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愣了一下,随即开玩笑道:“就算你说我是宝物,我也不打算参与志愿者计划。”

  “当然了,这是你的权利。”本格尼语气依旧很温和,“但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十年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长的岁月。”白雾说。

  他活到现在,父母早亡,和前男友撕破脸皮,细数下来身边也没有知心好友,林林总总回忆起来,白雾居然找不到一个赌命的理由,他现在接受治疗,无非也只是——害怕冰冷的死亡。

  不想死,但又不知道活着干什么。

  “十年就够了。”白雾最后笑道。

  本格尼略微挑了挑眉:“真的吗?”

  他看向窗外,示意白雾往窗外花园看去——有个中国男人百无聊赖坐在下面荡秋千,那个秋千是专门给患者排解心情建的,可惜患者都痛得下不了床,反倒成了他的独属天地。

  那个男人穿着长风衣,一边荡秋千一边揪花瓣,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那朵沾满了露珠的百合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仔细看去地上已经落了大片的花瓣。

  “是他陪你来的吧?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情侣。”本格尼说。

  白雾一愣,摇头:“不是,他只是好心而已。”

  本格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笑着叹了口气:“东方的孩子总是格外的害羞。”

  “也许你此刻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但是生命的价值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在某一刻迸发,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某件事,会让你产生“啊,还好我活到了现在”的感想。”本格尼的中文出乎意料的好,“不要轻易定义自己的一切。”

  白雾抿了抿唇。

  “这个协议我先拿走,你的手术会安排在明天下午,如果到明天下午你还没有改变想法我会预祝你拥有十年健康的身体。”本格尼为白雾扯下打完的点滴,微微欠身离开了房间。

  灿烂的彩虹窗帘随风微微摇荡,五颜六色的墙面上写满了“请不要放弃”“请务必千万次拯救自己于世间水火”“坚持住,明天就是峰回路转的一天”……

  白雾看着满面的正能量的话,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看着草地上散落一地的花瓣,忽地升起一股浓烈的叛逆感,他不想治了,他想现在就出门,去吃很久没吃的炸鸡柳。

  他摸索着起身,刚打算套上外套门忽然就开了,陶明鸿捧着新买的百合站在门口愣住:“你怎么下床了?”

  白雾说:“我想出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陶明鸿似乎有些不赞同,上下看了白雾很久,还是说:“这里的护士都把你当大熊猫,你穿我的外套混出去,在门口等我。”

  白雾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二十分钟后,陶明鸿带着裹成粽子的白雾出现在M国的唐人街,白雾终于吃到很久没吃的炸鸡柳,呼出一口热气,问:“陶明鸿,你借我的钱可能得很久才能还上。”

  “啊,不要紧,我借出去的钱很少有能还上的,大部分都不了了之。”陶明鸿咬着炸酱面说。

  白雾偏着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来M国呢?”

  “陶明鸿去M国了?”与此同时中国,贺宸语气有些惊讶,“怪不得那么久娱乐圈都没他消息。”

  早晨九点,贺宸一口一口地喂宋允铭吃着早餐,后者已经穿戴整齐,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手机屏幕,“你才知道?”

  “亲爱的,我对其他男人都不关注,我的脑容量只能顾得上柏悦诗和你啊。”贺宸赶忙趁机说两句情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允铭终于舍得把眼睛移开手机——斜睨他一眼,唇边绽出一丝揶揄的笑意:“可是你前天晚上还点赞了成寒也的微博。”

  “他前天晚上喝醉了在微博上发酒疯,我不得去凑个热闹?”贺宸不依不饶,“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陶明鸿的动向?”

  宋允铭把手机推过去示意他看,自己低头喝豆浆。自从过年期间在付家吃过饭后,贺宸就记住了宋允铭吃早餐的喜好,随即把家里冰箱腾出一般,放置面粉和黄豆——以便某一天清晨能够亲手为宋老师奉上完美的早餐。

  “凌晨五点的文档。”贺宸翻着聊天记录惊呆了,“亲爱的你先吃着鸡蛋,我看看这个文档。”

  宋允铭已经喝了小半碗豆浆,闻言夹起煎蛋,那蛋表面金黄焦香一口咬下去里面居然是流心的,煎得恰到好处,既不腥也不老,配上豆浆味道奇迹般的还不错。

  宋允铭吃了小半个,听见贺宸啧啧啧的惊叹声。

  “这就是那个志愿者协议?”贺宸把手机放进宋允铭兜里,“不让外传他就给背下来打成文档,这惊人的记忆力,怪不得白雾前公司死活不肯放他走。”

  这要是当时没进娱乐圈继续深造,高低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

  “这里面只有免责条款有问题,出了问题概不负责,全由志愿者本人承担。”贺宸咂舌说,“lifefree顶多出于人道主义帮忙购买骨灰盒。这真的不是什么黑色幽默吗?”

