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城中出现了一种怪病，发病者浑身皮肉大块脱落，痛不欲生，样貌也会凭空老去十多岁，最后死的时候只剩一具白骨。”萧陵提起此事眉目间都有些不忍，显然是见不得那些苦难，“所以你还是别出去的好，就待在家里，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福寿，他会让厨子做给你。”
福寿便是那日早晨撞见他们的那个小厮。
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裴明想的是那怪病，他皱眉不语，思考半晌，才问：“那个病，大夫怎么说？”
他能想到的萧陵早就想到了，摇了摇头：“治不了，他们都说没办法，而且这病发病的时间很快，人在三四天内就死了，想运去给大夫看也没用。”
运去给大夫看？裴明有些惊讶：“这病不会传染吗？那发病原因呢？确定了吗？”
萧陵眼神奇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裴明会懂这些，但还是乖乖的答了：“目前来说是没发现会传染的，发病也只是在一些乞丐中……除此以外便没什么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裴明没懂，“不是说不会传染吗？”
萧陵叹气，知道他这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今天好累，过来，让我抱抱。”
“累什么？”裴明乖巧的过去，坐在他怀里。
将他拥在怀里，萧陵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像是某种犬类归家似的，道：“就是运那些尸体去城外烧，要走很远，有点累而已。”
“不是说不会传染吗？”裴明不理解，“那为什么要拉去城外烧？”
听起来还蛮远的。
“嘘，别说话，让我就这样安静的抱一会。”萧陵轻声在他耳畔说，然后又吻了吻他的脸颊。
他看起来很累，眼圈下隐隐有乌青的痕迹，显然是没怎么休息好。
裴明于是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却好像恶化了，萧陵开始不回家就寝，每次都是由小厮带来一封书信得知近况。
又过了两日，天气越来越冷了，裴明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已经落得光秃秃的梧桐树，怔怔出神。
“公子，这是少爷今日送来的书信。”福寿低眉顺眼的递来一个明黄的纸封。
裴明转身，面无表情的接过信封，“多谢，你退下吧。”
他接过信封时腕间那白青色的玉串闪了一下，福寿顿了一下，脑海中有什么陈旧的记忆一瞬而过。
“怎么还不走？”裴明略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是，奴退下了。”
待福寿走后，裴明垂眸看了一眼这封信，手指摩挲片刻，才揭开了上面的火漆，却有一支桃粉的花从中落了下来。
竟是一支桃花。
这都秋日了，哪来的桃花？裴明捡起那支花，又拿出里面的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此花是我在城外所见，觉得甚美，遂让人快马给你送来，另，明日归。
落款是陵。
裴明微微一笑，将信纸收进袖中放好，关窗回去睡了。
夜里落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淅淅沥沥，雨线从屋檐泻下为房中掩起了天然的雨帘。
一道惊雷吵醒了裴明。
猖獗的雷光照亮了屋内的一小方天地。
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人疾奔而来，他的脚步又沉又急，却在屋外时陡然放轻了脚步，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
仿佛猜到了什么，裴明眯起眼睛。
木门被轻轻推开，刻意放轻脚步的人走到了榻前。
“……不点灯么。”裴明突然出声。
那人动作一顿。
裴明眼里蓄起笑意：“阿陵。”
刹那间雨夜里沉重的湿气扑面而来，带着冰凉气息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裴明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身上人的衣服湿淋淋的，激得他皱了皱眉。
他推了推萧陵的胸膛，“换衣服去。”
“……不，”萧陵低沉喑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咬上怀中人敏感的耳廓，又吻了吻，“反正都是要脱的。”
耳畔传来轻微的疼痛，裴明揽住他的脖颈，专心的跟他亲吻。
意乱情迷间雨夜里最炙热的巨刃冲进了温热的身体，手腕上的玉串被体温带得也有些滚烫起来，暧昧难耐的呻吟和雨声混在了一处。
天很快亮了。
五更天的时候，雨停了，萧陵起身拉好床帷，去厨房狼吞虎咽的快速吃了碗面，才又端了份清粥回屋。
“你昨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裴明依在他怀里被一勺勺的喂粥，声音里带着睡意，“不是说今天才归吗？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萧陵抱着他，像养护什么珍宝一般，道：“昨天晚上就处理完了，本来是想今天跟着他们慢慢回来的，但太想你了，就先冒着雨赶回来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扰了裴明的睡意，又怕他饿。
“哦……”
晨起时的食欲不好，裴明用了半碗便不吃了，萧陵只得一口闷完剩下的，又哄着他入睡了。
明明昨夜才下过雨，天边却又黑沉一片，萧陵简单梳洗后去了书房。
“你比我想的到的要早。”萧父坐在桌前，身体仿佛没有以前那样好了，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手里拿着这几日的公文在看，他看了一眼萧陵，眉头一挑，“你的人才到城外，你便这么快就入府了……咳咳咳……”
没敢说自己是昨夜回来的，萧陵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道：“爹，您最近身体如何了？”
萧父又咳了咳，摇头：“无碍，风寒罢了……桃源的事可都处理完了？那些尸体拉去烧没有？”
城中怪病肆虐，短短数日里死伤超过了四百人，他们却仍未知这种病的来源，为了不引起恐慌，只能将那些人都拉去了城外，建立了一个临时的村落安置着。
村落便名为桃源。
“烧是烧了，但是，爹……”萧陵看向他，顿了一下，道：“你可有留意到那些得病人的身份？我在桃源时问了问，之前得病的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近日里得病的人却已经有小贩了……”
无家可归的乞丐得病时无人问津，随意处置，甚至有偏激的人觉得乞丐死了还干净些，所以也懒得为其发声，反而催促着萧家派人去烧。
可如今这火快烧到自己身上了，便有人慌起来了。
“这病你摸清了么？可会传染？”萧父却深深叹气。
萧陵摇头，“不会传染，但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有人觉得不是病了，是专门针对特殊人群的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