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则心中一跳,瞪大的眼睛中倒映着赤红的跑车。

  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推开已经怀孕的姐姐。

  却没想到,抬起的双掌,还没触及到姐姐的衣服,他整个人就被姐姐猛地推开了。

  也不知道姐姐哪里来那么大力气。

  唐则被她推得向后退了两三步。

  红色跑车冲到眼前,堪堪擦着他的衣服而过。

  “砰——”

  “啊——”

  撞击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在夜晚的大马路边,十分响亮。

  跑车把姐姐撞倒后,黑色的车轮碾压在姐姐肚子上,往前开了两三米,撞在一棵树上才停止下来。

  而姐姐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下身不断流出汩汩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裙。

  “姐……”

  唐则震惊过后,一秒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蹲下去,抱起姐姐了无生气的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把他推开。

  当时他明明可以先救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宝宝。

  为什么把他推开?

  唐则浑身都颤抖起来,哆哆嗦嗦去摸手机,想要打电话求救。

  姐姐的眼眸还能转动,看见他安然无恙,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气若游丝地说:“我……我欠……你的……”

  “啪嗒——”

  因为手抖得厉害,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浸染了姐姐流出来的鲜血。

  唐则情绪崩溃了,对着姐姐大吼,“不是这样还!”

  喊完之后,唐则眼眶泛红,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滑落,掉在地上,与姐姐流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啊——”

  唐则大喊一声,无助地抱着姐姐,在大马路边低低抽泣起来。

  “天呐,快报警!”

  “打120救护车!”

  ……

  路边有好心人帮忙打了电话。

  没多久,警察过来把红色跑车的肇事司机拷走了。

  走的时候,司机醉醺醺,仿佛还不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

  救护车开过来,把唐则姐弟两人一起送去了医院。

  手术室外面。

  唐则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中,任由泪水染湿衣服。

  他六神无主地等候着,到此刻,他的手依然是颤抖的。

  脑袋里的画面,全是姐姐血淋淋的模样,惨白着一张脸,笑着对他说,这是她欠他的。

  “吧嗒,吧嗒……”

  有皮鞋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唐则以为是潘默,一时不敢抬头,不知如何面对他。

  “唐宝!”

  来人轻轻唤了他一声,熟悉的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带着一丝柔情。

  唐则猛地抬头,透过泪眼朦胧,看见欧阳辰高大的身影。

  一双隐隐带着关切的眼眸,正深深凝望着他。

  “辰哥。”

  唐则站起身,抬手把眼泪擦干,又仰头扫了欧阳辰一眼,“你怎么来了?”

  “芯芯——”

  欧阳辰嘴唇翕动,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粗粝的嗓音响彻医院走廊,混合着凌乱的脚步声。

  唐则循声望去,看见潘默神色慌张的小跑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有担当地走上前,对潘默说,“我姐她还在抢救。”

  却被潘默一把揪住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他,“我把她交给你,你怎么对待她的?”

  唐则垂下眼眸,哑口无言。

  “潘先生,请你把他放开!”身后的欧阳辰嗓音冰冷地说,“这是个意外,唐则作为唐芯相依为命的弟弟,最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唐则没说话,也不想说话。

  他现在反倒希望潘默给他一拳,让他心里不至于那么难过。

  但,潘默拧着眉,流着眼泪,垂下眼皮,松开了手。

  “砰——”

  潘默转身,握紧拳头,往墙上狠狠撞了一拳,自责道:“都怪我,顾什么工作我应该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还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说着,缓缓垂下脑袋,沮丧悲伤地低低哭泣起来。

  *

  唐芯伤势太重,肚子里的宝宝没了。

  医生抢救大人,抢救了几个小时,还是没能把唐芯救过来。

  凌晨两点,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向他们宣告了唐芯的死亡时间。

  唐则听完,脑子轰隆一声,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瘫倒。

  完全昏死之前,余光看见欧阳辰,箭步上前,稳稳抱住了他。

  唐则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别墅,身在欧阳辰房间里。

  “醒了?”

  耳边传来欧阳辰好听的声音。

  唐则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头循声看去。

  欧阳辰坐在床边,正盯着他看。

  “辰哥,几点了?”

  唐则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浑身就像在沙漠里徒步了几个月,又累又渴。

  “现在是早上六点。”欧阳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这么早。”

  唐则喃喃说了句,想起姐姐是凌晨两点去世,心口不由一阵窒息地疼痛。

  “还早,你睡了一天一夜。”欧阳辰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起来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吧?”

  “嗯。”

  这件事对唐则打击太大。

  接下来几天,唐则都没什么精神,整天窝在别墅里。

  以前是欧阳辰不准他出门,现在是他自己不想出门。

  欧阳辰直接在家办公,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安慰他、照顾他。

  晚上的时候,两人同床共枕。

  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相拥而眠,大多时候都是欧阳辰主动抱着他。

  尽管如此,唐则俊秀的脸上,还是了无生气。

  欧阳辰急了。

  一天早上,吃完早餐后,向唐则提议道:“别整天闷着了,今天出去走走吧。”

  唐则掀起眼皮,眼眸黯淡无光,“不想去。”

  “我陪着你,”欧阳辰捏了捏他的脸,“咱们去寺庙祭拜,给你姐姐和妈妈祈福。”

  唐则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然而,他没想到,更大的风暴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