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根木刺从带土的掌心射出,正中白绝的咽喉,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那个生物从口中发出“格格”的响声,头歪到一旁,不再动了。

  卡卡西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他望向带土,后者神色平静,对白绝的恶毒预言毫不动容。宇智波环顾四周,确认所有的敌人都已死透,便走向洞穴的一角。

  卡卡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带土在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前站定,抬手结下一连串印。眼中现出万花筒写轮眼的花纹,他喝道:“解!”

  幻术与封印术在同时解除。刻着封印的石门出现在两人面前,伴着簌簌落下的灰尘缓慢开启。卡卡西看到里面是一方狭小的石室,地面凿开了一个长方形的大洞,形如墓穴,里面却是空的。

  “果然已经不在了……”带土自言自语道,表情却似乎并不意外。

  “带土,你在说什么?这里究竟是哪儿?”卡卡西终于忍不住问道,说完又急忙补充,“我没有逼你回答的意思,如果你不想说也”

  “这里是神无毗桥的地下。”带土只用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解释。

  卡卡西猝然哽住。

  “岩洞塌方后,我掉在了通往这儿的隧道里。”带土看向他,脸色在照明符闪烁的光芒下晦暗不明,“那些白绝把我捡了回去,交给洞穴的主人,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卡卡西说不出话。他慢慢转过头去,望向那张古旧的木板床。

  他想象着少年带土躺在上面的样子。失去了右手与右脚,一侧的躯干被砸得血肉模糊,剩下的身体上也缠满了绷带。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动也动弹不得,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还能不能做忍者,还能不能作为正常人活下去。

  那一定很痛吧?会疼得想哭吗?可带土是卡卡西见过的最勇敢坚强的忍者,就算被压在大石下面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倒是卡卡西自己,此时左眼酸涩得很,好像马上就要流下泪水。

  “如果……我当时知道你还活着该多好。”他低声说,无暇掩饰自己的强烈悔恨,“如果我知道,哪怕是用挖的,我也绝对要下来找你。”

  带土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柔和,很快又被隐没在阴霾之后。

  “救我的人自称宇智波斑。”他继续说道,转身离开石室,“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很老了,不得不借助外力维持生命。他用柱间细胞培育出的白绝体为我补全了右半身,说既然他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就得为他做事,报答他的恩情。”

  他在床上坐下。不愧是木遁的造物,尽管上面的布制品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床体竟还是结实的。“我当时一心想回到木叶,和你与琳重逢,每天只是专心复健。斑虽然最初那样说了,但始终什么都没有做,我渐渐也就不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某一天……白绝跑来告诉我,你和琳正在被大量的雾隐忍者追杀。”

  卡卡西正走向那张床,闻言蓦地刹住脚步。

  “……所以你就赶去救我们。”他颤声说,“但是当你到了那里,却看见……”

  “是。我看到琳死在了你的手上。”带土接过话。他垂着头,神情极度阴郁,架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但当时我还不知道,是琳自愿撞上了你的千鸟;更不知道那一切其实都是斑的阴谋。为了使我对木叶、对世界失望,站在他的一边,他特地安排了那起事件。”

  “……”卡卡西正诧异于他已知道琳是自杀而死,便听到了后半句,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明白了吗?卡卡西。”带土抬起头望向他,眼中透出巨大的痛苦。那份感情如此沉重,几乎要将他们两人同时压垮。“琳是因为我才会死的。因为你们与我有关,所以才会被斑当成棋子,策划了那场惨剧。你从来都无需为她的事而感到自责害她丧命的人是我。”

  一阵压抑的死寂。

  卡卡西脸上的震惊逐渐散去。他走向带土;宇智波的目光追随着他,好似告解者在等待裁决降下。

  “可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大石砸中,落到这里。”卡卡西来到带土近前。他俯视带土,神情语气极温和,仿佛要抚平对方所有的内疚。“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见到斑,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是你先为我失去了左眼,所以才”

  一根手指竖在带土唇上,挡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卡卡西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和你吵架并分头行动,而是一开始就与你一起折回去找琳……我们非要把这些事一笔笔都算清楚吗?”

