefree。

  当时乌克斯露出隐秘的,自得的微笑说:“小铭,世人都有私心,我很高兴,你也有。”

  护士见宋允铭回来,把药打进贺宸血管,随即离开。

  R型潘多拉病前期会出现持续低烧的情况,宋允铭用额头碰了碰贺宸的额头,果然感受到一丝丝的热意。

  “37.9℃,一分钟前才量过。”贺宸把宋允铭圈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这个温度和不烧也没啥区别。”

  “你是接近十三个小时低烧。”宋允铭冷冷道。

  贺宸就笑起来,拍了拍宋允铭的后背:“谁又惹着我们宋老师,你回来撒气。”

  不说还好,一说宋允铭更生气,一把推到贺宸,俯下身揪起他的头发:“你最好现在能给我ying起来,起不来就丢出去。”

  “我还以为你要说起不来就切了,宋老师还是太爱我。”贺宸抬起头吮吸他的锁骨,薄唇一勾,恰到好处地捂住宋允铭即将出口的呻|吟。

  宋允铭衬衫褪到腰间,明明上一刻他还是主导者,这一刻反倒被贺宸压制得老老实实,豆大的汗滴从额间滚落。

  贺宸笑着摸他:“虽然我也很想做全套,可是你这屋子摄像头比我俩眼睛都多。”

  宋允铭伏下身吻他的唇,声音囫囵不清:“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乌克斯办公室——只听砰的一声,茶杯资料连带着电脑屏幕通通摔了个彻底。

  助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老师?”

  “去把宋允铭叫过来。”乌克斯面沉如水,“就说有人病危了。”

  助理刚要抬腿,只听乌克斯又道:“等等,等十五分钟再进去。”

  助理心说这是什么道理,但是他还是遵从了,还没走出两步,又听乌克斯说:“等等。”

  助理回过头,心里浮起一丝无奈:“老师?”

  “贺宸的病症已经确定了?”乌克斯问。

  助理点头:“是的,身体各项指标都符合R型潘多拉病的特征。”

  乌克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好,把宋允铭房间的监控撤了,只留门口和窗户的。”

  助理点头:“好的。”等了片刻确定乌克斯没有其他命令才转身离去。

  房间内,宋允铭坐着看资料,贺宸就躺在他膝盖上看小说——网络是lifefree内部网络,所有人联网干什么乌克斯都一清二楚。

  “一,二……”贺宸啧啧称奇,“整整十六个,录综艺一个人也没有十六个摄像师。”

  助理闷声不答话。

  贺宸又说:“宋老师,我想吃草莓。”

  宋允铭头也不抬,拎起旁边的草莓丢到贺宸嘴里,后者吧唧吧唧吃掉,又往宋允铭膝盖上蹭了蹭:“宋老师有什么新发现吗?”

  闻言助理默默竖起耳朵。

  “有。”宋允铭放下临床资料,对助理道,“让乌克斯把上一批的志愿者临床数据发给我。”

  助理愣了一下:“新一批的临床数据有什么异常吗?”

  宋允铭没说话,贺宸反倒笑起来:“你确定要听吗,连我这个家属都知道避嫌呢。”

  对上宋允铭似笑非笑的眼神,助理打了个寒颤,鞠了一躬快步离开。

  十五分钟后,第一批临床数据全部发到宋允铭邮箱。

  几百名志愿者,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经历,唯一相似的只有病症轻重,这些数据无比冗杂,光是看着都让人眼前一黑,宋允铭一条条看下来,手时不时在鼠标上滑动。

  贺宸凑过来压低声音:“有新发现?”

  宋允铭目不斜视:“小心窃听器。”

  贺宸乐了:“他都不看直播了,还听声音?”

  宋允铭啧的一声踢他一脚:“亲个嘴被你说的像上床。”

  贺宸咧嘴一笑。

  须臾,宋允铭朝贺宸伸出手。后者赖在宋允铭身上哼唧,一边蹭一边把U盘隐秘地递给宋允铭。

  十五分钟后,宋允铭长舒一口气,抬眼看他问:“你知道你出现lifefree的那天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怎么把我这个二百五打死。”贺宸从善如流接道,“还好你的刀被缴了,不然我怎么有机会。”

  宋允铭勾着贺宸的衣领,须臾偏头弯唇一笑,眉眼恰如春阳化霜,可惜说出来的不是情话:“你最好有点后手,而不是只有一个U盘,不然我就把你弄死,再自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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