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间血的味道是那么的浓重。裴明承认自己是有点撞的狠了。
不过……
“鬼王也会疼吗？”他看向萧陵。
两人的目光正好交汇在一处，萧陵看他的眼神也颇为奇怪，眉间微微蹙起，似乎在为什么而苦恼着。
“不会。”萧陵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淡的道：“睡吧，你今天应该也累了，明天我再吩咐你办别的事。”
……嘴上说着不会，但嘴唇上的痛楚却如此真实。萧陵有些疑惑的想，这是为什么？
裴明挑眉：“那你呢？”
“我？”
话音刚落的刹那，屋内忽而阴风骤起，萧陵的身影已不见了。裴明一顿，耳边却又有冰凉气息掠过，还伴随着鬼王轻声的呢喃：“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无论何时何地。”
莫名的温柔又眷恋。
“……好。”
灯倏然灭了，裴明再次陷入了梦境。
月光倾泻入室，这一夜十分平静，没再有那些乱梦，就好像有一个无声的守护神坐在一旁为他抚去了所有愁思。
次日一早，裴明照常醒来，他挠了挠披散的长发，又想起昨夜的事，有点恍惚。
“……萧陵？”裴明想到昨夜鬼王说的话，突然喊了一声，表情微微惊疑：“你在吗？”
迟迟没有声音应答。
就在裴明要误以为昨晚是一场梦时，幽怨的男声再度响了起来：“叫二郎，别叫我的名字。”
裴明哦了一声。
——如果以第三者角度来看，现在的萧陵只是一缕鬼魂状态，他飞在裴明的身边，小鬼魂的尾部被隐形的红线绑着，而红线的另一边绑在了裴明左手的小拇指上。
“跟你说个事。”萧陵的声音突然从他耳边又响起，“你今天和我去个地方，我让他帮你开个鬼眼，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以后办那些事也会方便些。”
小鬼魂飘啊飘，一会在裴明的头顶上，一会靠在他耳朵上说话。
“那些事是哪些？”裴明有点想歪了。
小鬼魂萧陵：“……你想多了，现在当然是不行的。”
他得最大限度的保持自己的鬼力，化形很浪费时间，也浪费自己的鬼力，如果没有裴明……对了，裴明！
“我还有个事。”萧小鬼魂突然又说，“我能不能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亲你的嘴啊？”
裴明顿住了：“啊？”
“亲了你的话，我化形会不费力一些，就像昨晚上一样。”萧陵解释说。
昨晚上……？裴明想到了自己吹头发时的那冰凉触感，声音诧异：“你昨晚在我吹头发的时候偷偷亲我了？”
萧陵理直气壮，整个小鬼魂都飘得更高了，道：“是啊，不然你昨晚怎么看得见我？”
这样亲下去不会出问题吗？
裴明疑惑：“那你为什么非得和我说？你像之前那样偷偷亲不行吗？！”
“……这不是尊重你嘛。”萧陵想起这几天偷偷的监视，声音又弱了下来，“放心，不会对你有什么危害的，而且我在同时也可以渡给你鬼气，保你不消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明无法再拒绝，又好奇的问：“那……我看不见你的话，能摸到吗？”
“唔，可以。”萧陵飘荡着小鬼魂，飞在了裴明的手上。
那一瞬间，裴明只觉得手上有个特别冰的东西落了下来，他明白了什么：“你是只能隐形，但还是有能碰得到的实体？”
“是的。”萧陵说，“不过我的实体特别小，不会让人撞到后感觉有个庞然大物在面前。”
裴明抽了抽嘴角，想起昨天那奇怪的门阻力，道：“你昨天是不是跟着我出门，但差点被我卡在了门里？”
萧陵：“……”
别说出来啊！太没面子了！
裴明见他默认，叹了口气，起身简单洗漱后，他出了门，打算测试一下今天那些人能不能见到自己。
此时正是早高峰八点半，裴明走进电梯的那一刻，电梯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像以前一样终于再次出现的注视终于让他安心了许多。
这年代留长发的男人十分少见，很多人见到时都忍不住侧目而视。裴明忍受了这种目光数十年，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看着，他反而有点不习惯。
萧陵做鬼这么多年头一次挤人类的电梯——之前裴明没有在这些时间段出过门，导致他一直以为这栋楼住的人很少，因为平时电梯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类，所以他之前跟着某人出门时还能随便在电梯里飘飘荡荡。
今天他却只能坐在裴明的脑袋上。
不然别的地方都会让人感觉到那里有东西。
裴明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无声的压了压。
“唷，小裴这么早啊？”楼下认识他的保安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去买菜吗？”
他们终于都能再看见自己了。裴明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回道：“是啊，早上的菜新鲜些。”
“好好好——现在年轻人做饭的可真不多了！”保安乐呵呵的一笑。
裴明笑以回礼，离开了。
身后却隐隐约约传来保安交谈的声音。
“修监控的师傅来没有啊？四楼那监控坏了好多天了哩……”
“又坏了？这几天烂得有点频繁啊……”
监控？裴明心中微微一动，“萧陵，我这几天在出门的时候，能被监控拍到吗？”