  他俯下身,向带土张开双臂。黑发男人在被抱住的一瞬间身体僵硬,双手迟疑地悬在半空中。

  “琳的死是我们共同的罪责。我永远对她愧疚,永远不敢忘记。但即使是这样,琳也回不来了……可你还在。”卡卡西在他耳边说,“你曾是我的队友,如今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希望你未来平安顺遂,希望当一切结束后,我们可以真正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在卡卡西看不到的角度,带土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半晌,他终于将手环上卡卡西的后背,与其相拥。

  “……谢谢,卡卡西。”

  两人静静地抱在一起。许久,带土松开手,让卡卡西离开自己的怀抱。他凝视着卡卡西,那只眼睛仿佛在恳求:“再多陪我一阵吧。”

  可当他开口时,他说出的却是:“你在外面耽搁得够久了。我送你回木叶。”

  将石室恢复原样,两人返回神威空间。带土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找出一块新的面具。

  “怎么了?”见他将面具拿在手里,神情犹豫,卡卡西不解地问道。

  “……不,没什么。”带土摇头,把面具戴上,“走吧。”

  他们照例在村外的树林里出现。时间还不到正午,今日又是个大晴天,树叶上被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详静谧,没有丝毫异样。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今天就先到这吧。”卡卡西看向带土,“我不会再追问你任何事了。我会继续等下去,等到你愿意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

  突袭心头的危机感令卡卡西戛然止声。查克拉的波动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脚下,不等他低头去看,四名暗部打扮的忍者已经破土而出,将带土围在正中,拔刀直指其周身要害。

  锵!

  忍刀穿过水影的身体碰撞在一起,仿佛只刺中了一团空气。

  “住手!”卡卡西惊魂未定,厉声呵斥,“你们在做什么?快放下刀!”

  四名根对他的指令无动于衷。“奉团藏大人的命令,我等在此埋伏,伺机诛杀叛逃的罪人。”一人头也不回地答道,“事关重大,请火影秉公办事,切勿徇私。”

  团藏怎么会突然知道带土的身份……卡卡西心中狠狠一沉。“等等,他是”

  “喝!”

  一声怒吼在空中炸响。卡卡西猛地抬头,却见纲手从天而降,高高抬起一只脚,朝带土迎面砸下。“既然过来了,就给我……老实留下吧!”

  轰隆隆!!

  三忍的全力一击自然非同小可。痛天脚下,大地崩裂,树木倾倒,刚才还宛如世外仙境般的林地,转瞬已变得满目疮痍。四名根在纲手出现的同时已经跃开,卡卡西和带土则留在原地,在虚化的作用下毫发无伤。

  腾起的烟尘遮蔽了视野。卡卡西心急如焚地望去,在尘雾中看到两个对峙的人影。这时,从他身后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忍法·ha-ma口束缚之术!”

  通灵术下,岩宿ha-ma的胃壁凭空出现,将卡卡西、带土与纲手全部囊括其中。感受到自己的双脚在缓慢下陷,卡卡西的心坠入了谷底。

  他回头望去。“……自来也大人!”

  “呆在那不要动,卡卡西。也不要插嘴。”自来也站起身。他的脸色异常阴沉,凌厉的目光越过卡卡西和纲手,径直落在带土身上。“我们有些事要向水影不,宇智波带土好好问个清楚。”

  “别想着逃跑,”纲手说,“我知道你在进入时空间前会实体化,并且速度不快……在这个距离下,我可以在你发动瞳术的瞬间,将你的四肢全部折断。反抗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吃苦头,你明白的吧?”

  “……”带土沉默着。这一系列袭击来得猛烈迅疾,却还远远未到令他来不及反应的程度。可他什么都没有做;虽然用虚化免去了自己会受到的伤害,但无论是刚才面对根,还是眼下面对自来也和纲手,他都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被动地站在原地。

  “别装哑巴!”自来也厉喝,“从前不是很能言善辩的吗?那些口才现在都到哪儿去了?五代目水影,神秘的血继限界,为了写轮眼提出联姻,嗯?你还真会骗人啊!还有多少事是你没有交代的?如果来日到了庭审上,你还是这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我们就只能找亥一和伊比喜来逼你开口了!”