  作为lifefree的前研究员,宋允铭摇头:“不是,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也会这么做。”

  贺宸没忍住问:“lifefree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青年难得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言语来描述lifefree。

  如果它真的是一个不人道不公平的机构,宋允铭怎么会在这里面工作十年;但是看协议又不像是个正常的医疗机构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良久宋允铭斟酌道:“lifefree始建于一战,创始人罗德·亚斯的理念就是予生命以自由,他的家族在两次工业革命中积累了巨大的财富,lifefree创立初期资金大部分都由亚斯家族来承担。”

  “现在lifefree的首席兼实际掌权者,也是当初邀请我加入lifefree的人乌克斯也是亚斯家族的后人,他几乎完美继承了罗德的理念,而且有比世人更卓越的天赋。”

  宋允铭说到这儿顿了顿:“虽然很少有人夸他是个天才,但他的确是,是我认为的,当今世上最卓越的生物学家之一。”

  “是他教唆应宇偷了你的数据?”贺宸问。

  宋允铭摇头:“我是华人,国籍一直没改,进去之后不在乌克斯组里面。而且我对他的感觉不是特别好。”

  贺宸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既认可又否定。

  “他有点儿……”宋允铭斟酌良久才开口,“淡漠。”

  贺宸恍然大悟。

  宋允铭问:“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贺宸说,“你觉得他冷漠,对生命的冷漠。”

  宋允铭眼睛陡然一亮,打了个响指,随即开心地继续吃早餐。

  协议他昨晚已经看完了,免责声明那块白雾看得懂,实验的方法概述下来就是:分三次为志愿者注入新型特效药,时间间隔为两周,药物注射量呈2的指数倍增,直到第三次注射完成后48小时内手术换血。

  对照应宇发过来的论文完整版,换血结束后患者就能重获新生。

  看着没有问题,只是药物注射后有什么症状,副作用,死亡率通通没有数据,公布的实验数据倒是中规中矩。

  这也是新药物过不去的一关,临床的实验是必不可少的,运气好会有一些负担不起医药费的患者因此受益,运气不好只能牺牲志愿者,重新研究。

  白雾似乎已经打算放弃成为志愿者,剩下的就得看lifefree什么时候公布志愿者实验数据。

  对于这份协议,和lifefree发布的一切信息宋允铭都挑不出毛病,他只是出于对乌克斯的理解保持一定的怀疑,但他不能因为怀疑就阻止lifefree的进程。

  他只能继续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今天有个采访。”贺宸看着手机说,“你经纪人已经给你说了吧?”

  宋允铭点头。

  电影的采访,请到了反派姜玲,宋允铭,贺宸和新男主欧阳虔。

  本来新订的男主不是欧阳虔,那个演员得一个月后才有档期,王渊已经打算等他一个月,谁能想到才短短七天,他就被溜了,对方接了另一个热门IP的电视剧,赔了违约金。

  回G市的路上,贺宸说着说着都笑了:“王渊差点气死。”

  宋允铭百度搜索欧阳虔的信息,搜完后奇道:“三栖影帝怎么会来救场?”

  两人路过休息站,决定下车吃个饭,贺宸停下车,笑眯了一双眼睛:“想知道啊?”

  宋允铭在这方面的消息灵敏度永远比不上贺宸,点点头:“嗯。”

  贺宸摸了摸自己的唇:“小宋同志,这个圈里要消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宋允铭看了他一会儿,关上车窗解开安全带凑了过去,把嘴贴了上去,唇齿相依间隐约传来轻微的水声,直到宋允铭有些喘不过去贺宸才松开他。

  “现在可以说了吧。”宋允铭说。

  贺宸笑了笑,大拇指往宋允铭殷红的嘴唇上用力一抹——柔软的唇角传出轻微的刺痛,宋允铭这才发现自己嘴破了一个小口。

  “看来我得给你备点唇膏。”贺宸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这样亲起来才舒服。”

  宋允铭嘴角一扯,示意贺宸坐到后座去,后者好奇地照做,然后被宋允铭一脚抵住了重点部位。

  青年面无表情拿出□□,俯下身,冰冷的刀刃在贺宸重点部位轻拍:“下次不许主动,让我来,现在赶紧说,欧阳虔怎么会来?”

  “我要是现在说了,你下次还会这么粗暴地对我吗?”贺宸羞涩地扭动着,眼底出乎预料地闪出期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