“都说了叫二郎……你变透明的时候就不会被拍。”萧陵坐在他头顶上，这几天可给他飘累了，柔软的头发让他很舒服，声音因此也懒散起来，“这是我们鬼界的玄学，要是有鬼出现的地方，那监控都会莫名奇怪的坏掉，而且还找不出原因。”
听起来真是十分神奇。裴明又问：“你说的开鬼眼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铜陵路，灵探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裴明拿出手机搜了搜那个位置，十五公里，还是通地铁的。
……然后鬼王就在短短的一天内经历了两次高峰出行的伤害。
他本来安安稳稳的坐在裴明的脑袋上，结果地铁里的人多的把裴明差点挤成肉饼，更别说让他在原地站好让自己躺了。
萧陵：“……”
我还是飘着吧。
天可怜见的，他在地府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地铁，裴明一脸菜色的从中挤了出来，飘在空中的萧陵本以为自己终于要从这里解脱了，结果临门一脚，地铁门被挤坏了。
众人尖叫起来，萧陵下意识的用鬼力护住裴明，隔出无形屏障，小声吐槽：“你们人类的门这么脆弱吗？”
裴明的表情一言难尽，也用相同的音量小声说：“没有，这是意外，幸好坏的是外面……要是里面的话更恐怖了。”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这一人一鬼的组合也终于来到了灵探所。
灵探所位于人流量不多的市郊外环，需要坐半小时公交才能到达，它的外形是一个复古的双层小洋楼，周边爬满了大片的、格外茂盛的爬山虎，门大开着，里面黑黝黝的，而门口的立牌上用黑红色的字体写着灵探所。
“就是这里吗？”裴明看着面前这栋透露着金钱味道的小楼，走了个神：“这房子得要多少钱？灵探收费很贵吗？”
他还有一句话没问出口——我付得起吗？不会一次收费就要我一个月稿费吧？！
萧陵却心有灵犀似的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他家祖上是做灵媒的，和我是旧识，不会收你钱的……而且他们也用不了你们的货币，走吧。”
裴明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他刚一踏入这座楼，耳边便响起了庄重的钟声，那声音严肃得仿佛直入灵魂，冥冥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命盘已动……命盘已动……恶魔要回来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
“嘻嘻嘻嘻……”小孩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裴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腿，白骨冰凉的手迅速摸到了他的脖颈上，“是生魂……”
裴明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陵便张口喝退了他们——
“怨童！滚回去！叫你主子出来！”
这声音对他们而言仿佛某种可怕的禁咒，刹那间裴明身上那些冰凉的东西都退了下来，阴暗的灵探所里也‘噌’的亮起了烛火。
那一瞬间裴明看着眼前的模样怔住了。
灵探所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连基本的家具也没有，只有一个透明的、大型的玻璃缸，缸的左侧是通往楼上的木质楼梯，而缸中黑红两色的光芒在其中涌动着，缸外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像是要封住里面的什么东西。
隐隐还有惨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什么？你被你男朋友的未婚夫打了？”
一个好听温和的男声突然响起，他接着电话从缸边左侧的楼梯上走下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这什么奇葩三角恋？你们地府也有NTR吗？”
随着他的出现，缸中的东西越发激动起来，竟有那符咒都压不住的意思。
裴明觉得越发奇幻了。自从他从爬山回来后，接触到的每一种东西都在冲击他摇摇欲坠的三观。
“你……你好？”裴明终于出声。
男人一身墨色长衫，微长的头发半扎着，浅绿色的瞳孔里一片澄净，像是林间湖泊，闻言扭头盯了裴明片刻，连电话里吱哇乱叫的人也不顾了。
“……你好。”他的声音又阴柔了一个度，“在下杨茶，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莫名的有点不怀好意。裴明警惕的想。
“喂喂喂？你在听没有啊？我到底拿我未婚夫怎么办啊？！”电话里的吱哇乱叫让杨茶回过神来，他颇为不耐烦的道：“不怎么办，我也没办法，你们玩三人行去吧，大不了一起跳轮回井，别打扰我了！”
杨茶挂了电话，走到了裴明面前，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他眯眼，“你……”
眼看着就要贴到一起，萧陵突然‘登’的一下隔在了他们中间，小鬼魂尾巴飘啊飘，语气危险：“他是我的仆人，你们应该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裴明：“？”
“哟。”杨茶看向面前的小鬼魂，裴明身为普通人看不见，但他游走于阴阳两界，可对这玩意熟悉得很，嘲道：“这不是二鬼王么？几天不见，这么拉了？”