  他向前走去,眼看着就要越过卡卡西。“不过首先,我要亲口听你说出来,十六年前”

  啪。

  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自来也迅速转身抓向卡卡西;然而在被揪住的瞬间,火影突然变成了一座木雕。下一刻,从木雕身上生长出了大量柔韧的藤蔓,以不会过分勒紧、却绝对能使人无法行动的力道缠住白发男人,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无法再前进半步。

  “这是……木遁?!”自来也又惊又怒,“你为什么会……”

  “自来也!”纲手下意识转身。在同一刹那,一阵细微的风突然从女忍的耳畔飘过,送来一声极轻的“对不起”。

  当她重新回头时,已在和用飞雷神瞬移至此的卡卡西近距离对视。那只鲜红的眼睛充满歉意地望着她,三勾玉却毫不犹豫地变为另一种形状。

  “快走!”趁纲手陷入幻术,卡卡西向带土喊道,后者正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来替你解释!”

  “……”带土深深望着卡卡西,眼中如有千言万语。没有再浪费时间,他以虚化挣脱脚下的束缚,在卡卡西的配合之下,发动瞳术快速离开了。

  “解!”纲手成功解开了幻术。带土进入神威空间后,一心同体之印不再发挥作用,缠在自来也身上的藤蔓也在顷刻间枯萎,化为齑粉散落。

  握住双拳,卡卡西转身面对他们他已经做好了被狠揍一拳的准备。

  自来也和纲手当然没有揍他。但两人的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投向他的目光中透出失望与责备。那样的神情令卡卡西如芒在背,可他明白自己必须说些什么。“纲手大人,自来也大人,带土他……”

  “你不用解释了。”自来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一早就知道他是谁,对不对?所以你才同意和他联姻?”

  “……是。非常抱歉。”卡卡西垂下头,“但是……”

  可接下来自来也的一句话却令他五雷轰顶,头晕目眩,双耳中都充斥着隆隆的嗡鸣声

  “那你知不知道,他很可能也是当年放出九尾、导致水门和玖辛奈死亡的凶手?”

  握紧的双拳松开了。卡卡西僵立在原地;他好像突然间丧失了处理信息的能力,连最简单的语言都无法理解。

  “您说……什么?”他喃喃问道,感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越发急促剧烈,处于崩溃边缘,“带土……放出九尾?他是……害死水门老师……和玖辛奈的……凶手?”

  “就是这样。”自来也的眼中泛起不忍,又很快被坚决压下。他从怀里抽出一件东西,递到卡卡西的眼前,“在你们闹失踪的这几天里……全忍界都传遍了这个。”

  卡卡西机械地转动眼珠。那是一张纸,上面用红色的墨水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五代目水影鸢的真实身份是木叶叛忍宇智波带土。

  他就是十六年前放出九尾,导致四代目火影夫妇牺牲、木叶伤亡惨重的真凶。

  视野在旋转。那张纸被从他的眼前拿开了。卡卡西看到纲手伸手扶住他,做出惊呼的口型,却听不到她的声音。自来也也凑了上来,在焦急地说着些什么,可卡卡西听不见,就连写轮眼都似乎无法再读懂唇语,将对方的话传递到他的意识中去。

  周围的一切都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了。带土的身影在卡卡西的眼前浮现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用死水般平静的目光望着他。

  事到如今,你还来做什么?

  你该回去了。

  他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一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禁止我提起过去的事,不只是因为琳,更是因为……

  “卡卡西……卡卡西!”

  纲手的呼喊声终于传入他耳里。卡卡西又回到现实中;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身体沉重无力,全凭女忍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通灵之术解除了。身后传来树枝被踩踏的咯吱声,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卡卡西眼下最不愿面对的一个人。

  他慢慢转过头去。“鸣人……”

  金发少年站在数分钟前带土所在的位置。他望着卡卡西,蓝色的双眸黯淡无光。卡卡西从未见过他的学生露出这样的表情。

  “卡卡西老师……我逼问过九尾了。”鸣人以同样空洞的声音说道,每个字都在将卡卡西打入更深层的地狱当中,“他说当初袭击产房、控制他在村子里大肆破坏的,确实是一个戴着面具、只有一只写轮眼的男人。”

