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实验结果出来了吗？”下午四点，宋允铭从电脑前抬起头。
只听刷啦一声林轩把实验报告递给宋允铭：“出来了，植入质粒后B四十八小时细胞的存活率有百分之八十，目前没有出现新的问题。”
林轩不愧是宋允铭导师推荐过来的人，虽然有空窗期但科研能力实打实的强悍，各类仪器都能操作，英文流畅，实验心细手稳，报告也写得很清楚。
比起程烁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报告好太多了，有时候宋允铭甚至遗憾他不是自己的学生。
对此林轩也很无奈：“老板，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宋允铭问：“当时读博没想过去斯坦福吗？”
林轩摇头：“家里有弟弟妹妹要照顾，留校当辅导员相当于半个编制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允铭颔首没再问：“这个细胞可以继续往下做，免疫组化染色的FITC还有吗？”
此时程硕从茶水间探出脑袋：“没了，但是花青素和乙酸乙酯和TRITC都还有。”
“先用TRITC和CY3试试。”宋允铭沉吟片刻道。
林轩点点头。
宋允铭看了眼时钟，已经六点半了。青年站起身：“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继续。”
他刚说完就看见实验室另外三个人宛如亲眼见证外星人殖民地球，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他。
宋允铭不明所以：“实验室规定上班时间就是朝九晚六周末双休，有什么问题？”连楼下新招的会计和出纳都是朝九晚六弹性打卡。
虽然不要求加班，但是一般宋允铭安排下来的实验都是当天就做，隔天出报告，不到两个小时报告就会修改好连同图表一起发给宋允铭。
陡然放慢节奏三人还有点不适应。
半晌林轩道：“看见六点的太阳有点刺挠。”
宋允铭哭笑不得：“这个项目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出来，别逼自己太紧，也别放飞自我，尤其程烁。”
已经开开心心收拾好东西的程烁哭丧着脸，像只被骂了的家养小狗，一屁股又窝回沙发里。
“工作不用拼命，都是打工的。”宋允铭说完背上包，“下班吧明天继续。”
头一次听见老板说这样的话，林轩忍俊不禁，先回实验室收好用品关掉电源，出来时其余两人凑在窗台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林轩奇了：“你们还不下班？”
章任徽不明意义地哼笑：“你知道今天老师为什么下班那么早吗？”
林轩摇头。
“你来看，认识底下那辆车不？”程烁给林轩让出一个位置，声音居然有几分激动。
林轩好奇地上前：“哇911，咱们老板这么有钱？”
车主一头蓝毛，看着像个年轻男大学生，绕到副驾驶给宋允铭打开车门，顺道给他绑上安全带。随后只听汽车一阵轰鸣，911很快在路人的注视下离开。
“这车肯定不是老师的，不过也许我们很快就有金主爸爸了。”程烁嘿嘿一笑。
宋允铭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学生心底已经把他打包卖给蓝毛男大了。他把包放下来，心底隐隐疑惑贺宸怎么突然换车了。
“好久没上班了还有点不习惯。”贺宸边开车边活动了一下后颈骨，“柏悦诗的会一开就是大半天，周渡桌上那一沓文件夹我看着都心惊。”
贺宸絮絮叨叨地说着柏悦诗后面的规划，经营状况，股价，有一大半宋允铭都听不太懂，但是他也没打断，默默听着，隐约感受到贺宸的变化。
他比第一次见面充实很多。
贺宸：“柏悦诗本来想请王心媛做品牌代言，我想了想请她不如请我，还不用花钱。”
宋允铭乐了：“王心媛的商业价值比你高多了。”
贺宸不太服气：“谁说的，你等我的新歌发出来，分分钟重回歌坛巅峰。”
宋允铭心说你还是先把钢琴买了再说吧，不过他秉持着先鼓励后打击的教学习惯，没有反驳贺宸的观点，换了个话题：“你想带我去哪儿吃饭？”
“那儿！”贺宸努努嘴。
宋允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高耸的商务楼第八层摆出硕大的广告牌——皇冠足浴。
宋允铭：“？”
“既能吃饭还能看电影，而且楼下就是乐器店，一举三得！”贺宸信誓旦旦。
这的确是宋允铭没接触过的领域，他被贺宸领进去的前一秒还在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些少儿不宜的交易，一进门就被迎宾声音吓了一跳：“男士两位里边请！”
前台小姐姐第一眼看见两人就双眼放光，小声嘀咕：“我靠，好帅啊。”
“黑头发那个好漂亮啊，是个小姐姐吗？”
“你好好看看今天登记的VIP预约信息。”另一个前台恨铁不成钢，“都说了两位男士！不过那个长头发确实漂亮，我差点看走眼。”