  带土站在神威空间里面。

  他闭上眼,以咒印感知卡卡西的方位。火影还在树林里,并未立刻返回木叶。

  这么说来,自来也和纲手已经在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了。

  带土垂下头,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银发男人的余温。

  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卡卡西以木遁困住自来也,又用幻术暂时压制纲手,然后以瞳术送他离开。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快走!他向带土大喊,眼中有困惑,有担忧,却无半点迟疑后悔。

  那可是自来也和纲手啊。是木叶的中流砥柱,卡卡西最尊敬信任的两位前辈。而卡卡西却为了带土而反抗他们……

  带土将手按在胸口上。隔着衣物与血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稳定有力地跳动着。

  自从辰之岛一战结束后,直至此时,他终于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当然,卡卡西只以为自来也和纲手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来兴师问罪,却不知黑绝不会仅仅做到这个地步。自来也提到“十六年前”,就说明黑绝果然把九尾事件也一并翻了出来,誓要将他逼入死地。

  知道了这件事后,卡卡西还会继续袒护他吗?面对师长的血仇、学生的痛苦、全村人的愤怒控诉,卡卡西还会站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下所有攻击吗?

  卡卡西还会相信他吗?

  有上一次的争吵在先,数日以来,带土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这样正好,站在一个人的对面总比站在全世界的对面要轻松得多。他本来就并非无辜,对那对夫妇也深有亏欠,被咒骂唾弃也是罪有应得。身为受人敬仰的五代目火影,卡卡西应该做他的审判者,而非共犯。

  他本以为说出琳的真相,解开卡卡西的心结后,自己便可以再无牵挂,去迎接任何结局。可是现在,带土却感到笼罩自己的黑暗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漏进一丝微弱的曙光。

  万一,万一即使面对千夫所指,卡卡西依旧选择了我……

  五指收紧,衣物被揉皱成一团。带土抬起头;那些阴霾终于从他的眼中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生般的坚定光辉。

  “就把我的命运交给你吧,卡卡西。”宇智波低声说,“在那之前,我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他发动瞳术,回到了水之国。站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带土举目环顾,四下里静悄悄的,仅有翻涌的海水与浓重的雾气,永恒不变地守护着这座孤岛。

  但写轮眼却使他看到了海水与雾气当中潜藏的黑影。

  “被目标发现的埋伏毫无意义。”他的声音远远传播开去,回荡在天水之间,“没有在我刚出现的瞬间便发动攻击,从那一刻起,你们已经失去了先机。”

  完全的死寂,然后,周遭渐渐响起了骚动声。

  大量身影从水下与雾中现身。他们都头戴雾隐村的护额,全副武装,拿着忍具或双手结印。更多的人在不断从村子的方向赶来,加入他们当中,将整座小岛、岛上的木屋、以及屋顶上的男人团团围住,形成铁桶般的阵势。

  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带土,眼中带着憎恨,愤怒,戒备,厌恶,以及杀意。如果目光能化作实质,他早已被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带土的视线向下,落在正对自己的蓝衣女忍身上。不用看也知道身后同样的位置正站着谁,他已经听见被解放的鲛肌在发出嗜血的嘶嘶声。

  带土抬起手。他一动,紧绷的气氛顿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不少人都摆出投掷忍具或发动忍术的起手式,准备全力迎击他的进攻。

  但那只手只是按在了面具上。

  “你们似乎想错了一件事。”水影的音量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面对雾隐倾全村之力的威压,他却分毫不为所动,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惊慌。“暴露身份对我来说并非全是坏处……至少现在,我不必在战斗中束手束脚了。”

  面具滑落,“咔哒”一声掉在下方的碎石地上。那只血红的写轮眼缓缓睁开,俯瞰众人

  “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一起上吧!”

  (TBC)

  黑绝的肮脏战术大讲堂:如果一段话的上半部分被证明是真的,人们就会倾向于相信后一半也是真的。

  好孩子不要学习

  如果只有黑绝的一家之言,自来也和纲手最多半信半疑,再加上九喇嘛的证词就不一样了。但九喇嘛毕竟也没看见面具男的脸你说是吧(

  总之不要怕!牢记四个字:双活HE!请大家对我有信心,也对堍有信心!(疯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