进到不熟悉的环境宋允铭下意识板着脸，一路跟着贺宸往里走，带路的工作人员最初还笑眯眯的，看见宋允铭一路面无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您好，这里是VIP室，二位准备好按铃叫技师或者叫我都可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说完，忍不住瞥一眼宋允铭，忙不迭跑了。
贺宸作为东道主，自然而然牵起宋允铭的手，淡淡道：“有劳。”
两人走进房间贺宸才收敛冷淡的气息，低低笑两声：“没来过？”
宋允铭瞥他：“经常来？”
“出道前练舞腰肌劳损会来这休息，这里的技师和市一院的康复科差不多。”贺宸还真认真回答，“先洗澡吧，我点餐。”
宋允铭不可置否进了洗浴间。
一进去就被架子上的浴衣吸引了，一看就知道不是店里提供的一次性用品，还有洗护用品基本都是他常用的，只有身体乳和洗面奶是贺宸家里的常用品牌。
宋允铭轻抚过浴衣，柔软的浴衣表面传出白玫瑰的香味——以宋允铭的鼻子还能闻出非常轻微的消毒后的气味。
贺宸表面玩世不恭背地里心比谁都细。
宋允铭眉梢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笑意，打开花洒。
他洗完出来时贺宸已经点完餐洗完澡躺在床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他出来熟稔地招招手：“这儿，要叫技师吗？”
和市医院康复科差不多的技师宋允铭还真有点好奇，闻言点点头，上床坐好。昏暗的房间里他有些昏昏欲睡，一块西瓜适时递到了他嘴边。
宋允铭微挑了一下眉：“服务还挺周到。”
贺宸等他小口小口把西瓜吃了才说：“我有身为追求者的基本素养！”
宋允铭忍俊不禁。
不多时技师来了，看着普普通通的男技师，一撸起袖子就是满臂膀的腱子肉，带着口罩说话一套套的：“尊贵的客人，那咱就开始了。”
宋允铭其实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技师明显有准备，唰唰唰带上手套，隔空朝宋允铭严肃地点头。
一直到按摩结束贺宸就没让话题空下来过，屋子里除了音乐就是贺宸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渐渐的宋允铭还真就适应了新鲜的事务。
“他们家的王牌其实是个姑娘。”按摩结束，贺宸打开大屏道，“月薪可高了，好几个足浴店都想挖她。”
宋允铭：“是么？”
“嗯，但他们这儿技师只服务同性客人，那姑娘还只服务顶级的VIP。”贺宸调出电影，“祖传的针灸手法很厉害。”
宋允铭随口问：“你怎么那么清楚？”
贺宸拍拍身边的位置，笑嘻嘻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放完片头大屏幕倏然一黑紧接着响起恐怖的纯音乐，血红的大字一点点浮现出来——惊魇！
是个鬼片。宋允铭收回眼神，淡定道：“你过来。”
贺宸二话不说抱着他的枕头挪到宋允铭的旁边，小声道：“因为这姑娘是我介绍来的，店老板为了感谢我给我充了五年VIP。”
宋允铭乐了：“怎么哪哪都有你认识的人？”
“本地人就这点优势了。”贺宸耸耸肩，“我也是试试，看她没地方去就顺手牵个线。”
宋允铭笑起来，突然道：“看屏幕。”
贺宸不明所以地回头，屏幕上出现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吓得贺宸嗷的一声，急忙转过头。
宋允铭不知从哪儿摸了个手电筒，抵着下巴吐出舌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宸其实不怕鬼，但这一瞬间还是头皮发麻。
“宋老师你欺负我！”贺宸悲愤交加，心底却洋溢着喜悦。
宋允铭和之前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桎梏在昨晚突然断开，今天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崭新的宋允铭。
“看电影，盯着我干什么？”宋允铭好笑，“你看过这电影吗？”
“没有，只知道这是个悬疑灵异片，猜猜看那个女鬼为什么要杀人。”贺宸兴致勃勃地说。
他选足浴店一是这个电影没有上线，二是在这里看电影也能聊天，电影院包场没有这儿舒服。
正片开始了，是小玲一家，狭小的厨房里妻子挺着孕肚端菜——今天吃的是小炒。她坐下来，示意老公倒水。
男人放下电视遥控器，拿起水壶——哗啦啦的水流声，老公鼻子动了动：“这水有点怪味。”
“怪吗？可能凉了吧。”妻子不太在乎地说。
男人起身去厨房重新烧了一壶水，往里面滴了几滴白醋，放了两片柠檬又坐回来：“还是有股怪味。”
妻子有些不满：“快吃饭。”
镜头偏移，带过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最终落在微微飘动的窗帘上。
男人说：“好像要下雨了。”
“什么下雨，明明是晴天。”妻子更加不满了，“你怎么总说胡话？”
屏幕外宋允铭若有所思：“这个时候家里就有鬼了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